“皇上在染袖心中永远是最好的。奴婢知道若想恢复,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但奴婢相信皇上一定能够做到。从今晚开始,奴婢会夜夜陪着您,给您按摩,帮助您走出炼狱。”
乾王忍不住紧紧抱住染袖,手指几乎掐紧她的皮肉中,染袖一声未哼,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内心的愤怒与煎熬。曾经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却病体似鬼。他的骄傲怎能容忍?
她不能看着乾王就此沦丧,不单因为他手上的问昭金牌,也因为她决定彻底清理屈氏一族,安如瑾实在让她忍无可忍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步一步来……
☆、58荣显云舒宫
这几天;染袖亲眼见证了染上这种毒、瘾的痛苦,乾王是练武之人,意志远比一般人要强,然而即便如此,他也难以承受这种仿若万虫蚀骨的折磨;好几次都差点疯狂。
最开始几个月是最关键也是最辛苦的;染袖为了照顾他;将每天的奏折都拿到寝宫;一边帮他批阅;一边留心他的状况。乾王一天大约有一个多时辰是正常的;这段时间基本用来查阅染袖事先批好的奏折,偶尔召集大臣议事,议事时间很短;也无法亲自临朝,这种情况让大臣们忧心不已,整个朝堂皆处在惶惶不安中。
染袖每天几乎只有两个时辰的睡眠,乾王睡着的时候,她要批阅奏折;乾王醒来时,她要费尽心思缓解他的痛苦。这样的日子,让她感觉仿佛又回到了训练营,既辛苦又紧凑。
随着痛苦越来越剧烈,乾王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虚弱下去,后来连与大臣面议的程序都取消了,仅仅靠奏折处理事务。
与此同时,夏末涵这边亦十分忙碌,在软禁安如瑾之后,她便收回了三司印,将其中两司重新交给卫淑妃,她是目前除了夏末涵以外最有资格掌管司印的人选,虽然为人比较傲气,但胜在经验丰富,能尽快熟悉事务。
而尚膳司,被夏末涵破格交给了琴心,为了确保乾王的饮食万无一失,琴心必须亲自监督,从选材到烹饪,整个过程不得有丝毫马虎。
乾坤大比迫在眉睫,可是北曦国却处于无人主持大局的尴尬情况,大臣们虽然能力出众,但各有派系,在议事中经常因为各种原因争论不下,没有君王临朝,一项决议往往需要数天的时间才有结果,而且还有可能不是最理想的结果,这便造成了事务堆积、效率低下、朝政混乱的后果。更严重的是,有些不安分的人很可能趁机浑水摸鱼,假公济私。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多月,各国使节差不多都已经到达首都之后,监察阁的阁老们终于坐不住了,第二次下达了君议令。
所谓君议令,是指君王在位期间,若出现骄奢淫逸、残暴专政、滥杀无辜、贪图享乐等致使国家混乱的行为,又或者突然暴毙、重病或失踪并且暂无继承者的情况,那么监察阁阁老们有权行使辅政权,弹劾君王,要求其禅位或者临时急招王族代理国事。
这一次,阁老们获得了太医确切的消息,乾王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正常处理政务,为此,他们紧急召开会议,很快通过了一项决议。
这天,北曦国的大臣都被召入了朝堂,坤王与众阁老同时驾临,一看这阵仗,大臣们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坤王跨步走到正中,接受大臣的拜礼之后,慎重道:“乾王病重,无法临朝,诸事千头万绪,又逢大比在即,国不可无主,此关乎曦国颜面,故经监察阁审议,决定急召鲁安王回都主持大局,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朝中一片哗然,鲁安王乃乾王亲弟,当年考核仅比乾王略逊一筹,若将他召回来,即使只是暂代,恐怕也能彻底把持朝政,届时他的后代也将拥有角逐太子之位的资格。
于是立刻有人出声反对,可惜底气不足,如今禹珏禹昊两位皇子离考核完成还有两年多,朝中确实没有主事之人。可是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外王进驻朝廷,实在是无法接受。
这时阁老之一的秋老开口道:“此乃权宜之策,乾王陛下病情严重,一般国事暂且可缓些日子,但乾坤大比却不能有清楚差池,想必诸位大人心中有数。”
卫尚书道:“丞相德高望重,暂时由丞相大人代表乾王会见使节,参与大比不可吗?”
齐老冷冷道:“自本国建国以来,从未出现过臣代君以理事的情况,监察阁虽有君议权,但也仅仅只是专对君王品行的督察,臣子绝对不可越权,此乃大忌。”
卫尚书不忿地退下。
“召外王入朝,这将乾王置于何地?”孙岩大声道。
秋老道:“时运亦是为君成败的因素。”
“秋老此言未免太过冷绝。”立刻又有几人站出来反驳。
“从来没有因为君王病重而召外王入朝的先例。”
“此事未免太过轻率。”
“其实召回鲁安王亦无不可,如今群龙无首,确实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偶尔也有一两个表示支持,但基本都淹没于众多反对声中。
……
阁老们态度坚决,眼看朝局动荡,外事紧张,他们不得不做下这个决定。
朝堂议论声纷乱,反对者占大多数,但碍于形势迫人,根本无法说服数位阁老。一时间,两方僵持不下,杂噪声一片。
“都住口!”坤王大声呵斥,冷冷地环视一周,直到朝堂安静之后才缓缓道,“监察阁地位超然,他们的决定皆是以曦国大局为考量,不参杂任何私人利益。诸位大臣若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那么朕会支持阁老的决定。”
众臣脸色凝重,相顾无言。
坤王等了片刻,见无人说话,便沉声道:“看来诸位都很清楚目前的情况,乾王无法理政,北曦国无人主事,朕将立刻下旨急召鲁安王回都,暂代君权。”
“稍等!”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朝堂外传来,“谁说北曦国无人主事?本宫愿担当大任!”
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
半个时辰之前,正在批阅奏折的染袖接到内侍的禀告,坤王与阁老们同时驾临朝堂。
她一听就知不妙,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前往云舒宫。
“主子。”
夏末涵见到她,立刻道:“你也接到了消息?”
染袖点头。
“这该如何是好?”夏末涵皱眉道,“皇上肯定不愿意监察阁插手,你觉得他们会如何处理?”
“不用多想,他们一定会选出一位颇有威信的王族回来主持大局。”在曦国,不存在大臣摄政的情况。
夏末涵面色凝重:“这可真不好办。我们根本阻止不了外王的进驻。”
染袖不语,只是突然认真地看着夏末涵,回想夏末涵这几年的点点变化,从胆小柔弱、蒙昧退让逐渐成长为如今成熟干练的模样。染袖虽多有引导,但更多的是她自己的体悟。更重要的是,她本性敦厚,用人不疑,对禹昊更是尽心尽力。她确实有资格统领后宫。
“染袖?”夏末涵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忍不住出声唤道。
“主子,您为了禹昊,可敢勇敢一回?”
“什么?”夏末涵愣了一下,随后坚定道,“为了禹昊,本宫可以做任何事。”
她早将禹昊当作自己的亲骨肉和心灵寄托,只要是为了他好,自己愿意付出所有。正因为这个信念,她才努力至今。否则做个不理世事的小嫔妃,岂不更轻松?
“那好,请仔细听奴婢说,待会您这么做……”
“谁说北曦国无人主事?本宫愿担当大任!”
夏末涵一身盛装,在众人瞩目之下缓缓走进朝堂中。
她一一向坤王和阁老们行礼,然后转身面对众人,一字一句道:“本宫乃乾王陛下的贵妃夏氏,掌管凤印,统领后宫。乾王病重,暂时无法理政,本宫身为□,临危受命,责无旁贷。”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名女子会在此时站出来,无不惊异。
坤王眼中光芒一闪,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夏末涵身后的染袖一眼。
秋老道:“娘娘一届女流,怎能参与政事?”
夏末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本宫虽为女子,但亦知国不可轻率易主,本宫乃乾王之妻,比起鲁安王,本宫更熟悉朝中事务,也更适合暂代君权。”
“是吗?”齐老问难道,“那老夫倒要问你,你可知北曦国人口几何,土地多大,官员如何各司其职,每月贡赋多少,有哪些新政策……?”
夏末涵手指微颤,想起染袖的话,目光不敢轻路怯意,但是齐老的一连串问题,她还真回答不出来。
正在焦急时,染袖突然跪道:“请恕奴婢斗胆,齐老的这些问题,即使是奴婢也能回答。”
齐老嗤笑:“好,你倒是说说看?”
染袖又俯了一□才回道:“北曦国土地约有三千七百三十万里,人口五千四百多万,不包括十五个附属国,采用五权中正制,辩其才能贵贱,选任官职,有品、爵、勋、阶之分,视考绩而升降。官员供奉有禄米、土地、俸料三项,一品禄米八百石,分田十四顷,俸料包括月俸、食料、杂用,颇为精细。一品以下依次而递减……”
染袖徐徐答来,听得众人纷纷动容。
众阁老听完,面面相觑,秋老问道:“你不过是名小小宫女,如何得知这些?”
末了,染袖又道:“乾王陛下与贵妃娘娘相知相惜,平时经常会在寝宫谈论时事,奴婢有幸在旁聆听,知晓一二,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乾王连政事也跟妃子提及?”齐老颇不以为然。
染袖道:“诸位大人难道忘了,皇子们的第一位老师便是他们各自的母妃,娘娘越是贤惠,对皇子们越有助益。而贵妃娘娘自入宫以来,可曾干预过朝政?君主圣明,臣子贤能,娘娘岂会不识大体?今次阁老问难,娘娘亦斟酌再三,不敢妄言,奴婢斗胆,代为回答,只因不愿诸位大人有所误解。”
不少人暗自点头。
几位阁老亦犹豫不决。
坤王看着染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这时夏末涵上前道:“北曦国并非后继无人,只待三年考核之期一过,皇子归朝,任何难题皆可迎刃而解。阁老有何理由在皇子未及回归之前,另召外王?仅仅三年,本宫当可胜任,理政期间,若有懈怠或错漏,愿接受监察阁的弹劾,所有惩罚一肩承担!”
此言铿锵有力,与她平日的温婉大为迥异,在众人瞩目之下,巍然不惧。
只有染袖知道,夏末涵心中其实已经紧张到极点,只是极力克制自己的颤栗与退缩,坚持挺直脊背面对众人。
“臣支持贵妃娘娘主理朝政!”将军孙岩第一个走出来跪道。
“臣也愿意!”第二个出来的是左谏议大夫。
接着丞相、沈家一系、卫尚书等纷纷表态。有这几人带头,朝堂中立时跪倒一片。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染袖已经为夏末涵积攒了众多的势力,此时便是突显人望的时候。
她悄悄退后几步,默默记下那些犹疑不决的官员……
几位阁老见此情景,低声商量了一下,又询问坤王的意思。
坤王道:“虽说历代未曾有嫔妃摄政的先例,但此一时彼一时,可从权处理。夏贵妃能力出众,气度不凡,由她代掌朝政,也算合情合理,应不会坠了国威。”
“既然有人出面主持大局,监察阁亦不会擅加干涉。”秋老对夏末涵慎重道,“贵妃娘娘,你既然担此重任,便需谨言慎行,勤政务实,不可偏私枉法,若有违国体,监察阁将严惩不贷!”
夏末涵福了福:“本宫谨记阁老教诲,定不负所望。”
“好。”秋老长声道,“夏氏听议,乾王病重,无法临朝,国事不可延误,特允汝代政之职,明日开始,垂帘听政!”
说完,连同其他阁老一起行礼:“娘娘千岁。”
“娘娘千岁。”众人齐声高喊。
染袖托住夏末涵的手,感觉她的颤抖,两人对视一眼,站在这个历来只有男子的朝堂之上,新潮澎湃。
北曦国女王临朝的历史,从此掀开前无古人的第一页。
可是在当时,夏末涵只是为了禹昊的将来临危受命,染袖则是担心安如瑾很可能派人刺杀禹昊,他是否能平安归来还是未知之数,在此之前,北曦国绝不能让外王插足!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就等禹昊回来了,他和离若惨兮兮的~~
☆、59荣显云舒宫
“少爷;穿过这座沙雾山就进入启国境内了。”驾着马车的护卫对马车内的人说道。
车内的抬起头,赫然正是作一般旅人打扮的禹昊,他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广袤的黄土和低矮的树丛;热风呼过,卷起一片沙石,显得格外的荒凉和闷热。
禹昊皱了皱眉,他自小在繁华的都市长大,第一次进入这样贫瘠的地方,难免有些不适应。
一旁的离若也朝外看了看,笑道:“少爷不必担心;进入城镇后就好了,宣州虽小;但据说还是很热闹的。”
禹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马车一阵颠簸,咚隆几声就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离若问道。
“似乎撞到一个小土堆了,没事。”护卫的话刚落音,就听到“嗖”地一声,一支箭矢堪堪擦过他的耳朵,深深钉在了马车上。
“有埋伏!”护卫一边控制马车,一边抽出长剑。
禹昊和离若也都拿出武器,一脸警惕。
护卫加快马车的速度,谁知前面一个折转处横着一棵树,马车猝不及防之下狠狠撞上。护卫跌下马车,禹昊和离若也摔得有些狼狈。
不待他们稳定心神,就见矮树丛中冒出数十名气势汹汹的大汉。
三人心知不妙,跃起身与他们缠斗。
刀兵相交,禹昊立刻感觉到对方的狠辣,招招欲置人于死地,武功路数有章有法,完全不似一般的强盗。
他心中顿时有数,自己的行踪竟然暴露了!
这群人十分悍勇,禹昊等人节节败退。
“小心!”离若见禹昊危险,上前一挡,左臂鲜血淋淋,他不管不顾,继续冲杀。
双方互不退让,杀得气血沸腾。不多时,禹昊三人已是伤痕累累,体力逐渐不支。
禹昊眼中闪过不甘,难道今天就要命丧此地?正在危机之时,一阵狂风刮过,黄沙漫天,光线忽然暗淡下来。周围逐渐被一片暗黄色的沙雾笼罩。
离若一喜,低声道,“少爷,好机会,待会你借着沙雾的掩饰先走,我们帮你断后。”
禹昊犹豫了一会,看看形势,一咬牙便飞快地窜了出去。
禹昊的动作虽然隐蔽,但仍被暗处的头领发现了,只见他抽出弓箭,眯着眼睛估摸着方向,拉弓放箭,隐隐只听到闷哼一声,然后是物体滚落的声音。
离若一惊,浑身窜起一阵彻骨的寒意。这时,又听到护卫“啊!”的一声惨叫,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该死!”离若眼中充血,悲怒交加。对方也只剩下七、八人,他就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正在寝宫安睡的乾王突然睁开眼,他捂住胸口蜷缩成一团,浑身撕裂般的疼痛。
一只手伸过来,将他紧紧抱住,柔声安慰:“没事,没事,很快就过去了。”
乾王急促的呼吸,半晌才停止颤抖,他虚弱道:“朕,朕刚刚好像梦到禹昊出事了。”
“只是做梦而已。”染袖坐起身一边帮他按摩一边说道,“二皇子的去处乃是绝密,外人不会那么容易知悉的。”
乾王冷笑一声:“所谓绝密,只是说得好听而已,若有心人要查,还怕查不出吗?”
“二皇子吉人自有天相,皇上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染袖翻身下了床。
乾王忙拉住她:“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