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薰越想越伤心,眼泪止不住掉下来,反正现在面前即没有侯爷,也没有将军,只有一个跟她差不多的侍女,她就索性好好哭一场。
“你可别哭了,”绿衣哄不住她,手忙脚乱起来,拿起布巾就要帮她擦泪,没注意拿着的正是刚才沾了药的那块,登时将洛薰的两边脸抹上了几道黑色。
“哎呀,我怎么总是这么笨手笨脚的!这可怎么是好!”绿衣见状,都快急哭了,满屋里转着找干净的布巾。
这一闹,洛薰倒是不哭了,看着水盆里自己花猫一样长了几撇胡子,突然又觉得特别好笑。
“你怎么又哭又笑得,可吓死我了!”绿衣看她的样子愈加忧郁,大概怀疑她是不是被吓傻了。
洛薰用绿衣拿来的干净的帕子擦了脸,又喝了点水,总算觉得平复了一些。
两人闲聊了两句,洛薰知道了原来绿衣只有十五,十岁就被卖进了将军府,不过仍是资历尚浅,只是听霍青的吩咐做一些事情。”
“霍青是不是就跟侯府的霍良一样?”洛薰问。
“一样又不一样。侯府的霍总管只管起居生活,但将军府的霍统领还负责两府的安全。听说霍统领之前是跟着老王爷的,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就被老王爷留下负责府内的事务了,不过他还是喜欢别人叫他统领,不喜欢被叫做总管。”
“哦,”洛薰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那那位武月姑娘呢?”
第6章 拉拢
“刚才听她称将军大哥,”洛薰说,“我虽然来侯府日子不久,但怎么从未听说侯爷还有位妹妹,而且前几日跟四夫人来拜见将军的时候也没见过。”
“哦,那是因为武姑娘其实是将军的义妹。对外,我们都称她武姑娘,对内,其实她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绿衣说。
其实洛薰也已经猜到这一层关系了,因为刚才在院子里那些婆子称呼她武姑娘,显然武才是她的姓氏,那么她也只能是霍破城的义妹。
“那她也是侯爷的义妹啊,可怎么这些天从没见她去过侯府?”
“这个我也是听说,好像侯爷不是很喜欢武姑娘,所以虽然将军认了武姑娘作义妹,但侯爷却不认。武姑娘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自然也就不爱去侯府走动了,而且武姑娘其实也不喜欢侯爷,说他身为霍家人,没杀过一敌,没收过一城,简直是败坏了老王爷的威名。”绿衣说完觉得多言了,赶紧又说,“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听就听了,可别跟其他人传,不然,被武姑娘知道我跟侯府的人嚼舌根,非杀了我不可。”
绿衣后怕起来,小脸煞白,两只手绞着布巾。
“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外传的。”洛薰安慰她,“可是武姑娘这么厉害吗?还敢瞧不起侯爷,怎么说侯爷也是霍老王爷的儿子,是将军的兄弟呀?”
“其实武姑娘的身世我也不是太清楚。”绿衣说,“我来将军府的时候,武姑娘已经在府中多年了。我倒是听霍统领提过,说武姑娘是霍老王爷从战场上抱回来的。武姑娘的爹爹是老王爷的一位属下,为了救老王爷被敌军擒了,后来被乱箭射死了,当时武姑娘只有七岁。后来没多久,武姑娘的娘也因为伤心去了,老王爷怕她以后受苦,就把武姑娘带回了王府。”
“当时将军的娘亲已经不在了,老王爷已经娶了第二位夫人,生下了侯爷,跟武姑娘差不多大。大概同病相怜的缘故吧,当时将军就对武姑娘特别照顾,而侯爷那时就不怎么喜欢武姑娘,听说两人总是打架,还总是武姑娘赢。所幸侯爷的娘特别喜欢武姑娘,从不因为她打了侯爷就动气,几乎是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带大的。因此,虽然老王爷对外说武姑娘是入府收了做夫人侍女的,但其实她就是王府的大小姐呢。”
“难怪她刚才那么厉害,凶巴巴的,连霍统领都要让她几分。”洛薰哼了一声。想起自己无端被这个女人弄出一身伤就火大。偏偏这次是在人前受的伤,为了不让人起疑,又不能用清瘀露,只能用这臭烘烘的黑药汁,要生生地熬上好多天!
“姐姐还在气武姑娘绑了你吧?”绿衣看她又不高兴了,忙宽慰她,“其实武姑娘只是性子急些,但她的心肠一点都不坏,平时对我们这些侍女仆从也特别好。这次应该是因为将军府出了事,所以才着急了些,委屈了姐姐。”
听绿衣的话,洛薰就知道她一定是没看到武月伤她的情形,也没听到霍破城之后的那番言论,只是以为武月误会了她肩头的伤。可武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栽赃,又栽的滴水不露,就可见这个武姑娘的手段绝不只是性子急了些这么简单。
洛薰顿时觉得好不头痛,有一个难抵付的霍破城还不够,现在又加上一个满是敌意的武月,而更郁闷的是,自己连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大小姐都不知道,这杀霍破城的日子可真有到来的一天吗?
又说了回话,洛薰将那些黑乎乎臭烘烘的药汁洗了,这才起身回去侯府。
怕又撞见武月,洛薰让绿衣带着自己专捡没什么人的地方走,正好再熟悉一下将军府的地形。
绿衣将洛薰一直送到了侯府的大门外,把那只盛药的陶罐也一并塞给了她。
“姐姐记得敷药,每天早晚两次,也好好得快些。”
这是绿衣的一片心意,洛薰也就爽快地收下了,想着以后一定找些好东西还绿衣这个情。
洛薰进了候府,迎面过来几个侍从,一看到她就站住了,然后迅速躲到一边窃窃私语。
哪里都有嚼舌根的家伙,候府更是出产这种人的热门地!洛薰也懒得理他们,自顾走开了。
拐过院墙,冷不妨迎面撞上了丁香。
丁香一把将她拉到一边,“天,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武姑娘怎么肯放了你的,”丁香前后看看她,“居然连板子也没挨?”
“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挨板子?”洛薰没好气地反问。
“你傻啊!”丁香恨铁不成钢地样子,“这府中挨板子的有几个是因为做错了事才挨的!不都是因为没有眼色,不懂做人。”
丁香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而且她是侯府中唯一一个记挂自己死活的人,想到这些,洛薰的口气也就软下来,“姐姐说的在理,妹妹记住了。”
“嗯,记住了就好。”丁香点点头。“对了,霍总管说了,让你如果还能活着回来的话,就去找他。你今天的事可是在全侯府都传遍了。”
“四夫人和侯爷也知道了?”
“侯爷今早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过这事闹得这么大,你以为能瞒过他吗?就是能瞒过他,你觉得能瞒过翩然和四夫人吗?所以,侯爷知道是迟早的事,你要不想被赶出府,就得早想对策。”
“我为什么会被赶出府?”洛薰脑袋嗡了一声。
丁香惊异地睁大了眼睛,“洛薰,看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现在这么笨!事情不是很明白嘛,你就算今天没挨板子,看武姑娘的样子,你觉得她以后能饶得了你吗?武姑娘可是将军的义妹啊,将军只要随便跟侯爷提一下,你恐怕今晚就得收拾东西走人呢。”
“啊!可是,可是我不能走啊!我……”洛薰急得要命,要是因为今天的事被赶出了府,那她以后上哪找霍破城去!
“所以姐姐劝你,”丁香语重心长地说,“趁这事还传到候爷跟前,赶紧在府中找几个能帮你说话的人。”
“帮忙说话的人?可是一时之间让我去找谁呢?”
“那就要看府中谁的话有分量了。”丁香瞧着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洛薰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府中的人物,除去霍平江,府中说得上话的就是四位夫人了。
大夫人,也就是霍平江的正室是霍老王爷安排的,出身书香世家,虽然门第一般,但知书达理,为人谦和。霍老王爷当初安排这门的亲事本意是想约束不羁的霍平江,但可惜这位正室的脾气太好了,根本管不了霍平江。而且她过府的第二年老王爷就去了,霍平江就更加不将她放在心上,很快就娶了二夫人。
二夫人颇有些来历。是秦国北域首富的女儿。据府中的传言,说是侯爷那年去北域游玩的时候,二夫人对侯爷一见倾心,非侯爷不嫁,之后就一路追到了雍京。可惜,二夫人来了后才知道侯爷已经成亲了,但就算这样她也不肯放弃,宁愿做小也要嫁给侯爷。这事当年在雍京也是传了好一阵子。
二夫人过府之后,因为管的紧,又有娘家的靠山,霍平江倒是老实了一些日子,不过也没有很久,就又开始在外面沾花惹草起来。二夫人气得要命,却因为的确是属意霍平江,也就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只求他别再娶他人。
但是这样过了两年,霍平江还是把三夫人取回了门。
说起这三夫人,来头更加不小,不但是皇上赐的婚,还是西连国的郡主,只是因为是庶出,所以被西连国王送到了大秦来和亲。
关于和亲的事,其实还有另一个传言,说西连国来提亲的时候,本来是想把郡主许给霍破城的,但是霍破城坚决不肯应允。霍破城是护国的大将,皇帝也不敢太为难他,尴尬之际,霍平江就自荐说反正自己已经有两位夫人了,家境和睦,再多一个想来也无妨,愿为皇上分忧,这才化解了这场闹剧。
而三夫人因为是皇帝赐的婚,二夫人也没敢闹,只好忍气吞声地接受了。
然后就是自己跟着的四夫人云凝了。与霍平江相识与雍华楼,听说来来往往已有两年的时间。雍华楼知道云凝迟早是侯爷的人,也就都对她让了三分。果然,她飞上了枝头,成了霍平江第一个算是自愿迎娶回家的夫人。
只是云凝就是个冰美人,对谁都不冷不热地,洛薰可一点都没指望她能替自己说上话。而三夫人又从来没打过交道……
哎呀,自己真笨!洛薰突然反应过来。
大夫人早已不管府中个事,安心吃斋念佛;二夫人得宠最久,跟三夫人明里就不和,现在四夫人进了府,正是最得宠的时候,二夫人自然是要竭尽拉拢之能事。
本来翩然跟了四夫人最久,丁香要拉拢也是找翩然,但洛薰知道,翩然从进了府就跟三夫人园中的海菱形影不离,一定是早就被收安了,所以丁香才会盯上了自己,趁着自己的困境嘘寒问暖,趁机点明深意。
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反倒被拉入了府中的勾心斗角,洛薰好无奈,但还得做出恍然大悟,受宠若惊的样子。
丁香见她明白了,立刻亲亲热热地拉住了她。
洛薰就赶紧施礼说,“多谢丁香姐姐提醒,如果二夫人肯替洛薰在侯爷那里美言几句,只要能让洛薰留在府里,洛薰一定这辈子都记得二夫人和姐姐的大恩。”
“好了好了,自家姐妹,说什么恩不恩的。”丁香一把拉起她,顺手在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好了,看到妹子没事我就放心了,那我可走了,妹子也快些去找霍总管吧。”
对哦,还有这个茬呢!洛薰顿时愁云满面。
“妹子不必担心,霍总管是个聪明人,但求自保,武姑娘和将军已经放了你,他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要担心的只有侯爷。”说完,丁香冲洛薰一笑,摇曳生姿地走了。
丁香走远了,洛薰摊开手,见丁香塞给的原来是一块温润的美玉。
不拿白不拿,洛薰撇撇嘴,把美玉揣了起来,然后垂头丧气地去找霍良。
第7章 夜遇
洛薰去找霍良的时候,他正泡了壶茶在自斟自饮。
霍良五十多岁的年纪,一张木纳的脸,眉眼细长,眼皮却有些鼓,再一垂目养神,就更加看不出精神来。
因为平日凝香轩有什么事都是翩然来和他说的,所以洛薰和霍良并不算熟识,当然,前夜到他屋里偷钥匙的时候除外。
洛薰以为霍良会狠狠教训她一顿,没想到霍良根本不关心她的事,他只想知道将军是不是提到了丢钥匙的事情,会不会祸及与他,待听说霍破城和武月都没再提这件事之后,就安下心来,作势斥责了洛薰几句了事。
原来丁香说的果然没错,霍良的确不是需要担心的一环。
晚上直到掌灯时,霍平江才和云凝回了府,两人在外逛了一天,都是一脸疲倦之色。
翩然也是一样,懒得动弹,就指使洛薰做事。
洛薰忍着肩痛给云凝拆了发髻,更了衣,又伺候她躺下,这才端着一盆水出来。
更衣的时候,云凝始终若有所思,一句话也没说,而霍平江也不见踪影。
云凝不说话,洛薰也乐得清静,反正云凝的少言寡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云凝什么也没说,就代表她眼下还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最好。
洛薰现在最想的就是赶快回房,能进自己的空间放松一下。
想到空间,洛薰加快了脚步,端着水盆急急地出了院门,忽见人影一闪,收不住步子,整个人就朝那个影子撞过去。
好在来人伸手敏捷,扶了她一下没至于摔倒,但盆子里的水却哗啦溅出来湿了来人的半服袍摆。
啊!洛薰惊叫一声,等看清来人却是连叫都叫不出!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个大秦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洛薰赶紧跪倒施礼,“婢女该死!婢女没看到是侯爷,惊吓了侯爷,又弄脏了侯爷的袍服,婢女该死!”
洛薰对面,霍平江低头瞧了瞧自己滴水的袍子,脸色相当地难看。
“的确该死!”
霍平江的声音透着阴冷,像极了今日霍破城说那句五马分尸的时候,
洛薰打了个寒颤。又听霍破城说,“可惜就算你死了,这袍服还是脏了。”洛薰就送了口气,听意思这命应该是暂时保住了。
“你是哪个屋的?毛手毛脚的!”霍平江问。
“回侯爷,婢女是四夫人房中的。”
“翩然?”霍平江仔细打量一下,见对面的女子月光下一袭柔美的粉蓝色罗裙,乌黑的头发用一只素雅的錾子别了,有一绺因为走动松了,飘飘地垂下来,落在颈间。凝白的肌肤,乌黑的眼睛,正带着几分惧怕和担心瞧着自己,小巧的贝齿怯怯地咬住了粉红的下唇。
“红……”霍平江突然一步到了洛薰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洛薰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霍平江又突然甩脱了她,倒退了两步,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指着洛薰,“你!你!”
“侯爷!”洛薰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状况,只觉得霍平江定定地看着自己,好像见了鬼似的。
“你不是翩然。”半天,霍平江冒出一句。
“侯爷,婢女当然不是翩然,婢女是洛薰啊,跟四夫人从雍华楼来的另一名侍女。四夫人进府那日,侯爷见过婢女的。”
“洛薰?洛薰……”霍平江看着她,刚才还光彩闪烁的眸子瞬间就暗淡下来,嘴角一撇,又是一幅不羁的轻浮样子。
“你就是洛薰。”再开口,霍平江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常态,看洛薰的样子带了些笑意,令洛薰愈加摸不着头脑。“我还以为能将将军府闹了个鸡飞狗跳的人是什么样呢,”霍平江慢悠悠地说,“原来竟是这样一个弱女子。哈哈,枉大哥还身兼保家卫国的重任,真是令人耻笑。”
霍平江竟然已经知道了!
“侯爷,”洛薰赶紧解释,“今日的一切只是个误会,将军已经证明了婢女是清白的,武姑娘也不再追究了,还请侯爷恕罪,婢女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婢女……”
“行了。”霍平江摆摆手,“我又没说要责罚你。不但不罚,你搓了武月的威风,我还应该赏你才是。”
洛薰愣了,还有这等好事,这兄弟两人加上一个武月的关系还真是让人猜不透。
“这个拿去。”霍平江随手拿了颗珠子丢给洛薰,洛薰接了,见是颗上好的明珠,在夜色中幽幽地放出莹润的光华。
“婢女……”
“在我改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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