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清情况,原来这不要命的小子只是替一个卖包子的老汉出头,老王爷的疼爱之心顿起,于是就将这个没名字的小子带回了府,还让他随了霍姓,起名行远。
霍行远在王府一直长到十八岁,与霍破城一起习武学文,与霍平江一起做伴玩耍,因而跟两个人的关系都不错。
刚满十八,霍行远就自动请缨要跟老王爷去疆场,自此之后多在外征战,有时几年也不回雍京一次。
原来又是个手上鲜血无数的家伙啊,洛薰嗤之以鼻,难怪满身的杀气。
当天,前院派给洛薰的活计特别多,她从早晨一直忙到晚上还没完成。
真拿她当不花钱的劳动力了!洛薰满肚子牢骚,拿了把柴刀发泄似地砍着地上一堆木头。
洛薰砍柴的技术现在可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刚开始那会,一个木头七、八下劈不开不说,还险些砍了自己的脚;而现在,一块木头洛薰基本三刀半,就能弄一个干净漂亮的切口出来。
洛薰把几个木头在地上拍了一排,一个当作霍破城,一个当作霍平江,一个当作武月,还有一个就当作新来的那个霍行远,气势汹汹地挥刀砍去。
如此一折腾,洛薰还真来了干劲,院子里一时木屑四飞。
砍了好多块“霍破城”之后,洛薰心情舒畅,抬起袖子擦了擦汗,这才觉得四周的动静似乎不对。
抬头一看,洛薰的柴刀差点脱手而出。
她不是眼花了吧!柴房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几个人,最前面是三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一字排开地看着她,个个面露异色。
而且这三个人与刚才洛薰三块木头的摆放顺序还出奇地一致,分别是左首:霍破城;中间:霍平江,右首:霍行远。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三个不是木头,是正主!
可是这三个人怎么会出现在柴房这种地方?
洛薰赶紧抿紧了唇,垂手而立,以不变应万变。
“平江,行远难得回来,你说要带我们转转你府中新奇的地方,怎么,连柴房也算?”还是霍破城先开了口。
霍破城身旁,霍平江正惊愕地盯着洛薰,另一边,霍行远则斜瞟着她,鹰鹫一样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神情。
眼前的情景的确是霍平江没有料到的。
他原以为会见到个脸色蜡黄、气若游丝的洛薰,可怜兮兮地站在柴房外,却没想到竟见她挥舞着柴刀大砍特砍,看她刚才挥刀落下的狠劲,莫不是把那些木头都当成了什么假想的恶人,他突然很想知道,那里面不知道有没有自己。
“这个……”他听到了霍破城的诘问,清清嗓子,“带两位来柴房,其实是想让长兄见见一位故人。”
“哦?”霍破城眉峰一挑,“你说的故人在那里?”
洛薰听到了,心里那个气,现在这柴房除了她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霍破城明明就认出了她,那双刀子一样的眼睛已经在她身上不知刮过多少遍了,目光交错,甚至还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现在居然装不认识!
洛薰不由握紧了柴刀柄,好后悔自己没早点解决掉这个讨厌的家伙!
第20章 偶遇
霍平江还没答话,霍良从三个人身后冲了出来,直奔洛薰。
“真是太没有礼数了!洛薰,快给候爷、将军和霍副将请安!”说着就要来拉洛薰。
洛薰才不想被他扯来扯去的,胳膊一甩,霍良抓了个空。
洛薰拿着柴刀径直朝三人走去。
“大胆女子,还不放下柴刀!你要做什么!”霍行远身后突然蹦出几个士卒,手中的剑已经出了半鞘,挡住了她的去路。
“无妨,让他过来。”
“可是将军!”
“还不退下!一个女流之辈,也用得着你们这样紧张。”霍行远低吼一声,那几个人立刻灰溜溜地闪到了一边。
全程洛薰都不曾说话,也不曾退后一步,她已经忍得太久了,今天就是很想爆发一下。
“路障”清了,她拎着柴刀继续前进,在三个人面前站定,面对着的正是霍破城。
“候爷,将军,霍副将,洛薰有礼了。”说着有礼,但洛薰连头都没点。
“你这个丫头……”霍良追过来。
霍平江冷冷的一个眼神,霍良立刻识趣地滚到了一边。他安排了今晚,可就是要看这两人的相遇的,岂能被霍良坏了计划。
“原来是你啊,”霍破城看看面前袖子高挽,手握柴刀,一双冷如秋水的明眸直视着她的洛薰,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上下打量打量她,“多日不见,几乎认不出了。”
洛薰心里哼了一声,眉峰轻挑,一张小脸倔强地仰了仰,倒是自有几分清傲的气势。
“将军认得这个女子?”霍行远问。
“当然认得。”霍破城慢条斯理地说,“前些日子你不在,这位姑娘可是两府尽人皆知的人物,特别是在将军府,跟武月很是打过一些交道。”
“哦?”霍行远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再看洛薰的眼神就带了些好奇。
洛薰那个气,想起自己两次丧命都是因为面前这男人,而他居然还这样好整以暇地取笑自己!
“前几日武月还跟我提过,说不知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好生记挂。”霍破城又说,面露关切之色。
“劳烦武姑娘记挂了,洛薰不敢当。”洛薰冷冷地说。
“你受了武月一剑,差点连命都没了,武月一直心有愧疚,一直想着这几日再来看看你的,”霍破城顿了顿,唇角轻扬,露出一丝洞悉一切地笑意,“但看你现在的样子,她似乎多虑了。”
洛薰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是靠着空间里的灵药才好的这么快的,要是用医馆的那些渣药,再加上柴房的劳作,现在霍破城他们见到的估计就是个半死的洛薰了。霍平江一定也是这样以为,才会带霍破城他们过来的吧,就是想看看她垂死的样子。没想到却看见自己正在生龙活虎的砍柴。
唉,这可怎么办?刚才竟忙着生气了,连装一下大病未愈的样子也忘了!
转念一想,霍破城他们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反正早就把她砍柴的样子看尽了,估计装也白装。
这样想,洛薰就又坦然了,如果他们有质疑,那就咬定是将军府的药效高明就好了,量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于是洛薰嫣然一笑,“托将军和候爷的福,洛薰的确好了很多了,还要多谢将军医馆的良药。”
“哦?我都不知道医馆的刀伤药如此有效,行远,这种药有在前方用过吗?”霍破城回头问霍行远。
“回将军,两位大夫的药都已在前方使用多年。但是,好像从来没听说有这样的奇效。”霍行远说。
“这就奇怪了。”霍破城摸摸下巴,“莫不是这位姑娘命带福星……”
洛薰咬咬牙,这个霍破城,显然是察觉了什么,眼看正在把话朝另一方向引去,不能让他得逞了。
“洛薰想请将军给武姑娘代个话,不知可否?”洛薰打断他。
“当然。”霍破城来了兴致,饶有趣味地瞧着她。
“那就劳烦将军跟武姑娘说,洛薰的命硬,没那么容易死的,倒是武姑娘,身娇命贵的,教训别人的时候不要伤了自己才好!哦,对了,还有将军,身为大秦国民的仰仗,征战沙场的时候更要小心!”洛薰这话是笑嘻嘻地说得,但口气确是硬得很。
霍行远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手伸上来握住了剑柄。
霍破城扫了他一眼,一点都没生气,仍旧一副淡定从容的表情,“做什么,这位姑娘说得在理。”又转向洛薰,“那我先替武月谢谢你的关心。”
“不敢。”
“应该的。”
“将军会带到吗?”
“一定带到。”
“多谢将军。”
“不谢。”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之间好像周围的人全不存在了一般。
“大哥和洛薰还真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呐。”一直冷眼旁观的霍平江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平日可是很少见大哥如此健谈的,是不是,行远。”
“这……”霍行远卡了壳,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也就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霍破城就接过去,“那也要看说话的人是谁,主要是这位姑娘实在是个有趣的人。”
霍平江哼了一声,洛薰心里也哼了一声,有趣?等我把莲花刀刺进你心里的时候,你再看我是不是还有趣!
“候爷,将军,酒菜都已经备好了。”霍良看没人说话了,赶紧过来禀告。
“知道了。那我们走吧。”霍平江沉着一张脸说,也不等霍破城他们,率先大步走了。
霍良急忙跟了上去,然后是霍行远,霍破城落到了最后,并不急着离开,反而看着洛薰,又是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浮上唇边,“洛姑娘的刀伤药可还够吗,要不要我让医馆再送些来?”
“洛薰已经好了,不劳将军费心。”
“嗯,”霍破城微微点了点头,“想来也是,看你刚才劈柴的样子,似是已经完全好利落了。”
洛薰不语,霍破城明显在套话,现在这个情况,说多就错多!
霍破城等了一会,见洛薰抿紧了唇,似乎再不打算说话,也不计较,“那好,既然洛姑娘还有还有很多活要做,我也就不打扰了。保重。”说完,笑着走开了。
洛薰站在原地,脑海中不停地浮现着霍破城的那抹笑容,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脊背生凉。
几日后,是洛薰和绿衣约好见面的日子。
因为无论是洛薰去将军府,还是绿衣到候府都太过危险,两人就约定了在秘道内碰头。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洛薰悄悄起身出了柴房,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
今夜的月亮有些暗,连路也照不亮,洛薰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在竹林里穿行。
来往了这许多次,现在洛薰对竹林已经比较熟悉了,即便是昏暗的夜晚也能大概辨出方向。
竹林由疏到密,就说明她已经到了竹林的中央地带,再继续往前就走个十几分钟,竹林就又会由密转稀,就说明她快要到到达那口井了。
走着走着,洛薰突然看到前面有个白色影子一闪。
昏暗的月夜,静寂的竹林,缥缈的白影,简直就是一部国产恐怖片,洛薰的心狂跳起来,抓住了身旁的竹杆,后悔没带了柴刀防身。
白影在竹林里不时地闪现,洛薰秉住了呼吸,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人是鬼。
忽然,白影在离洛薰十几米远的地方不动了,似乎僵住了一般,然后,白影突然直直地倒下去,发出沉闷的扑通声摔在地上。
洛薰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呆了一会,白影仍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洛薰撞着胆子走过去,随手捡了根小的竹竿作武器,又走进一点。
直到走到白影近前,它仍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能看出是个瘦弱的人形,脸朝下,一头纷乱的灰发散开着。
洛薰拿竹竿捅了捅它,听到一声虚弱而痛苦的**。
是人!
知道是人,洛薰就不害怕了,走过去推推那个人,“哎,你是谁?怎么半夜在候府的竹林中吓人?”
啊——
那人发出一种嘶哑的声音,似乎无法说话。
“你不舒服吗?”洛薰搭住了白影的肩头,那人的肩头消瘦的几乎只剩了一把骨头,洛薰毫不费力地就将它翻过身来。
啊——啊——
白影两只骨瘦如柴的手慌乱地挥舞着,挡住了脸,好像比洛薰还要害怕。
“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洛薰柔声说,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胳膊,她已经看出了这是个女人,而且有些年纪了。
洛薰的声音和安抚让那人渐渐安静下来,挡住脸的手轻轻颤抖着,确是慢慢地放了下来。
接着昏暗的月光,洛薰终于看清了乱发下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老妪的脸,看样子应该有六十多了,满脸的皱纹,一双眼睛混浊而迷离,正惊恐地看着洛薰。
洛薰可以确定她从来没见过这个老妪,也从没听说过候府里有个人的存在。
“红夜!红夜!”突然,老妪两只干枯的手朝她伸过来,满脸的欣喜,眼中竟然落下泪来。
洛薰被这突来的变故一惊,很快意识到老妪大概是认错人了,“红夜是谁?”她抓住老妪的手,“婆婆,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红夜,我是洛薰。婆婆?”
“洛薰……”老妪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混浊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她,欣喜地光一点点灭了下去。
洛薰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像之前的确有人跟她提过一个老妪的存在。
那个人不就是绿衣!
难道,这个老妪就是告诉绿衣秘道所在的人!
洛薰决定冒个险,“婆婆,你不用怕,我不是歹人,我是绿衣的朋友。”
老妪茫然地望着她。
“你还记得绿衣吧?就是两年前隔壁将军府曾给过你饭食的一个穿绿衣的小姑娘。她在厨房抓住了你,却并没有把你交出去,为了你,她还挨了一夜的罚……”
洛薰边说边观察老妪的反应。起初什么都没有,但渐渐地,那双混浊的眼中透出了一丝光亮,双手也渐渐停止了颤抖,布满皱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
洛薰仔细听了听,听到她说,“记得。”
第21章 救人
“太好了!”洛薰好开心,正要再问,就见老妪两眼一翻,双手死命地抓着胸口,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似是犯了什么病的样子!
“婆婆,婆婆,你怎么了!”
洛薰试图安抚她,但没有效果,这可如何是好!
洛薰扶着老妪左右看看,四周都是一片黑漆漆的竹林,这可让她往哪里去呢?又不能扔下她不管。
忽然,老妪抓住了她的袖子,一只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指着竹林深处的某个地方,“那……那里……”
老妪这是让她朝那边去啊,洛薰虽不知那是哪里,但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她多想,于是心一横,将老妪背在身上朝她指的方向走去。
老妪骨瘦如柴,所以洛薰背起来并不费力,不一会就穿过了竹林。其间,老妪一直在给她指路,见她走偏了,就会剧烈地扭动身子,直到洛薰找到正确的方向。
穿出竹林的时候,洛薰认出了所处的位置,正是她跟绿衣来过一次的那间破败的院子,据说从前是候府关押罪人的地方。
在老妪的指引下,她进了院子,又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穿过一条曲折的长廊,到了一个黑暗的房间。
四周一片漆黑,只从高处的一面小小的圆窗中透进来一点昏暗的月光。
洛薰摸索着将老妪放下,等了好一会,眼睛才完全适应了黑暗。
她打量下四周,不由一阵心酸,这里也只能勉强称为房间,屋内靠墙放着一张茅草铺成的床,床头堆着两块大小不一,表面略平整的石头,算是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破碗,一个破盘,里面盛着撒发着怪味的不明食物。
洛薰将老妪扶到床上,老妪大口地喘着气。
洛薰不知所措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盛水的罐子,于是在破碗里倒了些水给老妪喝了,却并不见有多少起色。
忽然,她想起了曲枫丸,赶紧掏出来,拿了一粒给老妪服下。这本来是她今晚要给绿衣的,不想正好派上用场。
曲枫丸并不是药,自然不能驱除老妪的病痛,但至少可以让她恢复些体力,洛薰这样希望。
不只是曲枫丸的作用,还是老妪的病痛已经过去了,大概一盏茶的光景,老妪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为了以防万一,洛薰就又给她服了一粒。
良久,老妪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似乎是终于缓了过来。
“婆婆,你觉得好些吗?”洛薰仍旧很担心。
“好……多了。”老妪说话很费力,除了没什么力气,洛薰觉得更像是因为多年不说话,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似的。
“婆婆,你就住在这里?”洛薰也在茅草铺成的床上坐下来,轻声问。
老妪点点头。
“你一个人?”
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