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迪兰”拥有绝对权限的“世界之轮”,上条非常清楚关于这个叫做“利夫尔。拉斐伊特”的男人的来历。
这个男人从小就用着双重人格,表面上是诚恳亲切善良的好青年,内在是残忍而冷血。为了未婚妻家的财产欺骗了那个爱着自己的女人,更为了帮岳父得到土地不 择手段,事件暴露之后,和家人发生了争执,杀了家人之后纵火。亚克西斯因为与他那个当医生的岳父有旧,所以很早就对他产生了兴趣。趁此机会,他将这个男人 当成了一个很好的目标。
用黑魔法和炼金术掺杂的医学将他濒死的身体维持到正常水平,用催眠术和心理引导隐藏他的本性,修改他的记忆。将一只黑羊伪装成白羊,留在该隐的身边。
只留下了“诚恳亲切善良”和一部分记忆的男子放不下那个被父亲折磨的孤独脆弱的孩子。而渴望有人救赎,有人陪伴的孩子,更加不可能放开男子伸来的说。
然后,当这两人之间的羁绊成为维持着该隐最后希望的那根锁链的时候,亚克西斯就可以走出来,带着胜利的微笑告诉该隐:“你所获得的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你所为的救赎不过是幻影,你从来就没有希望,也不可能获得希望。”
如果该隐在这里崩溃了,那么亚克西斯就大获全胜。
‘但是,真的有那么顺利吗?’西园用一种带着奇异愉快语气的声音笑了,‘先不说小少爷会怎么样,真以为凭他们的技术操纵人格和记忆就那么简单?那些家伙,也想得太美了吧?’
‘呵呵,伸二,不要苛求19世纪的人们呀。’上条在脑海里微微一笑,‘人脑本来就是最复杂的器官之一,学窗会的研究尚且不能将意识灵魂人格存在这些东西全部搞清楚,更何况他们呢。不过到了这里,还真是考验利夫和该隐之间的羁绊的时候了呢。’
‘先不说该隐这孩子的性格比亚克西斯还要来得绝然得多,亚克西斯用这种事情去刺激该隐,估计只会让那孩子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我都可以想到该隐会怎么想了,无非是'既然最珍贵的东西也被父亲夺走了,那么这被诅咒的命运就用我和父亲其中一人的血来结束吧'之类的。’
‘就说利夫那里好了,如果他以前陪伴在该隐身边的时候那份付出与忠诚并非虚假,如果他对于该隐的感情真的存在,那么,最后输的人一定是亚克西斯。’
‘即使是不同的人格,他们依旧是一个人。即使性格不同,本质也不会改变。’
‘如果该隐对于'利夫。拉斐特'而言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那么他对于'利夫尔。拉斐伊特'来说也是一样的。’
若有所思地瞥了利夫一眼,上条勾了勾嘴角:‘他总会明白这一点的。’
‘在他明白之前,我们就去帮一帮该隐少爷吧。’感觉到某个自己正等待着的精神体出现在了夏娃标注的迪兰总部范围内,上条没有和亚克西斯打招呼,直接消失在了空气里。
瞬间移动是一个对当事人而言非常方便,但是对周围的人来说非常不便的能力。
就比如说现在,克雷哈德尔虽然早就知道上条不是个普通的医生,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突兀的消失再出现,可是当他刚走进空无一人的上条的书房,转身关好 门再转回来,就发现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已经坐在自己面前的沙发上了的时候,即使看到恶灵也不会吃惊的“魔术师”还是忍不住脸色一白,差点跳了起来。
“你的胆子比我想像的要小呢,克雷哈德尔。”上条微笑着招来茶壶和茶杯,一面倒茶一面随意的说,“你这个样子,我会不放心把事情交给你去做的呀。”
“您就不要再开玩笑了。”安抚着还在不规律跳动的心脏,克雷哈德尔不知道该苦笑还是该生气。
“我没有开玩笑啊。”上条将手中的茶杯递给克雷哈德尔,“从现在开始,我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去做呢。”
“又是……上次那样的事么?”克雷哈德尔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差不多吧。”上条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红茶。
克雷哈德尔的眼神瞬间动摇了一下,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搞不懂医生在想什么。就好像他搞不懂医生明显没有权利欲,却参与了迪兰。明明是迪兰的高阶成员,且深受伯爵大人的信任,却反过来,要通过他,将迪兰的资料和审判日的计划透露给该隐少爷一样。
这不是……
“背叛对吧?”
“医生?!”克雷哈德尔睁大了眼睛。
“不用在意。”像是没看见他复杂的表情一样,上条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伯爵大人来说,我的行为本来就是背叛。嘛~其实从该隐少爷的角度来说,也是吧。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事情快点结束而已。背叛什么的,我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
“可是我……”
“如果是担心会被发现之类的话,你可以完全放心。”上条截断了克雷哈德尔的话头,“我既然拜托你做这件事,自然会保证你远离危险。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我不希望吉贝尔知道我与迪兰有关,我自己出面才是最简单的。”
“而且,”他没有留给克雷哈德尔任何插嘴机会的继续说,“这是你脱离迪兰的最好机会。”
“医生!”这次克雷哈德尔是真的吃惊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叫了出来。
然而相对脸色发白的克雷哈德尔,上条却依旧是一张波澜不兴的笑脸,但是那样的笑容之下,又的确有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尖锐。
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克雷哈德尔的呼吸停顿了一秒,然后他发现自己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像是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似的,上条的笑容深了几分:“克雷哈德尔,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啊。”
当然不是没有想过。克雷哈德尔的唇抿了起来。他和那些因为权利金钱而加入迪兰的人不同,也和自愿追随亚克西斯的上条或是伊达不一样。作为在伦敦很知名的灵媒师,是亚克西斯先看中了他的能力,想拉他入伙。一开始,克雷哈德尔拒绝了。
但之后不久,他心爱的女人出了意外。当代医学无法救治的时候,亚克西斯提出提供迪兰的研究力量挽救那个女人的生命,而作为回报,克雷哈德尔必须接受他的邀请。
这次,克雷哈德尔没有了回绝的余地。
当时为他的恋人做手术的,就是上条。而之后,知道他不是自愿加入迪兰,不想参见计划和任务,因此处处帮他打掩护给他提供方便的,也是上条。
而现在,上条说,这是他离开迪兰的机会。
但是……“为什么?”克雷哈德尔的眉拧了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上条医生会这么做?为什么要帮他?还有,什么叫做让事情快点结束?
很多很多疑问在头脑里打转,克雷哈德尔眉间的皱褶愈加深刻了,可是当他还没决定是否应该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时,上条淡淡的一句话,把他的所有疑问堵在了喉咙口。
“因为再不离开就没有机会了。”上条放下茶杯,直视着克雷哈德尔的眼睛,“'审判日'不会成功,‘迪兰’会失败。”
“!”克雷哈德尔完全呆住了。
但是上条连震惊的时间都不给他。拿过桌上的一叠资料,上条微笑着将那些记载着审判日计划和现在迪兰内部大致情况的纸塞在克雷哈德尔手里。
“所以,现在,就像以前一样,随便你用什么理由,把这里交给该隐吧。”
“把他带到最后的舞台来,记住,就他一个人。”
医生与终幕 03
“牧羊,双子,金牛,巨蟹……利用‘迪兰’建造在伦敦各处的天使雕像掩盖雕像下的方尖碑,等到正确的时间,将外壳炸开,组成以12宫形态构成的笼罩整个伦敦的结界。”
“利用‘正义’女神,占卜师希瑞斯。赫莲娜。欧克塔维亚的影响力,给公众发放附有催眠和精神暗示的护身符。”
“时间定在女王继位庆典,游行的队伍是移动的能量源和祭品,而目的地的慰灵塔,则是按照万神殿建造的,整个法阵的中心。”
“等到游行队伍快到慰灵塔前时,炸开天使雕像,以方尖碑隔出结界,同时切断伦敦所有的电力,唯一有光的地方就是慰灵塔。那个时候,那些手持‘护身符’的民众会被精神暗示所控制,朝着慰灵塔蜂拥而去,成为献给魔法阵的祭礼。”
“然后在布置好的祭坛上,纸牌主人和助祭们将召唤高位的灵魂,让他降临在准备好的躯壳上,'审判'将开始,这个世界的末日会到来,一切将被重写,世界将迎来新的秩序。”
站在窗边的白衣男人看着窗外经过的马车和游行的队伍,微微勾起了嘴角,指尖点在冰冷的玻璃上,他开口:“克雷哈德尔,你怎么看?”
“我……”
‘不管他怎么看,最后一句纯属胡说八道。’
“呵呵。”不知道是因为身后那个青年的欲言又止还是脑海里西园不屑的声音,上条笑了起来,“嘛,你怎么看都无所谓。反正你只要知道,'审判'是不会降临的就可以了。因为不管是我,还是该隐少爷,都会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的。”说着,他转过身,“该隐少爷那里处理好了吗?”
“是的,都处理好了。”克雷哈德尔点点头,“我按照您说的那样只告诉了该隐少爷'审判日'计划的大概,但是该隐少爷很聪明,他很快就把一切线索联想到了 一起。如果没有意外,他现在应该已经在赶去慰灵塔的路上了。而吉贝尔少爷那里,也像您预测的那样,该隐少爷将玛丽微莎小姐托付给了吉贝尔少爷照顾,坚持自 己一个人去面对伯爵大人。吉贝尔少爷虽然不同意,但是也没办法放下玛丽微莎小姐,两人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启程离开伦敦了。”
“嗯,很好。”上条唇角弯了一弯。他一直不希望自己儿子牵扯在哈里斯家的事件中,但血缘的联系把吉贝尔召唤到了该隐身边。他无法阻止血缘,也无法干涉自己儿子的决定。但是他至少可以让吉贝尔远离一点危险,那危险本来就不是他应该面对的。
更何况,他始终不想让吉贝尔知道自己与迪兰有联系。
至少在离开之前,要保持一个好父亲的样子。
上条周身的气息很平静,但这种与往常一模一样的平静在现在看来却更显得异常。克雷哈德尔的眼神闪了闪,他想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弄不明白上条是怎么想的了,不过没关系,至少他相信上条。
如果医生是对的,那么今天之后一切就将结束了。
“不用担心,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上条走到克雷哈德尔身边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将迪兰所有关于你的资料都销毁了,你参与的任务本来就很少,就算到时候有人想要拖你下水,没有资料也是枉然。所以,过了今天,你就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去了。”
“那么该隐少爷他们呢?”
“他们也可以。”声音顿了顿,上条突然笑了起来,“克雷哈德尔,你好像和该隐少爷他们成为朋友了呢。”
“不是朋友吧?”克雷哈德尔惊讶了一下,随后苦笑了起来,“我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份,我欺骗了他们。”
“但是你帮了他们。”
“但这不能改变我欺骗了他们的事实。”
“那样的话我也是一样。”上条不在意的笑着,“克雷哈德尔,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实都是知道了比较好的。善意的欺骗这种东西说来比较虚伪,实际上,却是通往幸福的一个途径。”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窗外却突然传来了几声连续的爆炸声。
游行那个队伍中一下子喧嚣起来的人声和杂乱的尖叫汇集在了一起,克雷哈德尔骤然变了脸色,冲向了窗边。
“看来已经开始了。”上条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但他唇边的笑容却并没有消失,“真是的,本来还想再和你说几句话的。看来是来不及了。”说着,他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门:“克雷哈德尔,如果可以的话,试试看成为他们的好朋友吧。那两个孩子都是很不错的人。”
“医生你呢?”
“我?”白衣的男人转过头微笑了一下,“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吧。”
他说完,伸手打了个响指,随着清脆的爆鸣声,他的身影就这样在半开的门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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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的爆炸,疯狂的人群,乌云密布的伦敦上空,和仅存的光明之处,隐藏着祭坛的慰灵塔。
方尖碑的结界已经启动,伴随着从塔中传来的爆炸声和尖叫哀号,附着着魔力的声音震动着空气。
“牧羊掌管头部,金牛掌管知性,双子掌管两肩与两腕,狮子掌管心脏,处女掌管子宫……”
“奉支配人体的十二宫天使之名,为天与血的偶像黑暗之王献上祝福的祭品,倾听我的声音吧,畏惧神之徒!地狱之蛇,剧毒,涌出地面将世界染成鲜红吧!”
“降临吧,来自黑暗的灵魂,黑暗的支配者……”
亚克西斯静静的站立在魔法阵前,没有任何表情,似乎他根本听不到眼前那个被束缚的准备作为灵魂载体的女人的嚎叫,听不到塔外杂乱纷沓的惨叫,听不到助祭诵念魔咒的声音。
然而他却听见了从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那声音是那么急促那么焦躁,就好像一下一下的踩在他的心脏上一样,他甚至可以从那脚步声中清晰的感受到来者的心情。
他突然示意助祭暂停动作,转过身,看着门口,露出了一个微笑:“你来了,该隐。”
“我的儿子。”
这个孩子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也就是说,利夫尔已经“失败”了吧。那么,他也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对那些愚蠢的东西们说过的话了。
“‘遵从自己的野心和欲望,达到自己的目的’。”“迪兰”的守则从匆匆赶来的年轻伯爵口中吐出,他脸上带着与其说是仇恨,不如说是震惊的表情站立在门口,金绿色的眸子笔直的盯着与自己有着一样姓氏和血统的男人。
“……‘审判之日’是为了让死去的人,是为了让一个人拥有肉体再度复活……难道说你的野心一开始就是那样吗?难道说这些牺牲都只是为了那样吗?”该隐手中的枪口对着亚克西斯,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父亲!”
伊达马上打算冲上前去,但亚克西斯阻止了她,眼光在身后的祭坛上划过,再看向自己儿子的时候,那双蓝眸中已是全然的冷彻。“没错,”亚克西斯缓缓地开口,“那里放的,就是我的姐姐克丽斯汀的头颅,而这个仪式的目的,就是复活她。”
上条用隐身咒消去身形,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该隐因为亚克西斯的这句话怔在了原地。
如同最初答应亚克西斯的一样,他早就到了,但只是看着。
看着亚克西斯继续对着震惊的该隐解说那边被束缚的女人是为克丽斯汀准备的躯壳,解说他是怎样用克丽斯汀的细胞制造出了僵尸人偶,然而那些人偶每一个都不能长久,不是需要魔法维持,就是必须不同输入鲜血或别的物质。
看着该隐怒斥父亲既然爱着克丽斯汀姑姑,为什么还要做出伤害了她的事情。
看着亚克西斯露出了混合着悲伤和怀念的表情。
看着亚克西斯试图引诱该隐放下戒心杀了他,却反而被该隐的毒针刺中。
看着该隐趁亚克西斯中毒时,拔剑杀掉了用来做躯壳的疯了的少女。
看着该隐说着“我要让这疯狂的历史在此结束”一剑砍向克丽斯汀的头颅。
看着亚克西斯冲上去挡在了该隐的剑前。
“大人!”
“伊达!住手!”
“哇!落雷击中了塔顶!法术失败了!塔要塌了!”
助祭惊慌的尖叫着冲出房间,伊达呆愣在原地,塔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碎石伴随着落雷声中响彻耳际。金绿色眼眸的少年瞪大了眼睛,他的脸色比纸还苍白,似乎对于眼前骤然绽开的血花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又或者,是对于从未在父亲脸上看到过的,混合着悲哀,安宁,眷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