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 第60部分

　　　　从华夏漫长的历史中，早就证明了分封制的做法是相当愚蠢的，不过显然这位突厥可汗没能洞悉这一点。

　　　　“据说可汗已经后悔了，在想办法弥补这件事。”，阿史那赫利可不敢像于梁随意褒贬自己的顶头上司，字斟句酌道，“以他的智慧，应该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哦？既然你这么认为，为什么会眼巴巴的跑来找我当参谋呢？”，于梁毫不客气的揭露他的口不对心，淡淡笑道，“咱们不必兜圈子，你还是想从这件事中谋利不是？”

　　　　阿史那赫利这才重重点头，阴沉着脸道，“我当然想，不过我手上的筹码不多，你给我的那些物资，此时用来收买人心得不偿失，所以我便自作主张，拿来换取了一些绝密的情报，就是我告诉你的这些事。”

　　　　有了第一手的情报，便有了针对性的计划，这是弱势的一方争取利益的最好办法。

　　　　对于这一点，于梁并不否认，甚至还赞许的冲着阿史那赫利点头，表示他做的没错。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不要告诉我站在这里之前，你还没有自己的主见。”，于梁轻轻的摸着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阿史那赫利瞧在眼里，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等于梁思考完毕后才轻轻开口。

　　　　。。。

第149章　王的心术！（）　
“我认为，要在这场权力更迭中捞到好处，最好的办法便是跟对人。”，阿史那赫利沉声开口道，“就像你们大唐人说的那样，叫做从龙之功。”

　　　　“……呵呵，道理是这样，但问题是，你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跟对人呢？”，于梁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他拍了拍阿史那赫利的肩膀，诡异的笑道，“我们大唐人还有一个词，叫做谋定而后动。”

　　　　阿史那赫利顿时眼前一亮，听出了于梁的画外音，连忙拱手道，“我洗耳恭听于兄的高见。”

　　　　“高见谈不上，毕竟我也需要更多的情报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于梁摆摆手，打断了他的拍马屁行为，沉声道，“不过有一点我不妨告诉你，关于你们突厥可汗危在旦夕的传闻，很可能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阿史那赫利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不可思议的反问道，“有很多人亲眼见过他垂危的样子……”

　　　　于梁不耐烦的摇摇头，打断他的话道，“看到的也未必是真实的，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他是不是故意将病重的消息泄露出来的？”

　　　　论起心狠手辣，阿史那赫利或许要比于梁更强，但是心计谋略，却又远远不及，起码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于梁所推论的情况。

　　　　“……真假性暂且不论，可汗为什么有这么做的理由？”，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动摇，但阿史那赫利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结论是错误的。

　　　　于梁冷笑一声，掰开手指一条一条的数着，“理由多了去了，首先，他可以趁此机会看看是那些人在觊觎他的位置，其次，他可以从各方势力的反应中判断出麾下臣子所处的立场，最后，若是局势允许的话，他还可以铲除掉那些多余的儿子，为他亲自定下的下一任可汗铺路。”

　　　　这一席话掷地有声，阿史那赫利被反驳得哑口无言，突然深深的给于梁行了一礼，谦卑的说道，“我在南岱乡的时候，一直在想当日为什么会输给你，是偶然还是必然？今天总算是明白了，再给我十次机会，我还是逃不了阶下囚的结局。”

　　　　“……这算是你新的拍马屁方式么？”，于梁白了他一眼，晒然笑道，“有那个闲工夫，不妨再多去打探些情报……或者，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阿史那赫利下意识的反问道，猛然间心里涌出了一阵狂喜的冲动，“你有破局的办法了？”

　　　　于梁笑而不答，只是轻轻的咳嗽一声，低声吩咐道，“明日到了部落聚集的场所，你先不要见任何朋友，做好最高调的礼节，带上丰富的礼物去见一个人。”

　　　　说到这里时，他故意顿了顿，显然是让阿史那赫利来猜一猜答案。

　　　　“……突厥可汗？”，阿史那赫利皱着眉头问道，话音刚出口便飞快的摇头，自我否定道，“不，不会是他，而且这个节骨眼上，我也见不着他。”

　　　　“提醒你一下，这个人是众人的焦点，也处在这次权力更迭风暴的中心……”，于梁见他想得着实恼火，又开口笑道。

　　　　这一次，阿史那赫利没有让他失望，仅仅几秒钟后便浑身一怔，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王储！”，几乎是一瞬间，两人说出了同样的两个字，对视一眼后，纷纷笑起起来。

　　　　突厥汗位这盘棋，若还有哪一方存在最大变数的话，想必便是那位并不被兄弟认可的突厥可汗的可怜长子了吧……而这，也是破局的最好切入点！

　　　　次日未时三刻，阿史那赫利带着族人终于赶到了突厥可汗划定的集会据点……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肥美草原，同时，也是盛大狂欢的开始。

　　　　于梁和尉迟子弟混迹在突厥人的队伍中，照例带着头罩，套着羊皮袄子，从外观上来看，跟地道的突厥人没什么两样。

　　　　他必须得低调而小心一些，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突厥人的大本营中，是不大欢迎他们这些大唐人的。

　　　　“大哥，好多人啊……”，尉迟子弟跟在于梁身上，扫视着远处那绵延成片，络绎不绝的帐篷，不由得咋舌道。

　　　　“你以为呢？若他们就那么几个歪瓜裂枣，也值得咱们大唐头痛么？”，于梁白了他们一眼，笑着解释着。

　　　　由于历史跑偏的缘故，此时的突厥并没有被那位本来的唐太宗打残，无论是人口和疆域都处于鼎盛时期，较真论起国力来，和大唐有的一拼。

　　　　而突厥可汗聚会本来就是将所有的部落召集起来一起祭拜长生天，巩固族人的信仰，因此但凡能够赶到此地的部落，肯定多少都会派出使节。

　　　　再加上于梁等人已经算是最后一批到达这里的队伍缘故，所以才能看见如此宏大的场面。

　　　　“大哥，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尉迟子弟指着聚集会场的中央说道，那里有一片明显的空旷区域，似乎是预留下来的场地，人口流动非常频繁，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于梁犹豫一下，随即微笑着点头道，“行，过去看看也好，反正那阿史那赫利要单独行动，并不希望咱们跟着他。”

　　　　想到昨晚两人的谋划，于梁也不多解释，吩咐尉迟子弟小心些后，便准备去前面瞅瞅热闹。

　　　　“主人，我跟你一起去！”，正要策马时，身边闪过一个高挑的身影，却是依娜从后面的队伍中凑上前来。

　　　　“你不照看你的族人了？”，于梁笑着打趣她，这姑娘今日明显梳洗打扮了一番，少有的没有蒙住面纱，只是用头巾将下巴裹住，略微遮挡一下颜面。

　　　　“承蒙主人你的照顾，她们都还好。”，依娜不卑不吭的笑着答道，眼珠子动了动，压低声音道，“主人，你们一行人都带着面罩，看上去很特殊呢，有我带路的话，要显得自然一些。”

　　　　羌族人和突厥人的面容差别并不算大，特别像依娜这般年纪的女孩子，大多数人只会在意她的美貌，不会追问她的种族。

　　　　于梁听得颇为心动，有这姑娘作为向导和掩护，确实要更加安全些，不过她这主动请缨却有些反常来着。

　　　　。。。

第150章　猪圈一样的集市？（）　
“……你想给你的族人放放风？”，略微思付一下，于梁便猜到了她的想法，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果然是主人，什么都瞒不过你。”，依娜丝毫没有被拆穿目的的尴尬，反而大方的笑道，“她们也需要一点女人家的私有物品不是？”

　　　　依娜手指的方向，是作为奴隶身份存在的一干羌族女人，她们的目光纷纷看向了这边，显然是希望得到于梁的首肯。

　　　　对于女人生理，于梁再了解不过，要知道，现在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卫生巾之类的，来了月事只能拿香灰和粗布对付，想必这些被俘虏的女人也没有准备这些物事的条件。

　　　　“好吧，你去挑选十个人左右，不要太漂亮的，都穿戴严实些，别引起那些突厥人的注意。”，于梁想了想，随即通情达理的同意了依娜的要求。

　　　　这小姑娘顿时眼前一亮，众目睽睽之下飞快的踮起脚尖在于梁嘴唇上来了一口，然后才欢快的跑开了。

　　　　“那个，其实我……”，于梁有些尴尬，倒不是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他追求姗姗的事早就被尉迟子弟知道，当着这么多大小舅哥面前与别的女人亲热，可有些不妙来着。

　　　　“没事，大哥，偶尔换个口味正常得很嘛。”，当然，尉迟子弟纷纷大笑着表示理解，一副“我们懂”的样子。

　　　　于梁顿时松了一口气，头一次觉得这三妻四妾的规矩还真不是坏事……

　　　　一行人有男有女，混迹在大队人群中并不突兀，为了保证于梁的安全，尉迟子弟在前面开路，将他保卫在中间，缓缓的朝着人口聚集的最多地方走去。

　　　　此时依娜也充当起了合格的向导，她的部落不是第一次来参加这种宴会……这当然不是因为她们也信仰突厥什么长生天的缘故，仅仅是因为要从这一年一度的大集会中选购生活用品而已。

　　　　突厥人历来居无定所，一向是哪里水草丰富就往哪里迁徙，所以自然没有固定的行市，再加上他们的手工艺水平并不高，很多生活的必需品，诸如陶器和铁器，都极度的匮乏。

　　　　换句话说，有时就算想拿出银子来采购用度都找不到货源……事实上，除了几个固定的大部落有资格从西域胡商那里辗转得到货物外，其余的小部落一年也难得做一次买卖。

　　　　而每年的大集会便成了唯一一次固定的行市，突厥人并非都是莽货，他们也懂得商贾之道的道理，很多部落会趁着这个机会将多余的物资拿出来与其他部落进行交换，达到互利共赢的效果，久而久之，这个习俗便被一直保存了下来，并且得到了突厥可汗的认可，专门划分出贸易的区域来供部落讨价还价。

　　　　于梁等人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地方，这里可谓人山人海，充斥着或高或低的喊价声，像是苍蝇一般吵得他耳朵都疼了。

　　　　当然，更不能忍受的是，这里的味道简直跟猪圈一样臭，地上随处可见牛羊的粪便……毕竟大部分部落能拿出来交易的东西都是牲口，总不能奢望他们能搞到茶叶和丝绸不是？

　　　　空气中弥漫的臭气让于梁差点窒息，很想找个干净的地方喘口气，当然，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是略微掩饰了一下口鼻，依旧若无其事的在市场上走走停停。

　　　　得到了他的默许后，依娜和那几个羌族女人离开了队伍去采购一些女人的必须品，于梁到底有些不放心她单独行动，暗中吩咐两个尉迟子弟跟上盯着。

　　　　“大哥，这里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时间待得久了，尉迟子弟也受不了这里肮脏而嘈杂的环境，小声提议道。

　　　　“我也想啊，真当我喜欢待在猪圈么……”，于梁同样低着头，白了他们一眼，小声嘀咕道，“再等一刻钟，我还有事要做。”

　　　　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叠四方形的帛纸小本，巴掌大小，异常的精致，于梁用火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着，尉迟子弟好奇的凑上来一看，纷纷好奇的嚷道，“大哥，你写的什么玩意？”

　　　　“……这叫阿拉伯数字，我记账用的。”，于梁顺口回了一句，见尉迟子弟还是一副傻眼的样子，也不多解释，神秘的笑道，“这是我的独门绝技，概不外传。”

　　　　尉迟子弟这才做了解状，不敢多问，只是紧紧的跟在他身后继续在市场里转悠。

　　　　于梁在本子上记录的，是这些部落买卖货物的种类数量和价格，这些情报看上去不起眼，但是背后隐藏的东西，却是非常重要的。

　　　　一个部落能拿出多余的牛羊，那就代表他们的食物充足，而食物充足的话，来年便可以养活更多的男丁，就代表着这个部落会强盛起来。

　　　　经过这大半圈的观察，他赫然发现敢带着货物来到此地交易的部落实力都不弱，最起码人口的规模都在三千人之上，绝对是相当强悍的战力。

　　　　而更加吸引他注意的是，这市场上几乎没有出现什么大唐特产，诸如茶叶、盐巴、布匹和陶瓷，偶尔有那么一鳞半爪，还是从西域胡商那里倒卖的二手货，价格高得离谱。

　　　　在于梁看来，这绝对不算是什么好兆头……掐断敌人的物资供应固然可以打击他们的经济，但问题是，这些大唐特产的日用品都是些生活的必须品，一旦用上手了便很难丢下。

　　　　那么突厥人既然从正规渠道得不到，自然会动用武力跨过边关来抢……对于他们而言，是没有什么强盗概念的。

　　　　将所有的摊位都看了个遍，于梁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也对如何完成皇帝老儿交代给自己的特殊任务有了头绪，当然，这还需要阿史那赫利的帮助，只能期待这哥们给力些，为自己创造出合适的机会。

　　　　他正在想着心事时，猛然听到人群外面一阵鼎沸的嘈杂，便随着锣鼓金鸣声，刹那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于梁也不例外，抬眼看了看声音的来源，顿时嘴角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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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突厥王储（）　
在视线的尽头，他分明看见阿史那赫利的队伍赶着一辆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在周围突厥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走向了那插着突厥王储旗帜的营地中。

　　　　这小子也开始行动了么？果然够高调……于梁满意的摸摸鼻子，朝着尉迟子弟暗中吩咐一句，一行人不着声色的离开了集市，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知道，今天晚上，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夜晚，是突厥人的狂欢开始，篝火星罗密布，照耀得夜色如同白昼一般光亮，所有人都走出营帐，围绕着火堆载歌载舞，觥筹交错的吆喝声响彻云霄。

　　　　这还是仅仅是这场盛大宴会的前戏，等到约定好的祭拜长生天的日子，突厥可汗会亲自点燃第一堆篝火，带领阖族人举行祭祀的大礼，而那时，才是宴会真正的开始。

　　　　当然，对于于梁而言，他对这些突厥人搞的信仰崇拜活动并不感兴趣，顶多作为一种异域文化来欣赏而已。

　　　　真正让他关心的，是这场宴会的持续时间，按照往年的规矩，在祭拜典礼完成后的七天，所有的部落便会陆续离开，返回自己的驻地。

　　　　突厥可汗也不例外，或许他也是第一个离开这里的大人物……若传言不假的话，病重的他亟需卧榻静养，显然这热闹沸腾的集会场所不是什么养病的好地方。

　　　　换句话说，于梁必须抢在这七天完成任务，不但要成功与突厥可汗见面，还得说服他接受自己的提议……而糟糕的是，到目前为止，他对这突厥可汗的脾气性格一无所知。

　　　　于梁独自一人出了营帐，就近寻摸到一处凸起的山坡，搬了胡凳静静坐下，像是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那欢腾热闹的场面，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尉迟子弟没有打扰他，只是在暗中警戒着，足足有两个时辰才犹豫的凑上前来禀告道，“大哥，已经三更天了，回去歇息吧。”

　　　　于梁眼珠子转了转，瞥见远处的篝火已经熄灭了大半，却固执的摇着头说道，“不必，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