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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商贾们有自信是好事，不过于梁还是得丑话说在前面，耸耸肩道，“遗憾的是，我不敢保证这种良好的势头能持续多久，只能说尽力而为。”
“其实从长安城出发一直到这里，你们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少了，应该看到我为了这条商道而做出的努力。”，于梁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不过，随着这条商道的越做越大，会有更多形形色色的人参与进来，毕竟连你们都认可这边能攫取到利益，有人不眼红是不可能的。”
于梁的潜台词非常明白，他会用这条商道作为政治博弈的资本，除了限制宁王派系之外，对于某些中间观望的势力是持欢迎态度的，比如地方世家大族，甚至盖元礼那种地位超然的士族风向标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参与的人越多，如何划分既得利益便是老大难的问题，绝对不会像眼前这般畅快。
胡东山等人不傻，已经听出了画外音，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大人的思量，不是我等草民能够揣摩的，不过草民依旧愿意往这条商道上倾注一些心血。”
第654章 不让之利（）
于梁满意的笑笑，这种实在的保证比任何漂亮话都让人安心，他拍了拍胡东山的肩膀，颔首道，“你们二人跟我也算是老朋友了，就算保不住别人，你们的利益，我也会尽量帮持的。”
得到了于梁的许诺，胡东山和候青莱再次大喜，连声谢谢后，又商议了一些明日开市的细节，这才抽身而退。
于梁看看夜色已深，正准备休息时，尉迟子弟突然进来禀告说阿史那云顿要见他。
“……算了，让他进来吧。”，被打扰了睡眠，于梁有些不爽，不过这次会面是他推脱不掉的，今日贸易局面明眼人一看便是大唐这边占据了主动，作为突厥一方的代表，他阿史那云顿没有后续动作才怪。
片刻后，阿史那云顿只身入内，穿着最寻常的游牧服装，破旧而略微有些脏，跟普通的突厥人没有两样……这个小细节让于梁微微皱了皱眉头，瞬间猜出了对方大致的来意。
“坐吧，看来你很有些话要说，要不要喝些茶提提神？”，于梁带着倦容笑笑，随意挥手示意他自己找位置。
“好，要你们最浓的茶。”，阿史那云顿倒也不推辞，反而重重点头道，“我准备跟你谈一些要事，或许会些时间。”
“我知道，否则我没有大晚上喝茶的习惯，不想睡觉了么？”，于梁示意他不用这么多规矩，斜靠在毯子上，微眯着眼睛道，“说吧，我听着。”
他这副惫懒模样让人看得牙痒痒的，只是阿史那云顿或许已经熟悉了这种交谈方式，并没有觉得失礼，颔首道，“当然还是今日商贸的事……你们大唐人，赚的太多了。”
“……自由行市嘛，全凭个人的真本事。”，于梁没有意外，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们大唐商贾们千里迢迢带着货物到这里来，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不赚点辛苦钱回去，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在贸易中，你们本来就处于优势方，若再不让些利的话，这条商道维持不了多久！”，阿史那云顿脸色一沉，缓缓道，“你们挑选走了突厥最好的毛皮和牛羊也就罢了，顶多我们本族人穿得差一些。”
他刻意指了指自己的衣物道，“我们并不是在乎外表华丽的人，能吃饱穿暖就行……但是，不是每一次交易，我们都能拿出满足你们需要品质的毛皮和牛羊！”
这道理并不难理解，养殖这种行业，本来就是靠天吃饭，万一来一场冰雹或者极寒天气，家畜冻死很多的话，突厥人自己的物资都不能满足，哪有闲工夫将东西拿出来贸易不是？
于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认可这种推论，但并不代表会让步，只是轻哼一声道，“你要让商贾们带着残次品回去，他们就会愿意么？人家又不是来突厥这边收破烂的。”
顿了顿，于梁没管阿史那云顿脸色的尴尬，依旧慢条斯理道，“再说了，我们这边可没有要求你们拿出最好的东西来，只是你们带来的东西同质化太严重了，几乎千篇一律，为了达成交易，只有在质量上做文章。”
“如果你们能开发出我们大唐需要的东西，我想我们这边也会用更优质的东西来。”
于梁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但是实际可行性几乎为零……若突厥人真有这种能耐，以前又何必用“抢”的。
“……论起辩论，我说不过你，你是个聪明人，也应该看出了我说的情况是一定会发生的，对于维持商道，并没有半点好处。”，这阿史那云顿飞快的改变了劝说的策略，看得出他从大唐这边打探到了不少情报，知道于梁的底线和侧重点在哪里，沉声道，“一旦商道废弃，我们突厥人顶多吃些亏，却还能生存下去，毕竟这些年也这么过来了，但是对于你而言，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吧，你手中那片弹丸之地，会很快的陷入停滞状态。”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本质……于梁忍不住苦笑一声，发现这阿史那娄龙将他这叔叔叫来跟自己谈判，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天底下能这么快抓住他命门的人，并不多。
“是，你说的是事实，但这并不代表我会让我的人让利。”，于梁摸着鼻子，也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道，“因为通过‘让’这种方式，只会打消商贾们的积极性，商人逐利，除了跟你们突厥人贸易之外，大唐还有很多条富得流油，一本万利的商道，你们这边讨要不到好处，人家干嘛要深入到草原内部来吃苦头，真当这附近很安全么？”
他先呛声回去，再紧接着道，“所以要做到双赢的话，你们得主动想办法让你们的东西供不应求。”
“哼，说起来简单，你倒是给个提议啊！”，阿史那云顿也有些火气上头了，觉得于梁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本来只是一句口舌之争的气话，于梁却撇撇嘴，当真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仅此一次。”
阿史那云顿愣了足足几秒钟，对这种峰回路转的戏剧性回答异常错愕，半响后才木讷的点点头道，“好，好，你说。”
成功将对方“戏耍”了一番，于梁这才轻咳一声，低声道，“我们大唐的人口比你们多得多，对各种物资的需求也多，大部分都能做到自给自足，所以商贾们只会挑选最精品的货物回去，才有出去的可能，这是市场决定的，不是你我能够干预的地方。”
缓了一下，于梁又笑着道，“但是，正如我所说，这种自给自足的状态仅限于平时，一旦出现什么突发情况……诸如战争，瘟疫，水灾等等，平衡的链条便会被打破，这种时候，就是你们的商机。”
“发国难财”什么的于梁并不排斥，因为他的思路并没有半点恶意……从本质的角度来说，商贾的出现就是为了抵御这种社会风险，通过物资流通将各种突发情况的危害减少到最弱。
第655章 半夜遇奴（）
当然，这理论非常复杂，也不一定正确，所以于梁并不打算给阿史那云顿解释清楚，他只需要将具体的做法告知这人便行。
“举个例子来说，你们的部落在冬天出现了寒潮，牛羊都死光了，该怎么办？”，于梁笑了笑，出声问道。
“……没有什么好办法，或许这个部落会就此消亡下去。”，阿史那云顿显然认真思虑了片刻，这才摇摇头叹息着给予了回答。
“错了，只要你们懂得变通，其实问题并不大。”，于梁却笑笑，给出了极为相反的答案，“对于商贾而言，这种遇到突发状况的部落，其实是最有商机的所在。”
“因为他们会极度苛求物资，所以商贾们提出再高的价格，他们也只有接受……在生存面前，其他的条件都不是条件。”
于梁不介意将话题引入的更本质些，不管阿史那云顿脸色越来越难看，眨眼道，“其实吧，以前你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窘境，解决的办法便是抡起刀子来洗劫大唐的边塞，这种做法相当愚蠢，不一定会抢得到需要的东西，但一定会付出人命的代价。”
阿史那云顿陷入沉默中，尽管他很想反驳于梁的话语，但这现实情况摆在那里，不是轻易能够翻案的。
“当然，我给你说这些事，不是要揭你们的短，而是告诉你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于梁顿了顿，这才笑道，“大唐同样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风险，也会有极度需要各种物资的时候，只不过因为产出量比较大，各地之间可以相互平衡而已，再加上你们根本不在意这一块领域，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此话一出，阿史那云顿有些回味过来，试探性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一旦大唐出现什么情况，比如战争什么的，我们突厥就应该趁机将囤积的货物倒给你们？”
“……你这么理解也不算错。”，于梁微微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将更深层次的意思解释清楚，毕竟他总是大唐这边的人，可以自私自利，但立场还是要的。
当然，阿史那云顿的脑袋绝对够聪明，思付片刻后，已经摸到了更深次的门槛，抚掌道，“换句话说，就算没有这种机会，我们为了从你们大唐攫取必要的利益，也是可以这种机会的！”
“……你这么理解也不算错。”，于梁沉默的一下，随即苦笑着咧嘴道，虽然话语与刚才一模一样，但是意境意境完全不同了。
阿史那云顿顿时兴奋起来，豁然起身在毡包里来回踱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响后停下脚步，重重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对老可汗说的，我们突厥人的商机吧。”
“……我不是复读机，有些话不想重复第三遍，总之，你可以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事，我不予置评。”
于梁有些头疼的摸摸额角，发现自己完全是在教唆人犯罪来着……为了给宁王压力，却在某种程度上出了大唐的利益，估计以后的历史书上，他的名字，绝对是妥妥的奸臣之列。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阿史那云顿，于梁却因为喝了不少茶水而没有半点困意，他静坐了片刻，觉得毡包里闷得慌，便轻身走出来透透气。
“大哥，你还没睡？”，毡包外面，尽职尽责的尉迟子弟还在守夜，虽然阿史那云顿一再保证安全，但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这些大小舅哥有着与平时不相称的警惕心。
“唔，刚才茶喝多了，不困。”，于梁随口找了个借口，顺带将自己和阿史那云顿的某些话掩饰过去，尉迟子弟不疑有他，点头道，“那大哥你要不要在附近走走，我们弟兄跟着你。”
“呵呵，不用。”，于梁微微摇头，他并不打算走远，看了看不远处绵延的毡包，突然坏笑道，“话说今日那些突厥少女们也不错了，就没有邀请你们晚上去快活快活？”
说到女人这话题，尉迟子弟的兴奋劲也上来了，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总结起来一句话就是……这些妞儿目的性太强，可以玩，但绝对不能深入交流。
一行人越说越没有困意，于梁被夜风吹得有些微凉，尉迟子弟赶紧从毡包里取了衣，笑道，“大哥，要不还是活动活动，这里可不比咱们中原，晚上身子骨不热就入睡的话，第二天铁定着凉。”
“行吧，反正明天咱们也是看客。”，于梁终于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他不想扫了尉迟子弟的兴致。
当下大部分人依旧坚守岗位，于梁只挑选了三四个弟兄随行，由于夜色已深，他们没有弄出什么大动静，也没有骑马，只是散步似的在周围闲逛。
“奇怪了，那边怎么火光那么盛？”，行了片刻后，于梁好奇的指着不远处的几处篝火堆，与周围的沉寂不同，那边的人似乎都没有入睡。
“……从位置上看，应该是今日来这里贸易的部落驻地，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尉迟子弟同样有些疑惑，低声提议道。
“行吧，就当消消食。”，于梁再次首肯，一行人悄悄踱过去，行到地方一看，却是数十人在劳作，将牛马杀掉，自家留下肉作为食材，却将新鲜的皮挂起来风干。
他看了片刻便知道这些人的用意……多半是看上了大唐商贾的某些东西，却拿不出现成的货物用来贸易，只能连夜赶制。
于梁正想叫尉迟子弟回去，却猛然听到一声皮鞭响动，他好奇一看，却是那些劳作的人中，有一人提着鞭子，看谁动作慢了就一鞭子打上去。
“……呃，他们对待自己的族人还真够狠的。”，于梁听见那鞭子的破风声便知道力道十足，不由得投去了鄙视的目光，心道蛮夷就是蛮夷。
尉迟子弟却摇摇头，低声道，“大哥，那些人是奴隶。”
“奴隶？”，于梁微微一愣，再次定睛看了看，似有所悟的点点头……那些劳作的人穿着最低廉的衣物，甚至衣不蔽体，身上满是鞭痕，哪有一点正常人的样子。
第656章 奴隶买卖（）
他对突厥人的某些规矩还是知道的，部落之间相互斗争后，战败的那一方会被当做奴隶吸纳入战胜者的部落中，然后被压榨到死，很难有翻身的机会，比如，上一次出塞去突厥王庭，他就遇到过这种事。
当时若不是自己收留了尔玛依娜那羌族小姑娘的部落，指不定那些女人的命运会有多悲惨来着。
这些部落之间的斗争，于梁没有半点兴趣，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打了个哈切，随即招呼尉迟子弟离开。
“……那些奴隶倒是有几分气力，看这些牛羊皮，怕是已经剥了一晚上了吧。”，尉迟子弟眼力更强几分，顺口感叹道，“或许这些人以前都是战败族中最好的战士来着。”
草原上的规矩，老弱病残没有生存权，只有女人和最强壮的男人才有被压榨的价值……前者被当做生育的机器，而后者，而是劳动力的最好补充。
听到这话，于梁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主动停下了步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怎么忘了这一茬。”
“怎么了，大哥？”，尉迟子弟见他突然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一句话，纷纷好奇的问道。
于梁笑而不语，只是催促他们赶紧回去，然后也不管天色多晚，让他们去请胡东山和候青莱二人过来一叙。
小半个时辰后，这两位商贾匆匆赶来了，从困顿的脸色和一身略带凌乱的衣物来看，肯定是直接从铺上爬起来就到此处，没有半点耽搁。
“抱歉吵着你们的睡眠，不过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们商量。”
于梁耸肩笑笑道，“你们跟突厥人交易的商品里，可以加上一件东西……奴隶！”
胡东山浑身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失声道，“于大人，这不是以前你跟老朽提起的……”
“是，你没记错，我说过这话。”，于梁大方的点头承认了下来，干脆利落的笑道，“我南岱乡，可是很缺人的。”
当初他将走大非川的商贾刘东阳介绍给胡东山时，已经提起了这个议题，只是时隔境迁，胡东山见他没有再说起此话，还以于梁已经打消这计划了呢。
“……”，两位大商贾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于梁突然提起此事，很显然是临时起意，否则以于梁的性格，绝对会在出塞之前便将事宜交代清楚，不会让他们这般手足无措。
“好吧，我本人倒是一直没有放弃这个计划，只是南岱乡中反对的声音有些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