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 第22部分

　　　　是日下午，袁五郎如约而至，本来这位魁梧的汉子碍于职务在身，并不能擅自离开军营，但于梁交给他看得诏书实在匪夷所思，所以他一定要亲自来看看。

　　　　于梁见到他这位熟人，心中自然高兴，当然，最让他开心的，却是李驹那小子也被一并带了来……为了保险起见，于梁进京时便将他留在了袁五郎处，不过这段时间不见，这小子长得越发精神了些，显然很适应行伍的生活。

　　　　一行人都没有客套，找了处干净地方便席地而坐，简单的寒暄几句后便将话题转入了正题。

　　　　袁五郎提出要让尉迟威一族去他驻地附近的辖区安家，更加安全些，不过于梁心中早有打算，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尉迟威将军的住所，会是这里，我是南岱乡的啬夫，已经提前帮他落了户籍。”

　　　　袁五郎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南岱乡？这里危险得很，河对面的突厥人能随时打过来。”

　　　　“那是以前，以后不会了。”，于梁自信的笑了笑道，“他们再敢过来，我会将他们的头颅都砍了，挂在那些旗杆上示众。”

　　　　他刻意指了指那些矗立在岸边的木杆，言语中带着几分阴森之意，“我说到做到。”

　　　　“你怎么做？那些打秋风的突厥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成群而动，比我们上次袭击的那些小部落要难缠得多。”，袁五郎提醒他道。

　　　　于梁诡异的笑笑，点头道，“我知道，所以需要你的帮忙……借我点东西如何？”

　　　　“借什么？”

　　　　“人！”

　　　　袁五郎的神色明显错愕了一下，小心的确认道，“你是说……借人？”，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不过偏偏于梁的脸上却一本正经。

　　　　“确切点说，是借你麾下数千精兵。”，于梁提醒着他，袁五郎这才有些恍然，只是犹豫了片刻，依旧摇头道，“不大可能，上一次我们已经逾矩了，我的驻地离这里不算近，部队没理由开过来。”

　　　　于梁并不介意他的拒绝，笑着道，“你不问问我借兵干什么？”

　　　　袁五郎摇头，似笑非笑，“还能有什么，不就是防着突厥人么？”

　　　　“只答对了一半……”，于梁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严格来说，是送给你们一场功劳。”

　　　　他这话顿时让在场众人都愣住，换做别人来说，袁五郎肯定认为是在口出狂言，但是于梁才做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将尉迟威从大牢里捞了出来，他便知道自己看不透这个人的谋略。

　　　　“你说来听听吧，我考虑一下。”，所以他决定先听完再发表意见，于梁重重点头，随手在地面上画了几笔，粗略的代表南岱乡的模样。

　　　　“这里地盘可不小，若将身后这片山林算上，甚至面积都超过了一些县城。”，他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圈，“而且资源很丰富，林木石材应有尽有。”

　　　　“而且还有地理优势，河对面就是突厥人，能第一手得到对方的情报。”，于梁又接着说道，“所以这里就是一个危机与利益并存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环视一圈，看着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时，这才压低声音道，“你们从军的，要往上爬，人情世故固然重要，但有过硬的功绩和名声才是关键，眼下这大唐内部一片太平，武将待在内地的话一辈子都别想升官。”

　　　　“但是边疆就不一样了，这里充满了机会，眼下西域方向已经被打服了，就剩下这北方的威胁，所以要想封侯拜相，对于你们而言，就是要跟突厥人死磕。”

　　　　于梁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个机会主义者，甚至为了利益，刻意的制造机会都在所不惜，他目光中闪着一丝狠辣，阴笑道，“所以没有战争，我们就要制造战争。”

　　　　所有人都被他的话惊呆了，这无疑超乎了他们的理解范围，一时间都闭住了呼吸。

　　　　“……很难理解么，那我说的简单些。”，于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耐心解释道，“你们要想升官，需要的是军功吧，这军功从哪里来？无非就是杀敌的多少嘛，若能做到霍去病那般封狼居胥，封个骠骑大将军也不为过吧。”

　　　　袁五郎这才回过神来，沉声道，“你知道突厥有多强大么？今天你袭击了他一个小部落，明天他便能带领几十个部落报复回来，而且来去如风，我们的军队根本来不及支援。”

　　　　“所以呢？就因为你们打不过人家就一直采取防守的策略么？”，于梁轻哼一声，冷笑道，“就算你防御的再好，人家也能钻空子不是？主动权在他们手上，想什么时候打你就什么时候打你。”

　　　　他一席话说得袁五郎脸色极为尴尬，不过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在面对骑兵时，大唐步卒的行动力永远是个问题。

　　　　。。。

第51章　给我挖！（）　
“所以你得换个思维，别老让人家发挥长处来。；”，于梁继续教训着他，“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长刀快马来去如风，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背靠大草原，战略纵深很广。”

　　　　对于游牧民族的优势，于梁简直太熟悉了，那是几千年的历史总结，用无数的事实印证过。

　　　　“想要赢他们，有两个选择，要么限制他们的长处，要么发挥出自己的长处，你这当将军的，真应该想想，你们的优势是什么。”

　　　　面对于梁一本正经的说辞，袁五郎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以求教的礼节问道，“还请于兄弟赐教。”

　　　　“智慧！”，于梁并不卖关子，立刻给出了答案，“我还不相信你们的脑子比不上顿顿吃羊肉的游牧民。”

　　　　“……按照你的说法，守卫边疆的不应该是将士，而是读书人么？”，袁五郎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认为他在胡扯。

　　　　“谁告诉你读书人就代表有智商的？”，于梁又好气又好笑，见他一副不想再听的样子，干脆冷哼一声道，“也罢，我们不做口舌之争，敢跟我打一个赌么？”

　　　　“哼，赌什么？”，袁五郎脾气也上来了，傲然反问道。

　　　　“以三个月为期，我送给你一场军功。”，于梁指了指不远处的河流，“而你要做的，便是组织军士来，将这条河给我拓宽和挖掘得更深。”

　　　　“好，成交！”，袁五郎思付片刻后，点头道，“若是你输了，尉迟将军一家人，我便要接到我驻地那边去。”

　　　　两人当即拍板，一干尉迟子弟作为见证，袁五郎雷厉风行，当即就要离开，表示无论用什么理由，都会先将部队开过来一个月的时间。

　　　　“……算是你小子走运了，白捡一场功劳。”，于梁望着他疾驰而去的背影，意犹未尽的说道。

　　　　十天后，当袁五郎带着一千精兵来到南岱乡时，入眼的景象顿时让他愣住。

　　　　这，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个被战火缭绕，烧得面目全非的南岱乡么？

　　　　他所看见的，是在一片开阔的平原地带上，矗立起来的数百个帐篷，还有忙碌的人影……伐木的，搬运东西的，搭建房屋的，采石的，这种大兴土木的场面堪比郡城。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没有看错后，这才带着人马，来到了上次与于梁见面的地方。

　　　　还是那处河边的开阔地，于梁正指挥着其他人干活，一副气派的样子，只是穿着一身精悍短打有些跌份，像是个地主老财一般。

　　　　“于老弟，这是怎么回事？”，袁五郎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踪影，立刻下马问道。

　　　　“哟，你们来的挺快的嘛。”，于梁放下手中的活计，看了看这集结成队的军士，脸上顿时带起了几分笑容，伸出大拇指道，“行，真把人带来而了。”

　　　　袁五郎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吧。”，于梁则无所谓的耸耸肩，随手一挥道，“你不是都看见了么？我在搞基础建设啊。”

　　　　他绝对没有说假话，现场起码聚集了上千工人在劳作，房屋和水井等基本生活设施已经有了架构，甚至连道路都在修整着。

　　　　“……你是不是想问我哪里来的银子？”，于梁笑了笑，小声说道，“是皇帝给我的，一万两官银，你走之后，我便带着弟兄去州府将钱取了来，而且还在牙行雇佣了这些工匠，开给他们高薪，买来材料，让他们在这里干活。”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古今皆准，事实上，当于梁开出平常三倍工资时，这些工匠哪怕明知道南岱乡是个何等危险的地方，也争着跟了过来。

　　　　袁五郎这才相信他的确是想将这块地皮开发出来，虽然依旧不理解对方的用意，但是对于梁这个人却多了几分佩服……不管怎么样，敢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大兴土木，胆量那是没的说。

　　　　“好，我们便按照约定行事……你要开挖的河道，就是前面那条河吧。”，袁五郎看着不远处的河流问道，于梁立刻点头，丝毫不客气的说道，“行，那就辛苦你们了。”

　　　　七天后，上官琳带着突厥人队伍和尉迟威那一大家子几乎同时而至，也被南岱乡这大兴土木的动作吓住了。

　　　　不过于梁见怪不怪，也没有跟他们多解释什么，毫不客气的将这些突厥人赶到了山林中去伐木……随着各种工程的铺开，他手头的人手实在不够用了。

　　　　当然，对于尉迟威这位老将军，他自然不会吩咐对方做事，只是要他好好歇着休养便是，不过这老将军硬是要问明于梁的用意，拗不过这老爷子的恒心，于梁只好解释了一遍，本来没指望对方能理解，不过他少有的看走了眼。

　　　　尉迟威不愧是在边疆驻军多年的大将，立刻意识到于梁的做法是正确的……功名但在马上取，这是大唐将军升迁的规矩。

　　　　所以他坚决给予了支持，不但让所有尉迟子弟都加入到这南岱乡的劳作中去，甚至还身先士卒，一把年纪了还下到冰冷的河水中，跟着士兵们一起挖掘河道。

　　　　有了这位老将的号召，本来还颇有怨气的士兵们哪里还敢再偷懒，效率足足提高了一半以上，眼看着河道一天一个变化，让于梁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只是眼看着这些基础工程要完工的时候，异变陡然发生了……突厥人的游骑，又再一次出现到了南岱乡的范围内。

　　　　这是一个朝阳升起的清晨，于梁还在睡梦中时，隐约的听到了一阵阵惊乱的呼喊声，他走出房门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河对岸，静静的立着上千突厥游骑，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这边……像看着待宰的羔羊一般。

　　　　河岸这边，工人们乱成一团，纷纷恐惧的四散里逃开，袁五郎麾下的士卒换上战甲，提着长枪严正以待，尉迟家的弟子也自发的加入战阵，双方隔着一条河对峙着。

　　　　于梁慢条斯理的走到了岸边上，并没有丝毫急迫的感觉……河对岸那边突厥人要是敢打，早就打过来了。

　　　　身后有上千精锐士卒垫底，他又哪里会害怕对方的威慑。

　　　　。。。

第52章　尿你们又何妨？（）　
“去，将逃跑的工人给我收拢回来，要他们在后面等着。；”，于梁吩咐跟在身后的尉迟弟子道，“他们还欠我工程没有做完，可不能现在就跑了。”

　　　　片刻之后，大部分的工人都被撵了回来，事实上，这南岱乡的地理环境便决定了他们跑不远……一面环水，三面环山，靠两只腿能走到哪里去？

　　　　他们被迫站在了远离河岸边上的丘陵地带，似乎不敢与突厥人靠的那么近。

　　　　于梁似笑非笑的摇摇头，朝着这些逃得远远的工人们大声喊道，“你们在害怕？”，回答他的，是一道道畏惧的眼神。

　　　　微微叹了一口气，于梁不愿意责怪他们的胆小，不久前那场屠杀和突厥人一贯的凶名肯定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任何激励的语言估计都无济于事。

　　　　所以于梁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做了一件事……径直走到河岸边上，直到双脚离水面不足一公尺的距离。

　　　　河岸两边，突厥人和大唐边军都看着他，于梁冲着对面挥了挥手，然后毫不客气的解开了裤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股热气腾腾的水流从他两腿间射了出去，而方向，正好对着河对面的瓦勒人。

　　　　“哈哈哈……”，这些军士们先是错愕的看着他，不知道是谁率先笑出了声来，旋儿在人群中又爆发出猛烈的笑声，不少人甚至也学着于梁的样子，走到河边上解开裤子，顿时形成了一股股“瀑布”。

　　　　突厥人那边一阵骚动，似乎在哇啦哇啦的说着什么，甚至解开弓矢，朝着这边射箭……只是这河面足够的宽，而且对面是逆风，那些箭矢纷纷无力的掉在了水面上。

　　　　“看到没有，他们有什么值得怕的？”，于梁这才朝着那些工人们笑道，同时对着对岸竖起了中指。

　　　　这些军士们纷纷效仿着他的动作，一时间只看到一片伸出的指头，尽管他们不明白这动作的含义，但是从于梁那轻蔑的眼神中不难看出，这就是对突厥人**裸的羞辱。

　　　　若这种程度河对岸的那些人还能忍住的话，突厥人的凶名完全是吹出来的，事实上，恼羞成怒的他们很快的动了，不少骑兵纷纷打马淌水过河，只不过现实又狠狠的给他们上了一课。

　　　　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骑兵刚刚走到河中央便被湍急的河水直接冲走……休整河道后，这水流的速度和流量快了一倍都不止。

　　　　剩下的突厥人顿时慌了神似的退回了岸边，沿着河岸奔跑了一阵子，似乎发现没有办法过河去，终于才调转马头走人，随着一阵扬起的尘土飘过，遮天蔽日的喧嚣下，这伙突厥人终于不见了踪影。

　　　　南岱乡这边，工人们早就傻眼了，哪怕是袁五郎手下的军士都有些不知所措……这胜利也来得太突然了不是？

　　　　“我早说过，突厥人没什么了不起的……”，于梁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冲着所有人大声说道，“好了，都别我给偷懒，继续干活，你们拿了我的工钱，得给我把事情做好先！”

　　　　他的话顿时引起一阵哄笑，那些工人们这才纷纷回到工作岗位上，前几天如火如荼的劳动场面又回来了。

　　　　于梁像往常一样，在工地上转悠了一圈后，吩咐侍卫去请尉迟威和袁五郎过来议事，那上官琳以自己时“秘书”身份为由，刻意要听他说什么，于梁想了想，也让她参与了进来。

　　　　一炷香之后，袁五郎和尉迟威如约而至，于梁让尉迟子弟在交谈的地方周围戒严，不让任何人过来偷听。

　　　　一行人坐定后，他直接开门见山，笑着道，“你们应该知道，突厥人会再来的。”

　　　　尉迟威顿时笑了，对着袁五郎微微颔首道，“怎么样，我说他肯定能看出来吧。”，而袁五郎则是心悦诚服的朝着老将军鞠了一躬，“师傅高见。”

　　　　“……你们这是在打赌么？”，于梁错愕了几秒钟，随即反应过来，冲着袁五郎笑道，“是不是觉得我没有把突厥人放在心上？以为这次将他们赶走了就万事大吉了？”

　　　　他见对方点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总觉得我跟傻子一样……”

　　　　袁五郎脸色顿时红了一片，尴尬的向于梁赔罪，不过此时并不是计较的时候，双方把话说开，也没留下什么芥蒂。

　　　　“咱们言归正传，你们两位都是带兵好手，帮我算算突厥人会什么时候再过来吧。”，于梁毫不客气的将责任推给了他们，这官场心术他是一把好手，行军打仗却半点不通。

　　　　虽然猜到了那些凶悍的突厥人不会就这么算了，但想做到防范于未然，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