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 第217部分

　　　　排除对方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之类的扯淡理由外，答案只有一个……他在宫中，有眼线！

　　　　“……你很想知道？”，于梁笑着反问，他在刻意拖延时间，给自己争取一点思考的空间。

　　　　盖元礼冷笑，低声道，“你真当我坐着吏部尚书位置几十年，是白给的么？”

　　　　这老狐狸的口气并没有威胁，但言语中的自傲之意却显而易见。

　　　　于梁不禁叹了一口气，心道上官琳他爷爷绝对死得不冤……眼前这人，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

　　　　“好吧，我的回答是……招我为驸马。”

　　　　于梁一本正经的回答，天地良心，这绝对是最真实的答案。

　　　　当然，盖元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分明将“我不相信”这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我知道你不信，不过这事说来话长，你若是真想听的话，咱们不妨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这里太吵吵了。。”

　　　　于梁很满意他惊讶的表情，仿佛恶作剧成功了一样，毕竟他在几刻钟前，表情也是一模一样的。

　　　　盖元礼顿时重视起来，他确定于梁没有开玩笑后，踌躇几秒钟，淡淡道，“左近有一处庭院，桃开的很茂盛，不知道于大人有没有兴趣观赏一番。”

　　　　于梁对赏什么的自然没兴趣，不过他依旧表现得兴趣盎然的样子，在周围人偷偷观察的目光中，与盖元礼同时起身，一同离开了席位。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地方，盖元礼站定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于梁，盯了良久之后，才淡淡问道，“陛下要招你为驸马？”

　　　　“是，甚至连娶什么公主，都暂时定了。”

　　　　于梁继续诚恳的回答着，这种事本来就要昭告天下，他自然不用瞒着对方。

　　　　“……为什么？”，盖元礼深吸一口气，开始刨根问底。

　　　　“……这已经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你是不是该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于梁当然不肯立刻说实话，开始了讨价还价。

　　　　盖元礼讥讽似的笑笑，对他的狡猾很是鄙夷，却依旧点头道，“你想问什么？”

　　　　“关于春闱的结果，所有的消息，我都想知道……当然，你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那么就看着说吧。”

　　　　于梁两手一摊，给出了很广泛的条件，盖元礼微微一眯眼睛，轻哼一声道，“你不用如此作态，我今日既然主动找上了你，自然是有话要跟你说。”

　　　　“……今年两榜进士六十人，我大概看了看，属于你那一派的，约莫占据了一半吧。”

　　　　随着盖元礼此话一出，于梁也严肃起了神色，本来阅卷工作该由他和其他考核官一起完成，不过于梁身兼和谈大事，根本无暇分心，再加上最后把关的是皇帝，他才放弃了这一部分权利……反正已经将这些考核官收拾得够呛，谅对方也不敢翻案。

　　　　卫曦梧等士子加上几个恩科，还有裴度那些亲戚，人数约莫在三十左右，跟盖元礼口中的数字不谋而合，看来这老狐狸手上的确有真材实料。

　　　　“当然，除了陛下亲笔点的三甲之外，其他的名次会由考核官和吏部共同讨论决定。”

　　　　盖元礼又淡淡开口道，“而且对于如何安排这些新晋进士的职位，老夫也有发言权。”

　　　　于梁苦笑一下，耸肩道，“好吧，我知道你老人家很有权利，不用刻意提点……你想以此为条件，跟我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要从盖元礼这种手手上拿到好处，就必须拿出对等的条件来。

　　　　“……这次进士，一共有六十人，而你的人，只占了一半。”

　　　　盖元礼眼睛一眯，意味深长的说道，他的话音落在了数字上，于梁顿时醒悟，抿嘴道，“剩下的那一半，你有想法？”

　　　　“……你觉得呢？”，盖元礼再次反问，两人对视着，齐齐微笑。

　　　　这老狐狸，是准备撇开宁王的人单干了！

　　　　于梁瞬间洞悉了他的意图，按照事先和皇帝商量好的对策，这次春闱将宁王派系的人完全排除在外，在这个大前提下，让其他小众派系的士子入榜，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那得看陛下的旨意了。”，于梁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沉声道，“从我在考场上收拾了张硕之等人的动作来看，你不会不理解背后的用意吧。”

　　　　“哼，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会忤逆陛下的意思么？”

　　　　盖元礼有些恼火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被于梁提醒让他很不爽……这也难怪，这老狐狸一把年纪了，而于梁只是一个后生。

　　　　“……所以你找我，也是为了这一半春闱进士名额？”，于梁没有介意他的怒气，摸着下巴思付片刻道，“以你的身份要做这些事，应该比较方便吧，应该用不着跟我商量，看来，这也是陛下的旨意了？”

　　　　皇帝跟盖元礼的君臣关系肯定不如自己那么随便，那么有些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话，宫中那位主儿是不会乱开口的……盖元礼背后带着着很多大士族，任何一句台词，都可能被这些人过分解读。

　　　　而自己则不同了，有了他这传声筒，就算最后闹得不愉快，也可以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去，对皇帝的声誉丝毫无碍……好算计！

　　　　于梁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胆子立刻大了起来，仿佛待价而沽的商人，笑道，“所以说，今日你是来求我的。”

第555章　新筹码（）　
盖元礼没想到自己短短一句话被他套出了这么多的内幕，冷哼一声，也不完全否认，只是淡淡道，“求？那倒未必，只不过你作为考核官之一，有参与进来的权利罢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于梁重重点头，同意他说得有理，随即又开口问道。

　　　　“什么都不做。”，盖元礼却摇头，给出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答案。

　　　　于梁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晒然笑笑，摸着下巴道，“看来，具体的名单，你心中已经有定计了，只要我不反对，那就可以公布于众了？”

　　　　他不得不佩服这老狐狸的能力，自己的人占据了春闱进士的半壁江山，而又剔除了宁王的派系，对方居然还能从剩下的人中找出可以拉拢的对象……这简直比从一堆沙子里面淘金还要困难。

　　　　能走到春闱这一步的士子，身上没打上烙印的“自由派”简直凤毛麟角，毕竟乡试，会试这两道关卡，若没人提携的话，那得多好的才华才能脱颖而出来着……

　　　　事实上，若非卫曦梧等人出身西北那种不毛之地，试想这些人是江南士子的话，于梁敢保证他们这些愣头青根本到不了长安城来……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句话可是至理名言。

　　　　可以确定，这些被选中的士子，已经完全投入盖元礼，至少是跟他有关的背景势力名下，否则这位老狐狸是不会如此大方将名额给出来了……宁可浪费掉！

　　　　“我需要了解一下这些人再做决定。。”，于梁沉吟片刻，又提出了要求，盖元礼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份长长的名单，于梁接过粗略一看，这上面详细记载了这次春闱拟用进士的详情……包括于梁派系的人在内。

　　　　厉害……于梁眼皮一跳，他看着卫曦梧等人资料，这老狐狸调查的结果与自己所知的一模一样，甚至还要详细不少。

　　　　“……你虽然聪明，但是对春闱的了解程度，肯定不如我这干了几十年的老人。”，盖元礼满意的笑笑，将名单收回来道，“对于任何可能登榜的人，吏部都会做详细的调查。”

　　　　于梁伸出大拇指，点头道，“你的确很厉害……这上面的人，我没有异议，那么什么时候能发布最后的结果。”

　　　　“五天之后，在衙门张榜。”，盖元礼给出了回答，两人轻描淡写便将此事决定了下来。

　　　　“至于如何安排这些新晋进士的职位，我会履行诺言的……前提是，你没有背约的话。”

　　　　盖元礼又给出了一个试探性问题，于梁没有犹豫，颔首道，“和谈的结果，也交由你来发布。”

　　　　他这是将名留青史的机会让给了盖元礼来着……毕竟百姓可不知道谁做的工作多，完全是依照朝廷的邸报来判断。

　　　　而史官记载的，也是和谈主将的名字……于梁肯让位，盖元礼自然被凸显出来。

　　　　“那就合作愉快吧，此事就定了。”

　　　　盖元礼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于梁顿时愣住，忍不住开口道，“那个，你不是还要问我其他的事么？比如，陛下招我为驸马之类的？”

　　　　他才不信盖元礼会对这种新闻不感兴趣。

　　　　盖元礼停下脚步，回头道，“我暂时没有和你的筹码了，想必你也不会白将某些消息告诉我吧。”

　　　　呃，这老狐狸，还真自觉……于梁嘴角一抽，发现古板的老头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如果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的话，我想还可以跟你谈得更久一些。”

　　　　当然，于梁很喜欢这种明码实价，起码不用太费脑子。

　　　　盖元礼微微一怔，转过身子，看了他几眼后最终点头，“……好吧，你可以问，我不一定回答。”

　　　　于梁无所谓的挥挥手，深吸一口气道，“关于岐王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岐王？”，盖元礼顿时愣住，决计没想到于梁会突然问道这个人物。

　　　　“咳咳，那么我再问得具体一些，若我要找他老人家做媒人，你认为该怎么做？”，于梁只能苦笑一下，再次给了明示。

　　　　盖元礼这才不说话了，思付片刻后，摇头道，“据我所知，岐王他很早就不问世事，一心修道……你想见他，不容易。”

　　　　于梁顿时皱起了眉头，心道皇帝还真给自己出了个难题，不过他还是敏锐的注意道，盖元礼的用词是“不容易”……换句话说，难是难点，也不是全无希望。

　　　　“如果你能给我一些门路，我感激不尽。”，于梁决定再试试，话音未落，盖元礼便摇头道，“我没有门路……若你执意要问的话，可以去问问裴度，看他如何回答。”

　　　　这话无疑是一种暗示，于梁似有所悟，心道怕是其中水还深呢。

　　　　两人谈话就此打住，皇帝跟自己的其他谈话，已经属于机密范畴，肯定不能让这老狐狸知道，而盖元礼也没兴趣多逗留，急着离开，想必要好好去思考一下如何起草那份关于和谈的邸报。

　　　　回到御园时，酒席已经过了大半，不少微醉的大臣们去了别处休息，于梁扫视周围一圈，瞧见阿史那娄龙还在豪饮，不由得对这哥们酒量再次竖起了大拇指，随即施施然走了过去。

　　　　“于兄弟，是你？”，阿史那娄龙舌头都打了一圈，呼吸中带着浓重的酒气，差点将于梁熏晕过去。

　　　　“……你还是少喝点吧。”，于梁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他知道突厥人离不开酒，一高兴就要大醉一场，眼下阿史那娄龙的状态，明显有些嗨了。

　　　　“没事，你们大唐的酒，喝着不烈。”，阿史那娄龙一把将他拉着，不由分说的给于梁满满倒上一杯。

　　　　这哥们，跟个小孩似的……于梁无奈的笑笑，接过酒杯，陪着喝了半杯，这才摇头道，“不好喝。”

　　　　阿史那娄龙不解的看着他，话说这皇帝开宴会，用的肯定是上好的佳酿，何来“不好喝”一说。

第556章　突然的女人（）　
“我这人比较挑剔，喝酒的时候，人不对，时机不对，都跟味同嚼蜡似的。”

　　　　于梁似笑非笑，一语双关的说道，“比如，现在我就一点兴趣都没有……”

　　　　阿史那娄龙反应迟钝了半拍，歪着脑袋摇头道，“这本来就是庆功的场合，不合适么？”

　　　　“……对大唐和突厥而言是合适的，但是对我们俩人来说，那就不一定了。”，于梁诡异的眨眨眼，压低声音笑道。

　　　　阿史那娄龙足足了几秒钟才理清两者的关系，浑身一怔，酒意瞬间清醒了大半。

　　　　“反应过来了么？”，于梁晒然笑笑，“咱们主导的和谈，有些人，是并不愿意看见的，大唐有，你们突厥也有。”

　　　　“……可是现在已经定下了，不是么？就算有反对的声音也不用在意了吧。”

　　　　阿史那娄龙沉吟片刻后，觉得于梁有些杞人忧天，对于即将发布公告的和谈，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这事翻盘的理由。

　　　　于梁继续笑着，只是笑容中带上了讥讽。

　　　　“和谈不仅仅是一纸合约，真正的难处，是在于如何将合约上的东西兑现。”

　　　　“再好的条件，如果不能落在实处，都跟废纸无异。”

　　　　于梁淡淡解释着，他相信对方能跟上自己的思路……否则也不配做下一任的突厥王。

　　　　阿史那娄龙继续思索着，拍了拍脑袋，皱眉道，“你这是在提醒我，要先下手为强？”

　　　　孺子可教……于梁脸色这才转暖，点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要做的，肯定不是在这里胡吃海喝，而是立马动用一切力量，抢在和谈结果发布之前，先清除一些可能的障碍。。”

　　　　说到这里时，于梁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比如我这边，已经着手准备第一只往来的商贾，规划行进的路线。”

　　　　“但是我没有看到你有任何表示……”

　　　　于梁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阿史那娄龙尴尬的别过头，他不得不承认于梁说得有道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越是大事，便该越慎重。

　　　　“我会马上去办。”，阿史那娄龙当即给出了保证，不过于梁却微微摇头。

　　　　“这还不够。”，于梁轻叹一口气，“不仅要你，还需要你们突厥可汗也一起行动……”

　　　　两国边境的地方，除开各自的军队外，还有山贼和很多不开眼的穷人。

　　　　换句话说，这条路，治安什么的别抱太大希望……毕竟边境冲突几乎蹂躏了这片土地几十年之久，为了求生活，感触铤而走险的勾当再正常不过。

　　　　事实上，于梁以前当流民时便领教过其中的滋味……若非有尉迟珊照应，他和李驹，早就不知道去哪儿投胎了。

　　　　“以幽州边境为界，我们双方同时清道，我负责大唐这边的通畅，而出了边界以后，进入突厥的地盘，就看你的了。”

　　　　于梁给出了条件，阿史那娄龙这才明白为何他会要求自己的父王一起行动……似乎单靠自己部落的实力，是没法约束其他强横部落的，必须以突厥可汗的名义。

　　　　“我会立刻跟父王商量这事。”

　　　　对于自己力不能及的任务，阿史那娄龙并不勉强，而且还认真的给予了保证。

　　　　于梁满意他的态度，却摇头道，“那倒不必，事实上，你父亲已经开始这么做了……你不会认为，他老人家会无缘无故到咱们两国边境来么？”

　　　　阿史那娄龙心头巨震，失声道，“难怪父亲会带着王族铁骑而来……”

　　　　“咳咳，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于梁使了个眼色，要他消停些……眼下在御园不是？就算旁人不在意，他也不想任何话被传出去。

　　　　“我给你的建议是，在宴会结束后，你留下使节团的人继续走流程，而自己则秘密回到突厥，集结力量。”

　　　　于梁打了个响指，冷笑道，“打一个时间差，让那些盯着咱们的人错过动手的最好时机。”

　　　　他这计策，主要是冲着宁王去的，这位王爷眼下在边疆活动着，以对方的能量，能纷纷钟集结一只难以对付的部队，更不用说，他手下本身还有不少死士。

　　　　于梁不想去挑战宁王的打仗本事，至少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