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 第178部分

　　　　于梁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扶起，颔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很有上进心。”

　　　　人都有斗志，否则几百年前那陈胜吴广又何必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是在眼下这个大唐，“英雄不问出处”这种戏码却是非常少见。

　　　　门第之见几乎限制了普通人向上爬的途径……特别是对于张小六这种“贱民”，除了将命一辈子给东家，怕是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或许以前他会安心跟着胡东山做左膀右臂，但是看见了于梁是如何对待齐鸿依和马麟道等人之后，心中没有涟漪那是不可能的……一个马贼，一个亡命之徒，身份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便被洗白，而且于梁还亲口许诺了给予光耀门楣的机会！

　　　　这些人都能翻身，他张小六又如何不能？

　　　　“我会跟胡老板好好商量一下的，只要他肯放人，你可以大胆的跟着我混。”，于梁肯定的颔首一笑，给这小伙计吃了一颗定心丸。

　　　　南岱乡的发展需要各种人才，于梁可不会放过任何挖到“宝贝”的机会，尤其是这种经历过考验的“同志”，更是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张小六顿时喜上眉梢，差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的搓着手，若不是于梁拦着，肯定又要跪下。

　　　　“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今日进城后，暂时回胡老板那里去，我会跟他联络的。”

　　　　于梁有些困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张小六躬身行了一礼后，正要转身告辞，猛然想起一事，赶紧拱手道，“大人，小的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讲，不用客套。”，于梁耐着性子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张小六轻声道，“回长安的这一路上，似乎商队比以前多了不少，而且，都是往长安城走的。”

第454章　再见朋友（）　
“唔？！”，于梁顿时来了精神，瞌睡瞬间全无，他敏锐的把握住了这消息中的关键点。

　　　　眼前是春天，商贾们经过了寒冬的休整后，应该启程去西域收购当地特产才是，所以往西边走的商队绝对比往长安城走的要多得多！……为何张小六却会说出完全相反的结论呢？

　　　　于梁没有怀疑他在撒谎，事实上，这小伙计若没有十足把握，也不会在自己面前弄什么，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突厥使节来了！

　　　　还是那句话，商贾是天底下消息最精通的人之一，他们背靠着各种大树，肯定能从某些渠道知道这次突厥使节进入长安来，到底有何目的。

　　　　通商！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简单的词语背后意味着什么……那是无比庞大利润的代名词。

　　　　商场如战场，一步先，步步先，难怪这些商贾们会将重心放在这几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和谈上来，他们肯定会从四面八方汇集到长安城，只求得到最新的情报，若能从通商带来的利益中分一杯羹，那就更加完美了。

　　　　“真是快啊……”，于梁不得不感叹一下商贾们的拼劲，这和谈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这些人便像是嗅到了鱼腥味的猫儿一样凑了上来，真不怕赔个血本无归么？

　　　　当然，这不是于梁关心的重点，他很乐意见到商贾们的趋之若鹜……毕竟这些人越积极，对南岱乡日后的发展好处便越大，他才不怕财神爷多呢。

　　　　“看来得重新评估一下本来的计划了。。”，于梁打发走张小六后，坐在篝火堆旁自言自语道，周围尉迟子弟早已睡得踏实，他这孤零零的样子倒像是在守夜一般……不过他很快的便放弃了这累人的举动，不到小半个时辰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于梁很累，而且在一片鼾声的引诱下，他实在没什么毅力……再说了，某些事不单单是靠毅力便能完成的。

　　　　次日一早，一行人匆匆用过早饭后重新上路，被夜风吹了几天没有好好梳洗，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难闻的汗臭味和黏糊糊的恶感。

　　　　于梁决定，回到长安城后，什么事都可以暂时放下，一定要舒舒服服的洗一个澡再说……实际上，他的确是这么做的。

　　　　午时三刻，快马加鞭的一行人当真提前回城，于梁一马当先，没有跟裴度打招呼，更没有向皇帝汇报什么，直接让下人到了一大桶热水，将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热水，洗浴，若是再有美人搓澡，那就更加完美了……若不是顾忌这是在大理寺中，于梁还真有几分叫姑娘来伺候的念头。

　　　　不过他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快的被压了下去，毕竟，人家堂堂大理寺卿裴度已经在门外等了不少时间了。

　　　　今日不是沐休之时，所以裴度在大理寺前院中办公，不过听到了于梁回来的消息后，直接将手头工作抛给了副手，自己则屁颠屁颠的赶到了后院，似乎等于梁洗澡比干公务还要重要一般。

　　　　对于老战友，于梁自然不会拿什么架子，虽然他很想邀裴度一起泡个澡，两人在享受中谈笑风生……好吧，那位正直的大理寺卿肯定不会答应这种坑爹要求，所以于梁只能意犹未尽的从浴桶中爬起来，穿戴完毕后，走了出来。

　　　　微风一吹，于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跟浑身轻了二两肉一般，很有些脚下生风的感觉，他心情不错，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院中石凳上干等的裴度，于是心情更加开心了。

　　　　于梁爱笑，但不会无缘无故的笑，他之所以更加开心，只不过是因为看到了裴度的面容而已……这位大理寺卿的脸上，可以读到很多东西。

　　　　比如，于梁最害怕的便是自己离开长安城后，宁王派系的人趁机反弹，不过看来宫中那位主子还真信守承诺帮他压住了场子，否则裴度的脸上决计不会带着如此轻松的神色。

　　　　后院稳定，就代表着接下来的和谈可以放手一搏！

　　　　“我回来了。”，于梁摆摆手，热情的打着招呼，闲庭信步的朝着裴度走去，后者随即站了起来，亲身迎了上来。

　　　　“哇，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热情了，要给我一个拥抱么？”，于梁瞧见他的动作，忍不住夸张的打趣道，随即便被裴度一个白眼瞪了回来。

　　　　这位大理寺卿当然不会给他一个拥抱，只不过正儿八经的将手伸了过来，五指摊开，意思再明显不过。

　　　　于梁愣了一秒钟，随即想起了某件要紧的事，也立刻明白了为何裴度会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的原因，不由得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喂，我说，我们的战友情谊还比不上那点银子么？”

　　　　于梁有些郁闷的撇着嘴，他知道裴度肯定着急从公款中挪用的十万两银子，毕竟这可是砍头的罪名来着，只是才一见面就说钱，多伤感情不是？

　　　　“……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而回答他的，则是裴度理直气壮的声音，带着一丝丝愤怒和苦情。

　　　　于梁立刻哑口无言，话说让一个还算挺正直的三品大员冒着砍头的风险帮自己犯罪，似乎对方有点小情绪，也是能够理解的。

　　　　所以他立刻摆正了心态，握住拳头道，“好吧，我原谅你了。”

　　　　裴度顿时连连翻白眼，像是被鸡蛋哽住了喉咙一样，他也同样握住了拳头……与于梁表示决心不同，看样子更像是要捶人。

　　　　不过裴度到底没有动手，当然不是他心里有愧还是不敢揍于梁什么的理由……只不过是，他的手上多出了一样东西。

　　　　银票，一叠银票，面额都是一千两，与他当初给于梁的一模一样。

　　　　“太好了。”，裴度激动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那抚摸银票的表情就像是抚摸**的手一样，看得于梁异常腻歪，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先别高兴，还短了一万多两的银子。”，于梁退开一步，忍不住泼了一瓢“冷水”过去。

第455章　为何不见？（）　
他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会短款，裴度没那么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凉州之行那么大一摊子事，没有点销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单单抚恤齐鸿依的部下就是一笔不菲的银子，自己招揽的人，总不能让那林霩“出血”不是？

　　　　裴度愣了片刻，随即苦笑着摇摇头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已经谢天谢地了。。”，顿了顿，这位大理寺卿叹道，“我本来都准备变家产拿来抹平账目呢。”

　　　　于梁尴尬的直咳嗽，摸着下巴道，“那个，为什么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裴度飞快的收起银票，咬牙道，“那是你不知道你走后这十天，宁王的人投来了多少明暗箭。”

　　　　说到正事，于梁也来了兴趣，不再聒噪，让裴度快快说来，这位大理寺卿深吸一口气，简明扼要的提了几点，已经让于梁大皱眉头。

　　　　不得不说，宁王派系的确不是吃素的，特别是有盖元礼和游德标这种老狐狸，其实在于梁离开长安城的第一天，对方就发难了。

　　　　有皇帝的明示在先，这两人当然不会来硬的，不过指示张硕之等士子打先锋，玩先阴的却是不在话下。

　　　　平心而论，于梁在春闱的事上的确做的不地道，俗称，吃相难看……与之相对的，张硕之等人被打压得一无所有，心中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眼下这些士子已经被斩断了退路，横竖都是回家种田的结局，肯定会孤注一掷跟于梁对着干，在盖元礼等人的指挥下，还真有些让人头疼。。

　　　　于梁走后这十天，他们在城中掀起了不少风浪，若非皇帝拉偏架，怕是当真后院起火，连裴度都要被波及。

　　　　“宫中那位主儿的确仗义！”，尽管裴度语焉不详，于梁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奥妙，话说这可是皇帝头一次这么大力度的偏帮自己，简直连遮羞布都不要了，这种恩**的程度，说是红得发紫都不为过。

　　　　于梁并不希望这样，以他两世为人的阅历，哪能不明白权利与义务对等的道理？

　　　　今日皇帝如此挺自己，远的是为了打压宁王的人，近的自然是迫在眉睫的和谈……作为主事官，于梁承担了绝对重要的责任，一个失误，葬送的，可是大唐的利益，有十个脑袋都赔不起。

　　　　当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已经没有退路了，皇帝如此举动摆明了是断了他的后路……杂七杂八的事朕给你挡了，你小子若再不在和谈的事上拿出满意的成果来，自己看着办！

　　　　心头郁闷的吐出一口气，于梁摇摇头，拾掇了一下不爽的心情，沉声道，“宁王那边暂时不说了，给我说说突厥人的情况。”

　　　　当务之急便是和谈，少了十天的准备期，在进程上，无疑已经落后了一大步。

　　　　裴度微微点头，沉吟片刻道，“他们这次来的人很多，以****为首，总共两百多人的队伍，已经到了渭水以北，相信明日就可以抵达长安城来。”

　　　　“就这么点情报？”，于梁有些诧异的问道，他满以为裴度会说得更多。

　　　　“这次的突厥使节队伍非常不同，我们的人没能打探到一点有用的情报……”，裴度面色阴沉的给出了答案，背后的潜台词触目惊心。

　　　　大唐与突厥相互安插细作那是家常便饭，基本上哪边有了点风吹草动，要不了多久便能传到对方的耳朵里，更不用说和谈这种级别的大事。

　　　　唯一的解释便是，突厥人的使节队伍，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之好，好到了不科学的程度！

　　　　“或许影卫那边的人情报比你多一些，我去问他们好了。”，于梁眼珠子转了转，决定不跟裴度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倒不是说不相信这哥们，而是他和那突厥****阿史那娄龙的关系，的确有些微妙。

　　　　为了防备宁王破坏和谈，于梁事先便以密信的形式给几个关键人物传递了消息，相信阿史那娄龙早就收到了自己的情报，所以这只使节队伍才会如此神秘。

　　　　虽然这事是皇帝和自己定下的计策，但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上的话，他于梁铁定要被扣上个私通敌寇的罪名，眼下这种节骨眼上，他可不想听到任何不利的风声。

　　　　裴度大度的点点头，承认大理寺的捕快不够给力，他这人怕事，能不承担责任可是落得轻松。

　　　　当下两人再交谈几句后，于梁便修书一封，让裴度安排人手送进宫里去，静等皇帝召见。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从下午时分一直等到傍晚，并没有任何太监通知自己入宫面圣，这种反常的情况让于梁渐渐起了疑心。

　　　　皇帝不可能不对自己这次凉州之行感兴趣的……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让这位英明的帝王没有第一时间召见自己呢？

　　　　思付片刻后，于梁以暗号的方式，将辰七叫了过来。

　　　　凉州之行太过风险，而辰七一个女娃又扎眼，再加上于梁需要一只绝对听话的队伍，所以便没有带这位脾气不大好的保镖出行，尽管事先已经给她说明了缘由，不过辰七那不满的神色还是显而易见。

　　　　嗯，这姑娘真有些记仇……哪怕过了十天，此时来见于梁的脸色，也写满了不爽两个大字。

　　　　“你找我？”，辰七轻哼一声，态度有些抗拒。

　　　　这特么谁是主人呢？！于梁心中苦笑一声，没心思跟她计较，挥挥手道，“我需要知道一些要紧的事……”

　　　　“呵，要紧？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我看你好端端的休息了一下午，不像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嘛。”，说起正事，辰七的脸色更臭，忍不住出声讥讽道。

　　　　于梁立刻恍然，敢情这姑娘一直监视了自己大半天，就是憋着不出来搭话，难怪会这幅暴脾气。

　　　　“好吧好吧，是我不对，我应该一回来就跟你见上一面的。”，于梁无奈的笑笑，摊手道，“不过我要你办的事，可是关系着那蔚公主的前途的，你总不希望我在和谈的时候将她送到突厥吃沙子不是？”

第456章　敢毒皇帝？（）　
提起李婉蔚，这辰七瞬间像是被捏到了命门一样，冷酷的俏脸浮现出担忧之色，恶狠狠的瞪了于梁一眼后，嘟囔着嘴道，“你说大话的本事我已经见识过了……说罢，要我做什么。。”

　　　　“进宫一趟，去石虎，我要知道，为何陛下还不召见我。”

　　　　于梁赶紧扯出正题，摸着下巴道，“眼下突厥使节最快明日便能赶到长安城，留给我准备的时间不多，所以，越快越好。”

　　　　辰七微微点头，看来是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或者对于梁认真应对的态度比较满意，脸色更是缓了三分，很快的答应道，“我马上去，你等着。”

　　　　说罢她便身形一晃，竟然施展轻功如乳燕投林一般轻跃而出，于梁目送她离开后，心中稍安，坐在**边上耐心等着，心思不宁。

　　　　让他意外的是，辰七并没有离开多久，仅仅两柱香的时间便回来，看到她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事实后，于梁惊得耸了耸眉毛。

　　　　话说，就算这姐们再牛，那也比不上跑车的速度不是？她是怎么做到以两柱香的时间从大理寺到皇宫跑个来回的，更不用说还得石虎什么的……

　　　　当然，他的惊讶很快的有了答案，因为就在辰七身后，又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影子，看上去那么不起眼，但是一旦显露身形时，给人的压迫感简直到了顶点。

　　　　影卫头子，石虎……居然亲自来了！

　　　　于梁深吸一口气，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微微叹道，“看来你早就知道我已经回到了长安，所以专门在等着？”

　　　　“是，也不是。。”，石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非常精分的说道，不过他显然不是摆酷的人，又主动解释了一句，“我知道你已经回了长安，却不是专门等着你。”

　　　　顿了顿，他眼神中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