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 第177部分

　　　　二人随即打马上前，追赶到官军旁边，以金铭声发号施令。

　　　　这些官军也称得上训练有素，得到主将命令后，立刻改变了战法，逐步的压缩战局，迫得宁王私兵不得不后退。

　　　　战场上的任何异动都能引起无数人的注意，更何况，官军这齐刷刷的行动，若尉迟子弟还不会随机应变，那简直对不起这个姓氏了。

　　　　“……双刀集那边，似乎有人冲出来了。”

　　　　林霩眼尖，冲着于梁提醒道，只见那黑黝黝的双刀集中，火把突然明亮了起来。

　　　　“是我的人，厉害，这么快就洞悉意图了嘛。”，于梁观察了火把的轨迹后，立刻含笑点头道。

　　　　关键时刻，这些尉迟子弟的战场嗅觉还真不是盖的，眼瞅着官军是合围之势，便立刻从双刀集这死亡牢笼中往外冲。。

　　　　于梁不担心他们会被拖延，只是对这些大小舅哥的身体吃不吃得消有些忧虑……毕竟他们虽然强，但也不是铁打的，一晚上两场恶战，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冲出去之后，宁王的人可不会主动让道，唯一与官军汇合的法子，便是杀出一条血路。

　　　　“去接应他们！”，于梁立刻皱着眉头吩咐道，很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

　　　　当然，林霩并没有计较这点小小的不快，反而异常力的指挥一只精兵赶过去……此时能于梁一个人情，他说话的底气更加十足。

　　　　有了官军的援手，再加上尉迟子弟自身实力，双方终于交接在一起，于梁顿时欣喜，也不顾自身安危，打马飞奔了过去。

　　　　“大哥！”，尉迟子弟瞧着他赶来，兴奋的手舞足蹈，与浑身是血的样子形成了异常滑稽的对比。

　　　　“别废话，赶紧止血！”，于梁看得心疼，亲自下马为他们包扎。

　　　　这一晚上的战斗，大小舅哥们人人带伤，不少人还伤得颇重，只是全靠一口气撑着才没有晕过去。

　　　　林霩这人是治兵惯了的，哪里会忘记带行军大夫，当即便给予了尉迟子弟救治，让于梁终于舒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等他放下心来，背后便猛然传来了一个阴冷的声音。

　　　　“你的人是人，我的人就是野草么？”

　　　　于梁身形一顿，已经知道了身后之人是谁，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会发脾气，回转身后，满脸愤怒的齐鸿依赫然入目。

　　　　“那个，她们也是自己人。”，于梁苦笑一下，朝着林霩重重点头，后者神情异常古怪，迟疑着不动，跟石化了一般。

　　　　齐鸿依是官府中挂着号通缉的马贼，再加上前些日子重重的坑了林霩一把，此时要双方坦诚相见，似乎的确有些困难来着……

　　　　“我知道你们很不对路，不过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有什么事，大可以以后在桌子上坐下来说，我会拿出让你们双方都满意的报酬来。”，于梁深吸一口气，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至于现在，赶紧救人。”

　　　　他话说到这份上，林霩终于暂时放下了成见，沉闷的挥了挥手，示意军医去给马贼救治。

　　　　此时宁王私兵已经有一小半被压入到了双刀集中，里面混乱一片，力图自保的马贼当然不会让对方轻易入内，双方立刻爆发出冲突来，一时间，宁王私兵腹背受敌，败势更显。

　　　　林霩不想看见齐鸿依等人，借口指挥战局，带着亲信护卫奔赴离开，于梁明白他的意思，并没有跟随着，而是宽慰了尉迟子弟几句，确定他们性命无碍后，便将目光转向了齐鸿依和马麟道。

　　　　今晚上，这二人的确出了大力气，没有他们的帮助，尉迟子弟全军覆没的可能性极大！

　　　　“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于梁朝着马麟道重重颔首道，后者大喜，拜谢不止。

　　　　于梁将他拉起来，目光朝着张仲马平等人，同样点头笑道，“至于你们，愿意跟着我的，我同样欢迎，若有其他的想法，我会尽力满足……这是谢礼。”

　　　　一边说着，于梁一边从怀中摸出了银票，看得张仲马平等数十人眼睛都直了。

　　　　于梁出手不可谓不阔绰，平摊下去，每人可以分到将数百两银子，绝对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给予了马麟道等人奖赏后，于梁又将目光看向了齐鸿依，这位女土匪头子阴沉着脸，抄着手一言不发。

　　　　“今晚上，你居功至伟，我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于梁始终面带笑容，看着她身边稀稀落落的随从，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齐鸿依的嫡系在今晚的行动中损失惨重，足足死了一半以上，对于只有合作关系的双方而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除了咱们事先约定好的条件，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再提。”，于梁平视着她，带着歉意的说道。

　　　　齐鸿依木然半响，摇摇头道，“我没别的要求，只想将死去的弟兄好好埋葬了。”

　　　　“可以！我会让他们以良民的身份入殓，同时给予他们父母兄弟以抚恤。”，于梁立刻答应了这个要求，郑重的给予了保证。

　　　　齐鸿依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犹豫了一下，沉声道，“至于其他的事，等战斗结束了再说吧……”

　　　　她指了指双刀集的方向，那里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胜负很快便能知晓了。

第452章　决断后事（）　
此时的双刀集俨然成了血的地狱……厮杀声鼎沸得震破了天际，隔得数百米外，于梁都能嗅到空气中飘来的淡淡血腥味。

　　　　土墙不过方圆三百米左右，这么小的弹丸之地却挤进了将近两千人……几乎达到了闭着眼睛挥刀都能砍到人的程度。

　　　　这种情况下，个人武艺其实作用已经不大，再牛逼的身手总架不过三头六臂，防御完全靠的是身上的铠甲，还有期盼对手的准头不是那么好而已……

　　　　马贼们自然不想让宁王私兵们进来，所以他们一面守在集镇口，一面想方设法突围。

　　　　和于梁一样，这些狡猾分子也敏锐的察觉出，只有混乱才是逃出生天唯一希望……那两拨强悍到莫名其妙的队伍目的显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种被波及无辜的感觉相当郁闷，很多人都发誓一定要跟齐鸿依算账。

　　　　他们不笨，哪能没猜到这一切都是这位女盗匪的计谋！

　　　　当然，还是那句话，报仇什么的，得等到活着回去之后再说……起码从目前的形式来看，马贼们没有任何全身而退的可能。

　　　　凉州官军铁壁合围之下，想要冲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林霩也下了死命令，谁放跑了任何一个人，斩！

　　　　“一边倒的战局啊……不过我喜欢。”

　　　　料理完齐鸿依等人的后事，于梁吩咐尉迟子弟好好养伤，自己则轻骑赶到了林霩身边，看了看双刀集的景象，淡淡说道。

　　　　“胜负只是时间问题，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天亮之后怎么做？”

　　　　林霩同样淡笑着，轻抚着胡须，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骚包的人啊……于梁心中暗笑，斜视他一眼后，轻咳一声道，“等到天亮再说吧……在那之前，我想好好欣赏一下你手下的本事。”

　　　　“如你所愿。”

　　　　像是感受到了于梁的情绪，林霩又收回了笑容，变成平日里那副官威的样子，冲着旗手颔首几下，下达了继续猛攻的命令。

　　　　一个时辰后，双刀集终于被攻破了！

　　　　四散的马贼和宁王私兵们混在一起，直接面对官军无情的围剿……弓**什么的，不止宁王的人带了，官军同样管够。

　　　　失去了屏障，只能拿人肉去抗，战局越发的明朗起来，任何人都知道，哪怕是宁王私兵自己都知道，覆灭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们疯狂的进行突围，试图混在马贼大队里一起逃出去，当然，面对官军无差别的攻击，很快的便放弃了这荒谬的想法。

　　　　天快亮时，战局已经基本结束……残存的马贼和宁王私兵们居然孤注一掷，拿双刀集的商贾和平民左右人质，要求官军退兵。

　　　　这种愚蠢的做法很快便遭到了报应……林霩回答他们的，是数不清的**箭还是官军们冷漠的快刀。

　　　　黎明时分，双刀集中除了官军以外，没有了任何还能站着的人。

　　　　“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林霩和于梁在重重围护下，赶到了双刀集中，站在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土墙边上，于梁以手掩鼻，忍着浓烈的血腥味，淡淡吩咐着。

　　　　林霩自然照做，挥手示意麾下军士将双刀集里里外外重新翻个即便，只是，他的脸色并不大好看。

　　　　这场夜战，对手的实力不弱，他手下的官军死伤将近三成，绝对是个难以承受的数字。

　　　　好在到目前为止，于梁的既定计划都已经实现，也算是值回了票价，林霩只能将不爽压在肚子里，背负着手一言不发。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四处搜寻的军士们纷纷汇报了情况……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打扫战场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必须得很快赶回长安城去。”

　　　　于梁沉默了片刻，这才冲着林霩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问，而有些答案是我给不出的。”

　　　　毫无疑问，他们这次将宁王得罪狠了，若那位王爷真发飙起来，于梁应对的办法倒是有，但是效果如何，那只能是天知道……

　　　　“……我需要一些保证，还有，你留下的这些烂摊子……”

　　　　林霩先是点了点头，随即皱着眉头，以目光示意齐鸿依等人，于梁闻弦知雅意，淡笑道，“这不是烂摊子，而是一笔财富。”

　　　　眼下大局已定，于梁也不再关子，沉声道，“咱们这次杀了这么多人，消息肯定是捂不住的，除非以后双刀集成为废地……不过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段纯属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我们得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比如马贼袭击了这里，屠杀了整个集镇，你带着人剿灭了马贼，还收编了一些投诚的人。”

　　　　于梁指了指齐鸿依等人，笑道，“如此一来，她们便有了正当的身份。”

　　　　林霩听明白了大概，皱眉道，“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两点，你以后再也不用为境内马贼烦恼……听说过养匪自重么？”

　　　　以马贼对付马贼，成本很低而且回报高超，除了担一点点名声败露的风险外，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

　　　　林霩沉默片刻，不置可否道，“第二点呢？”，于梁双手一摊笑道，“拿住我的把柄，算不算给你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这话颇为陡然，林霩面色顿时尴尬异常，他的确有要于梁给予保证，免得玩什么过河拆桥的把戏，但如此大之咧咧的说出来，却像是被窥破了心思一般。

　　　　“她以后算是我的手下，在你的地盘上活动，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明白了么？”

　　　　于梁意味深长的打了个响指，他知道林霩是聪明人，也懂得利益的道理……共同养一只匪类，其实是将双方都拴在了一条绳子上，彼此都不敢出对方。

　　　　林霩犹豫了足足一刻钟才重重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便是。”

　　　　“那么其他的事就更加迎刃而解了，我这次来凉州，是为了平叛胡人造反的事，眼下元凶已经被铲除完了，剩下的步骤，你知道该如何做了？”

第453章　重回长安（）　
于梁含笑问着，林霩点了点头道，“恩威并施，将那些被宁王挑拨起来的胡人势头压下去。。”

　　　　“很好，那我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你就等着在述职后，升官发财吧。”

　　　　于梁大笑着拍了拍林霩的肩膀，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催促他赶紧让手下处理战场，一个时辰后，大队人马重新启程，林霩回凉州，而于梁则赶时间，确定尉迟子弟伤势无碍后便立刻往长安城而去。

　　　　他走的匆忙，很多事都只能草草交代一遍，不过齐鸿依倒是个懂事的，并没有多刁难他，反而隐晦的说明会配合林霩的行动……不得不说，这女马贼真有几分政治天赋。

　　　　与来时不同，这次回城他的队伍庞大了不少……马麟道等人几乎都没有选择离开，反而齐心的跟随着于梁混，看来是被他的财力和名气折服了。

　　　　于梁大方的收下了这些新来的追随者，经过双刀集一战的考验，这些人的忠臣度自然没话说……反正得罪了宁王，只能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了。

　　　　一行人以最大速度往回赶，若不是碍于尉迟子弟的伤势，昼夜兼程都是可能的……当然，实际情况也差不多，他们为了省事，沿着官道走的时候，根本不考虑投宿客栈，而是行到夜幕降临时，就地安营扎寨，凑活一晚上。

　　　　于梁很不喜欢这种赶路的滋味，连着吹风，他无比怀念泡在木桶里享受着温水的感觉……这是穿越后，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很有几分洗桑拿的感觉。。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白天在马上颠簸，晚上做梦都跟坐过山车一样。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已经进入了司禄州的地界，再要一天时间，便能重新回到长安城中去……掐指一算，正好是距离出发十天。

　　　　与往常一样，今晚上的住宿同样错过了客栈，只能在野外露宿……不过此地到底是大唐经济最繁荣的圈子周围，尉迟子弟在百忙之中从沿途经过的集镇里买了烧鸡和烧刀子，算是最好的犒劳了。

　　　　篝火被架起，于梁和尉迟子弟席地而坐，马麟道等人也夹杂其中，不分彼此，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弟兄，没那么多的客套讲究。

　　　　“大哥，干！”，尉迟子弟将酒水给于梁满满斟上，豪气的一饮而尽，其他人纷纷效仿，一坛子烈酒瞬间见底。

　　　　大唐酒水度数普遍不高，不过这烧刀子是个例外，于梁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炼制，感觉跟后世喝二锅头差不多，这么一大碗下去，顿时脸耳都红了一片，浑身暖洋洋的，赶了一天路带来的疲惫感不翼而飞。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饮食绝对不算健康，只是对于饥肠辘辘的于梁等人来说，简直是世上最**的东西。

　　　　一行人足足吃了大半个时辰，借着篝火，伶仃半醉，横七竖八的倒着，鼾声如雷。

　　　　于梁也有些恍惚，不过还是本着安全的原则，让尉迟子弟坚持守夜，这些大小舅哥闹腾归闹腾，警戒心却深入到骨子里，一声令下后，立刻布置好了基本的防御。

　　　　心中安稳了一半，于梁拖着疲惫的身躯正要休息时，猛然听见耳边传来了如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回头一看，却是张小六搓着手，一脸忐忑的样子。

　　　　“有什么事？”，于梁回过身笑着问道，他对这小伙计越发有好感，这次凉州行，头功当算在此人身上。

　　　　“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犹豫了几秒钟后，张小六毅然半跪下，诚恳磕头道，“小的以后还想跟随大人！”

　　　　于梁眉毛一扬，笑着反问道，“哦？你不反悔？”

　　　　他不怀疑这小伙计的诚意，只是在大唐这种强调忠义的社会背景下，无缘无故背叛原东家投靠新主人，与变节无异，非常让人诟病。

　　　　“胡老板待我恩重如山，小的必定以死想抱。”，张小六赶紧竖着手指发誓道，“可是见过大人后，小的才知道天下竟有如此人物，此生无憾已，只愿鞍前马后服侍大人。”

　　　　于梁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扶起，颔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很有上进心。”

　　　　人都有斗志，否则几百年前那陈胜吴广又何必说什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