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的狩猎与满人不同,不是将动物赶到林中惊出射杀,而是直接将圈养的动物突然末栅放了,猎手们停顿半晌后,拍马追杀。因为草原平阔,少有沟壑林木,且动物们奔跑起来四向皆有,方便马匹的追逐与奔跑。满人秋狩时更多注重的是箭术,而蒙人则马术箭术并重。因为箭的射程是有限的,马儿配合不好,便是射不到猎物了。
起行告别完康熙和苏完后,依旧五十名的满蒙选手是步行到营门口准备上马待战。胤禟是实在担心这个丫头的实力,路上轻扯她,问道:“你行不行啊?从来没见你拉过弓的。”
胤祹也是担心得不得了,看了一眼赫敏后轻声嘱咐:“不行就不要逞强了。安全第一!”
这两个男人还真是婆妈耶!
乐殊是怪瞅了二人一眼后,奇道:“两位想让我喊你们皇兄吗?”
臭丫头!又来了!
胤禟和胤祹互看一眼后,觉得自己有被虐待的嫌疑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行至栅边,早已经有侍从牵好了各人的马匹,乐殊的坐骑是胤祥给挑的,兄弟当中他的马术是公认的好,这样的重任自然是委托给了他。
一匹看起来就脾气好得不得了的牝马!瞧向人的眼神都无比温和柔顺。
乐殊是看得很想叹气,扭头看跟在身后的胤祥道:“你挑给我的就这马?”幸亏不是挑牛,否则他一定会给自己挑一头奶牛来。
胤祥看看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个丫头到底藏了怎样的把戏,不过:“就你那马术?还是小心点吧。”别和赫敏一样摔了脖子。
他不说,乐殊也猜得出来他在想什么,一撇嘴就是搬鞍上马了。只是:“你真不带弓箭吗?”胤禩瞧她马匹左右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乐殊听了突然想起承德的旧事了,抿嘴一笑道:“我哪有琪姐姐那样的福气,不带还会有人送来。”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胤禩的面上一红,瞪了乐殊一眼后拨马走了。
狩猎的猎物在山脚下的木栏里,有秋鹿、白斑鹿、梅花鹿,有羚羊、山羊和跳羚,此外还有大批量的狐狸、豺狗、獾狐和野兔。全是跑得贼快的那种玩意儿!
随着山脚下牛角号响,关猎物的木栅是突然开启,被关了好几天早已经胆战心惊的小可怜们是玩了命的撒丫子就往外跑。而半山腰上的猎手们也是一马当先的疯冲了出去。因为两侧有兵勇在敲锣威吓,所以动物们大致的逃跑方向都是远方的平原,在跑出去大概半里地后,确认后面的马匹差不多追上时,兵勇便各自退开了。
五十名猎手有四十九名全是疯狂的拍马追猎,个个拿弓持箭的满怀豪情,只有乐殊一个人慢悠悠的带着一个护卫似的家伙跑到在最后面。这种情形看在山顶上观战的众人眼里不能说是不奇怪透顶的。一个个全扭头看满脸含笑的老康,他好象是知情的,这个乐姑娘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啊?
追出去二里地时,猎物已经极其分散,相对的猎手们也是疏散开来了。在确定不会再行伤人后,乐殊是松下了马疆,抬手伸向了随从。而那个不知道到底用来干什么的随从在这时,终于是打开他一直抱着的那个木头盒子,从里面是端出来了一只极其精焊短小的火铳!
装药、上镗,瞄准跑得已经最远的一只秋鹿,狙击发射!
一声轰响,秋鹿应声倒地!
突来的炸响,惊得所有猎手都是回首观望,可当他们看清楚乐殊手中的武器后,全部是惊呆了,当然这中间还包括了远在山顶上的观众们。
“我的天!是火铳。皇上,您的那个乐姑娘怎么会用火统呢?”苏完瓜尔佳简直是惊呆了。火统这东西虽远在明朝时就有,但数量极为稀少,就算皇宫禁内不过一二只用来赏玩的。平定沙俄后,康熙选用重金是派人到沙俄偷运回来了一百只火枪,组成了火枪营。但他们所运的全部是四尺长的长铳,而不象是乐殊手中的那把只有尺半的短铳,更不象它有那么长的射击距离。
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弄这个的?
看见他们都吓呆了,老康是这个得意,拍拍苏完的肩膀笑道:“苏完,你的女儿不会这个了吧?”不只赫敏不会,康熙相信全大清国也只有乐殊一个人会玩这样的东西。前天晚上,她提出问自己借那对火铳时,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一直知道她精于洋术,却不料想她连这个都会玩,而且看样子玩得很是不错噢。
有面子,太有面子了!
接下来的过程就不用细讲了,乐殊不负老康所望是大发神威,实在是因为这时候的火铳技术太差,打一枪就要换给侍从装弹一次,而且射程极远又没有瞄准器,噪声还极大,连个消音器也没有。太失水准了!
乐殊边打边想,如果要是有消音器就好了,这些古包子们若是看见远处的猎物一个个奔然倒下,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只可惜,时代不同啊!
但即便是如此,即便后来缓过神来的众人仍然努力骑射,但是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理论千古不变,乐殊最终有绝对性的优势获得了全场第一名。
绝对有了面子的老康自然是好生的疼赏了乐殊一番,午膳宴会时更是一鼓脑的将好吃的切好送到她的桌子上,不只瞧得赫敏眼红嫉妒,连众家阿哥也是气愤极了。于是乎,在宴散之后,七个阿哥以绝对气势汹汹之态是冲进了某乐的小帐蓬。
结果,令七个人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乐殊正在泡热水!
这里要仔细说明一下,不是全身泡热水澡,而是给双手泡热水。只见她坐在榻上,面前小凳上摆了一个铜盆,里面是盛了半盆热气腾腾的热水,她把双手是紧紧按在盆底,表情好象甚是痛苦!
胤祹心里是忽悠一下,赶紧是过来坐到她的身边惊问道:“你怎么了?”瞧这一头汗出的,脸色刷白。刚想拿帐子给她试汗,胤禟却已经是代劳了。其余五人是分别坐到了那铜盆四周,看着那热雾袅袅中的一双玉手,气散水清时终于看清楚了。
“我的天!怎么会这个样子?”胤祉是没有想到,乐殊的一双纤纤玉手竟然变得青筋暴显,不只筋络全浮到了表面,连血管都跳了出来。太吓人了!
乐殊咬着牙回道:“难道你们以为火统那么好玩吗?”这技术落后了人真是可怜啊。乐殊的枪法是在大学毕业那年因为‘恋爱失败’满心抑郁,然后一时激愤就去了意大利,然后又一时好奇参加了人家那边办的暑期枪训俱乐部学的。放在三百年后,绝对是菜鸟级别。可放到三百年前,却赫然是成为了第一号金交椅!
只是,这时火铳的反震力道太强!打猎途中因为兴奋,所以不觉得。真正平静下来后,青筋血管却是全跳了出来,双手一直颤抖不说兼有抽筋的现象,赶紧是叫了太小监提来热水给自己泡手。
真是可怜啊!
胤祺是边看她的手边叹道:“你这个样子,三天后的射箭根本是参加不了了吧?”手都成这样了,不养半个月是肯定不行的了。
乐殊无奈道:“不只射箭玩不了了,就连吃饭也成问题了。你们看……”说着把手是从手里抽了出来,一离开热水的环抱,手筋不由得又是抽搐了起来,吓得胤禟是赶紧给她按了回去,急骂道:“你这个女人疯了不是?明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逞强?”这万一要是留下个后遗症可怎么得了?
没有想到他会气成这样?
乐殊有些感动,尤其是看到他不知是因为气还是因为心疼,脸眶里都有星点后,更觉得心里又是酸涩又是负重。赶紧是安慰胤禟:“没事的,休息个四五天就好了。”
胤禟气得都不待理她了,把头扭到一边是气得直喘粗气,乐殊只好拿肘子顶他,陪好道:“帮我弄点吃的好不好?我刚才都没吃上什么东西,饿死了。”
“那就干脆饿死你算了!”不饿死你,迟早有一天会气死我,胤禟简直是受不了这个古怪到家的女人了。哪有女人这么拼命的?开始是不管自己死活的跳进湖里救自己,后来是不顾狼咬的救四嫂,再后来又是为了阻止自己找四哥拼命,为了救一个马蹄下的小乞丐,让马踩断了腿,又后来是明明酒量不行不会划拳却硬是为了‘面子’和十四拼了个醉如稀泥。现在更好了,居然为了‘不当皇女’这样的怪理由,把自己的手震成了这个样子。
“你这臭脾气是从哪儿来的啊?”胤禟快让她给气死了。
乐殊听得面部神经直想抽抽,怪声反问道:“咱俩谁的脾气臭啊?”明明是你的脾气大好不好?还有脸来说我?
……
接下来两个人斗什么嘴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在胤禟和乐殊都想起来要如何解决肚皮饥饿的问题时,才发现帐中早已经空无一人了。
虽然胤禟百般不放心乐殊的手,但仍然拗不过皇命圣旨,第二天在仔细嘱咐了乐殊八百回后,万般无奈的和八哥踏上了最后一次巡边的路程。
阿哥们走了,老康又开始了他漫长且亢长的接见会面活动。
没人管乐殊了,乐殊也因为手抖所以没有被派到去做任何的事情,唯一有人吩咐她的就是每天窝在帐蓬里睡大觉。百般无聊之下,只好是拼命看书了,那本禁书《西游记》!
因为一路极无聊,所以看书很刻苦。
在阿哥们都走的第二天下午,离京的二十八天,乐殊是终于看完了这整整一百回的杂书旁学。只是书看完了,事却又没干的了,闷得乐殊是只能真正的窝在帐蓬里睡大觉了!
不知道睡了多长的时间,只知道身边的空气好象渐渐变冷了,而压在身下的毡毯却不知道何时有了自主的意志,覆到了乐殊的身上。然后,一块接一块的热帕子是不断地热敷着乐殊那双已经恢复了不少,但却仍然‘有碍观瞻’的鬼手。
温暖、安定的感觉久久不散!
直到一阵奇异勾肠的清香传进乐殊的鼻孔,再传到早已经饥肠辘辘的肠胃中后,满脑袋已经睡迷糊的瞌睡虫终于败给了五脏馋虫,乐殊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睁开了迷濛的双眼,却不料,看到的不是哪个尽忠职守的小太监,而是锦衣华服却一身风尘的——胤祥!
'48'女儿记
女儿记
气氛有些尴尬,过程极其安静。
因为乐殊的手抖,所以老康是特意派了一个宫女来给自己适时喂饭。今天两顿饭侍侯得都极好,可晚饭她居然请了阿哥来代劳?真是大胆的丫头啊!
其实,乐殊更觉得这个胤祥才大胆,自己昨天都那样了,他今天居然还敢来?单独来?瞧帘缝外的天色,还是晚上来?来了还给自己喂饭?
真是的!“你只怕你四哥,就不怕你九哥吗?”真是怪事了,当初因为怕自己给老四告状,吓得他心惊胆战的。可现在呢?居然视胤禟和自己的‘亲密’于无物。真是怪到家了!难道他四哥是他的亲哥?九哥就不是?在吃完饭饭,利用完某祥后,乐殊是毫不客气的给了他当胸一刀。
只可惜的是,人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在帮自己擦净了嘴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新书放在榻边,将已经看完的西游记重新放入怀中后,转身就要走。
气得乐殊是一把拽住了他,想好生斥问个清楚。却不料,这个臭十三却是一个回身就是将自己按倒在了低榻上,鼻间相触,呼吸可闻。离得太近,近到乐殊可以看到他眼中浓浓的恨意,还有一些别的看不懂的东西,象是委屈又象是坚毅,但更多的则是决绝的慢慢隐藏,一直藏尽了所有的情绪后,起身,也拉起了乐殊,整好了她的床榻及衣衫,然后大步流星的扔开了帐帘就出去了。
乐殊没有起身追他,只是就算是不出帐,也知道他就站在帐外。
为什么?
因为就算是气极而走的他,仍然在深夜前给乐殊束好了帐帘。
射箭是个好玩的项目,只可惜乐殊没办法参加了。但是这次再坐在老康身边观看比赛时,却没有人再敢投来轻视的眼光了,尤其是赫敏和老瓜,简是一个叹到不行!不过赫敏虽然不再轻视自己,却依然以骄傲得无以复加!她仍以蒙旗的身份参加了射箭比赛,结果实力相差太远,落居第十。
老康的七个阿哥全部排有前十,除了赫敏外,蒙旗排在前十的还有罗布以及赫敏的兄长哈合台。当然蒙旗的实力还是很坚强的,他们虽然未曾夺魁,却稳占了从十到四十间的绝大部分指数。这样的结局不是人为还是天意?亦或者真是实力也不一定。但乐殊却宁愿相信这是人心人力。而不管怎样,这样的结局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最得体的收场!满旗得到了主子的荣耀,可蒙旗也显示了他们雄壮的实力,双方各得其所各表其意,这样的结局实在也算得上是上上之策了。
离开蒙古的日子已经一天天近了,射箭的第二天就是圈套。蒙古各旗主早是打探好了最近一批野马的动息,在圣驾离蒙之前,让老康和众阿哥以及大臣们彻底真正的享受一次蒙古人最疯狂的游戏。
套马之事,乐殊只在射雕里闻过几声,并不知真正的动向。所以当她和老康站在山崖上看着崖下受惊的野马群急驰狂奔,数百名蒙满男儿呼啸着,摇晃着绳套围追着上百匹无羁骏马时,荡起的不只是草尘飞灰,更是所有人激动的心弦!尤其是当数百名蒙旗男儿齐力束住了马群,成功的将所有的野马圈套回营时,那一路上纵情高歌、释意狂欢的模样,看在乐殊的眼里是无比的激动与感动。当然也有一丝不敢让老康察觉到的感叹!
这样的男儿,如果不生在帝王家,那该是多么的快意人生啊。
圈套的晚上是隆重的送别晚宴!
那场面热烈得简直是动人心魄,四十几旗的旗主和所有的阿哥重臣们再不分左右前后的排座,而是集聚在一起是纵情拼酒,大快朵颐。十几名蒙旗美女在赫敏的带领下是唱了一夜的舞,唱了一夜的歌。
那一夜,闹得很晚很晚很晚。晚到老康支持不住先回帐休息了,苏完支持不住回帐休息了,年纪稍大的蒙古亲贵们也支持不住回帐休息了。剩下的年轻人们也不坐在毡毯上,条几后了,而是三五成堆,十几成群的坐在一起尽情高歌,最后还一起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起来了。
乐殊手不舒服,没有参加他们的游戏,但要早早的休息却是不能,于是便隐身在一个阴影处,看着这一副以后绝对再也看不到的场景。
这些阿哥大臣们,今天在这里可以因纵酒而如此快意,但一回到京城,怕又是各自回到那个装了很久已至于再也脱不下来,以至于自己都分不清孰真孰假的面具后了吧?而纵使今后再有机会来这里,进行这样的晚宴,可伴随着年纪的渐长,恩怨情仇的日重,要想再复此时的心境,又岂是一个登天可求?
这样的夜,如此珍贵。
蒙古半月的北巡,虽然有惊有喜、有难有隐,但仍然是随着日子的终结而无情的结束了。
御驾临走的那一刻,一个大胆的蒙古女人向某个男人表明了她的情意,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个男人转手就是将她送来的弓是挂到了她兄长的肩上,以此表明我只把你当成我的妹妹!
某个女人一惯高傲,当众受到这样的待遇,又羞又愤气得实在是想发飚,只可惜她颇有脑袋的父亲和兄长按住了这个刁蛮的丫头。让送别仪式可以平静而顺利的完成了!
如同来时一样,乐殊仍然是享受着绝对与众不同的待遇,坐在老康的龙辇里看着一本据说已经不再是禁书的《西厢记》。可书看了才第一回,就觉得好象有什么不对劲了。扭头看老康,就见他一脸的低沉,毫无精神的看着手中一本已然是看了半个时辰仍然未翻一页的奏折。凑上前一看:这折子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