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想去呢,”妙姐儿在京里锦衣玉食惯了,有时候就会想起来那断粮无炭的时候,别说净面,就是喝的水也要紧着剩下的一点儿木炭烧才行。想着解困后,表哥抱着自己,不顾自己头发上身上的酸气和多日不洗澡的味道,在自己耳边喃喃道:“表哥一定好好待你。”
想到这里,妙姐儿又自已微笑起来,表哥说到做到,回来就打发姨娘,在南平王诡诈名声之外,又多了一个狠心的名声。
楚国夫人说话向来不着调,有一次就对着妙姐儿一头的首饰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话:“你这首饰拔一件下来,可以养人一辈子。”妙姐儿听的明白她的话外音,何必打发走,找个院墙角呆一辈子就是了,王妃也贤惠,王爷名声也中听。
可这是朱宣的意思,妙姐儿越发的含笑,很多人都弄不明白这是表哥的意思,又把自己推到风头上,前来学手段的又是一拨,好不容易才消停,当然也得罪了不少人,因为不说。想想京里,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都等着自己老了容貌不再,表哥老树再开新花。一想到这一块儿,妙姐儿就只想笑。
胖倌儿在马车外听着朱闵又说上两句在军中应该如何,不耐烦地摇摇脑袋道:“你比父亲话还要多呢。父亲空闲下来,就拉着我:胖倌儿啊,你去军中应该这样,应该那样。”这话听的朱闵和妙姐儿都笑起来,胖倌儿再晃晃胖脑袋道:“难道我不如母亲,母亲在军中也呆的不错。”
沈王妃牛皮一路吹下来,在陶秀珠和高阳公主面前是吹炸了,听的不炸的还是有许多。比如太夫人和家里两位弟妹,太夫人当然是不会分辨是不是吹牛,再问过朱宣当然是一力遮挡这破绽处,两位弟妹就听的心驰神摇,亲戚中一散播人人佩服。所以这后遗症就是胖倌儿不服气:“母亲都行,胖倌儿更行。”
“你这就般瞧不起母亲,”直到妙姐儿故作微嗔怪,胖倌儿才对着朱闵吐吐舌头不再说话。母子三人一路回来,在府门前下车的时候,对着一堆马车,妙姐儿只对着其中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随便问一句:“这是谁家的?”
这马车让人想起来韩国夫人当年的马车,也是装饰得不能再装饰,金玉都往马车外面装。门上的人不用迟疑就回话:“是江阴侯来拜王爷。”
一位侯爷拜客用马车,不过京里坐马车不骑马的人也多,妙姐儿只起了一丝好奇心,就是那位江阴侯夫人是有些猖狂,妙姐儿突然想看一看这位江阴侯是什么样子。这心思只是一晒就随即消逝。妙姐儿先往小花厅上来看管家的女儿端慧。
这才是正月里十八,端慧在小花厅上还在和管事的妈妈们在说收年下的摆设,再对过一遍,有哪些年酒要再请的,看着母亲进来,端慧郡主笑靥站起来,候着母亲坐下来才道:“妈回来的正好,来打听三月三的人都不少,问过父亲也要带福慧出去,我这里备办吃的东西呢,二嫂应该能出门,问一问她去不去?”
省力不少的妙姐儿这就点头,让一个丫头去问。再对端慧郡主低声开一句玩笑:“我辛苦带出来的一个管家人,送给公主真是不甘心。”
娇嗔的端慧郡主嘟一下嘴,这才笑的桃李一样灿烂:“母亲还有福慧呢,等福慧长大了也一样能帮母亲管家。”
趁此机会,妙姐儿好好地讨好一下女儿,就要是别人家的人,婚期订在夏天,衣带行风泛水的日子,想想端慧如花似玉的新嫁娘模样,妙姐儿突然觉得舍不得的很:“福慧每天只想你父亲,到钟点儿就要去找他。要是端慧,一定多想母亲不是?”
这一句讨好加上亲热的话,端慧郡主着实的想上一想,才对着母亲老老实实地回答:“端慧想母亲,也想父亲。”妙姐儿只能小小的气结一下,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我这两只小棉袄,都和父亲是亲近的不行。
有心讨好小棉袄,小棉袄只说大实话,做母亲的今天是突来的情绪,此时事情不多,打叠起来一肚子话决定好好讨好这小棉袄,看看今天成也不成。
话到嘴边还没有张口,外面有人来回话:“韩国夫人来了。”这是来见沈王妃。这一会儿被打搅,妙姐儿是不会高兴的,只能打叠精神去见韩国夫人,她要来只能说京里的闲事情。
端慧郡主等母亲出去,才在后面掩口笑了一下,母亲现在只疼福慧,眼睛里只有福慧,是不是福慧去找父亲了,这才来找端慧,端慧郡主小小的和母亲开了一个玩笑。
见人多是笑的云淡风轻的妙姐儿回房去见韩国夫人,韩国夫人一年也来个数次,每一次来可以听到不少小道路消息,今天韩国夫人带来的还是小道消息。
坐下来以后照例寒暄,寒暄过了韩国夫人开口就有些艰难,想一想要说再停下来喝一口茶,被打断母女亲热的妙姐儿打破这蘑菇劲儿,笑容可掬先开了口:“是什么为难事情,你只管说出来。”那面容上分明写着不好说三个字。
韩国夫人这才开了口,是一脸的同情和怜惜,对着沈王妃道:“是听到一些话,我想着我们好一场,不得不来说给你听一听。”
人缘儿是好事情,可是妙姐儿觉得应该是表哥和韩国夫人好了一场才是,多年情敌不会成朋友,妙姐儿觉得自己没有这样好心肠,只是耐心听韩国夫人说下去。从她嘴里倒是能听到上关宫闱,下至市井的小消息,此人若是不做夫人做奸细,倒是一把上下勾连的好手。
“是那帮人了,”韩国夫人一提起来新起来的这一帮子贵夫人就用这句话,妙姐儿好笑一下再听下去,韩国夫人这才把事情都说出来:“她们昨天吃醉了酒说了真心话,把京里的男人一个一个说过来,最后说王爷一心一意都不服。。。。。。我赶着特地来告诉你。”
妙姐儿含笑,其实是忍住笑,看来这京里在外面风流的贵夫人们,居然还有人向着我。韩国夫人应该是自己对那些人不服才是。
“我实话告诉你,年青的时候我也嫉妒你眼红你,不过你算是个厉害的到这一步。”妙姐儿在肚子里腹诽韩国夫人,韩国夫人正色对妙姐儿道:“你要小心才是,牢牢地握好了,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一会儿韩国夫人走了,妙姐儿决定大笑一场,韩国夫人让我看牢表哥,别让人看了笑话去,这事情真好笑。听听韩国夫人下面的话,妙姐儿才略为收些笑意,韩国夫人有些困惑地道:“说不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手段,不过,你已经到这一步,就自己好好握牢了才是。也算是给女人争一口气。”
妙姐儿有些许明白了,看来我这阵线上也有支持的人。韩国夫人算不算弃暗投明,妙姐儿窃笑着:我接不接纳她。看着她一脸正容,很是认真:“王爷是你的,你要握好了才是。男人呐,都是花花心性,看看到老了这不是也收了心。”
再想想王爷不老,韩国夫人有几分由衷的羡慕:“王爷一点儿也不老,比年青的时候倒多了些。。。。。。”说沧桑不是,说什么呢,反正是多了一些让人看着就心动的东西。妙姐儿做状的拉一下面庞,韩国夫人赶快解释道:“为你高兴呢,不老不是很好。”
妙姐儿不得不提醒一下:“到老了不收心的人多的是。”比如北平王,年年如故,听说在他治下强抢民女的事情年年都有。妙姐儿叹气,只怕也有逼死人命的,这些古代达官贵人们。
韩国夫人是没有听明白,只是点一头表示附合过了,再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有些年纪的里面,就数王爷最出色,王妃不要多心,”妙姐儿忍笑,一脸庄容点头:“你说的很是,”鼓励过以后,韩国夫人再接着往下说:“她们不服气呢,觉得自己年青漂亮,觉得我们老了。。。。。。”
沈王妃的耐性又一次上阵了,她要忍住才能不说话,不在话里有反问韩国夫人的意思,难怪她登门来劝自己握牢表哥,难怪她今天看起来这么正义感十足,原来是把自己同她划在年老的阵营里,把新一批贵夫人划在年青的阵营里了。这样看来,自己还成了年老阵营中的出头冒尖者。
抚着自己光滑面颊的妙姐儿决定一会儿好好照照镜子去,韩国夫人对自己这么大的信心,可不能丢自己这个人才是。再听下去韩国夫人的话就不象话了,她说的自己气上来了,或者是本来就有气,不过这一会儿是掩饰不好了。
“江阴侯夫人是什么东西,她也是皇族血脉却是旁支,嫁了一个小白脸儿不满意,自己想尽办法为他谋了一个侯爷位,又想着为他谋别的,”韩国夫人把江阴侯夫人的来处全部都揭露出来,妙姐儿也是正坐,表示听的很认真,听起来象是这位侯夫人在磨刀,而刀尖是对着自己,眼前有了解的渠道,妙姐儿当然是了解一下,不能辜负了韩国夫人的好意才是。
韩国夫人说到最后全是私心了,对着妙姐儿看一看,因她是刚从吴王处来,当然是整齐见客的衣服,一件瑰丽多彩的团纹锦衣,下面是青绿如意牡丹湘裙,裙下露出来一丝珠光,那是沈王妃鞋尖的明珠上的光泽。
这衣服虽然好,可是韩国夫人还觉得可以更好,再加上沈王妃衣服之多是京里有名,韩国夫人有几分讨好地帮着出主意:“她们说平时难见王妃,三月三那天要灌王爷酒呢,王妃从来衣服出色,到那一天一定和以前一样把众人都压了下去。”
金碧辉煌好,还是淡雅本色好,妙姐儿坐在这里纹丝未动,只是含笑倾听状,韩国夫人自己纠结的不行:“还记得你那件珍珠头面,一件素衣衫上缀上多少粉色珍珠,再没有人能比得了,”三月三那天妙姐儿穿什么,韩国夫人很是为难。
还是妙姐儿稳稳地说出来一句,帮韩国夫人解决了这个难题,坐在锦榻上的妙姐儿含笑徐徐道:“问问表哥才是。”一语提醒韩国夫人,她赶快称是:“可不是,问王爷最好,”话只说到这里,韩国夫人才尴尬起来,沈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象是有示威的意思,我可是一心来出主意的。
就是因为韩国夫人一心来出主意,妙姐儿忍到现在才说这一句,而且是为着解韩国夫人的纠结。可见这话说的不对,因为韩国夫人有些窘迫起来,妙姐儿赶快再道:“你也知道,衣服从来表哥要看过,我是不当家。”
这话更糟糕,多年认识这一对夫妻的韩国夫人当然知道王妃衣服王爷要看过,王妃首饰也是王爷也看过,韩国夫人有心吃味难过一下,又实在尴尬的紧。妙姐儿自己感叹一下,可见好人难做,有心解她尴尬,不想让她更尴尬。此事丢开,随你尴尬去。
“都说今年暖的早,三月三那天一定比往年更好看,”妙姐儿用这句话岔开来,和韩国夫人才重新攀谈下去。这样再说几句,韩国夫人这就告辞,站起来还不忘了再表表自己的功劳:“我上午来看你,说你出门了,下午先让人来看了两次,我才过来。”
换而言之来说,韩国夫人被新一代贵夫人们弄的在家里坐立不安,一定要过来面见沈王妃,把这些让她防备的话都一一地告诉她,让她说明白才行。此时功夫不负苦心人,就得到妙姐儿笑容可掬说两个字:“费心。”
一夜没有睡好,被新一代贵夫人气到不行的韩国夫人又折腾一天来候沈王妃,这一会儿得到这两个字“费心”就喜欢不尽,再叮嘱道:“你要争这口气才行。”这才笑吟吟走出去,象是可以预见到妙姐儿一出手,新一代贵夫人就要人仰马翻的样子。
回到房中的妙姐儿对着镜子照照去,都说不老不是。王美人也说,吴王也说,对着镜子做一个鬼脸儿,中年美妇人做起来也一般,觉得远不如年青少女们俏皮,看来这以后还是少俏皮的好。
韩国夫人心思一览无遗,妙姐儿不是不放在心上,而是没法放在心上,这一次在京里的贵夫人引起来以韩国夫人为首的贵夫人的嫉恨,才会有今天的事情,妙姐儿微微一笑,她眼睛里只看到这几位,却不知道年年都有这样的事情。
王爷一心一意,是让别人最为好奇最为不服的事情。夫人们再来朱宣面前晃,不仅是为着权势和富贵,还为着虚荣心。
“福慧哪里去了?”这是下午近傍晚,福慧郡主一般不会在这个钟点儿上去找表哥。可是丫头们回答还是如故:“去看王爷了。”
两件小棉袄,一个没有讨好成,一个没处讨好去,妙姐儿只能榻上坐着,让人再去问过顾冰晶好不好,顾冰晶已有胎动,妈妈们来回话都是喜滋滋的。过一会儿暮色西沉,房里昏暗下来,银文带着丫头们进来掌上灯,外面才听到回话声:“王爷和小郡主回来了。”
说是回来却是略有停顿才进来,锦帘高打起来时,刚满一周岁的福慧郡主却是在地上欢快的走着,一只手拉着父亲的手,这就往房中来找母亲。
福慧有些会迈步了,有时候也一定要下地上去走走,朱宣带着女儿刚在院子里走一圈,带着她进来重新换上一双干净鞋底的鞋子,抱到榻上去坐着玩,觉得意犹未尽:“带福慧去坐在马上,她高兴的不行。”长大了也象姐姐一样,也会骑马射箭。
妙姐儿把去吴王处说的话一一转给朱宣听,朱宣是听过朱闵过来回话,只是有些惋惜,吴王要是再加入皇子们争嗣,太上皇会很伤心。
“你春天再去看看他,多去看看他吧。”朱宣只能这样交待妙姐儿,房中对面坐着妙姐儿,榻上是玩着的福慧,在安乐中的南平王是可以明白吴王的心情,他会觉得孤寂,难免会有心思,这就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妙姐儿说着话就看着朱宣,韩国夫人说起来表哥还是有余情的样子,表哥不老她们才惦着吗?表哥老了她们一样也惦着才是。
晚上睡下来,妙姐儿一只手拉着朱宣的衣角,怀里的福慧缩在母亲怀里,也学着母亲伸出小手来抓着父亲的衣角,而且觉得有趣,抓住以后对着母亲甜甜的一笑。朱宣逗这母女两个人:“抓着我衣服作什么,怕我夜里睡到床下去?”
妙姐儿很是正色:“要握牢表哥才成。”朱宣在她的手上轻轻拧一把,取笑道:“又是什么淘气主意,看看福慧这就学会了。”福慧郡主对着父亲笑嘻嘻,再伸出一只小手也抓着不放。
这才一笑的妙姐儿告诉朱宣:“有人告诉我,握牢表哥才成。我这不是在照做呢。”
“是表哥是握牢妙姐儿才是,”朱宣伸长手臂把这一对母女搂在怀中,挤在中间的福慧郡主格格只是笑,以为父母亲在和自己玩。朱宣大手在妙姐儿头上轻轻抚摸,忽然而来的一缕孤魂,为什么忽然而走。一旦爱上就是情深,南平王觉得应该担心的是他自己。
“今天韩国夫人来,帮我出主意,三月三穿什么衣服,”妙姐儿眯了眯眼睛微闭上,有几分睡意朦胧的和朱宣说话:“我都老了穿什么都行,倒是端慧和福慧要好好打扮才是。”
朱宣也闭上眼睛,慢慢和妙姐儿说着话,没把韩国夫人这个传话精放在心中。
传话精几天要来一次,一直来到三月三那一天,早早让人送了信来:“我先动身了,去那里等你。”听起来象是情人般多情。
妙姐儿携家带口,出门就比较慢,老侯爷不在,奉着太夫人也出了门,两个妯娌当然是一起要去,这是她们难得出门的几次,也是出了正月就时时来和大嫂谈论这游玩。
二月里雪一化,春风就越林而来。妙姐儿看着福慧有些乐,对同坐在马车里的端慧郡主道:“看看你父亲,让福慧穿了这么多。”福慧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