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姐儿只是淡淡“嗯”上一声,再移步到儿子房里一一打量过来,这才重新走出来外间榻上坐下来,对闵将军不容分辨地道:“我看着不舒服的东西多,我要打发了才行。”
“是,”朱闵只求父母亲不会冷落自己,给自己白眼儿看,这一会儿心乱无比,再说母亲说话当然只能是听。
妙姐儿点点头,往外面喊进人来,一一指着壁上仕女图,几上香叶三瓣,再就是书架上修仙传这样的书,里面神女湘君,当然异于常人,人间哪里去找。
一样一样收拾下来,说一样,闵将军的头就低下来几分,这里收拾一个干净,妙姐儿犹不走,对着银文道:“打开库房,有几样古画,张良拾履,牡丹富贵,这几张拿过来,再就是王爷写过的一幅家训挂在这里,去书房里取去,朱寿放着呢。”
然后是杂书:“刚中了探花也不能就丢下正经书,以后我来只想看到兵书,四书,诗集看看附庸一下风雅也倒罢了,正儿八经的弄起来倒是不必。”
朱闵垂首站在母亲身边,再陪着她出院子去,妙姐儿再看院子里,山石多古朴,花草要摇曳,这儿子整个一高人雅士,这院子收拾的好,妙姐儿一时也舍不得弃兰草而就枯树,倒有些微笑对朱闵道:“晚上备酒菜,在你这里赏花草,别嫌肉浊酒混吧。”
这样雷厉风行一顿收拾,妙姐儿心里舒服许多,丫头们把收拾下来的这些东西都搬到王妃房中来。心里舒坦不少的妙姐儿就着院外和风,随手拿起来一本翻一翻正好是汉皋解佩,妙姐儿看杂书倒不是本本都看,这一本拿在手上就看的津津有味,直到面前出现一个身影挡住些光,这才抬起眼眸来一笑,却是朱宣站在面前。
也是微笑的朱宣伏下身子来看一看道:“这倒象是儿子的书,这样的书也少给你看过。”妙姐儿这才微撇一下小嘴儿再一笑道:“象是自我去表哥书房,倒害的表哥也少摆出来多少书不是,”然后对朱宣道:“这书好看,神鬼仙佛的,又是美人袅娜,表哥看这书的时候可曾入梦过?”
朱宣在对面的榻上坐下来,失笑道:“我要入梦不是战场上马蹄声就是朝堂上纷争声。这种稀奇古怪事情就入梦里也经不得那马蹄声催人声争论。”南平王偶尔也说几句这样的实心话,我哪有功夫梦中会这样的美人去。
这话正合着妙姐儿下午对着方氏的心思,多少官员富商们为儿女亲事往这里来,只有我们家的这两位弟妹尚有心思赶快先把自己亲戚弄进来,要没有朱宣这样的俗人在,怎么能有方氏和申氏这样乱悠闲。
朱宣含笑看着妙姐儿歪着脑袋又看上一会儿,这才道:“我把闵儿房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并没有活在高山云峰处,吃的也不是黄精山药,哪里养出来这样的品性儿,”妙姐儿深自后悔对朱宣道:“表哥,我倒不能怪你,你平日里就事情多,倒是我太疏忽了。”
“啊,是吗?”朱宣温和地看一看妙姐儿自责的神情,招手命她怀中来,搂着这个老大不小的六个孩子的母亲,这才柔声道:“你又胡说八道了不是,要有疏忽也是你我的事情。”再问道:“说你晚上在闵儿院子里摆酒,我倒是看不明白,你为他这个糊涂孩子摆酒吗?”
妙姐儿这才格格笑起来,丢下书伏在朱宣怀里笑上一会儿才忍笑道:“是为他摆酒,我安心酒肉香气去熏一熏他那院子。”
“听起来真淘气,”朱宣也笑着道:“我还以为你摆酒庆贺他回家了呢,我要赶着来问问你,难道你倒觉得这样不入凡尘的倒好。却原来是你又淘气上来。”
夫妻两个人相拥着笑上一会儿,妙姐儿才眉眼儿笑盈盈问出来:“表哥可曾梦到过妙姐儿?”难道我在那梦中也经不得马蹄声催不成。
朱宣作回想的样子,刚摆出这个模样儿出来,下颔就被妙姐儿扳住,娇滴滴逼问上来:“可曾有过,”然后不乐意地道:“不许说没有。”说过以后,自己觉得实在是太牵强,这才微微一笑,松开扳住朱宣的手,重新倚在朱宣宽厚的胸膛上只是轻轻的笑。
房里一时没有人说话,朱宣双手搂住妙姐儿嗅着她发上的香气,过上一会儿才道:“给八皇子订的是先皇后明氏一族。”
妙姐儿略带吃惊,这才几天,朱宣的动作可真是快。南平王看着小妻子有些诧异的表情,微笑道:“皇上有立皇嗣的意思,皇子外戚足堪重要。明天你进宫去见太后,再去见皇后,明氏一族多出皇后,多贤淑之女,这是首选。对八皇子来说,也是一个好兆头。”
有野心的八皇子应该想一想这兆头有多好,明氏一族多出皇后,与他们联姻的多是皇帝。当然当今皇后不是出自于明氏。
房外渐黑下来,妙姐儿和朱宣这才一起站起来,先去看一看福慧郡主,依然是睡多的时候,雪白的面孔梨子般大,朱宣低声再断言一次:“我们福慧一定是个好孩子。”
这才夫妻一起走出房门去,看着丫头们回话:“酒菜俱已备齐送到闵将军院子里去了,小王爷们和小郡主都过去了呢。就候着王爷王妃再过去就齐了。”
月亮初上树梢头,南平王夫妻一起漫步往闵将军的院子里来。儿子回来还算受教,这件事情可以放下心来,妙姐儿在路上把去看方氏的话一一告诉朱宣,说到自己教训方氏,朱宣表示很对:“早些说她,没准儿早就好了。”
听起来方氏缠绵病榻倒是妙姐儿的不是,好在这样冤枉事情,自从弟妹们进家门倒是不少,弟妹们但有不是,先要问妙姐儿,沈王妃已经是成习惯,只是娇笑道:“早知道我是一贴灵药,我早就去了。”
一贴灵药妙姐儿突然调皮上来,拉着朱宣只是问:“听闻有解语花,我倒不敢,但是一贴灵药妙姐儿,这个倒是眼前有例子不是。”
“是啊,你何止是一贴灵药,简直就是表哥的忘忧草。”朱宣大力的吹捧一下,吹捧的妙姐儿眉开眼笑:“这样说话就对的很,我很是爱听。”
闵将军的院子里,朱闵正在气急败坏:“胖倌儿,你还不住手不是?”毅将军一旁指使外加喝彩:“摘的好,全摘下来给母亲和祖母插花儿去。”
院子里的兰花就遭了殃,兰花有些是刚从暖房里移出来的,为着晚上的家宴。此时全部胖倌儿一把拔光光,毅将军含笑看着三弟,是这样家里人热闹的好,还是你高人雅士般的好。
朱闵也能明白这位打定主意煞风景的二哥心思,昨天那才女就够折腾人的。端慧郡主站在一旁拈着丝帕乐不可支,
月明风轻中,看到父母亲相携着含笑着走进院里来,端慧郡主赶快上前去迎接。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六章,舔犊(十六)
第六百二十六章,舔犊(十六)
花架子上的鲜花是徐徐在绽放,两个小婢。送上香茶鲜果来,花架子下面一个木头红漆桌子,桌旁坐的是妙姐儿和朱闵。
含笑的妙姐儿今天是特地找出来空闲时间和儿子坐一会儿,看着一旁小婢烹茶,香气与花香混在一起,虽然是好闻,可是妙姐儿还是对儿子道:“这茶香气倒是不能与别的香气混在一起,这倒熏坏茶香。”
小婢送茶过来,朱闵亲手为母亲呈上一盏再道:“原本母亲也独爱茶香。”在朱闵记事中,父母亲就是一对雅人,秋月下弹琴,春花下烹茶。
心里只是忐忑的朱闵一直是担心父母亲从此在兄弟中小看自己,是以母亲邀自己过来小坐,朱闵还是高兴之中也有担心。
“母亲是个俗人,不懂这些,”妙姐儿这倒是实话,对儿子徐徐道:“品茶论茗,弹琴弄乐,你莫笑话母亲,这是你父亲样样教给我,带着母亲玩的才是。就这也没有许多时间去弄这些,”妙姐儿对着儿子话当年,面容上是甜甜,心里也是甜甜。
清风徐来中,听母亲对自己说她与父亲当年事,朱闵觉得独我一个人在这里听,觉得面上很有光辉。这几天里又有学哥儿跟着自己学的事情出来,朱闵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家里人人不满的人。
妙姐儿是回过朱宣,今天与儿子小坐说说话。高雅斯文原是对的,可是像宝二爷那样厌弃世途经济学问大可不必。儒家思想多有功成名京挂冠而去,这一想法实在害人。
千辛万苦求功名,然后为挂冠伴清风明月去,不如早伴明月清风的好,何必名利场中又走一场,再说这名利场中也不是人人易求。
小呷香茶的妙姐儿面颊微红,想起当年事,当时觉得苦不堪言,现在回想却是甜甜:“你父亲是琴棋书画样样来的,母亲不会,”朱闵听到这里,只是苦笑站起来对母亲长揖道:“孩子知错了,请母亲多多教导。”
花架子下这一个孩子,真的生的好,又生收拾自己,随时看上去都观之忘俗,妙姐儿笑容满面道:“你且坐下来,要还生你的气要教训你,也不必在这样一个好地方,又浪费我的好茶。有这几两好茶叶只是用来同你生气去,不如你父亲那里买个好儿,还可以哄着他弹琴给我听。”
花架子后面不知何时站在这里的朱宣微微一笑,妙姐儿这孩子说话,表哥弹琴从来是自愿,从她那张小嘴里说出来,倒成用心不纯。
我的妙姐儿什么都好,就是依然是表哥怀中的娇宠,所以对儿子从来也是慈母,朱宣也正好闲来无事,正好背后听上一听,母子两个人要说些什么。
春花秋月冬炉暖,也正是妙姐儿最喜欢的,朱宣还是要来听一听,不是太不放心妙姐儿,妙姐儿与儿子说什么,回来也会说给自己听,只是眼前这几个孩子,除了胖倌儿是打架生事不误以外,只有朱闵是最让人操心的。
朱闵重新坐下来,看一看小婢都已离去,身边是红泥小火炉,没有绿蚁新醅酒,却是二两新茶幽然有香。这正合了闵将军供香草之意,有花之清香却无花之艳丽。听着母亲柔声吩咐:“烹茶你在行,你只照管茶水吧。”
然后颇有得色:“今儿这景色好,母亲有你这个生的孩子陪着品茶,倒比你父亲书房里案牍劳形要有趣的多。”朱宣只是掩口失笑,这淘气孩子,偏了我还要得意几句,从花叶后面细看一回妙姐儿这三分得意劲儿,胖儿子得意时倒是一个模样儿。
“母亲与你父亲要是说起来,是门户不相当,”妙姐儿侃侃从头对儿子说起当年事情:“当年只是幼小,自你父亲接他身边去,时时教导时时规劝,只是当时在心里怕他惧他,有时候又恼怒他,”
朱闵含笑看着母亲转过脸儿来对自己面色绯红道:“记得当年年纪小,行步动步都要按着你父亲说的来,当然是心里恼怒他,偏又惹不过他。”父子两个人一个坐在花架子下面,一个站在花架子后面一起笑起来,都是笑的无声无息。
“这夫妻之间的事情,总是有一个人要拿个大总儿才好,看你二叔房里,你二婶这是病才好,论起来,你二叔倒有七分不是才对。”妙姐儿这样叹气说一句,偷听的南平王只是微笑,正听的朱闵却是诧异,二叔是何等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与二婶不和洽也是家人皆知,怎么倒是二叔的不是呢。
方氏与朱明之间的陋病,妙姐儿和朱宣这一对恩爱夫妻应该是都能看明白。方氏再有不对,朱明是有七分错。方氏但有说话做事朱明不喜欢的,朱明要么是躲开,要么是不耐烦就这么理论下去,就干脆自己行事。
妙姐儿想一想只是叹息地儿子道:“你二婶虽然说是个识字的,平时也是针指为主。并不在外面行走,何来见识。就有事情见的不明,你二叔花些力气一一说明白了,只要不是一个糊涂纠缠的人,总是会明白不是。做妻子的不明白或是不懂事或是年纪小,做丈夫的要么不闻不听,听其自然,要么就是自作主张,这样行事也是颇伤人心的。”
说到这里对着儿子抱怨一下朱宣:“你父亲当年就是这样,好在母亲倒是事事后来明白,不然的话,有谁会让着他。”
朱闵忍笑道:“是,母亲说的是,”此时父亲不在,当然是买好母亲:“母亲说的很是。”妙姐儿一一回想对比,方氏刚进门的时候,样样与自己不和洽,为一个风筝,送去又送回来,朱宣对着自己是表面训斥,背地里是带着出去吃饭,好哄着说道理,哄着妙姐儿不要与弟妹们置气。
而朱明则是礼仪规矩一大堆地把方氏训斥一通,房里不想去就去姨娘房里。方氏固然是一开始大方向就没有弄清楚,可是成亲后的一些细小事情,朱明的处理方式,方氏也是一直郁结在心里,也会认为和朱明是说不清楚吧。
是以妙姐儿一直同情方氏,对弟妹们一直和气宽容,妙姐儿日子不舒坦的时候就在朱宣外面风流去,家里倒是一直没有,就是南平王自己对武昌侯也会得意一下:“自接了妙姐儿来,并没有这样事情让她烦心过。”以南平王的古人思绪来说,他理当觉得得意,觉得自己照顾的好。
说到这里,原本觉得话有很多的妙姐儿突然觉得词穷,没有来以前是觉得有不少要对儿子说的话,这一会儿东思西想一下,只能笑一下道:“看我,母亲不会琴棋书画,就是口才也不如你父亲,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对你说才是。”
朱闵此时觉得温暖不已,父母亲并没有冷落我的意思,所以母亲备下香茶,同我在这花架子下面说话,说话中,不时飘过两三片嫣红的花瓣,这里是个好地方。
“请母亲只管教导,儿子谨领教诲。”朱闵是诚诚恳恳的对着母亲道,只想听一听母亲到底说什么。
妙姐儿拂一拂发角,再拂去衣上落花,未语忽然有些面红,又是想起来当年事情,花架子后面的朱宣看着妻子未语先羞的面容,心思也飞到以前。
“康宁虽然小,却不是不可教,论起来娇纵,家家都有娇纵的人。咱们家的端慧也是娇纵的,就是胖倌儿不也是娇纵的。”妙姐儿想起来胖倌儿学画鼻烟壶,把那工匠逼的连夜把儿子先翻墙送走,幸好外地呆上几天没有事情。如果这路上遇到什么强盗劫匪,谭鼻烟儿不把自己这一家人恨死才怪。
再说毅将军打架,胖倌儿打架,妙姐儿对三儿子道:“但有这样的消息来报,你父亲就要说一句,不同人打架倒是奇怪,就是我也奇怪,怎么这么的架打,安生坐一会儿不好。”
朱闵虽然不打,倒是明白就里,忙对母亲道:“先是切磋玩的,后来输的不服气再找人来,找的人输了又不服气,就这么一直打下去,”弄到最后不知道是谁对谁错。
“毅将军一年前走的时候打一架,人家才养好伤,这他又回来了,”妙姐儿想想就来气:“就不能安生坐着。”
眼前这一个是安生坐着的,只是太安生;不安生的又太不安生,做父母亲的想一想,也许是自己关爱太切的原因。
只有花架子后面的南平王听着要笑话,这孩子同儿子说个话又说偏了,晚上等我笑话她去。妙姐儿又不偏了,再说康宁,同儿子一一细数康宁:“哪些儿不好,我也不明白。康宁儿生的好,家世也好,你是你父亲的儿子,亲事当然是挑数一数二的,总不能学那鼓儿词上,南山里找一个,或是北村里寻一个,这就不是咱们家的行事。”
朱闵沉默一下,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不好,说康宁淘气,淘气的多着呢,再说康宁如果是完全不听话的,也不会现在变的对端慧很是亲香,这是朱家兄弟几个人明着暗着硬拧出来。想想康宁对着自己笑眯眯一张小脸儿:“闵将军,我对端慧姐姐说话就是这样的吧?”
轻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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