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笑。
“你看这路,”朱睿拉着时永康指给他看:“到处是树,几乎分辨不出来哪里是我们走过的,而且我们做的路标象是一个也没有见过。”
先是在追敌,还可以回头看到自己的路标,这在山里转圈子了,反而看不到了,时永康一拍额头道:“我们都追昏了头了,这两天偶尔只看到敌人露个头,”突然停来的时永康顿了一下,瞪大眼睛道:“你是说?”
朱睿点点头道:“敌兵就在我们身后,把我们一路做的路标都毁去了。”看着树林内下马靠着树休息的士兵,韦大昌也正在走过来,三个人头碰着头在商议:“这分明就是等着我们断粮,这主意想的是真不错。”
韦大昌也骂:“**,刚觉得找到路,他们就上来了,再一通厮杀,咱们又不知道身在哪里。”自从进了山,这仗就是这样打的。
世子朱睿也在心里暗自后悔,到底是立功心切,只想着多杀敌。此时想起来父亲,心中惭愧,要是父亲的话,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吗?
“想来他们人不多,所以才这样袭扰咱们,”时永康已经是火冒三丈:“咱们回头宰他们去。”被牵鼻子走了几天的三位校尉,都是临敌经验不深。
朱睿摇头道:“不,他们路这样熟悉,”眼睛往群山里看一看:“这里或许有他们的一个营地。”凭着直觉,朱睿被带到这里来,总是觉得这山里有敌兵的营地才是,会不会是伊丹?朱睿是知道伊丹是离开朝中,居住在草原中。
离这里五、六里地的一个树林里,一队吐蕃兵马也在这里待命,为首的却不是伊丹,而是芒赞的长子苏合,他长着同父亲一样乌黑狰狞的面容,正在与自己的一个手下说话:“明天他们就该断粮了,这三个人就是去年南诏书信里中说的三位汉人小将,”苏合一声狞笑:“等我活捉了他们献给父亲,也让父亲看一看我的能耐。”
然后再问手下:“都松大叔的长子是死在哪一个人手下,是那员穿白袍的?”手下人告诉苏合:“不是他,是另一员红袍小将。”都松的儿子是死在时永康的手下,苏合更是冷笑:“等我活捉了这三个人,点上天灯,为他报仇。”
眼睛看着这群山,苏合很有依靠:“这里我们熟,再把他们往山里引一引,再过两个山头,我的人马还有五千驻扎在那里,”不想这三员小将还是很狡猾的,追着日头找路,想往山里引也花了不少心思,刚说到这里,前面回来一个探子:“汉人们上路了,他们又在寻找回去的路呢。”
苏合立即道:“全部上马,等他们找到路,我们再去冲一下。”看着身后人全部上马,马鞭一指和以前一样:“分出去一千人,候在那个山头上,等我们把汉人带过去,就用飞石招呼他们。”
说着带着一群人上马而去,想想草原上的半大的孩子都会抛石头管理牛群羊群,苏合又对手下人道:“这群汉人眼看就要成为我们的牛和羊了。”大家一阵狂笑,拥着马上的苏合而去,决定追在汉人身后再袭扰一阵。
前面是有探子不时地打探着,报着这群汉人的行踪,苏合跟在后面足有两个时辰,看看天要黑了,心里先是放下不少的心:“这天要黑了,他们更是难找路才是。”只命探子跟紧一些,自己带着人马反而是放慢马速,不要踩在树叶上弄出大响动出来。
埋伏在树林内的韦大昌脸上慢慢露出微笑地看着这一队吐蕃兵走出来,趁着还可以看得见,韦大昌眼睛先看的就是这一队人身上背的鼓鼓的粮袋,把这一队全歼在这里,至少有个七、八天的粮食。
现在前面吸引敌人的世子朱睿,因为人分三处里,时永康把身上红袍脱下来给一个士兵穿在身上冒充自己,他也分了一小队人埋伏在另一处,现在前面当靶子的就是世子朱睿了。
知道自己身后必然是跟着人的朱睿一直带队耐心走到天黑,看着天色完全黑透,树林里可以说是黑得看不到几步外的人,只有身边的人可以看到。
这个时候朱睿才拨转马头,命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传令下去:“回马杀敌去”不一会儿,后队变前队,如天降神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合面前,前队火把猛然亮起,一片喊杀声起来,先把苏合吓了一跳
前面火起,左边火起,右边也是亮起火把,被人准备当饺子馅的三位校尉回马返身,决定先把后面跟的人包圆了。
火光下的苏合认真看一看,面前是一员白袍小将,身后是两员红袍小将,全都比自己要年青的多,苏合先呱啦哇啦地说了两句话,朱睿一听就乐了,芒赞的儿子,好小爷今天要会会你
长枪一摆,朱睿心里先转了几分心思,这茫茫群山之中,是芒赞的营地?至少父亲对父亲,我父亲没有输过,现在儿子对儿子,看小爷收拾你不,朱睿一瞬间又想了一下,我要先弄明白,这群山里还藏着什么宝才是?
险些面临断粮的世子朱睿,眼前是险中还想求胜。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这一队汉兵,如果不努力杀敌,要么就是断粮啃草根啃到没得啃再走不出去而死,;要么就是眼前努力杀敌,至少可以剥下敌人的粮袋来。
韦大昌和时永康奋力厮杀,不时还看着与苏合大战的朱睿。“小心”苏合回身就是一刀,两个人齐声提醒一下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回来(七)
第五百九十七章,回来(七)
在韦大昌和时永康的惊呼声中,朱睿闪过苏合这一刀,苏合夺路而去,朱睿面沉如水,也打马跟着苏合而去。
这样的黑夜里,要是再走丢一个人就不好找回来,怕朱睿迷路的时永康大声对韦大昌交待一声:“老韦,你打扫战场。”带上人也随后而去。
没有追上几步,只听到一声弓弦声响,世子朱睿张弓搭箭,一箭射在苏合身后的跟从人身上,苏合跑在前面躲了过去,朱睿也打马追去。
“不要跑了他。”看到有便宜可以捡,时永康喊上一声,再命身后一个小兵:“去告诉韦校尉,快些收拾好,就赶快过来。”
这一仗人人英勇,前面只有苏合一人逃去,这个便宜不捡白不捡。时永康打马追到世子朱睿身后,大声问他:“老沈,咱们又可以立功了。”前面只有一个人了。
黑夜里虽然看不到朱睿脸上的笑容,可是时永康可以感受到朱睿有笑容在脸上。从小儿就没有吃过大亏的世子朱睿,这一次亏吃得不小,被人牵着鼻子在山里转了几天,眼看就要断粮,一旦断粮,再敌兵追上,这样的日子朱睿还没有过一天。
心里憋着一肚子气的朱睿时时想起来不要丢父亲的人,再遇上眼前这个人居然是芒赞的儿子,朱睿决定不放过苏合,有苏合一颗人头在,回去也可以对父亲交差。
命人熄了火把,这一群人紧紧追在苏合的伤马后面不丢。没有多久,带着人剥完粮袋的韦大昌也跟了上去。
黑夜里人人只跟着前面的马蹄声急驰,两边的树林黑影飞快往身后过,仗着路熟悉的苏合几次甩掉身后的追兵,眼看着天要大亮,苏合狠了狠心,山里是还有我的五千兵,可那是父亲芒赞安排在这里的伏兵,待到准备充分的时候 ,用来收拾南平王的。
不仅是这山里,这附近一片,都零散着有几千伏兵,伊丹长公子在草原上盘踞这几年,时时不忘父仇;再想想他自己,一位贵公子沦落到在草原上当野人,伊丹也把这笔帐记到南平王的身上。
想到了这里,苏合只能咬牙把朱睿这一群人往山外面带了,放他们去吧,不要毁了父亲的大计。
近天明的时候,朱睿一行人惊奇地发现可以出山了。韦大昌大喜拍马赶到前队来,手指着前面那个山头下的树林:“老沈,老时,你们快看,在那里我们还说过,这树娘的贼粗,就是那棵大树。”
一棵高大粗壮的大树出现在几个人视线里,就是一旁的朱小根也想起来,也是欢呼一声:“小爷,咱们找到路了。”
人人都高兴,只有朱睿不高兴,可是眼前路就在面前,朱睿还是勒住马,身后一群人都跟着停下来。
“韦校尉,咱们现在有多少天的粮草?”朱睿看着苏合打马奔入一条山道上,他那马也疲累不堪,马速也不行了。当然自己这一群人经过几天不时有袭拢,又找不到路,也是士气低迷。
韦大昌很快乐:“娘的,当然不能放过这些吃的,我让士兵们把马肉也砍了大块负在马上,咱们可以吃上七、八天,回营是不成问题的。”
看着那棵熟悉的大树,追进山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都看到这棵大树,当时马上马速不减,但是互相招呼一声:“以后出来就是这棵树。”这才人人记得清楚。
朱小根看着浓眉耸起的朱睿,此时看上去象极了王爷,朱小根心里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升起来,不由得结巴一下:“小爷,咱们还是。。。。。。先回营的好。”
时永康和韦大昌此时也发现了朱睿的不同,朱睿面容上是毅然决然的表情,在这里只略停留一下,就坚决地道:“派一个人回营去报信,免得周将军担心。”想来周将军这一会儿,必有书信到父亲的中军去,中军接到信就会快马飞报给父亲。
觉得人丢大了的世子朱睿决定在报忧的信后,紧接就报军功,朱睿回身看一看士兵们,果然兵是要自己练出来的才好用,这一年多里跟士兵们一同吃住,到周将军这里又是半年的光景儿,可是薛将军体贴地把自己的士兵也让一起带了过来。
身后自己的士兵们还是士兵高涨,昨夜一场胜仗,又找到路,不由得人人欢腾。世子朱睿回身来对着士兵们开始喊话:“兄弟们,我们可以回营了,可是你们想一想,敌人为什么把我们往山外带,他昏了头要放我们走吗?”
时永康和韦大昌互相看一眼,心里服气地是朱睿的勇气,这山里路不熟,前路未知,沈校尉此话,是不想回营,乘胜追击的意思了。
“我们现在有了吃的,这山里不缺水,难道我们就这样回去见周将军,告诉她,我们迷了路,被敌人送回营的吗?”朱睿扬起气宇昂然的面庞,断然道:“我们不回营去,继续跟着他去看一看,看看他藏着什么牛黄狗宝怕我们看。”
山林里是世子朱睿发自内心的宣召声:“大丈夫要么马革裹尸,要么功成名就,不杀此人,我没有脸回去见我老子娘,路就在前面,要立功的随我来要后退的只管去”
盔甲下面的世子朱睿黑眸严肃地一一地看过来,所有的人都挺直身子,没有一个人是后退的。“好咱们走。”朱睿吩咐了两个传令兵:“你们出山回营去,告诉周将军,等我取了芒赞的儿子人头,这就回去见她。”
重整队伍的世子朱睿带着一群士气重振,杀气腾腾的士兵往山里去,只派了两个传令兵回营去。
南平王朱宣在得到儿子失踪的消息以后,快马加鞭一路赶到周亦玉的军中。对着请罪的周亦玉只是道:“起来吧,这是他没有本事,不能怪你。”
“末将派了十只小队,分散去打探消息,不日必将有回报回来,请王爷不必担心。”自从知道世子失踪以后,周亦玉心如油煎,怎么见王爷,怎么见妙姐儿,怎么见一切人,在薛名时军中还有军功,到我这里就出事情。
站在地图前的朱宣没有说什么,对着地图再看一会儿,觉得自己猜得差不多,儿子陷在山里了。
只是说一声在山里就不好找了,东西南北到处有山,在哪一处才是?如果方向找错了,等到找到世子,他也断粮多日了,掐指算一算,如果没有新的补给,他已经是断粮了。
秋天山里吃的东西多,可是老虎,熊瞎子,也都不是好惹的,会不会遇上狼群?朱宣心如乱麻。
大丈夫有忠要有孝,太子殿下安稳一统,我这个姻亲当然也有功劳,不过要我在几年前明着和非太子党顶上,南平王不做这种事情,但是至少忠了。
再谈一下孝,这就谈不起来了。世子出事情,老子即成不孝之人,难见父母亲,也难对列祖列宗。心里难受的朱宣回过身来,看到周亦玉还是满面羞愧地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
“你也辛苦,回去吧。”战场上常胜将军,不仅要有功夫,还要有运气了,朱宣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占不了,还有地利,山里多有山势险峻之处,只望儿子能够善加利用才是;再想想人和,薛名时跟了世子一年的兵都给他带了来,总比生疏的兵要好。
周亦玉没有离开,看一看王爷依然是面无表情,可是周亦玉可以感觉到朱宣心里的难过,站在这里有心劝一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勉强说一句:“世子吉人天相,自有鸿福。。。。。。”忽然福至心灵来上一句:“世子小时候得脱天花之灾,就是有福之人。。。。。。”听着这样的话,朱宣只是随意地挥挥手,还在安慰周亦玉:“你不用太担心,这是他没能耐,”看着周亦玉还在犹豫着想话说,朱宣严厉地道:“出去”这才把周亦玉赶出去。
王爷要来,早几天就有信来,帐篷也是搭好的,里面的帐篷里,毅将军和闵校尉正在商议。毅将军对闵校尉道:“我要带兵去找哥哥,你在这里陪父亲,劝他别难过,我一定会把哥哥找回来。”
然后交待朱闵:“夜里父亲要茶水,你别睡得太死,记得起来。”毅将军小的时候,夜里要茶要水要撒尿,就是蹬父亲一脚,把朱宣蹬起来;现在大了,已经到了毅将军夜里起来给父亲倒水。
朱闵不干,摇头道:“我知道你点了兵,夜里偷偷出去,你不带上我,我就告诉父亲去。”毅将军瞪起眼睛举起拳头来:“我揍你。”
看着三弟只是看着自己,毅将军叹一口气把拳头放下来,对朱闵道:“你跟着我,咱们都去不成,我出去,你在这里劝着父亲。想一想,如果母亲知道,会多难过。”再走到帐帘那里往外面看一看,父亲一个人手抚额头正在沉思。
示意朱闵来看一下,毅将军低声道:“就是父亲,中午也吃得少了。”这也是朱闵亲眼看到的,可是朱闵还是想去,有几分可怜巴巴地道:“我留下来也心急,为什么不能带上我去。”
“一会儿父亲巡营,等他巡过北面营门,我就走了,你留下来帮我遮盖一下,说我撒尿呢,或是去和将军们说话了,怎么着都成,”毅将军对着朱闵眼含希冀:“指着你帮我挡一下呢。”
心不甘情不愿的朱闵这才算是骨嘟着嘴不说话,毅将军故作嘻笑:“你在学端慧还是学胖倌呢,也骨嘟上嘴了。”一直爱与兄弟哥哥打闹的毅将军从来没有这么正经过,手扶在三弟肩头上,认真的道:“你留在这里,责任不小。要劝着父亲不生哥哥的气,不生我的气才是。要是我们回来挨打了,”毅将军重新嘻笑起来,警告弟弟:“我们挨一巴掌,给你两巴掌才是。”
“唉,我也想去,”朱闵说过以后,也保证一样的对着毅将军道:“这个我知道,二哥,你要小心才是,早一点儿把大哥找回来。”
毅将军用力点点头,在来的路上听到消息心里已经想过,大哥要是不在了,对家里不亚于晴天霹雳,父亲、母亲,京里的祖父母都会伤心不已,还有毅将军自己,一听到就酸酸的想掉泪,因为平时不怎么掉泪,所以只能心里酸。
最后把理由推到胖倌身上,毅将军这样想:要是胖倌知道了,一定会哭个不停,而且会在地上打着滚儿地哭,哭到人人头痛为止,为了胖倌不哭,毅将军一定要去找朱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