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里的锦盒送上去,妙姐儿打开来,是一把楠木镶金扇,却是男人用的,正好是沈王妃男装的时候出去用得上的。
再听朱寿传话:“王爷说下雨了,要是想看燕子,让人放几只看也就是了。”微雨没有一起飞燕,就是南平王自己往窗外看时也是觉得少点儿什么。
一旁的丫头们当然是带笑,沈王妃觉得心里甜丝丝,脸上有点儿发烧,偏偏只能是奴才传话,传得多了,听的人当然是不好意思。
把锦盒合上,扇子并没有拿出来,递到瑞雪手上,正要说收起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重新打开锦盒,拿起扇子,果然上面是朱宣自己亲笔提的字,不知道是哪一年提的,寥寥几笔倒不是情诗,只是山水,送这样的旧物让沈王妃又脸红了一下。
妙姐儿这才含羞款款对朱寿道:“说我喜欢呢,几时陪着表哥出去,就可以拿着这个了。”朱寿听到回话,这才躬身行礼也是嘴角边都是笑容走出去。
廊下是朱寿拿来的青色油纸伞,丫头们看着朱寿出来,都是悄声笑话他:“你怎么不象王爷学一学,昨天又同新来的五柳不知道在说什么呢,王妃需要管事妈妈呢,几时你老婆也来了,你才是好看呢。”
朱寿也悄声回话:“不过是看着她新进来,怕她样样不懂,姐姐妹妹们想来是心里都想我了,不然晚上我不当值,咱们也去说几句去。”
廊下丫头们越发地笑得前仰后合,摘下探到廊内来的绿叶绿枝去打朱寿:“你这个烂了舌头根子的,等你老婆来,我们再告诉她。”
妙姐儿坐在厅上听着外面丫头们的低声笑语,听着瑞雪走进来悄声回话,沈王妃也忍不住要笑了:“新来的五柳,这才进来几天,又和朱寿说上话了。”看一看五柳不在,在自己房里收拾着呢。
就这妙姐儿也对瑞雪摆手笑:“你自己交待五柳吧,让丫头们不要再取笑,横竖交待到就行,朱寿。。。。。。”真的是拿他没有办法。
听完一个管事妈**回话,中间是个空儿,妙姐儿喝一口茶,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情,对瑞雪道:“不然,让明珠也来吧。”
瑞雪因刚送茶上来,手里还捧着小茶盘,听到王妃在说这个,又想笑了,昨天晚上看到朱寿和五柳在一起的人也在瑞雪:“就是让朱寿家的来也是一样,明珠成了亲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也闹过只是闹不赢。
“唉。。。。。。”身心都在幸福中的沈王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给明珠许错亲事,可是朱寿是明珠自己挑上的。
府里那么多的丫头都和朱寿有首尾,独把明珠给了朱寿,一个是怕给别人,可惜了明珠的好相貌;另外一个就是这两个丫头当初是给朱宣备的,乱许了人,真的是成了明珠暗投了。
对着瑞雪,沈王妃发一下感慨:“你说我是不是错许了亲事,原想着明珠那样的容貌总是有系住朱寿,至少要好些。。。。。。早知道如此,不如把不在乎这样事情的人许给朱寿,随他闹去。”
瑞雪笑着劝王妃:“如果没有王妃做主,明珠哪里能有这样的好亲事,她感激还来不及呢,心里喜欢才这样闹呢,不喜欢的人不随他哪里去都不管。”
这倒也是,妙姐儿偶然发一次无病的呻吟,就被人劝下去了。外面也有人来回话了,朱禄跟了毅将军去京里,外面的事情就都是门上的人来回话,丫头们再呈上来。
“阿苏提族长的夫人带着她族中的长老求见王妃。”沈王妃决定不换地方,就在这里见她:“请她们这里来吧。”
想一想心里更来气,自己有老婆还打凤罗公主的主意,多娶老婆很有理吗?沈王妃睁大眼睛,打算好好看一看这位阿苏提的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和这样的人过下去,听说也有孩子。
及至进来时,不过是一位四十多岁,面容刚毅的一个普通异族女子,身材健壮可比男人,妙姐儿突然有一个想法,这样的身子生起来孩子才能十个、八个的一气生下来吧。
阿苏提夫人是恭敬的态度进来的,身后是四个都是发须皆白的长者,一起对了沈王妃行了大礼。
因为有长者,沈王妃看着长者进来的时候,是站着起来迎接了。让他们都坐下来,这才互相打量。
阿苏提夫人让人呈上来礼单来,操作着生硬的汉话对沈王妃道:“王爷要的五百匹骏马,五百头牛羊,一千两黄金,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我们族中只有近两千人,不过是五百户而已。我送上两百匹骏马,两百头牛羊,两百两黄金,请王爷王妃笑纳。”另外还有若干的几件首饰,都是古色古香的异族情调,妙姐儿倒是很喜欢。
看着这礼单,朱宣开了一个价钱,阿苏提夫人就地还钱,还得也很干脆。沈王妃微微含笑,听着几位长者也是帮着说话,诉说怎么艰难。
南平王开的这个价钱倒没有开多,他把这两年里在三不管地方抢劫的税也加了上去,就这还觉得自己开的价低,眼下要人入新城,当然不能狠宰一刀。
让人给长者送上新鲜点心,新鲜茶来,沈王妃这才对着阿苏提夫人含笑开了口:“这茶不错,夫人要是用的好,走的时候我还礼。”
汉人的茶叶虽然不如茶砖煮就的奶茶可以消食解乏,可是有等级的族中富贵人家,有这样清香的茶喝也是有体面的事情,阿苏提夫人就没有想到还会有还礼,只要放人就行了,听到有还礼,哪怕沈王妃是一杯清水还了礼,也是要道谢的。
沈王妃这才开始切入正题:“族长入城,王爷是待之以上宾,命我也出城去迎接的,招待也是住在最好的房子里,派了人去侍候,不想却出现这样的事情,”沈王妃鲜艳欲滴的红唇边笑容依就,毫不客气地就吐出一句话来:“真是野性不改,想来是你们经常抢惯了,居然抢到我这里来了。”
厅上一片沉默,阿苏提夫人和长者们只想着把阿苏提赎出来,当然只能低头听话,至于说抢惯了,南平王并没有当场抓到过,不过是知道是他们罢了。
厅上果香丝丝飘散在厅中,因为有果香,所以妙姐儿没有让人熏香,再喝一口茶,沈王妃才重新拿起礼单来:“用我们的规矩来说,犯上作乱是要杀头的,”看着眼前坐的人面容惊一下,妙姐儿才含笑道:“不过族长是以朋友身份来的,好请了来当然是好送走,问你们要一点儿东西不过是损坏我房里摆设的损失,惊吓到我的丫头们的一点儿安抚费用。”
说到这里,沈王妃把脸一沉:“不许还价钱”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人还在我手上,居然还敢还价钱,而且还得这么低。
并不容他们先开口,沈王妃又说话了,声音严厉许多:“你们族中人是不多,不过两千人,可是在这几个山寨里,你们是最有钱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心里最清楚。同样的山脉,同样的草原,为什么只有你们钱最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是我们汉人的一句话,要想别人不知道,除非自己不要做这样的事情。”
娇娇嫩嫩的妙姐儿难得的发一次脾气,话说到这里,才重新换上笑容:“你们来的路上并不太公平,听说有一个三不管的地带,逢人就抢,等你们走的时候,让王爷派兵送你们也行。人数不多,又能安全过那个地方的人可是不多。”
既然来赎人,当然是准备好一肚子话来的,没有想到这位年纪小小的汉人女子见面就发威,阿苏提夫人和几个长者互相看一眼,才由一个长者来说话,居然汉话流利:“王妃请不要生气,我们族中的人在这几个山寨里是最多的,我们的男人都能干,我们的女人都勤劳,所以我们积下的钱比别的族里要多。
我们一共五百户人家,为了救赎族长,按王爷的单子,一家要出一匹骏马一头牛羊二两黄金,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请美丽的王妃再通融一下,我们是带着诚意来救赎族长的,天是知道的。”
美丽的王妃妙姐儿笑眯眯听完,让人重新换上热茶来,先“礼敬”过再后“兵”,“你们山里出狗头金,草原上鹿茸熊胆都是值钱的。我们汉人的商人也是带黄金去跟你们换,大远的路赶来,银票你们不收,只有黄金最方便。”
眼前这些人带着“天知道的诚心”来的,也是带着“天知道的诚心”和人作生意,作完了生意,半路再蒙面抢回来,这样“天知道的诚心”倒是不太多。
几位长者长须飘飘颇有仙翁之姿,不过以貌是不能取人的。这一会儿当然是大家周旋,沈王妃笑声殷殷,可是寸步不让,最后含笑道:“我是这样的想法,不然几位去见见王爷吧,看一看王爷又是什么意思?”
大家只能沉默,南平王从来没有好说话的名声,而且让人回族中送的信件里,把一切都说明白了,抢进王府里挟持王妃,在王府里意图抢人抢东西,这封送回来,阿苏提夫人也弄不明白,自己的丈夫怎么跑到那儿去抢去了?
“请王妃让我们见一见族长,容我们再商议一下如何?”阿苏提夫人看一看王妃已经是第三次端茶盏了,汉人端茶送客,一次两次装不知道,再装估计就要明说了。
很是大方的妙姐儿这才笑盈盈道:“看我,倒把这个忘了,正是应该请夫人去见见才是。”然后让人带着去见阿苏提,而长者们先带去见朱宣。
阿苏提是关在王府里,在二门以外的一角修的一个地牢,阿苏提夫人慢慢步下这石头阶梯,看一下四面墙壁都是巨石,不是一个好劫狱的地方。
关于牢房内的阿苏提也是面容憔悴,身上是铁的镣铐。阿苏提虽然人是荒唐的,与夫人倒是有感情,族中事务大多委诸与夫人身上。
看到自己的丈夫分开不到一个月,就瘦了一大圈,又成了阶下囚,阿苏提夫人痛哭失声:“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这里不是好劫狱的地方。”阿苏提看一看身后并没有别人,只有尽头才有两个跟来的人。悄声道:“南平王开的什么价钱?”
听完了南平王的要价和南平王妃的话,阿苏提恨上一声:“要的固然是给得起,可是看来以后那三不管的地方,倒是南平王要管了。”那里可不是好管的,也有吐蕃人,也有南诏强盗,让他好好去管吧。
“长者们在见王爷,我一会儿也去见他,不想那个汉人女子也是那样的强硬。”在异族人眼中,汉人柔弱的居多,当然南平王是个例外。
数次抢劫中,一看到马刀挥来,跪地求饶的人居多,反抗的人却是不多,也有碰过钉子的时候,都是成群大队的汉人商贾,那以后就不再碰这样的人,只是找小帮的人下手。
阿苏提夫人想想南平王妃那张绷着的小脸儿,往外散着寒气,心里也有气,你细条条的身子能提得动羊羔,还是能挤得动牛奶?
阿苏提在地牢里早就想得明白:“实在不行,就给他吧。我先出去再说,南平王从来不是一个好人,还要防着他有什么坏主意才行。”
看到丈夫还在,阿苏提夫人也有几分放心:“我这就去见南平王,长者也应该说了不少我们的艰难,我再去看看南平王现在是什么意思。”
从地牢里出来,阿苏提夫人再看一下四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院子,看着连把守的士兵都没有,可是两边有大树,应该是暗哨,王府倒是几步一岗,这里反倒是没有什么人,如果不是带着来,只是自己来救人,只怕是不会注意到这里的。
反复想过心里没底,那就只能如数给南平王钱了,给钱赎人是不觉得丢人,也有过掳过别的山寨的人,让别人拿钱来赎人。
可是一点儿价钱不让还,要的也不少,只是山寨自己的收入,要付给南平王这笔钱,还真的是有些为难。
感觉屈辱的阿苏提夫人被人引到南平王的书房来见朱宣,几位长者还候在外间:“王爷有客,我们还在等。”从刚才来就一直等到现在。。。。。。
细雨一直下到晚上,丹珠穿着今天刚得的油衣来到与艾多经常会面的小亭子上,等上一会儿不见人来,才跺脚道:“以后也别找我。”
回身一看,打着一把油纸伞的艾多正往这里过来,丹珠转嗔为喜,上前去对艾多道:“我等了你半天了。”
艾多则是看着丹珠身上的新油衣,有几分油腔滑调地道:“我还没有呢,你倒穿上了。”南平王身边的小厮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下雨天里穿着很是方便,让艾多羡慕一下。
“我有话要问你,”丹珠先不理会艾多这样拈酸的话,站在小亭子上对艾多道:“南平王关了一个人,要他的族人拿出来很多的马、牛羊和黄金,要是我们能帮他。。。。。。”
有几分希冀的丹珠问艾多:“要是我们能帮他?”艾多轻轻一笑,把手里的油纸伞放下来,调侃地道:“他也不会把钱给我们。”
“不是要钱,是不是会多一个联盟?”丹珠倒是这样想的:“朋友多了好走路。”艾多嗤之以鼻地道:“这样的朋友有什么用。”
丹珠倒是不明白,对艾多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朋友?”艾多的眼睛里有莫测的神采,脑海里出现的南平王朱宣的身影,眼前最强的人当然是他。
“你要和南平王结好?你忘了他杀了我们那么多的人,你忘了。。。。。。”艾多听着丹珠的话,只是一笑,我只是要和强人结好,管他是谁去。
表示对阶下囚没有兴趣的艾多道:“你要做的是让他们信任你,可以自由地出入,乌珍可以一大早就往外面跑,为什么你就不能?”
“起那么早做什么?”丹珠还不肯起来呢。既然这件事情说不通,丹珠还要和艾多说一件事情:“你在南平王的书房里,一定可以看到南平王的往来信件,看一下有没有背后反叛我爹的人。”
艾多嘻嘻笑一下,用手抚在面颊上:“好啊,如果我看到了就告诉你。”我倒是能看到那倒好了,到那个时候我也不会告诉你。
信以为真的丹珠看着雨越下越大,看一看自己脚下是小皮靴:“幸好我没有穿她们的那种软鞋子,不然的话要踩一脚的泥。”
“你不是已经穿了衣服再换上绣花鞋有什么打紧,我看那绣花鞋穿起来很是好看。”王妃鞋尖处缝着一颗明珠,走起路来偶然从裙边处露出来,珠光就是一闪。
问一个强盗,以抢劫为生计的人要上千两黄金,南平王几时变得这样的客气起来了?艾多看看丹珠油衣内,一件青绿色的绸衣,下面也是汉人的湘裙,看起来已经是象个十足的汉人姑娘了。
雨丝绵绵虽然细,浸润到衣上可以入骨,丹珠这个一开始倔强的小姑娘,现在脸上已经没有刚来时那股子横劲儿了,反而是有时坐久了会抚一下自己的裙子,把它再拉拉平整。沈王妃的温情也是润物细无声。
艾多只是笑一下:“你这件衣服很好看。”丹珠的眼睛发亮:“是真的吗?这是王妃到了这里赏的衣服,红花很眼红呢。”
听着丹珠说“赏”的,艾多又笑一下,看看天色更黑了,对丹珠道:“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每天在南平王的书房里做事,也是挺辛苦的。
回到院子里,小丫头红花又过来了:“你又乱跑上了,王妃疼你从来不说你。”看着丹珠变了脸色,红花才笑道:“王妃没有找你,这都是晚上了,王爷在房里,找你作什么。”
房里朱宣和妙姐儿又依偎在锦榻上,在说着自己的孩子:“一年没有见睿儿,不知道长多高了?”妙姐儿第一个说的是世子朱睿。
看一看在身边的朱宣,妙姐儿伸出自己的小手抚摸朱宣的鼻子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