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银文和红花取了衣料来送到房里去,春兰和家人都不在王妃房里,想来是在春兰自己房里了,妙姐儿看一看衣料,只是普通一匹绸缎,点一点头道:“送到春兰那里去吧,再让春兰把小姑娘一起带到祝妈妈那里去做衣服。”
看着两个丫头出门去,妙姐儿才伸出手来象一旁站着的瑞雪手中取过井水里湃的凉茶来,闲闲呷上一口,才道:“说吧。”
瑞雪应一声道:“是,王妃突然抬举春兰,房里的丫头们都有几分不服,但是大家做事还算勤谨。
银文和红花刚才去取衣料,站在花架子旁边嘀咕说话,不防花架子后面站着石姨娘,想来是全听了去。”
窗外一树浓荫影影绰绰进入房里来,园子里房子外面也有桂树,虽然不如王府房外的那一株大,却是因为园子里地方大,好几株生得近,看起来也是可看之极。
有鸟儿在树叶间飞来飞去,世子不打鸟以后,停上一年鸟儿却也不怕人了。妙姐儿看着一只鸟从树冠中飞出去,唇边有一丝笑意,对瑞雪道:“去交待毅将军一声儿,我院子里鸟,让他放过吧。弄得都见人就飞倒不好。”
瑞雪答应一声垂手出去,房中凉榻上坐着的妙姐儿又是轻轻一笑,石姨娘听到我房中的闲话,想来她是不会告诉我的。
易姨娘习性惯于表露于外,而石姨娘时时看起来颇为豁达,象是没有心思,其实不怎么爱表露她的真想法。
坐了一会儿,瑞雪回来才小心地提醒王妃一声:“不是说去看王爷。”妙姐儿这才哦一声,赶快站起来:“我倒忘了。”
只是想姨娘的心思,把这个给忘了。彩裙摇曳着慢慢行过花径,却看到石姨娘站在一个亭子下面出神,离着自己有几十步远,只是恭敬地行下礼来。
去到书房里,朱寿朱福一溜小跑迎上来,小声地道:“王爷在等呢。”妙姐儿走出房去,果然是看到朱宣立于书房中,有几分有色不豫,一见面就教训道:“喊你来呢,只是不见来,这一会儿又没有事情,丫头来家人让她自己陪着好了,想来你不会陪,又在玩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表哥,”妙姐儿只是笑,走过去拉住朱宣仰起脸来道:“人家在想心事。”小脸上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还是象成亲以前那么一望到底。
朱宣掌不住一笑,道:“姐儿大了,有心事了,不是四个孩子,还有表哥陪着你。”看着妙姐儿低下头来轻轻的嗯一声,朱宣对着那一头花翠,又取笑一句:“不是过几天要宴游,不是请了不少人。”
“全靠表哥疼我,”妙姐儿对着朱宣端正行一个礼,自己一心里举办这次的宴游,朱宣当然是第一个猜出来含意,一看那请客的名单,朱宣是没有忍住偷笑一下,不巧又被妙姐儿看了出来。
朱宣负起手板起脸道:“过来吧。”然后拿起一个幕僚们新拟的公文给妙姐儿看:“这是你新选的义学里的秀才,起来以前这件事情没有认真去这样过问过。
义学里又都是穷苦人家,先生们故此怠慢,以后就按你的意思来,义学里银子加拨一点儿,规矩教化上也时时让去看着,逼人寻死过节的事情估计会少一些。”
当然不可能完全没有,礼仪当头背地里吃人,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妙姐儿接过公文坐下来,朱宣斜斜歪在榻上,有一句没有一句和妙姐儿在说话:“让你想主意,你想出来没有,阮之陵那里,你打算如何安抚他?”
如果抓住这位阮大人的心,沈王妃微微一笑,不做不知道,参与其中才知道,在上位者对于抓住这些人的心也是时时放在心上。
“表哥有什么指教?”妙姐儿慢慢问一句,朱宣淡淡道:“各处义学里重新换先生,阮之陵有几个学生都是,年纪不小,你不妨把他们都换上去,我想阮大人总是要来感谢感谢你的吧。毕竟这件事情,是你出面。”
妙姐儿道:“是,余丽娟已经赶到那边店里去了,各处张贴告示,已经派出去几百幅绣品,一开始肯定是中看的。
至于种田养桑,不好把附近的土地都并起来,让县尹出面,官田不出息庄稼的就种上桑树,鼓励养蚕织机。
让管事的已经去采购织机,第一批打算是两百架。”
朱宣听完以后补充道:“不要只织布,出息不大,也不能让人有兴头,各色丝绸让她们学着弄上来,自己也可以重新绘花样,蜀锦多图案,全都是不认识字的人自己想出来,一样是好看。就象好文章一样,全由心生。”
然后往外喊一声:“朱寿,”朱寿进来,听王爷吩咐道:“把昨天送上来的名单拿过来。”一时朱寿送进来就出去,朱宣拿在手里给妙姐儿看:“这是我让幕僚挑出来的,和阮之陵相厚的,他的几位不得志的门生,家境也一般,你要有时间一个一个见一见吧,没有时间的,也见一见女眷们,把他们中间可以用的,都安插到义学里去。”
轻轻拍一拍额头,朱宣对妙姐儿道:“这件事情差一点儿也是不小。星星之为可以燎原,梁王世子翻身落马就是太不拘小节了。”
一到这样的时候,妙姐儿就是专心的去听。等朱宣说完话才对朱宣道:“母夫人在皇后宫中,还请表哥多多照应才是。”
“一个得宠的女官,不会有什么事情,不用你交待,我心里清楚。”朱宣又是叹息一声:“可惜了六皇子,也是皇后时时关心而成。”
白云观成了皇子散闷的地方,梁王世子和六皇子相互勾结,先是弄衣冠,然后是弄皇位,在泄露试题一事上大为作文章。朱宣再一想,又有不屑地道:“梁王那一点儿兵马,世子所能调动的不过些许,真是一群黄口小儿,也想成大事。”
弄来弄去收势不住,当今夺位的事情也都揭出来,“文人,是不好约束的。”南平王最后下这样一个定语,算是对过年中的纷乱的一个最后结论。
沈玉妙听完才问朱宣:“六皇子幽闭,皇后染痊,现在传言是五皇子站在风头上。”朱宣微微眯起眼睛,唇边冷笑更深:“新的传言又说我当初支持的就是五皇子,所以端慧才会和公主订亲,这些谣言是永远都不会止住的。”
“表哥,你又站到风口上去了。”妙姐儿关心一声,提起小桌子上一个新的紫砂壶,给朱宣倒一杯茶送过去,你太精明强干。
朱宣接过茶盏,嗅一嗅那茶香,对妙姐儿道:“表哥精明,不是还有你这个糊涂蛋。”妙姐儿不依地道:“我几时糊涂了,不是一直很聪明。”
“哦,原来很聪明,”朱宣懒懒地手指轻轻的扣在小桌子,发出轻轻几声响,才把手中的香茶一呷而尽道:“幕僚们还在外面等着,你从这名单里把去义学的人挑出来,再让他们议一遍,我等着你。”
朱宣说完,闭上眼睛养神,听着妙姐儿手翻纸张的沙沙声响,耳边依然有外间幕僚们的低语声。。。。。。
夫妻两个人回到房中的时候,已经是晚饭后,携手并肩从花径中走过来,朱宣采下一朵木香给妙姐儿簪在头上,黑夜里可以看到妙姐儿粉白的小脸和这朵香气四溢粉白的木香花。
“那里安几架秋千,游园的时候可以玩。”妙姐儿让人高挑了灯笼对着朱宣说游园的事情:“淮王和淮王妃后天就可以先到,安排淮王住在园子外面,淮王妃我想让她先住到我房里的厢房里去住一夜。”
朱宣只是道:“服侍的人就依你吧,你看着行就那么办。”两个人一路回到房里来,刚坐下来,就看到春兰手里拉着自己的***春儿进来,一进来就跪到王妃面前去开始哭:“求王妃收下我妹妹作丫头吧。”
跟着王妃去书房的丰年对一直留在院中的银文使一个眼色,两个人一起走出来 ,丰年才问道:“这又怎么了,就这么就想把人塞进来?”
银文也道:“可不是呢,一下午就在房里哭,把她老子娘一个一个地骂过来,说是有一户人家看到她妹妹小春儿长的好,现在就想买走。老子娘已经来了,正好和她商议一下,看着她穿戴的好,咱们家又是王府,她那糊涂的老子娘想着她在房里有多得宠呢,不过也是个丫头。”
丰年心里想:也许当春兰是姨娘。这话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道:“姐妹两个人都生得那么好,人家看到了硬要买走,她老子娘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才求王妃呢,”银文看着房里的哭诉已止,对丰年道:“姐姐,咱们再去听一听去。”还没有进去,房中的瑞雪走出来,正好交待银文:“去请杜妈妈来,王妃答应留下来小春儿了。”
银文对着丰年撇撇嘴,跑开去找杜妈妈了,瑞雪对丰年笑:“这小蹄子这样怪相,”丰年含笑:“不能怪她怪相,明儿这消息传出去,怪相的人多着呢,家里有多少人要进来只是进不来。”
原来是为这个,瑞雪轻轻一拉丰年的衣袖,悄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你妹妹在说话,你只管回家去准备,咱们房里先走一个如音,然后又走一个明波,还要有一个空位空出来呢,这才进一个小春儿,你妹妹还有两个空缺可以进来,你只管背地里求王妃去,把人带进来给王妃看一眼,这就结了。”
丰年倒疑惑上来了道:“还要走一个人,可是哪一个呢?”瑞雪微微笑,对丰年道:“你只管办你们家的事情去,听我的,不要乱问。”
瑞雪转身进去,丰年却是乱想,难道又有谁得了不是,看到杜妈妈随着银文走过来,丰年赶快把门帘打起来,让杜妈妈进去,自己随后也走进来。
因为有了瑞雪的这句话,丰年也留上心,夜来服侍王爷王妃睡下后,走到厢房里来看祝妈妈做衣服:“有一个花不会绣,现请妈妈教一教。”
往房里看去,绣娘们正在做的却是两件粉红衣衫,上面是鸳鸯戏水,个个都是喜庆花样。丰年再出来时,心里忐忑不安,难道王爷要收姨娘?难怪王妃最近对春兰这么好,背后隐隐听说这个小蹄子本就是别人送给王爷做姨娘的。
丰年一头心惊一头觉得不可能,王爷对王妃时时恩爱,刚从外面玩过回来。。。。。。或许是王妃贤惠上来也不一定?丰年想来想去,就是没有想到沈王妃打算拿春兰送给别人做姨娘。
淮王和淮王妃是提前到了一天,淮王的住处安排在近园子门的一处房子里,随身只带着几个跟从的人,两个丫头是随着王妃去看南平王妃。
南平王这一会儿不在家,淮王先在院子里坐下来,看着隔壁院中一角树叶在墙头上伸过来,淮王问道:“这是哪里的院子?”
院中有几个南平王府的侍候人,忙回话道:“那是世子爷的院子。”淮王哦一声,看到院门外走进来四个丫头,都是个头儿差不多的高,容貌都端正,其中有一个绿衣黄衫有如春兰大放,居然生的好。
一向是喜欢丫头的淮王微笑着把目光放在这个丫头身上,看着她们一起走到面前来,深深施下礼来道:“见过王爷。”
“起来吧,”淮王不由得心动,南平王派这样的丫头来服侍我,也算是有情吧。或许南平王是。。。。。。淮王不能不乱想一下,给我美貌丫头,让我少想南平王妃。
丫头们站直身子,这才娇声道:“王妃留下淮王妃在园子里住一天,派奴婢们来服侍王爷。”江秀雅住在哪里,淮王才不想管,再说这亲事是南平王妃一手促成,想来她们一定有私房话要说,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让江秀雅生一个孩子。
淮王眼前看着这四个丫头,个个品貌端正,那一个有若春兰的人更是出色。淮王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一个报上名来,果然她叫春兰,淮王喜道:“好名字。”眼前乐不思蜀的淮王觉得今天晚上江秀雅住到园子里去,真的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倒上水来洗浴过,春兰手里捧着新鲜瓜果送到淮王面前,殷勤献果:“王爷请用,送来以后都用新鲜的井水过了一遍,这一会儿吃正是爽口。”
春兰用自己染了蔻丹的手指拈起葡萄,轻巧几下剥下皮来,本来是想送到淮王面前的托盘前,不想淮王笑着张开嘴,见丫头犹豫,反倒催促道:“快啊。”
见这个美貌丫头回身看一看身后无人,才把葡萄送入自己口中,淮王这才品味着那葡萄的美味,对春兰道:“这一会儿不会有人来,我打发她们在房里给我收拾床铺呢。”
春兰这才轻轻嗯一声,低下头来若羞不自胜的样子,淮王看着虽然喜欢,可是不得不盘问,总要问清楚了才能再用,万一这个与南平王有首尾,就不太好看。
第二天是沈王妃宴游客,园子里在阴凉处摆下酒宴,从下午的时候开始招待人,是准备到晚上。
闺中的单身女眷姑娘小姐们都邀请到,又有单身的将军们,来早的人可是不少,问一声儿沈王妃,却是在房中还没有出来。
园子里也是秋千投壶样样齐备,酒水点心也是不少,有吃有喝有得玩当然是自己玩自己的。
朱宣与淮王下午的时候也到园子里了,与将军们在一起。淮王看着南平王这里依然是风平浪静,一如政治局势平稳时。
京里已经乱成一团,皇后染痊不起,南平王的岳母在皇后宫中担当大任,一向就是一位受宠的女官,看着南平王一点儿神色也没有,下午问他如何看此时局势,朱宣只是淡然:“皇上的意思又是如何?”
皇上当然是气得很,又是三道密旨分发三位异姓王,每每到此时,朱宣就总为这些皇家血脉有几分伤感,因为有皇家的血脉,才会受此猜忌。
想一想渔阳公主为什么至死也不敢说出来是六皇子,不过是因为六皇子是皇后所出,有不少人拥护六皇子,原因也是因为六皇子是中宫所出。
将军们则是哄笑中,眼前在取笑的是王小虎,他今年把新城的防务换给别人,刚回到这里不久,正好可以来参加宴游。
“陈大人家的姑娘倒有三位,你王将军相中哪一位?”却是王小虎被人盘问,刚才看到的姑娘们哪一个好,王小虎被逼不过,说出来是陈小姐,又引来这一片笑声。
朱宣看着淮王若有所思的笑,也取笑道:“你也相中了不成,你想纳侧妃,我帮你做媒。”淮王意有所指地道:“少不得要麻烦王爷才是。”
园子里有一阵小小的哄动,却是南平王妃和淮王妃一起步入园中来,朱宣微笑看着妙姐儿在簇拥中姗姗步来,再一看将军们,马上沉下脸来,盯着老子老婆看,眼睛都直了。
淮王当然还是要盯着南平王妃看,今天除了看美人儿以外,心里还多了一个想法。昨夜让春兰在自己房中侍候茶水,夜半无人悄声问春兰:“几时进的王府,可是王府里的家生子儿,这样的美貌有没有订过亲事?”
春兰是哀哀啼哭:“原本是别人送进来的,不想王妃善妒,把我收在房中只是做一个丫头,现在青春已成,还没有亲事。侍候王爷的差事别人都不愿意来,都想着王妃面前买好,以后好做管事的,我是赶着来的,总比在房里受王妃不待见的好,如果王爷有意,救我出这个火坑吧。”
淮王询问,起自色心原本随意一问;春兰娇啼不止,却是有心。此时淮王看着娇艳的南平王妃走到面前来,心里是一种难言的滋味,美人儿善妒,原本是女人天性。这一刻看到南平王妃,又把春兰丢到脑后去了。
只到春兰送茶上来,一直在看着美人儿的淮王才注意到美人儿脸上有几分不悦,看着春兰的眼光好似一眼也不想看,而春兰则是瑟缩一下。
淮王微笑接过春兰手中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