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院子里廊下众人一起行了礼,只有妙姐儿笑盈盈地喊了一声:“表哥。”看到回来总是高兴的。
面无表情的朱宣上了廊上来,抬腿就是一脚踢倒了银素,骂道:“下流胚子,没有规矩的东西,胡比划呢。”正要找事情的朱宣,不巧银素就撞上来。
沈玉妙心下雪亮,表哥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件事情去。你不好,先打丫头们,中午刚说过,正好让他逮到一件。平时在房里避了妈妈们都是笑语自若的,今天跑到院子里说错一句话,又正好撞上朱宣。
“撵出去。”朱宣冷冷吩咐杜妈妈:“再有没规矩找挨打的只管来。”然后先进了房里。刚进来没有几天的银素忍痛伏地哭求了王爷,朱宣已经进到房里。银素膝行到王妃面前,拉了她的裙子只是哭求:“求王妃饶了我这一次吧。。。。。。”
沈玉妙只能把裙子从银素手里抽开,旁边又有人帮着抽,抽身进了房里,听了外面只是呜咽声,想来是嘴堵上了,然后这声音没有了。
这顿晚饭当然吃得没有声音,只是低了头吃饭的妙姐儿除了对朱宣挟菜道谢以外,就只是吃自己的饭。饭后出了一会儿神,坐在锦榻上继续绣世子朱睿的衣服。
朱宣也要想自己的事情,盐铁自治?晋王自己想铸兵器?偶然看一眼妙姐儿,只是伏了身子做睿儿的衣服。
“园子里的灯,我最喜欢那个大荷花的。”过了一会儿,妙姐儿还是先开口说话。朱宣答应了一声:“是做的好。”
“小花今天又掉了不少的毛,”朱宣先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自己给妙姐儿新买的那只小花猫,又嗯了一声。
杜妈妈这个时候才进来回了王爷的话:“已经收拾好让她出去了。”朱宣又嗯了一声。杜妈妈退出去。房里至少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是丫头请茶或是走动的声音。
如音和瑞雪是一起看着银素的东西打包,进来以后就有赏赐的衣服和首饰,如音含笑看了赏来的东西对瑞雪笑道:“这些东西先留下来不交上去,也许王妃会赏给银素带出去。”说这话的如音看了瑞雪是如何回答。
王爷让房里侍候的丫头再多一个,就是不满意现在的人。这位雀屏中选的瑞雪姑娘有什么过人的好处呢,如音想看一看。
瑞雪当然知道自己一进来就抢了头筹去,人人都要不舒服,忙笑道:“姐姐说的是,那就先留个一、两天不上交吧。”如音跟了王妃好几年,倒来问我。
听她把“一、两天”咬得很重,如音笑着吩咐小丫头们:“那就先留下来吧,明天回了王妃看过了再说。”瑞雪笑了一下,心里明白为什么王爷要在王妃的亲身服侍人中插一个了。
自己刚来没有几天,和自己一同进来的小丫头银素挨了王爷窝心脚刚被撵出去,自己则是一跳而成了王妃房里的丫头,觉得自己肩头上的担子应该是很重。
和如音一同出了房门回了上房,看到王爷这一会儿已经不是刚才那样冷着脸,面带微笑倚在迎枕上听了对面做针指的沈王妃在说话。沈王妃也是南边儿的口音,可能京里住的时间久了,说话娇柔之中端正圆润,北边的人南边的人都能听得明白。
“那个说书的在灯下面说书,一面敲着小鼓,”沈玉妙重又换上一根绣花线,说这些有趣的事情自己脸上也有了笑容:“他说我今天晚上一口气不停说上半个时辰,说好了要赏钱,说的不好了各位可怜。”
朱宣也笑了,追问了一句:“后来呢?”看了妙姐儿小脸上满是趣味盎然的神色,笑道:“后来就不知道了,我坐在马车上,看了他敲呀敲呀的那么卖力,后来,把鼓敲漏了。”自己先笑了一声。
“哈哈,”朱宣也笑了一声道:“那我的妙姐儿有没有去赏他什么,”妙姐儿笑道:“有,我赏了他一个买鼓的钱,下次再出去玩的时候,去听他说半个时辰不换气。”
“哪里不换气,”朱宣笑道:“这样的人表哥倒是见过几个,他们会偷着换气。说得口沫纷飞象是没有停一样,吃这行饭当然有他们的绝技在。”突然想起晋王,算是吃哪行饭,没事就要弄点事情出来,皇子皇孙那一行就是当皇帝。朱宣微笑了,看来也不算出了行当。
然后看了对面还在笑语,腮边红晕轻染的妙姐儿,表哥的行当就是护卫这个家,保护你心疼你;你这小丫头的行当就是讨表哥喜欢,让表哥放心。
觉得两个人对坐只是闷坐着对消化不好,会引起各种疾病的沈玉妙觉得还是说说话比较好。进到房里的如音看了王爷王妃重新和好,只是微笑,王妃从来有这个本事,王爷再生气,也让他不生气。刚才不交赏赐银素的东西出去,就是知道银素实在是冤枉,王妃从来不在意这些话,再说刚进来的是个小孩子,只想讨好说错话是正常。王妃明天一定会问赏赐的这些东西,并且让自己给银素送过去。
眼前有瑞雪在,今天晚上自己不当值,如音放心的回去自己房里,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另外再就是。。。。。。再去写几个字,跟了王妃理家务,才发现会写字会认字有多了不起,比记帐只画圈强多了,也不会弄错。
一个大丫头是带了两个小丫头,与银素同时进来的小丫头银文很是殷勤地给如音打水递巾帛,弄得另一个小丫头红俏气白了脸,真是会上高枝儿讨好。
“你站在不动只是白了脸做什么?”如音笑着一手指点在红俏的额头上,道:“还不快去再打点热水来,这天这么冷,一点儿水就凉。”
趁了红俏出去的时候,银文才可怜巴巴的求了如音:“如音姐姐,银素还能进来吗?”到了王妃房里人人高兴,王妃有如家下人谈论中一样和气,王爷有如家下人谈论中一样严厉,都是不虚传闻。
朱宣踢一脚,又吓倒妙姐儿房里一片人。听了银文的话,如音扑哧一声笑了道:“哪里还能进来,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心里害怕。我也正要告诉你呢,你自己作事情要多多小心,不要乱说话,有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
感激的银文看如音洗完脸,又蹲下来帮着她去了鞋袜,用手试了水的温度笑道:“这会儿水正好,烫着正舒服。”
被银文服侍舒服的如音笑道:“你不用没事就担心,王妃是个和善人,王爷在的时候要多多注意言行举止。”
红俏拎了热水进门,正好看到银文是一连声的道谢,白了她一眼,对如音笑道:“姐姐,热水来了,姐姐喝茶都够了。”
梳洗好了关上门的如音打算好好的写几个字,从抽屉里取一支笔出来,这还是朱禄买回来,不过给的时候就会骂人:“别笨的拿不好笔才让人笑话呢。”
用红俏送来的热水泡开了笔,热水泡笔比冷水快,有时候写完了也没有那么多时候专门去洗笔,就这么放着就粘上了。下次再用的时候就直接用热水泡。所以朱禄弄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写几天笔就坏了,要再去买一支。
还没有写几笔,就有人来敲门了:“姐姐在房里吗?”亮着灯今天又不当值,当然是在房里,自从若花出嫁就独享一间房的如音看了手下才写了两、三个字,只能轻叹一口气,每当自己想坐下来清静的写几个字,就有事情来了。
开了门却是明波与春兰,两个人不好意思打扰的样子进了来,一看到桌上的笔墨纸砚,先恭维了:“姐姐跟了王妃,当然也是会写字,我们都是笨人所以就不会。”如音被恭维的很是难为情,只能笑着说道:“管家奶奶们最会笑话人,不会写字的人看不懂帐本,还要被她们说。”
没有哪一家的帐本上都是画圈圈。
这两个人也是和银文一样,被朱宣又吓到了。春兰期期艾艾地道:“我们都是外面进来的,王爷王妃的脾气一点儿也不知晓,来了这几天,看了姐姐最是心地好的一个人,以后凡事多多提点吧。”
讨好小丫头们只是会吓人,说什么王爷生气了,杀人还有呢。如音听完只是微笑:“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有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就是。”安慰了几句看了她们仍然不能安心,可是如音也把两个人打发出去了,外面月上西楼,我今天的字呀,只写了三个还不到,还有一个字还差两笔。
两个人含笑走出去:“打搅姐姐了。”如音关上门再回来看自己的笔,又要用热水泡一次了,冬天房间里暖和,可是粘起来还是不慢,墨汁里面本身就含有一些胶的成分。
倒了热水在笔洗里,这一个透雕花鸟的玉笔洗和桌上的鎏金小烛台还是沈王妃赏下来的,说让好好写字。门上又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然后是一个南边儿的口音:“姐姐睡了没有?”如音觉得有些头大,王爷发一次脾气,丫头们一个接一个地来,要知道王爷发脾气我也没有办法。杜妈妈太严厉,丫头们多不敢去问她。
心里嘀咕了开了门,门外果然站的是瑞雪,只是却没有丰年。“你当值的人怎么跑来了?”如音客气地让瑞雪进了门,还是笑问了一句。难道不知道王爷在发脾气。
“王爷王妃歇息下来了,房里有人在呢,我有一句话儿,特地来找姐姐,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来了几天只是温柔和顺的瑞雪脸上居然多了一丝俏皮,象是在问如音,你想不想听呢?
如音愣了一下,笑骂了道:“你这个小蹄子,不说你跑来做什么。”从暖罩子里倒了一杯茶给她,笑道:“快说吧,我听着呢。”眼睛看了一旁的沙漏,如果瑞雪太拖拉的话,我刚才这笔就不应该泡上。
瑞雪收了俏皮,沉稳地笑了一下,看了如音的房里小摆设:“姐姐的这些东西多是王妃赏的,难怪我一来就听人说了,姐姐是王妃面前最得力的丫头。”
看了瑞雪眼睛只是在房里打量,如音忍不住只是笑:“你今天是来看我房里的东西的?你在这里服侍久了,样样都是有的。”
瑞雪稳稳地坐着笑道:“哦,哦,只是怕做不长久,所以有句不明白的话要来请教姐姐一句?”看了她坐在那里稳风不动的样子,如音失笑了道:“小蹄子带了来盘问我的意思了,你只管说吧,是哪一句话不对。”
“今天王爷生气,撵了银素出去,看来是必不能再进来的了。”瑞雪也不客气了:“论起来呢,银素说错了话,也不是一件什么打紧的事情,就是被王爷听到了,按府里的规矩,打几下子也就完了。”如音含笑听着,难道我不知道,王爷是在寻事情,银素一头撞上去。
瑞雪继续笑道:“所以姐姐下午的话我不明白,王妃赏赐的东西先不交上去,姐姐跟王妃时间久,想来是知道王妃明天一定会问,那么姐姐再回一声儿,东西就可以送出去给银素了,我只是不明白,要是明天王爷还在房里,后天也一直在房里不出去,姐姐这东西准备留几天呢?”
话说完了,如音白了脸,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素来看得太多了,王爷对了王妃生气不过几天。为了淮阳郡主联姻的事情,把王妃撵回封地上,也是王爷先来信,然后人回来了,重新温情款款。
看着写字,郑重请先生,然后今天晚上为了昨天的事情无故大发雷霆。。。。。。如音艰难地抬了眼睛看了瑞雪,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话出来:“多谢。。。。。。妹妹指点我。”以前若花就说过,王妃那么多人宠着,虽然出格咱们也不跟着。
见自己的话说明白了,瑞雪才起来笑道:“不打扰姐姐写字了,”已经看到桌子上笔洗里泡着的笔,和桌上的纸砚。如音一片感激,赶快起来送她,站到了门口,瑞雪再看了一次桌上的笔墨纸砚,也有些羡慕道:“在家里说往王妃房里来,人人都羡慕我。。。。。。可是没有想到,会写字才好。”然后也有些嘘唏不胜的样子,对如音嫣然一笑,沿了长廊往上房去。
如音已经没有写字的心情,关上了门,一个人坐下来,心里翻腾起了瑞雪刚才的话,跟了沈王妃日久,觉得她和蔼可亲。王爷独断性子满府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有时候看了沈王妃娇宠在手心里,有时候看了王爷震的也可怜,如音是成亲前太夫人担心王爷吓到妙姐儿才送过来的丫头。是几时就这样,慢慢心就偏到王妃那里去了。
沿了长廊走回上房的瑞雪,揭帘进了来,与丰年相视一笑,天长日久,呆的久是地头,最后一个字就不要了。今天晚上去讨好了如音,明天还要看一看她不会觉得自己多嘴多舌吧。
看了房里茶水齐备,房里也暖和,还是出来交待烧火的妈妈们:“后半夜小心添火,后半夜最是冷气寒人的。”这才重新走进来,与丰年在外间睡下来,一面听了里面会喊人。
房里妙姐儿光滑的背对了朱宣,伏在自己的枕头上还没有睡觉。朱宣侧了身子,一只手在妙姐儿光滑的背上只是慢慢抚摸,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都象是侧耳听了外面的风声,树叶声,窗房下面有一丛竹子,一有风就沙沙响,妙姐儿从来说好听。
“对不起。”沈玉妙轻声地说了一句,还是背对了朱宣,手里抱了自己的枕头。朱宣微微一笑,继续用手抚着眼前妙姐儿光滑的玉背。
“如果再回到昨天,我想我还是会下车进去的。”妙姐儿声音低低的也有些沙沙的痒意,勾得朱宣心里痒痒的,只是用手爱抚了那玲珑曲线的背部。
过了一会儿,妙姐儿又说话了:“不是为了跟表哥争输赢,就是去了。”就是这样,到了门口,想起来铁夫人的话,然后下了马车进去了,去以前知不知道会把表哥堵在房里,当然知道,也许就是因为知道才去的。但是没有想过要分个输赢出来。
身后朱宣低低的笑了一声,小丫头见风使舵的本事也向来不错,表哥一生气,就赶快认错。怀里体香迎人,想想昨天的狼狈劲儿,心里吓得不行,表哥在战场上也没有这样慌乱过,犹不解气的朱宣举起了手在妙姐儿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然后搂在了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低低的笑了一声。
听了那低沉略带了盅惑的笑声,上了床就抱着枕头不放的妙姐儿懒洋洋转过身来,在朱宣怀里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闷闷地喊了一声:“表哥。”过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唉,表哥。”
第二天一早,如音进来侍候梳洗,当然是先看了王爷王妃的态度。一夜几番思量,如音辗转难以安眠。看了王妃如平时一样,并没有过于悲伤的样子,再看了王爷今天是在房里用早饭,也没有过于生气的样子,象是雨过天晴。
早饭的时候,朱宣又笑了起来:“你慌慌乱乱的吃饭能舒服?”妙姐儿回道:“今天忙着呢,吃了早饭借着散步消食去看看睿儿去,过年的事情还有一些小的事情要看着添补,再就是端慧要去公主家,重新做衣服,给她捡首饰。我今天会很忙很忙的。”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朱宣听完了道:“听起来你比表哥还要忙了。过年的事情不要事无巨细,图了自己喜欢收拾,样样都自己来,让管事的筹划好了再拿过来。看了你最近管家,竟然象是在拼命一样,字也不写,书也不看,晚上再出去看看灯,第二天就带着起不来的样子。”
听了王爷这样的话,如音略觉得放了心。妙姐儿也觉得很忙很忙,想了以前太夫人不象自己这样忙:“表哥,我还真的想过以前上午去坐书房的日子。”沈玉妙觉得那样的半天多清静。
朱宣吃完先站起来,看了妙姐儿垮着小脸儿就想笑了:“表哥先出去,你吃好了想一想再出去,有这么着急吗?”然后笑着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