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齐媛,与她的名字一样,典型的名门淑媛,不论行为举止,皆以规矩要求自己与身边的人,张口闭口便是与规矩不符,常笑笑她是学规矩学傻了。
至于那一对姐妹花一如小时候的木讷,常常别人问一句,她们才答一句,坐了一天的马车就没见她们主动向别人说过一句话,最多是两姐妹之间私语几句。
坐在这些小姐之间,阿妩显得有些不自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几位小姐都与曲定璇不熟,只闻名不曾见过面,不用担心会被揭穿,阿妩最担心的是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赵吟容,她可是不久前才见过曲定璇的。
常笑也曾问过阿妩为何要带着面纱,阿妩自是用早就想好的借口搪塞了过去,常笑哦了一声没再说,倒是章敏之说了话:“早闻曲妹妹容色绝佳,眼下我还真想看看,不若妹妹解下面纱让我们瞧瞧?”
她这一说,常笑立时拍手来了兴致:“好啊好啊,曲姐姐,快让我们瞧瞧,看看你和章姐姐两个谁漂亮?”
余下三女虽没说话,但眼中皆透出几分好奇,阿妩不禁左右为难,不知是否该摘下来,她正在犹豫时,常笑的眼中忽而透着几分狡黠,只见其趁阿妩不注意时,一把揪下了她的面纱,将阿妩清秀如水的面容展示在众人面前。
中上!这是诸女心中对阿妩容貌的一致评价,秀丽有余,艳色不足,较之章敏之略有差距。
“你这是做什么?”阿妩回过神慌忙自常笑手中抢回了面纱,重覆于脸上。
常笑嘻嘻一笑,挽了阿妩的手臂道:“曲姐姐你别怪我嘛,我也只是好奇而已,最多我下次不闹就是了。”
见她都这般认错了,阿妩自不会再追究下去,只略说了几句便罢了,常笑吐了吐粉红的舌头,眨眼道:“曲姐姐,你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带面纱啊?”
“呃,大约还要再过几日吧。”阿妩心中一跳,含糊地应了句。
章敏之在瞧清了阿妩的容貌后,眼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松驰,随即便移开了目光,从那帘缝之中望着外面晴好的风光。
常笑犹自拉着阿妩说东说西,举止甚是随便,令得齐媛大皱眉头,轻声细气地道:“常妹妹,坐要有坐相,莫要东歪西倒的,瞧着不成体统。”
她的话令常笑有些无趣,皱着可爱的鼻子嘟囔几句,但终是坐正了身体,而阿妩也得以松一口气。
第一卷 时移命易 第八章 入京(2)
从福州到京师,以马车的速度,旱路要走到十来日,秀女入京之事,早以通报了沿途各处驿站,每至一处,皆会有驿丞接待,一应用具礼仪,皆是齐全,基本上每名宫女服侍两名秀女,不过因着秀女多了一个,所以其中一名宫女便要服侍三个,略有些紧张,幸而这些宫女皆是训练有素,也倒不乱。
这日到了驿站下马车,里面早已摆开了席宴,驿丞亲自来迎了嬷嬷及众人进去,阿妩刚要落座,便听得旁边有声音:“曲妹妹,来了一日了怎么也不见和姐姐来打声招呼啊?”
阿妩心中一沉,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她虽千方百计的想回避,可别人并不这么想,当下捺住不安的心情,欠身朝来者一福,压低了声音唤道:“赵姐姐好!”
赵吟容作出吃惊的样子道:“听闻曲妹妹受了风寒,起先还不相信,眼下看来倒是真的了,连声音都变掉了,要不要让嬷嬷给你请个大夫瞧瞧?”
“不必了,只是小毛病而已。”阿妩赶紧推辞:“有劳赵姐姐关心了。”她小心的说着,以免露出什么马脚来。
“大家都是姐妹,客气什么。”赵吟容说着径直拉开了阿妩旁侧的椅子;自顾着坐了下去,幸而这椅子够阔,否则还坐不下她这个人,她坐下后见阿妩还站着不动,招呼道:“妹妹站在那里坐什么,还不快坐下,席宴可马上要开始了。”
阿妩心中是一千个一万不愿意与她坐在一起,但既然赵吟容已经把话说了,再推辞未免显得太过无礼,只得虚应着坐下了,心中却担心待会儿用饭时,脸上这面纱该怎么办,往常都是略掀上一些,可眼下赵吟容就在边上,掀起了面纱岂不是让她看出破绽来。
“咦,这边已经有人坐啦?”阿妩正自担忧时,身后传来常笑的声音,只见她用手指点着下唇,一脸的为难,在她旁边还站着章敏之和齐媛,何琴何音站在后面稍远些的地方。
“唉,这可麻烦了,咱们几个不能坐一起了呢!”常笑歪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阿妩旁边只余两个空位,诸人想要一起坐下是不可能的。
章敏之微一睨眼淡声道:“既有人喜欢来凑热闹,那咱们也没办法,各个寻个位置随便坐吧。”
“那也只好这样了。”常笑苦着脸坐在阿妩的另一侧,章敏之则坐在了她旁边,齐媛与何家姐妹只能另寻位置。
赵吟容在与阿妩说了几句话后,将目光转向了章敏之:“素来只听说章姐姐的才名,眼下见了真人,才发现名不虚传。”
“姐姐?”章敏之眉梢轻动,挟到嘴边的筷子也停了下来:“可不敢当,听闻赵小姐比我还长一个月。”
被章敏之如此直截了当的点出来,赵吟容面上有些挂不住,讪笑着道:“是吗?看来是我弄错了,应该是章妹妹才对!”
秀女之间争奇斗艳是常有的事,争的斗的大抵是容貌打扮或家世,眼下这几样,赵吟容都不如章敏之,所以即使不高兴,也只能腹诽几句以泄私愤。
这顿饭阿妩是吃的胆战心惊,就怕让赵吟容瞧出什么来,偏偏这赵吟容还就盯住了阿妩:“曲妹妹,你怎么吃的这么少,而且还带着面纱吃,多麻烦啊,不若摘了下来,也好舒服些。”
“不必了,多谢赵姐姐关心,我向来吃的不多,这些足够了,而且摘了面纱容易将风寒传染给大家。”阿妩哪敢答应,连忙拒绝,甚至用手挡在脸前,她这举动引起了赵吟容的怀疑,说什么都要摘下阿妩的面纱,吓得阿妩慌忙站了起来,躲到常笑的身后。
她们这桌的响动,引来了随行的于嬷嬷:“诸位秀女,可是有什么事?”
“于嬷嬷,她不肯将面纱摘下来,行为又鬼鬼崇崇,我怀疑她有问题!”赵吟容大声的说着,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
“哦,是曲秀女,这个当初曲通判曾和我说过,是她染了风寒之故,待其好了,自然会……”于嬷嬷话说到一半便被赵吟容所打断:“风寒?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就觉得她把面纱包的牢牢的,深怕被人瞧出什么来。”
于嬷嬷眉头微皱,暗道这个秀女好生没规矩,面上依然带着笑道:“那么依赵秀女的意思,该是怎么一回事呢?”
“恐怕赵小姐的言下之意是认为眼前的曲秀女是假冒的!”章敏之漠然说出惊人之话,言及她又瞥了赵吟容一眼:“我说的可对?”
“不错!”赵吟容大声应着,得意地盯住阿妩:“哼,有本事她就把面纱摘下来,若她真是曲定璇,那我就向她赔理道歉!”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了阿妩,连于嬷嬷也不例外,她温声道:“若是曲秀女方便的话,不妨将面纱摘下来一观!”
见于嬷嬷也表了态,阿妩纵然不愿也只得依从,所幸曲继风来时就说过,既是皇帝认定了,那便是铁板钉钉的事,即使别人去告发皇帝也不会相信的。
阿妩刚将面纱摘下来,赵吟容第一个拍掌幸灾乐祸的笑道:“果然被我猜对了,你不是曲定璇,你是她身边的丫环阿妩!”
“赵姐姐怕是误会了,我是真正的曲定璇,根本不是什么丫环!”阿妩知道自己此刻绝对不能承认,所以咬了牙硬撑。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至于其他人,由于没见过曲定璇,所以没什么发言权,只睁了眼睛看于嬷嬷怎么决定。
“章姐姐,曲姐姐她真的是假的吗?”常笑小声问着章敏之,眼中甚有担忧色,几日下来,她与同车秀女已经甚是要好了。
章敏之搅着碗中的汤羹轻笑道:“这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我又怎么知道呢?只是这位赵小姐,未免有些太冒失了!”
正自僵持之时,何琴忽而怯怯地走到于嬷嬷面前:“嬷嬷,我能说句话吗?”在得到于嬷嬷的允许后,她低头道:“我觉得这位应该就是曲秀女本人。”
一听她这话,赵吟容嘴一张就要说话,不待其出声,于嬷嬷先声道:“先听何秀女说下去。”
何琴咽了口口水,紧张地道:“是这样的,小时候,我们曾经见过曲秀女,虽过了数年,容貌有些变样,但轮廓大抵还是在的,我与妹妹瞧着都觉得应该是她本人没错。”
她的话令阿妩暗松了一口气,她与小姐眉眼间确是有几分神似,隔了这么多年,何琴姐妹会认错,也是难免的。
“胡说!”赵吟容气得浑身肥肉乱颤:“不可能,我绝不会认错的,倒是你,隔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认定她就是曲定璇?”
何琴哪说的过赵吟容,没讲几句就眼泪汪汪了,垂着头不敢说话,整个饭厅中只听得赵吟容的唾沫横飞的说话声。
第一卷 时移命易 第八章 入京(3)
章敏之清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耐,她抚着袖上缠枝莲纹,似不经意地说着:“赵小姐,咱们这一行人中,除了你之外,似乎没有人指认曲秀女是假冒的了吧?”
“那又如何?”赵吟容此刻觉得自己抓到假冒秀女之人,立了大功,下巴抬得老高,一副自得满满的样子。
“呵,不如何。”章敏之轻笑一声,拂袖起身,定定地望着赵吟容:“一人之言,谁能印证,你可以说曲秀女是假冒的,我也可以说你赵小姐是假冒的。”
她话音刚落,旁边常笑掩嘴嗤笑道:“这可是有些困难,凭着赵姐姐的身段,别说找个十成像的,就是找个八成像的也难。”
她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好可以让附近的人都听到,顿时引来一片笑声,有秀女甚至将嘴里的汤都喷了出来。
别人笑得欢,赵吟容却是气得脸都红了,胖胖的手指点着常笑哆嗦地道:“你……你……”
“我怎么了,我说的没错啊?”也不知常笑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反正她这话把赵吟容气得够呛,这要是换了平日里,她早叫人打过去了,偏偏如今孤身在外,而常笑父亲的官位又比她父亲高了几级,叫她有气也不敢随便撒,只回了句:“要知道她是真是假,只要回了福州就知道了!”
“回福州?你可知这一来一回要耗费多少时日,误了选秀的日子,你担待的起吗?”章敏之这一句话堵的赵吟容哑口无言。
于嬷嬷思索片刻道:“赵秀女所说的事,我知道了,待到了京城会据实禀报给皇上,由皇上来决定,曲秀女,赵秀女,你们可有意见?”
“一切但凭嬷嬷作主,我只希望能还我一个清白!”听得于嬷嬷的话,阿妩终于放了心,若是老爷所收到的书信内容属实,当初那个老者确实是当今皇帝的话,那么她根本就不用怕见君王。
赵吟容也没有反对,她还思量着等见到皇帝后,凭着这举报之功,说不定能让皇帝对自己令眼相看,那么她中选的机会也大了许多,再不济也能指个皇子或王公大臣之类的,从此过着富足尊贵的生活。
经此一事,倒是让阿妩与章敏之等人拉近了不少距离,常笑活泼开朗,何琴姐妹虽瞧着木讷,但实在心地甚好,要不是她们出来作证,阿妩只怕还没那么容易过关。
至于章敏之,虽外表瞧着冷漠,但心肠却不坏,否则先前也不会帮着阿妩说话了。
不过在阿妩向她道谢的时候,她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有些哭笑不得:“你莫要误会了,你是真是假与我无关,我适才帮你,纯粹只是瞧着赵吟容不顺眼罢了。”
说完这句,她便转身进了屋,倒是常笑过来揽了阿妩的腰笑嘻嘻道:“曲姐姐,你别在意啊,章姐姐她就那样,嘴硬心软,明明如此,嘴里偏就不肯承认。”
阿妩抬眼浅笑,常笑明媚的笑容总是能感染她身边的每一个人:“你不说我也知道,章姐姐她人其实挺好的,就是神色瞧着冷了些。”
“可不是吗?别扭的性子,对了,曲姐姐我瞧你最近都不怎么咳,是不是风寒好了?那以后都不用带面纱了?”常笑盯着阿妩没有蒙纱巾的脸说。
阿妩一怔,旋即笑道:“是啊,不带了。”既然已经被赵吟容发现了,那再带着也没意义,还不如就顺摘了,也好自在点,带着面纱总归不舒服。
常笑拍着手憨笑道:“这样就好了,曲姐姐带着面纱叫人瞧着总觉得有点距离,如今可好多了,曲姐姐你有空吗?到我房里去我们说会话好不?和我一起住的齐姐姐好闷啊,总是张口说我这里不对,闭口说我那里不对,和她说话一点儿劲都没有!”她郁闷地扯着帕子,一副无聊至极的模样。
阿妩不忍其失望,便答应了她的要求,来到常笑的屋里,正好看到齐媛端了一碗果子粥在吃,见她们进来,便笑道:“你们两个都来啦,那敢情好,要不要一起吃?”
被她这么一说,常笑与阿妩顿觉得肚子饿起来,赶紧叫人去盛了来,常笑一边吃一边说道:“幸好有这粥垫底,不然晚上肯定饿得睡不着。”
齐媛此刻已经吃完了,正用帕子拭着嘴角,她看到常笑大口大口的吃样微皱了眉道:“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还有,含着东西的时候少说话,让人瞧见了要惹笑话的。!”
常笑无奈的放缓了吃粥的速度,同时不忘抛了个可怜可怜兮兮的眼神给阿妩,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惹的阿妩险些笑出声来,赶紧闷头喝粥。
好不容易把那一碗粥喝完,常笑放下调羹道:“这下有几分饱意了,齐姐姐,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的果子粥,今儿个席宴上被那个赵吟容一闹,我都没吃几口饭呢,她可真讨厌!”
“可不是,好好的一顿饭全让她给搅和了。”齐媛说着侧目见阿妩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劝慰道:“你别把过错往身上揽,这事与你没关系,是她故意找麻烦,虽然我与她没什么交往,但多少也听得一些,她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常笑更是连声应合:“可不是吗,就她那又胖又蠢心眼又坏的人,看了都讨厌,以后咱们都不要理她,曲姐姐你别怕,我和齐姐姐还有章姐姐几个都会帮你的!”
阿妩被她们说的又高兴又感动,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重重地点着头,她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她心中已是将常笑等几个秀女皆当作了可以信任的好友。
常笑正要再说,眼角瞥见剩下没人动过的一碗粥,忽而叫道:“唉呀,章姐姐好像也没吃东西,她肯定饿了,我把这粥拿去给她啊!”说着便捧了粥风风火火的出了门,齐媛在后面叮嘱她慢些走,待其走的不见人影后,带着几分无奈道:“这丫头性子一些也不稳,不过她对章敏之倒是挺好的,什么都记得给她一份,也不知这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怎么凑到了一起。”
“也许是投缘吧!”阿妩轻声说着,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有这几位姐妹在身边,进京的路再不如在原先想的那么寂寞与孤独。
翌日清晨,各秀女分别上了自己所待的那辆马车,再次朝着京师前行,这一路上,赵吟容总是逮着机会对阿妩冷嘲热讽或威胁恐吓,阿妩不善与人争执,只得默默忍受,倒是常笑经常为她出头,还有齐媛与章敏之,看不过眼的时候也会说几句,特别是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