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这一提醒,书生才记起自己手上还握着人家的丝帕,当即不好意思地递过道:“小生不知这是小姐之物,唐突了,请小姐见谅……”
曲定璇哪好意思去接,只用目光示意阿妩上去拿了,阿妩连抽了几次都没能把帕子从书生的手里抽出来,而书生只痴瞧着曲定璇,全然不觉自己正将那所谓要交还的帕子握的死紧。
阿妩与千樱瞧着又好气又好笑,见过被小姐容貌所迷倒的,但没见过像他这样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只怕如今问他名字,都不见得回答的出来。
千樱又是一声咳嗽,只是这一次却未能将书生从痴呆中叫回来,只得憋着笑问:“公子,能否请你将手松一下?”
书生这才惊觉自己这不当之举,赶紧手忙脚乱的松了手,不想阿妩一时没握住,这帕子一下子飘到了曲定璇缀了珍珠的绣花鞋前,书生慌忙要去捡,却和同样要去捡的曲定璇撞了个正着,额头重重的碰在了一起。
“唉哟!”两人一同捂着额头直起了身,至于那倒霉的帕子,还掉在地上呢,阿妩二人赶紧上前查看小姐是否有撞痛,待见只是略微有些发红并无大碍,转而斥责那个书生,书生自知理亏,窘红了一张脸不敢说话。
曲定璇瞧见书生那可怜的样,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犹如春日绽放的牡丹,再度瞧愣了书生的双眼,她制止千樱继续说下去:“算了,想必这位公子也不是有心了,莫要再多嘴,捡了帕子咱们回去罢!”
千樱依言将那帕子捡起来,然后与阿妩一起扶着曲定璇往另一头走去,临转身时,两人的目光再度在空中交错缠绕。
书生停在原地看着曲定璇与那两丫环越走越远,眼见着一行人即将转弯失去踪影时,书生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快步追了上去,在后面喊道:“小姐,能否告之芳名?”
见这书生一再纠缠,千樱有些不悦地回头道:“你这书生好生无礼,怎可随便问我家小姐的闺名。”
“千樱。”曲定璇示意其莫要再说,而她自己则回眸带着几分羞涩的朝盼望等待中的书生展颜一笑。
书生好不容易从那笑容中醒过来时,前面已经不见了佳人的踪迹,顿觉万分懊恼,他始终是没能问到那位小姐的芳名。
正自这时,他突然眼尖的看到前方拐角处的地上露出一抹白色,呃?难道这是……书生快步走至前面,果不其然,原先还于那位小姐的丝帕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书生如获至宝的捡起手帕,只见上面除了原先看到的那枝玉兰花外,右下角还绣着一个小小的“璇”字,想必便是那小姐的名字。
“璇……璇……”书生喃喃地念了几声,又将那丝帕放在鼻下,一股清幽的香味直钻入脑海之中,就如其人一般,令人一见难忘,再见倾心,只不知在这茫茫人海之中,他可还有机会与这位小姐再见……
若是能问了那小姐的芳名和家住何处,那自己说不定便可……书生的心刚活跃一会儿,马上就被熄灭了,因为他记起了自己此次来福州的目的,即使能再与小姐相遇,甚至于倾心动情,他也绝不可能上门去提亲,因为自己早有婚约在身!
另一侧,在书生看不到的地方,曲定璇等人正徐徐走着,千樱侧着问不解地问道:“小姐,你为何要将那帕子丢掉,好好的扔了多可惜。”
曲定璇粉面微红,旋即若无其事地道:“陌生人碰过的东西我可不愿再使,不过是一条帕子而已,回去多绣几条便是了。”
千樱以前可不知小姐还有这怪僻,正欲再问,阿妩已经拉了她的衣服微微摇头,并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千樱先是不明白,紧跟着便恍然大悟,带着几丝捉狭的笑容道:“哈哈,原来小姐是中意那位傻头傻脑的书生了。”
这话一说出来,曲定璇的脸顿时烧了起来,连耳根子都红得发烫,又羞又急,追着千樱要打:“好个胡说八道的家伙,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省得你以后再乱嚼舌根子!”
两人追着打闹了好一会儿,直至千樱连声讨饶,曲定璇才佯佯地停了手,幸得这边上没什么人,否则倒要叫别人看了笑话去。
待曲定璇顺了气后,阿妩才一本正经地说了:“也不知那书生是哪里人氏,听着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小姐,咱们以后想再寻他可不容易。”
曲定璇哪会听不出阿妩话中的意思,当即红着脸做势又要打,薄嗔道:“他是哪里人氏关我什么事,我才不要寻他呢,不过……”她忽而害羞的低垂了头在胸前,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接下道:“不过他这人倒是挺好玩的,又傻又老实,十足十一个书呆子。”
听到小姐这话,阿妩和千樱俱是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曲定璇哪会不明白两个丫环的心思,可一时又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她们,干脆谁都不理,跺脚转身朝巷子外边走去,裙裾间环佩叮当疾响,恰如主人那明明动了心却又怕人知道的少女心思。
第一卷 时移命易 第四章 婚约(3)
三月初,春日暖阳,正是放飞纸鸢的日子,曲继风和莫氏见女儿最近时常发呆,且不时露出郁郁寡欢的神色,以为是因为长期闷在家中的缘故,趁着这日天气晴好,便让她到附近放纸鸢,顺便踏踏青。
莫氏为怕出事,除贴身的几个丫环外,还让管家长福领着几个会些拳脚功夫的家丁赶马车,以便就近保护小姐。
曲定璇哪有什么心思放纸鸢,只让几个丫环将昨夜里刚做好的两只纸鸢放上天空,自己则坐在一侧发呆,银红的裙摆如盛开的桃花一般铺散在身后,手中的沉香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微风拂起青丝缕缕。
阿妩跑到曲定璇身边,将那连着纸鸢的线团递过去道:“小姐,你也来试试,飞得可高了。”由于刚才一直拿着纸鸢在跑,阿妩脸上红扑扑的,鼻尖和额头浮起了一丝细密的汗水,将两鬓的发丝都给粘在了脸上。
曲定璇瞥了一眼意兴阑珊的摇头:“不必了,我没兴趣,你们玩就是了。”
阿妩微微一怔,忽而明白了什么,抬头拉了几下手中的线,让那纸鸢在蓝天中飞得更高:“小姐,你莫不是在想上次遇到的那个书生吧?”
被人说中心事的曲定璇摇扇的手顿时僵住了,嘴里却是不肯承认,死硬的否认道:“没有!”
阿妩清浅一笑,倒也不揭穿她的口是心非,改而问道:“小姐,上次你说起选秀的事,现在有定论了吗?”
听到这话,曲定璇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浮躁地合起手中折扇:“还不知道,上次听娘说,爹已经将我的名字给报了上去,至于是否入选,要看户部那边的意思。”扇坠下的红丝绦被她使劲攥着。
阿妩知道小姐不愿意选秀入宫去面对那未知的将来与随时随地可能到来的危险,毕竟那个至尊已经垂垂老矣,即使圣明睿智,文成武德,学贯古今,乃是千古少有的英名皇帝,同样也掩盖不住年岁的老去,掩不去那脸上的皱纹,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又如何肯赔上那大好的青春。
人上人,不是那么好当的,何况谁能保证这一去,便能成为人上之人呢?说不定哪朝就不明不白的死在荣华与凶险并重的深宫里了。
阿妩黯然无语,良久才低低说了句:“若是小姐不必选秀的话,与那位书生倒是蛮相配的。”
“我说了我没有想他,为何你一次次的说个不停!”曲定璇的脸有些红,不知是生气还是害羞之故。
见其不悦,阿妩知趣的住了嘴,虽然她与千樱早已将小姐最近的失魂看在眼中,明在心中,但是既然小姐始终不愿承认,那她们也没办法,一时间两人皆无话可说,只用绣鞋拨弄着地上嫩绿的青草。
阿妩深吸一口气,仰首看天空纸鸢飞舞,想起曾在书上看到过的纸鸢由来:鲁班削竹为鹊,成而飞云。不知人是否也能有朝一日如这纸鸢一般,乘风入云,遨游四海!
两人各怀心事,皆没注意到,她们的对话已被不知何时*近的挽璧听了个分明!
曲定璇想着不久之后自己可能入宫选秀,从此可能长困宫中,也可能随便指一个她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为妻为妾,胸中烦闷不已,仰首瞧见那随风高飞的纸鸢,只觉越瞧越不顺眼,凭什么连个纸做的东西都可以飞上蓝天,而她就必须任人摆布,她不甘!
曲定璇忽而夺过阿妩手中的线团狠狠扔在地,这样还不解恨,又抬脚重重地跺着,直把那线跺断了,看那纸鸢滴溜打着转从空中坠落到地上才算稍稍平熄了怒火,环视四周,那来放纸鸢的人逐渐多起来,有些乘了马车或轿子来的显见出身富贵或官宦人家,曲定璇不欲在此停留,逐拂袖起身道:“走,咱们回府!”
千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知小姐正心情不悦,哪还敢去捡那纸鸢,只收拾了手里那只,然后与阿妩和挽璧一起跟在小姐后面。
待曲定璇走到停着的马车面前,长福早已将车门打开,正要上车,忽见另一辆套着双驹的马车停在几人面前,车门一打开,露出一张圆圆的脸蛋来,涂脂抹粉,珠翠满头:“咦,曲妹妹你也是来放纸鸢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知府家的千金赵吟容,这名字虽是好听,但身材委实惊人,而她又自觉尊贵,瞧不起别家小姐,所以人缘差劲的很。
而她与曲定璇可说是冤家一对,曲定璇的美貌与形态在她那一辈的小姐里算是出类拔萃的,也因此赵吟容对她最是嫉妒,总是仗着自己父亲是曲继风的上司,恨不得什么事都踩上她一脚。
曲定璇虽不是任人欺负之辈,但事关父亲,她也不敢妄为,只能避退,尽量不与她碰面,想不到眼下冤家碰头,碰了个正着,不得不堆起一脸假笑:“是啊,不过我已经放完了,就不陪赵姐姐您了。”
说罢便欲登车就走,不想赵吟容又道:“唉,妹妹那么急干嘛,反正回家也无事,难得春光如此之好,不若在这此多陪我一阵。”
听着她们的话,阿妩才算知道,原来眼前这个便是前些日子小姐说起的那个赵家千金,果然长得还可以,虽脸圆了些,但五官明朗,倒也不难看,至于这身材,由于她身子尚掩在车厢里,所以看不到。
见赵吟容这么说,曲定璇再是不愿,也只得虚笑着留了下来,赵吟容这才满意地跳下了车,随着她的动作,那辆看起来甚是结实的马车一直在不停的抖动着,似有些不堪重负的样子。
真见了赵吟容的身材,阿妩才知道,原来小姐的形容已经算客气的了,这赵家小姐的腰比男人还要粗上一倍,浑身赘肉累累,每走一步,身上的肉都会颤一下,虽满身绫罗绸缎,依然惨不忍睹,全身上下,也唯有那张脸还能看。
左右扶着她的两个丫环,与她形成鲜明的对比,瘦如竹杆,面带菜色,犹如整日里没吃饱的人一般,真不知这赵小姐是怎么把自已弄这么肥胖的。
“咦,妹妹你的纸鸢呢,怎么就见了一只,那多无趣啊!”赵吟容身材肥胖,偏还要做那弱柳扶风的姿态,实在让人瞧了反胃作呕。
“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带了几个来,全是在城里最好的工匠处订制的,不论是骨子还是这面子,亦或是线,选的全是最好的料,特别是这面,你瞧瞧。”赵吟容自丫环手中拿过一个画成蝴蝶的纸鸢递到曲定璇面前:“全是用绢做的,手感顺滑,上面画的东西亦是栩栩如生,和一般纸做的可全然不同。”后面那句话带上了几分讽意,眼睛亦有意无意的瞧着千樱手里那只用纸做的纸鸢,阿妩等人岂会听不出来,曲定璇更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去撕了那堆肥肉。
“呵呵,这么好的纸鸢,妹妹如何有福放飞,还是姐姐你自己放吧,不过姐姐您可要当心,悠着点,别跑得太快,否则跌了跤,可没人扶得动您!”曲定璇假做关心之色,实际却是狠狠嘲笑着赵吟容。
“你!哼,不识好歹!”赵吟容最恨人家说起她的身材,如今被曲定璇一说,当即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又怒又气:“想不到令尊大人一世英名,竟教出你这么个不知礼节,不懂进退的家伙!”
曲定璇不甘示弱,当即反唇相讥,争执间她早已忘了顾忌,只顾逞一时的口舌之快,阿妩等人见两者间火药味渐浓,皆是心中着急,为了不让场面继续恶化下去,千樱乍着胆子上前进言:“小姐,咱们出来这么久,是该时候回府了。”
“哟,妹妹果然不同凡响,连身边的丫环都这么没规没矩的。”赵吟容一味的冷嘲热讽,反正她的身份比曲定璇高,量其也不敢怎么样。
经千樱这一提醒,曲定璇倒是冷静了下来,没有再继续与赵吟容斗嘴,反而敛了面上的怒容,换成一副谦恭的模样,欠身道:“妹妹不打扰姐姐放纸鸢了,就此别过,至于我这丫环,一定严加管教,若姐姐以后有空的话尽可以来找妹妹说话,不过听说姐姐因参加选秀,要忙着准备各项事宜以及修整形态,怕是没什么时间了,那么,就此别过!”又是一福之后,不顾赵吟容气极的模样,径自仪态优雅的登上了马车,临行前还朝赵吟容笑了一笑,然后令管家长福驾起马车。
曲定璇坐在里面偷瞧在马车后面生气乱骂的赵吟容,不禁笑开了颜,要说没教养,后面那位才是正主呢,可笑自己刚才居然会和那种人生气,差点还没她看了笑话去,幸好后面扳回一局。
曲定璇在车上的心情甚好,一路上与几个丫环说说笑笑,倒也热闹,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曲府门前,阿妩扶曲定璇下马车,刚进门下了梯阶,就听到正厅里传来父母亲的说话声,其间还夹杂着另一个陌生的男声,呃,有客来访吗?
带着这个想法,曲定璇步入了正厅,尚未跨入门槛便见得一年轻男子的背影,瞧着好生眼熟啊,似乎在哪里见过。
曲定璇愈瞧愈熟悉,思索片刻,忽而惊叫道:“是你!”
今天要回家去喽,所以早点更新,嘿嘿,渐入正题了
第一卷 时移命易 第四章 婚约(4)
这句话怕是只有阿妩和千樱才能理解,因为她们也认出了那个背影的主人,不就是前几日在街上遇到过的那个傻书生吗,怎么会在这里?
听得曲定璇的惊呼,曲继风夫妇才发现女儿竟然就在厅外,夫妇俩的神情都显得有点不自然,尤其是曲继风,眉头都皱成川字了:“璇儿,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年轻男子听到这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声音讶然回头,惊见自己朝思幕想的小姐竟然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这……这该不会是他在做梦吧?
不!不对,刚才曲老爷似乎叫她璇儿,与绣帕上所绣的名字,难道这位小姐就是曲家的女儿,也即是与他自小定婚的未婚妻?!
想到这一层,书生欣喜若狂,原先还想着自己要娶一个不喜欢女子为妻,没想到眼下竟有这等好事,他要娶的与自己所喜欢的,乃是同一人!
在两人目光刚一接触,便如被磁石吸住一样,再离不开半分,痴痴凝望,全然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
曲氏夫妻面面相觑,瞧女儿的样子,似乎与这男子还认识,这是如何一回事,难不成女儿背着自己在外面与男人私会?
想到这个可能,曲氏夫妻俱是脸色煞白,莫氏急急拉过曲定璇悄声问道:“璇儿,你认识这个人吗?”
曲定璇红着脸偷瞧了书生一眼,低声点头回答:“嗯,前日里去庙里上烧时,曾在街上见过他一面。”说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