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疗养院的孤寡老人过年,不过涂一节日气氛。
纪绒绒顺着人群的边缘走,粗略地朝泳池边掠一眼,并没有看到传说中叶灏丞的lt,倒是瞧见几个年轻漂亮的护士在互相嬉笑着,面露红润,腼腆地瞟着谁,谈论着什么。
她有股怪怪的直觉,顺着她们的视线,竟真的发现叶灏丞,不过他只是在泳池边拿着计时器而已。
停留的片刻,已有相熟的护工发现她,向她打招呼。
纪绒绒扯个笑,逃似的快步进入楼中。
走走停停,纪绒绒心事重重,到了奶奶房间,里面谈话声、笑声不断,大概是叶灏丞所说,奶奶的弟弟和家人还在疗养院内。
她抬手要敲门,犹豫了下,蓦然收回。她的身份尴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还是算了。
可既然来一趟,不能就这么走掉啊,她低头转身,正想去将东西留给护士,忽而扑面而来一阵凛冽的冷风,带着那种冬天里很特殊的,凉而清新的味道。
还没来得及抬头,眼前的人已经粗喘着气,断续说:“既然来了……先别走……”
纪绒绒不得不承认,过去一年里,虽然两人的亲密时刻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多数时候都是刀光剑影,兵戎相见,但他的声音和味道,就像是刻进她的脑海里,每当他接近,她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出来。
本…能地维护自尊,纪绒绒偏过脸,把盒子塞给叶灏丞:“我是来看奶奶的,奶奶没事,我就放心了。这些你拿给奶奶。”
叶灏丞先接过来,用身体挡住女人疾走的脚步:“绒绒,等下。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你再陪陪她,好吗?”
纪绒绒一凛,总算看向他:“怎么不好?”
叶灏丞声音低沉:“奶奶两年前就查出小脑萎缩和血栓,奶奶又意外跌倒,卧床了这么久,一个礼拜之前,奶奶忽然昏迷两次,检查后发现是脑梗阻……人老了,这样那样的病就都来了。”
纪绒绒对这些老年人常见病并不陌生,爷爷也是小脑萎缩和脑梗,常常糊里糊涂,说的残忍一点,就是“傻了”。
纪绒绒沉默,自是不愿辜负奶奶对她的疼爱,点头说:“好。可是里面……我……”
叶灏丞笑了笑:“没关系,见一面就认得了。其实舅爷家来一趟很不容易,有些亲戚我也不熟悉。”
他温柔说着,引着她进了病房。
纪绒绒一露面,床四周围着的人齐齐看向她,奶奶一下精神了,高兴道:“哎呀……这、这就是我的孙媳妇,绒绒……你们快看,是不是特别好看?”
舅爷一家,老老小小,大概来了七、八口,大概要两台车才能装的下,纪绒绒错开叶灏丞身后站着,僵硬地微笑,接受“婆家”人的注目礼。
她似乎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是优雅而且自信的,从未这么窘迫过。
大概是因为,叶灏丞的亲戚中,除了奶奶,她是第一次见,不免紧张。
叶灏丞动作从容地拉她的手,正式介绍过,奶奶便热情地招呼她过去一一认亲。
纪绒绒走出两步,不安极了,回头看看叶灏丞,用眼神求助。
那一瞬另他胸口一暖,久伤之处,好像被敷上了灵丹妙药,她是个无论在哪方面向来出色的女人,似乎除了父母,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显露出示弱、委屈,可怜巴巴的一面,只是这种眼神中熟悉又亲近的交汇,已经许久没有再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了。
叶灏丞知道她打怵,扶着她的腰,陪她一同走过去。
毕竟彼此间是第一次见面,你来我往非常客气,舅爷家的叔叔婶婶直夸叶灏丞好眼光,娶了个这么漂亮优秀的老婆,一边还埋怨说,婚礼也没有通知他们。
叶灏丞一直捉着她的手,在掌心用力一握,正要开口,奶奶“哎呦”一声,实话实说道:“这不让我省心的,一直就说没有时间举行婚礼!把我气的!”
叶灏丞连忙道:“奶奶,您可别生气。我和绒绒选好日子,一定会办婚礼!”
纪绒绒发怔,身子一紧,抽回手。
婚礼……明明才一年光阴,又让她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在场别人也许没发现,叶灏丞自是第一个感知到她的变化,一时百感交集,转头望着她。
想起接下来那茬,奶奶哪里能消气,沉沉叹一声:“你们啊,婚礼要是嫌麻烦不爱办就算了,趁奶奶还没死之前,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看看人家小伟,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纪绒绒眸中灰败黯淡,仍旧依附着,笑着点头。
时间过的很快,三点半左右,老人们都累了,叶灏丞送舅爷一家,走前交代纪绒绒:“你留下来陪奶奶吧……好吗?”
纪绒绒“嗯”了声,夫妻他们确实时做过的,所以对起戏来并不难,依依不舍说:“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叶灏丞离开后,纪绒绒在病床旁收拾了阵,奶奶挥手道:“绒绒啊,歇歇吧,别忙了,一会儿有人打扫。你多久没来了?来,陪奶奶聊会儿天。”
“好。”纪绒绒搬了张椅子,坐下来,一边剥桔子,一边道歉,“对不起奶奶,前阵子我的工作室太忙,没时间来看您——”
“是吵架了吧!”奶奶一口笃定,“年轻人吵吵闹闹的很平常,但千万别伤了真感情!绒绒啊,你是个好姑娘,我走了以后,如果是你照顾灏丞,一起过后半生,我放心啊。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如果他哪里对不起你了,奶奶替他跟你——”
“奶奶!不要……”纪绒绒不让奶奶说出那几个字,她承受不起!也根本看不到她和叶灏丞的将来……
奶奶心疼地抹去纪绒绒的眼泪,道:“好好,奶奶不说这个了。别哭了啊。说个别的……”
祖孙两人聊了很久,奶奶越聊越精神,护工在一旁说只要孙媳妇一来,那比什么药都好使!要是往天,早昏昏欲睡了。
纪绒绒倍感心酸和自责,只是一个多月没来探望奶奶,奶奶就比之前苍老许多,而她和叶灏丞的事,还让奶奶操心担忧。
奶奶想起什么,突然说:“对了,绒绒,你认不认识一些和你年龄差不多的,现在一个人的女孩啊?”
纪绒绒不明所以:“怎么了奶奶?您也想给人介绍对象啊?”
奶奶笑道:“是啊!孝儒那孩子可好了,还有本事——”
“孝儒?”这名字听起来好耳熟,纪绒绒低低重复念着,然后脑子好像忽然劈过一道蓝色的闪电,“蹭”一下站起来,“奶奶,不会是……季孝儒吧。”
纪绒绒未从奶奶那里得到确认,当事人只穿了个黑色的长羽绒服,趿拉着棉拖,头上包着一块大白毛巾,恰时走进了她的视线。
“奶奶,我得金牌回来孝敬您啦!”
季孝儒正挥舞着胜利的成果,见到纪绒绒,也是一惊,纪绒绒打量他一通,立刻撇开视线,而季孝儒也把羽绒服扯得紧一些:“你……什么时候来的?”
世界这么小?纪绒绒苦苦地笑,扯了下嘴角:“你怎么在这?”
“呃……这个说来话长。”
季孝儒耸耸肩,先把奖牌递给奶奶,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哎呀,看这小子啊!游个泳也能得金牌啊!厉害厉害!”
季孝儒开玩笑的口吻说:“您孙子没参加,不然我最多也就银牌。”
奶奶更乐了,心疼道:“快快快,冻的这样子,快去穿衣服!
纪绒绒彻底懵掉,季孝儒儒雅一笑,内心却呐喊着逃跑,纪绒绒看出他目的,踏着高跟鞋,快步追上,只是两人都还没出门,叶灏丞送完舅爷一家回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纪绒绒指指他们两个:“你们……认识……”
季孝儒先开口,话却是对着叶灏丞说的:“你不会还没告诉她吧?”
果然!季孝儒和叶灏丞!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
叶灏丞懊恼不及,他离开泳池时已经告诉季孝儒,纪绒绒来了,让他躲远点,没想到还是曝露,脾气只好向季孝儒发:“你别添油加醋了!”
纪绒绒无力地笑:“而且,还很熟的样子?!”
季孝儒夹在中间实在不好受,摊手道:“我去换衣服了,刚从泳池上来,你们知道的?有点冷……慢慢聊。”
“等等!季医生!”纪绒绒一头雾水,恨恨回头瞪眼叶灏丞,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她脑子很乱,质问也显得有气无力,毫无逻辑,“你……你到底是不是季孝儒?不,不,你到底是不是徐阿姨的儿子,季孝儒?”
“是,你放心吧。除了我和叶灏丞相熟之外,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也是真的心理医生?”
季孝儒笑出声:“当然。你的资料我已经全部邮寄给你了,如果我不是真的在心理咨询中心工作,我怎么可能有权利动你的东西?”
纪绒绒咕哝:“为什么我的世界这么小?转来转去都逃不开……”
“逃不开……”季孝儒轻叹,正要走。
“等一下——季医生……”纪绒绒颇难为情,断断续续怀疑道,“那……那你有没有把我对你说的话,告诉过叶灏丞?”
“纪绒绒女士,我是拿着执照的专业心理医生,我有职业操守和准则的!”季孝儒瞥一眼她身后的人,“剩下的话,让叶灏丞告诉你吧,我再不去换衣服,我相信他会冲过来赶我走。”
第75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4)()
第二十三章命里有时终须有(4)
季孝儒向她身后的人点头示意,“逃跑”前将金牌塞进纪绒绒手里,还笑着摆了摆手。【鳳/凰/ 】
纪绒绒在原地僵直站着快一分钟,试图理清头绪,可她怎么也想不通季孝儒这茬是叶灏丞的“算计”?可她和季孝儒结识是通过母亲的好友徐阿姨啊!
难道又是天煞的巧合?季孝儒真的和季月没有关系?
纪绒绒无视掉叶灏丞,埋头直接回病房,将金牌交给奶奶,奶奶看了看她和叶灏丞,说:“绒绒宝贝啊,奶奶困了,小张陪我就行,让灏丞送你啊。”
纪绒绒“噢”一声,失魂落魄走出门。
走廊里陡然的寒冷让她清醒,叶灏丞跟在身后侧,两人不发一语。
直到冬泳活动结束,人群从泳池边陆陆续续地走过他们身边,对叶灏丞打招呼,甚至有的闲聊上几句,纪绒绒失去耐心,趁此自己离开。
叶灏丞跟人说过后再聊,几个大步追上她。
“绒绒!”叶灏丞焦急,“你听我解释!”
纪绒绒不耐烦地推开,叶灏丞顺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着气呼呼的女人径直走到泳池边一簇簇干枯的灌木丛旁。
纪绒绒用尽力气地挣,恨不能一把将叶灏丞推进泳池里!然后按着他的头沁进水中,淹死他!
纪绒绒为自己暴戾的想法感到害怕,她是怎么了?雌性激素分泌异常?还是恨叶灏丞在她本来已经混乱不堪、伤痕累累的心上再划几刀?恨他永远隐藏他自己的想法,却自以为是地去断定别人?
还冒着水汽的泳池里空荡荡,水波漾来漾去,泛着粼粼水光……一切都只是臆想而已,她没那么大的力气。
“解释吧,不过,你解释不解释意义根本不大!”
叶灏丞任她怒火烧着他,缓缓说道:“其实……前阵子我很想告诉你,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纪绒绒缩紧眸子,抱起手臂看他,等他坦白出什么更惊天的真相来。
叶灏丞见她总算冷静下来,自己反而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我和季孝儒是老同学。小学时候都是实验班的,我们曾经确实很熟悉,高二的时候他出国读书,断了几年联系,后来上大学他又参加我们同学聚会——”
又是大学时候……难道……
纪绒绒越听,心如擂鼓,道:“叶灏丞,我不想听这些!我想知道,季孝儒是我的心理医生……我信任他,所以那天才对他敞开心扉说了那么多……他——”
“你放心,关于你的事,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虽然我很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尤其是在,我对你坦白后,你还愿不愿意再给我机会?肯原谅我吗?我该怎么做才能修补我们间的裂痕?你去心理咨询中心那天,其实你本应该去和他相亲的——“
纪绒绒的怒气,好像一下子又被燃起:“你还说季孝儒没有——”
“只有这个!他知道你的前夫……就是我,所以才告诉我。那天,我也在咨询中心,你走之后,我想尽办法想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不过季孝儒这个人……”叶灏丞艰涩地笑,无奈叹了叹,“他很有原则,不但守口如瓶,还讽刺我不懂法律,不经病人允许,就偷听你的录音,让我尽快对你坦白交代。”
纪绒绒一直最想不通的就是叶灏丞当初怎样拿到她留给心理医生的录音,方才第一直觉便怀疑和季孝儒有莫大关系,可经叶灏丞一说,似乎一切发生的原点并不在季孝儒身上。
叶灏丞猜到她所想,说:“录音不是季孝儒给我的,那时他还没有结束国外的工作,女朋友去世之后,季孝儒读了心理学,一直有回来的打算,心理咨询中心的事务是朋友帮他预先联系的,等他办好公司的交接就会回来做心理医生。那天他告诉我地址,我发现他工作的地方竟然在天玥附近。在我帮他整理新办公间的时候,我偶然从档案柜里捡到了一直录音笔,随后还发现上面有你的名字……我从来不知道你在看心理医生,绒绒,我当时……惊讶、好奇,又很迷惑……我忽然觉得,我好像对你,一无所知……鬼使神差,我打开了那份文件,也听了里面的录音……这就是所有了,绒绒……我再没有任何隐瞒你的东西。”
真相的始末,像齿轮一样,转动响久,“咔”一声,终于契合。
季孝儒所在的那走廊尽头宽敞明亮的办公间,确实是她之前的心理医生——田医生用过的。留英精英加盟咨询中心,当然为他选了个最好的办公间,却在搬运过程中,另她的录音流失,阴差阳错,被帮忙好友的叶灏丞捡到……之后导致了叶灏丞与她的互相猜忌怀疑,开始了长达将近半年的冷战,还有离婚前后的种种,让她跌入人生最深的谷底……
蝴蝶效应固然可怕,但归根究底,是他们两人看似和谐的婚姻并没有那么牢靠,平静无波的生活下面,是彼此讳莫如深却一直激荡着的矛盾。
纪绒绒这些天想了很多,也许,就算没有叶灏丞拾到录音笔事件,他们之间,关于季月、关于孩子的战争也早晚会爆发。
纪绒绒低头默了默:“那季孝儒和季月……”
叶灏丞走近了些,说:“他们没有关系。他们甚至没有见过面,只大概知道对方的存在……绒绒,这是货真价实的巧合。季月……已经从生命里走出去了,以后也不会回来……”
纪绒绒苦笑:“谁知道呢?你也让我以为,我已经从你的生命里走出去了……”
“不……”叶灏丞轻轻拥抱住她,力度不大,像个乞求可怜的孩子,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不是,绒绒……你不能走。告诉我好吗?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走……记不记得我们被困电梯里的时候,最后,电梯摇摇晃晃,我在黑暗里感到呼吸不过来,真的以为我会这么死掉,不过那时我最庆幸的是你安然无事,而且我已经坦白了前因后果,也终于放下我可悲的自尊心,对你说‘我爱你’,不必像季孝儒一样,当生命来不及,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