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直面的相遇,除晞不可能无视他,而纪少徵自那第一眼,也大方地一直望着她,只是在掠过她身边的林志远时,将视线缓缓收回来。
旋转门间的擦身而过短暂不过几秒,除晞却似已心力交瘁。
林志远自言自语说:“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好像是泊淳的ceo,纪少徵。”
除晞莫名有些丧气,爱答不理:“是吗?”
“互联网上他的资料不多,连大头斌都查不到。大头斌是谁啊,他妈的黑客啊!”
除晞不耐烦地皱皱眉。
“看你的样子,你不认得纪少徵?”
“不认得。”
“真的吗?”林志远偏头看她,别有意味问,“可是,我怎么觉得他认得你?”
……
宣讲会在最大的阶梯教室进行,凭票入场,林志远在他室友的招呼下,直奔靠近讲台的位置,拉着除晞一起坐。
今天来到这的,绝大部分是各个学院的毕业生,只林志远座位的周围,就有数不清的熟悉面孔,而且不管男生女生,个个都在用揶揄的眼神看着他们,好像在说:看吧,旧爱变新欢,新欢变旧爱,校园版“回家的诱惑”啊。
除晞的情绪到了隐忍边缘,冷下脸,毫不留情甩开林志远,自己坐到最后的一排。
世界刚刚安静五分钟,林志远阴魂不散,迈着大步跨上来,厚脸皮地又坐在她身边。
宣讲会进行了大半个钟头,因为林志远在身边的干扰,除晞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
休息间隙,她第一个冲出阶梯教室。
环形教学楼中围有块空地,平素熙熙攘攘的,现在却不是正常下课的时间点,只有零星的几个学生,除晞的脚步在中央蓦然停下来,像快要窒息的人,不停大口喘着……
为什么她不敢一口回绝连瑶和彭子帅?为什么她还要隐忍林志远?早上明明雄心勃勃来面试,为什么现在像是被兜头泼了一脸冷水?
“林志远,我说过,你不要打电话,也不要发短信给我!我不想再跟你有一点关系。”除晞的声音冷得像冰,自己都快认不出,不过对付狗皮膏药似的林志远,这都是小儿科,“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们分手了!你不能当我是陌生人吗?”
林志远默了默,三年半的光阴,足够让他了解一个温婉可人的除晞,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看他被打破的眉毛就知道了。
他打算暂时退让一步:“除晞……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不是吗?”
除晞冷笑,回身直直盯着他:“是不是通常只有理亏的一方,才会张口闭口‘分手可以做朋友’?”
林志远无话可说。
“林志远,我希望你滚出我的生活,越远越好!”
“别这样,除晞,好歹相爱一场——”
除晞吐出一口浊气:“好,你不滚,我滚。”
……
纪绒绒的全欧旅行计划被打断,全怪自己忘记关手机,让fiona发现了她的行踪。
a声泪俱下地描述“离婚典礼”后,整个工作室的惨状,声明如果她再不回来,她就带领所有兄弟姐妹悬梁自尽,最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们不是吓唬你的!”
纪绒绒算了一算,她不过才离开一个星期而已,至于吗?
好吧,这也间接说明,这个世界上除了叶灏丞不要她,她还是很受欢迎的,是不是?
纪绒绒悄无声息地回国,第一件事不是去整顿工作室,而是前往纪家宅子探望爷爷和父母。
近几年爷爷身体每况愈下,平时再下不了山,打不了高尔夫,最多在院子里走几分钟,便必须进房间躺着,头脑也是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
纪绒绒拿出棋盘,陪爷爷在老葡萄藤架子边下象棋。阳光晴好,祖孙俩下到一半,爷爷却昏昏欲睡,护工怕老爷子看到,在爷爷身后悄悄对纪绒绒摇了摇头,纪绒绒耐心地起身哄着老爷子去休息。
爷爷被护工和秀姨扶着躺在床上,临睡前还含含糊糊说:“棋放在那别动。纱纱啊,你去院子里找“将军”玩儿会儿,爷爷睡醒接着下。”
纱纱……纪绒绒哭笑不得,还是应下了。纪纱纱是她的堂妹,小时候她俩最喜欢缠着爷爷下棋,自从爷爷确诊小脑萎缩后,将她和纱纱认错是常有的事。
纪绒绒握着爷爷枯瘦的手安静地坐在床边。爷爷花白的头发快掉光了,眼窝深陷,脸上布满皱纹,这个快经历了一个世纪的老人,声名赫、赫学富五车,可此刻,他虚弱的躺在床上,只是她亲爱的、会把孙女们名字叫错的爷爷而已。
纪绒绒走出爷爷的起居室,抹去眼角的湿意,秀姨用手语告诉她,她父母刚从外面回来,正在楼上等她。
秀姨担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纪绒绒却无比坦然。她不怕被兴师问罪,只怕他们对自己失望。
纪绒绒上楼,母亲正在阳台喂“将军”,“将军”是只年老体衰的花猫,陪了爷爷好多年,纪绒绒都快记不得它几岁,总之,“将军”是纪家所有宠物中地位最高的一只。
“将军”和它的老婆“美美”吃饱喝足,懒洋洋地阳台上晒肚皮,母亲坐在木椅里为它们抓痒,而她的父亲,挺拔高耸如青松,一手插着兜,正在落地窗旁的书架上翻阅书籍。
阳光洒进来,照在他们身上,鬓角发丝间闪过微微的白光,仅是面前这一帧温暖安心的画面,纪绒绒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第6章 指挥家(1)()
第三章指挥家(1)
纪绒绒的父母比同龄人的父母至少年长十岁,今年六十一了,爷爷也曾说过,当初根本没希冀到他还能抱到她这个孙女。
那个年代,母亲作为三十六岁的高龄产妇,是冒着生命危险才生下她的。
正因为如此,父母格外疼她,从小到大,她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要什么有什么,不要什么照样有什么,心仪一件东西,从来不必低头,不必央求,便轻而易举可以得到。
在叶灏丞提出离婚之前,她一直坚信包括爱情和婚姻在内,但凡是她纪绒绒想要,没有什么会落空。
这样说,她是不是该感谢叶灏丞?
是他言传身教,让她明白,她的半生顺遂,要多亏自己投胎的本领,生在了纪家,而这个地球并不总是围绕她转,逆行的大有人在,违背她意愿的事也太多了。
纪绒绒在门前踌躇,父母一同望了过来,目光复杂,尤其是她严厉的父亲纪少乾,表情一下子绷紧了。
她不敢抬头,为大肆举办“离婚典礼”羞愧难当。
本是俗话说的“家丑不可外扬”,可“离婚典礼”无异于将纪家家丑昭告天下。
郝娟先出声,问她:“你爷爷睡了?”
纪绒绒点头,小心翼翼瞄一眼纪少乾。
郝娟微笑,温柔娴静,向她招手:“绒绒,过来!旅行这么快就结束?为什么不在欧洲多玩一阵子?”
纪绒绒鼻尖一酸一酸地疼,再忍不住,快步跑到郝娟身边,跪下身,把头埋在妈妈怀里,连日来积压的所有委屈无法控制地爆发出来。
纪少乾一句话不说,摇了摇头,坐到郝娟身侧。
尽管母亲早年被确诊不孕,父亲却爱母亲如初,甚至更深切,直到自己的出世,让父母的爱情更加圆满。
纪绒绒想要的,无非是像父母那样一份始终不渝、风雨共度的爱情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婚姻……
也许……她确实把婚姻想的太简单了,或者她把爱情也想的太简单。她以为叶灏丞答应结婚,就一定会与她相守,就算当下只把她当成个“一不小心睡了的的学妹”,最后也会爱上她,毕竟她那么可爱啊,毕竟从小到大她都是被追求和被爱的一方啊……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纪绒绒仰起头时,满脸是泪,“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变成这种人,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郝娟轻声叹气,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发顶:“宝贝……你记住,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你受伤,妈妈才最难过。”
纪绒绒用力点头,泪水不可遏制,母亲的身上有种让她安心的味道,母亲的臂弯仿佛是世界上最安全和温暖的角落……
她深深嗅着,像个小孩一样呜呜咽咽舍不得离开。
她的出生那么不易,她的生命在父母眼中如此珍贵,她何苦为了一个从来没有爱过她的男人作践自己?
……
晚上,纪绒绒留下来吃饭,正值周末,除了她家,还有叔叔伯伯家也来看望爷爷。
“离婚典礼”造成的风波还在,纪绒绒在席间真心实意道歉:“给叔叔伯伯添麻烦了,是绒绒不懂事,以后再也不敢任性。”
纪少乾夫妻都在场,老爷子又向来疼爱纪绒绒,谁也挑不出,当然,也不敢挑什么。
郝娟为了缓解尴尬说:“绒绒刚从欧洲回来,带了纪念品,纱纱一会儿去挑几样吧。”
纪绒绒识相地先上楼,堂妹纪纱纱也悄无声息跟来,纪纱纱比自己小半岁,却是五叔和五婶的第三胎,纪纱纱从小跟她的亲姐姐不亲,倒是和纪绒绒粘得像连体婴。
最近几年,纪纱纱大学毕业后被五叔塞进泊淳上班,性格总算收敛点,否则这会儿行李箱早被她翻烂了。
纪纱纱一屁股坐床上,挑着眉问:“哎,听你刚才的意思是……离婚典礼是取消了,不是延期?”
纪绒绒白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纪纱纱:“为什么呀?你说你,好端端的离婚干嘛呀?离婚了吧,搞离婚典礼干嘛呀?让爷爷和四伯多没面子。”
纪绒绒什么也不做,居高临下抱起手臂看着她,纪纱纱立刻闭了嘴。
纪绒绒发话:“出去吧,都是些你不稀罕的玩意儿。”
纪纱纱才不走,一张精美绝伦的金色威尼斯面具已经被她发现,惊喜得跳起来:“那是什么?你不是去布拉格吗?又去威尼斯?你去过威尼斯五次了啊!”
纪绒绒手一顿,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顺路而已。”
纪纱纱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追问说:“顺路那么简单?哇哦,难道你在威尼斯有旧情?”
纪绒绒不出声,纪纱纱继续自说自话:“我明白了,原来是你自己没有安分守己,才把姐夫甩了?可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搞‘离婚典礼’?本来不是姐夫的错,还不给姐夫一条活路……”
纪绒绒把她一把提起来,向房门外推:“你有完没完?我说你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丫头,整天意、淫,害不害臊?在我代表月亮消灭你之前,你最好给我消失!”
纪纱纱撅起小嘴:“不要……你还没有给我面具!”
纪绒绒呵呵笑:“你脸都不要了,还要面具干嘛?”
“你、你、你才不要脸呢!”纪纱纱急的结结巴巴,从小到大,不管吵架还是打架,通常都是以她的惨败告终。
两姐妹闹的不可开交,半敞开的门被敲响:“女士们,有没有我的份?”
纪纱纱惨兮兮地回头,哭诉道:“十六叔!纪绒绒欺负人!”
这种戏码,她俩从小玩到大,纪少徵避之不及。
“等等,十六叔!”纪绒绒这边留住纪少徵,另一边用个威尼斯面具要把纪纱纱打发,纪纱纱哪里甘心,赖在门口偏不走。
眼看两个侄女又轰轰烈烈杠上,纪少徵说:“纱纱,刚才……秀姨好像在找你。”
“有吗?”纪纱纱心想,肯定又是十六叔偏袒纪绒绒,故意把她支开!
却听十六叔淡淡说:“大概是……将军又在折磨你的bb了吧。”
bb是纪纱纱养的龙猫,全名ie,自从bb被送到了纪家,就从好好的一只呆萌宠物,沦为了将军和它老婆的“玩物”。
此刻可以想象,可怜的bb蜷缩在笼子的角落,和纪纱纱一样惨兮兮地被两只凶神恶煞的大花猫蹂…躏……
“我的ie!”纪纱纱大惊失色,歇斯底里地叫着,一路踢踢踏踏地下楼。
耳旁恢复清净的感觉真好,纪绒绒回房整点行李箱。
纪少徵掂起一颗精致透明的玻璃樽,威尼斯的特殊工艺,浪漫唯美,像是那个女孩会喜欢的东西。
他说:“一个星期。比我预计的时间要短。”
纪绒绒头有点疼,才发现纪少徵手里的那只正是留给除晞的:“原来在这。”
她一把夺回来:“fiona用生命威胁我回来,不然我还在休假好吗?”
纪少徵耸耸肩。
她有心事,随手把玻璃樽塞进一个方形木盒子里,可塞了好久也塞不进去,越急越气,手指竟被扎进一根木刺。
十指连心,疼。
纪少徵严正提醒她:“本来就不是一对,生拼硬凑,你认为会合适吗?”
他在杂物里翻出一只相似的木盒,丢了过去,纪绒绒默契接住。
十六叔一语双关,纪绒绒怎能不懂?她和叶灏丞,不正是生拼硬凑?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根本不相配,就好像这柱形的玻璃樽和方盒子,她勉强得来的这段婚姻,到头来,受苦的只会是她自己。
纪绒绒面子上挂不住,转移话题:“唔,这个是送除晞的,她最喜欢这些小东西。”
纪少徵略一点头。“除晞……”
“喂,十六叔,你不会这么快忘记除晞是谁了吧?”纪绒绒将木盒包装好,“对了,泊淳今年没有去科大招聘吗?如果有适合除晞的职位,我提前告诉她一声。”
“昨天结束了。”纪少徵说,“第二轮面试。”
“什么?!结束了?”
纪少徵微微沉吟:“宣讲会开始前,我遇见了她,后来……”
后来的面试她却没有出现,倒是那个搂着她肩膀的男孩如期参加了。
她为什么临阵脱逃?因为紧张焦虑?还是担心他会为难他们这一对小情侣?
……
第二天上午九点,纪绒绒准时回到婚纱摄影工作室a带领一班人马迎接,差点当场拜谢天地,随后拿了一列清单给她看,全部是她出国这段期间的客户。
纪绒绒匆匆扫一眼:“十点程师傅带人过来?”
“是的,liv,这个是……演奏会礼服,虽然咱很少做男装,但是程师傅亲自介绍,我没有资格推脱,又联系不到你……”fiona语速非常快,跟在大步流星的纪绒绒身后,“本来以为你赶不及,所以安排让tony为指挥家量身,过后再把资料传给你,liv,我真的想不到——”
纪绒绒撑着酸胀的太阳穴:“算了算了,我还在倒时差,头疼的要死a,拜托你可以挑重点说吗?”
a却吞吐起来:“呃嗯……程师傅……程师傅已经到了。”
纪绒绒已踏上旋转阶梯,猛一停脚,“啊!”身后传来阵阵惊呼,跟着的一串人差点发生追尾事故。
她回过头,满眼肃杀之气,点着她手里的东西。
a连忙收回来,小声解释:“程师傅临时说十点他还有别的预约,所以……提前了。”
纪绒绒已没有力气发脾气,她感觉整个脑袋都快麻痹了!
“等等,你刚才说,程师傅带来的是……指挥家?”
a满眼冒桃心:“是颜值爆表的指挥家……”
一行人到了化妆室,纪绒绒一眼便看见了程师傅,上前握手打招呼,别看程师傅年过古稀,却是鹤发童颜,红光满面,精神的很。
程师傅是位资深的旗袍制作师傅,从前在sh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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