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晞登时坐直身子,差点汗流浃背,那“东西”该是她脚上这双高跟鞋了。
好啊纪绒绒,换你专业坑队友二十年了吗?
“到了工作室……原来叶灏丞正在门口等她。”
除晞似懂非懂地“噢”一声。
纪少徵云淡风轻接着说:“直到刚才,叶灏丞显然还没有离开。”
除晞后知后觉,等大彻大悟了,恨不能变成一只乌龟,缩进他的西装外套里……
……
纪少徵判断叶灏丞一清早仍和纪绒绒在一起,正是因为从手机里听见了叶灏丞的声音。
纪绒绒挂断了和纪少徵的通话,那厮敲完了门,已安静下来。
她望着浴室镜子中的女人,一夜纵情,让她苍白的脸颊添了两朵米分红,却掩盖不住一双眼睛中的黯然。
她微微昂起下巴,侧首三十度,试图找回从前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不屑一顾的纪绒绒……叶灏丞?呵呵,离婚?呵呵。
她不在乎,要像叶灏丞一样不在乎。
可当卧室内传来叶灏丞与别人聊电话的声音,她看见镜子里那方才不可一世的女人,俨然失了魂。
纪绒绒走出卫生间,叶灏丞把手机丢在床边,系上衬衫领口的最后一粒纽。
昨天是周五,他该是刚从基金会开会回来,不管她举办“离婚典礼”的做法让他在基金会和银行的同事面前多难堪、多丢面子,他总是一如既往,英俊倜傥,意气风发,处处做得体面而周到,似乎根本未受到离婚的任何影响。
很正常不是吗?
离婚是叶灏丞提的,原因是:他从来没爱过她。一丝一毫一分,都没有。
这是他的原话。
纪绒绒身上只挂着件奶白色的真丝睡袍,脚下光着,一路在地板上留下模糊的水印,悄无声息来到叶灏丞跟前。
叶灏丞抬目,一双白嫩的柔荑伸过来,拂去他的手指,解开刚刚系好的领口:“扣子都不会系,你看,全歪了。”
叶灏丞任她“好心”地帮他,掌心沿着她的手臂像下滑,直到肩头,用力按了按。
纪绒绒撅着嘴,模样俏皮可人,只顾着一粒一粒认真的解扣子。
这件带竖条暗纹的白衬衫是新的,高档的埃及棉高纱支面料,柔滑冰凉如丝缎,剪裁如此合体,定做无疑,只是不知是出自于英国还是意大利的哪位工匠之手?
叶灏丞其实不是个注重经营豪奢外表的人,结婚三年,尽管他有个出挑的服装设计师老婆,但他所有衣物几乎都是成衣,如今他离开她,竟从里到外遍布顶级定制,必定是有人肯为他花这份心思。
谁呢?是不是季月?季月是否也曾如自己这般,一脸娇态为他宽衣解带?
纪绒绒的手颤抖着,解到最后一粒,头顶上传来男人粗噶的声音:“还没好吗?”
纪绒绒慵懒地嗔道:“没有呢……急什么啊!”
她当然没有将衬衫重新系好,而是手勾到他的皮带扣,用食指轻轻一挑,仰起头,眼角眉梢,媚。色流转:“你看……这里也没有扣好。”
叶灏丞的眸子陡然锐利起来,像……像只桀骜的雄鹰,从高空中紧盯她。
纪绒绒越发肆无忌惮,后来竟“咯咯咯”地笑出声来,直到她的下巴仿佛碎裂一般的疼,他嘴唇随后压下,她便无法再笑。
她作势要逃跑,被人从后打横抱起,扔回床上,狠狠修理一番。
分居四个月,不算今早,这是纪绒绒第一次从叶灏丞的怀中醒来。
大概公寓空调开的小,他胸膛的皮肤微凉,枕着倒是舒服。
纪绒绒眨了眨眼睛,摸向他棱角分明下巴,刺手的胡茬,英挺的鼻峰,再到性。感的嘴唇……
季月和他做没做?还用问吗。
有没有用他最爱的姿势?也许都试过了呢。
那她会在醒来时这样抚。摸他吗?大概有吧。
纪绒绒越想,心越荒凉,是无论身体上有过多少热烈的亲密都掩不去的荒凉……
男人也已醒转,还算温柔地挪开她的手,起床。
这次他没有再给纪绒绒机会,痛快地穿戴好,在她还保持着醒来的姿势时,便要离开。
纪绒绒裸着背,绒毯遮到胸前,支起手臂转身说:“打完p一声不吭就走?”
叶灏丞眉间蹙起不耐,纪绒绒本不想与他撕破脸,更不想让自己变成他厌恶的那种女人,可……终究是不甘心。
叶灏丞思忖半刻,折返回来时手里多出几张纸,扔到她面前:“你说的对,你签完字我再走。”
不过是“离婚协议书”。
纪绒绒煞有介事从头到尾看一遍,最后一页,“叶灏丞”三个字赫然入目。
她仿佛看见三年前有个愚蠢的女人,在登记结婚时,兴高采烈地率先签上自己的名字,而男人呢,提笔之前显然还在犹豫权衡这场婚姻……
纪绒绒扯出一丝笑,冷冷对视他的眸,将“离婚协议”撕成碎片。
“好,叶灏丞,你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婚,我成全你。不过,你必须出席离婚典礼,否则,我死也不会签字!”
叶灏丞似乎并不在意,悠闲地整理起袖口:“你可以不签字,我会单方面向法院起诉离婚,协议也可以随便撕,我再找律师重新拟就是了,说不定最后将拟出一份最适合你纪绒绒的离婚协议,比如说:离婚后女方不得以任何形式纠缠男方,包括什么无聊的‘离婚典礼’!”
他有备而来,纪绒绒气得咬紧牙齿:“我可不觉得离婚典礼无聊,离婚典礼用处多着呢,至少……让你朋友、同事和同学——噢,还有季月学姐,都知道你和我已经离婚了!你恢复单身,人家也没有为了旧情复炽而白白andby!”
提到季月,如同戳中了叶灏丞的七寸,他像条愤怒的蛇,发狠地看向她,哼笑说:“没错,也许这是离婚典礼唯一的有用之处!”
第3章 离婚典礼(3)()
打破两人间的对峙的,是叶灏丞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已不是纪绒绒从前偷偷设置的那首d的“情人”,而是一曲和来电之人气质完美相符的“致爱丽丝”。
叶灏丞匆匆掠过一眼,按断。
他这样做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纪绒绒已经拽着绒毯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可她哪里是男人对手,没有抢到手机,反而被钳住四肢,按回大床里。
两人鼻尖对鼻尖,口对口,呼吸相闻,吐息交换,紧紧逼视。
纪绒绒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仰着脸笑:“接啊,为什么不接?”
叶灏丞也笑:“我接电话,为什么要被你听到?”
纪绒绒愈发得意起来:“我看你是不敢!怕季月知道你又来爬我的床!”
叶灏丞用力振臂,纪绒绒手腕传来钝痛,嗷嗷大叫:“叶灏丞!你疯了!疼死我了!”
叶灏丞从她身上猛地弹开,拾起外套,行步带风,到了公寓门口,退回几步。
纪绒绒眼底蓄满泪,而叶灏丞,就这样坦荡而无情地望着她。
“纪绒绒,故技重施,你认为季月还会上当?而且,我和你已经结婚三年了,我想她并不介意我们多上两次床。”
他利落转身,纪绒绒气势全消,瘫软在床边:“所以……刚才,对你来说算什么?”
她不想追问的,话说到这份上,追问不过是自取其辱。
叶灏丞微微侧眸,丢下一句“像你说的,分手p而已,还能是什么?”摔门走了。
……
纪绒绒的工作室设在金城街一间公寓楼的第二十四层,商住两用,平时创作和打版都在这里,堪称她的“第一阵地”。
纪绒绒大学还没毕业,在父母资金和精神的双重支持下,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第二年与朋友创立婚纱摄影udio,与她最初的婚纱设计方向相辅相成,便是“第二阵地”了。
比起同届主张创业的同学们,她的路走得再顺风顺水不过。
其实,不仅蒸蒸日上的事业,纪绒绒觉得,她这一生除了在叶灏丞身上栽了个大跟头,一切都非常称心如意。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整座城市浸在雨雾之中,纪绒绒站在二十四层的阳台边,仿佛浮在云端之上。
身旁立的,是一个当初对婚礼殿堂充满幻想的女人亲手制作完成的婚纱。裙摆上六百颗她精心搜集回来的真钻代表着她和叶灏丞相识的天数,每一颗都是她饱含着爱意,一针一针钉上去的,每一处再小不过的细节,都被她赋予与叶灏丞之间的特殊秘密,三年,她做好随时穿上它的准备,总担心婚礼那天她不够完美,而反反复复的斟酌和修改。
现在呢……她却有种一把火把它烧掉的冲动。
高处不胜寒。
纪绒绒身上还只披着那件单薄的睡袍,烈风中夹着冰冷的寒气,仿佛吹进她的骨头里,她不禁打着冷颤,嘴唇上泛起血紫色。
不过,也正是这透肤彻骨的凉意,让她如被湿冷棉絮塞满的大脑一下子清醒。
她撩开身上的睡袍,几乎是撕扯着脱下来。叶灏丞只送过她一个礼物,就是这件奶白色的睡袍。那是她二十三岁生日时,厚脸皮向叶灏丞讨的。
她原意是借着开玩笑来提醒他:作为每天睡在一起的夫妻,除了结婚钻戒,他竟从未花心思送过她任何东西,包括她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她很是心酸难过。没想到,她一转身去试衣间的工夫,叶灏丞真的回去方才他们逛过的内衣店里买下这件睡袍。
彼时,她还经常嗔叫他“叶师兄”,叶灏丞听罢会用手指点她的额头,然后无奈地笑。
她说:“叶师兄真坏啊,送女孩子这么sexy的睡衣,想什么呢!”
叶灏丞眯起眸子不说话,用行动证明他那刻在想什么。
纪绒绒的眼泪好像流干了,涩涩地发疼。
手里执着薄如蝉翼的睡袍,让它一寸一寸地飘向空中。
指间一松,它像只刚刚破茧的白色蝴蝶,在萧瑟的风雨中挣扎着飞舞。
她冷,却冷的痛快。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初生婴儿般赤。裸的自己,在无垠的灰蓝色高空中,卸下妄念,送离这场顾自寻欢的梦。
……
叶灏丞出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微弱的信号进来,手机又响起。
季月。
叶灏丞先按遥控钥匙,随后接起,便道歉说:“刚才不好意思。”
季月有些意外:“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催。不过,中午,我想……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叶灏丞抬腕看表,季月在离婚典礼开始之前打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出席,他恨纪绒绒恨得牙痒痒,语气很糟地回“不会!”,季月便说想见他,两人约定在举办离婚典礼的酒店的附近碰面。
现在,她大概已经等了快五个小时。
“对不起……可不可以再等我三十分钟?”
地下车库中回荡起轰隆隆的引擎声,他听见季月在电话那端温柔地说:“可以。灏丞,多久我都愿意等。”
车驶向马路,叶灏丞带上耳机,两人保持通话,季月很聪明,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纪绒绒的内容,只是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聊些无关紧要却能拉近距离的往事。
下雨天,路况不好,叶灏丞为了三十分钟内赶到酒店,准备改路走,绕过车流熙攘的金城街。
在他专心致志挑头的时候,季月小心翼翼地问:“灏丞,下周有时间吗,我哥哥回国公干,想约我一起吃个饭。”
叶灏丞顿了顿:“哥哥?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个哥哥?”
季月解释:“是同母异父的哥哥。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再没见过面,差不多十几年了……灏丞……”
叶灏丞只知道季月有个没有血缘的妹妹,是继母带来的,她亲身母亲在她十二岁时就癌症去世了。三年前,季月正是因为跟继母和继妹闹翻,才一气之下出国。
叶灏丞从回忆中抽身,不经意一瞥,一片白色出现在车窗前的半空。
白色的睡袍被风吹得鼓鼓的,蒲公英一般,轻盈荡漾,掠过车顶,当他探身出来确认时,却晚了,一辆小货车骤然驶过,将那抹纯洁之色卷进车轮下。
叶灏丞下车,耳机里季月还在解释,他追出几步,“蒲公英”终于逃过残忍的碾压,满是脏污和泥泞,静静躺在马路中央。
车来车往,他望着它许久,回过神:“什么?”
“灏丞,你那边怎么了?”
“没什么。”
季月大胆地试探:“你不拒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愿意陪我?”
叶灏丞转过身,回到驾驶座,脑际里,“蒲公英”最后的惨状挥之不去,声音却一如三年前,带着宠溺的笑对季月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真的?”
“嗯。”
季月像个小女孩般雀跃:“那我跟哥哥确认完时间,马上告诉你。”
……
“科大”分为三个校区,除了除晞所在的新校区,其他两个校区都在市里。
其实所谓“新校区”已建成十多年了,设有不同学科门类的实验室和农学院所需的大面积试验田,故而建在郊区。乘坐学校门口的城际公交,二十分钟就可到达另外一个城市,可见新校区离市内是有多远!
所以除晞每次返回老校区上课或者参加活动,都有种村姑进城一般的兴奋!
从市里到学校的路,在这阴雨绵绵的天气里,显得更长了。
为免尴尬,纪少徵开了个特别适合除晞的话题:研究生毕业后的打算。
“你和绒绒一般大,今年研三了吧,实习过了吗?”
纪少徵明明态度温和,除晞却犹如在回答面试官的提问,神经一下子绷紧,说:“有,去年十一月份开始实习,今年二月过年之前结束的。”
纪少徵满意点点头:“嗯,在哪家公司?”
除晞明显底气不足起来:“唔……其实……是我们导师自己的公司,他和农学院一位教授一起组建一间主要研究微生物分泌物在农业中应用的生物科技公司,不过去年我确实有到第一线实习过,加上三年的实验室研究经验,基本的仪器操作和实验检测技术我都能独立完成,比如pcr检测、elisa、……”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拿出西装外套下的双手一看,竟然攥了一把的虚汗。
纪少徵眼神也落到上面,思索措辞后,郑重其事说:“除晞,你看起来很焦虑。”
“有、有吗?”除晞讷讷地摇头,“没有吧。”
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向她提出这个词——“焦虑”。除晞一直以为她只是容易紧张而已,还上升不到“焦虑”的程度。
不过,最近这半年,她的状态确实很糟糕,除了顶着论文和就业的压力,还有生活上种种烦心琐事。失眠、易躁、当然还有“焦虑”,几乎成了她的常态。
她不吭声,脸也涨红,头靠在车窗。想来自己二十五岁了,心理素质还抵不过现在的高中生,实在无地自容。
车内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纪少徵有意打破坚冰,从储存箱里拾出一盒彩虹糖,像大人在哄闹别扭的小孩子,塞进她汗湿的手里,笑着说:“对不起,可能是我看错了。”
……
周末,校区里反倒比平时肃静,门禁也宽松一些,纪少徵的车一直大摇大摆开到除晞的学生公寓楼下。
除晞正想跟他道谢告别,纪少徵绕到副驾驶的位置,绅士地为她开车门。
两人站在路旁,纪少徵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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