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梦的分割线———————————————————
当顾清乔当着众长老的面,卖力将豆子拖到大堂上时,张四丰沉默了。
思忖片刻,他抬起头,正对上清乔一双似笑非笑的玲珑美目。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全身都被雷电击中的贯穿感。
——太霹雳,太劲爆,太毛骨悚然了!
“……没想到,你也玩阴的。”
他冷着脸从嘴巴里吐出一句话,隐有咬牙切齿之势。
“不不,这是因为爱,是因为光明正大的爱!”清乔坦坦荡荡接话,“爱是所有奇迹的经典力量源泉!”
“哼!不要告诉我,是你用爱感动了上苍,于是上苍派了神仙下凡……”
张四丰瞟一眼大殿右侧的阮似穹,阴恻恻的话语仿佛自地狱传来。
阮似穹将脸别向一边,干咳一声。
“其实,事情是这个样子滴。”清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话说当时我正一心一意拣豆子,忽然感到肩部剧烈疼痛。一阵飞沙走石后,我的肩膀上忽然多出几百只手来,飞快的开始拣豆子!拣啊拣,拣啊拣,很快就拣完了。我想这应该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祷告,毕竟我每天都是多么虔诚的呼唤他呀!唉,真是好人有好报,我实在是太幸运了!”
沾沾自喜说完,又开始哼起歌来:
这是心的呼唤
这是爱的奉献
这是人间的春风
幸福之花处处开遍
……
啊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啊
啊
啊
她深情吟唱着,调动了面部的每一根神经,表情极尽夸张之能事。
“……你!你!你!”张四丰气的说不出话来,完全陷入抽风状态,“你现在就给我变出几百只手来!我倒要亲眼看看,什么叫‘心的呼唤’!”
“不行!”清乔想都不想,一口拒绝,“关键我对你,实在没有爱。”
“——挖要掐死你!!!”张四丰“轰”的从太师椅上跳起,面部通红如闷熟的大虾般。
“掌门息怒,掌门息怒!”长老们赶紧冲上去,手忙脚乱的拉。
“谁都别拦着挖,挖要掐死她!掐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奶毛丫头!”
张四丰被人死死扯住了衣后襟,只得使劲在椅子上蹦跶。
“天高十万八千里,地深十万八千丈,不信你去量,你去量呀!”
清乔机灵躲到阮似穹身后,又朝他扮个鬼脸。
“你这个找抽的!看挖不抽死你!”张四丰彻底怒了,伸手一挥,梁上荡下一节长鞭。
只见那长鞭仿佛有人遥控般闪电朝清乔扑去,眼看就要袭上她的脸。
“师傅!”
在这危急关头,一声轻唤,有人伸手拦住了鞭。
“……师傅,怎么与小丫头斗气?”
不慌不忙收回手,阮似穹脸上浮现出极其冷静的笑。
“似穹……”张四丰先是一怔,然后整个人如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起来。
“……既然甘小乔按照约定完成了任务,师傅就应该将藏剑地告之,何必过于追究细节?”阮似穹袖子微微一动,那长鞭又晃晃悠悠飞回横梁上。
“师傅这样,倒显得西陵派小家子气了。”
他的语气里明显有着责怪。
“挖就是不甘心嘛……”张四丰瞄他一眼,可怜兮兮开始数手指头,“你一回来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帮她,为师看的心里好难过,俗话说放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果然……”
咳咳咳,长老们开始使劲咳嗽。
“养徒不能防老……有了媳妇忘了爹……”
喀喀喀,长老们把肺都咳出来了。
“师傅!”阮似穹哭笑不得,只好出声打断这个怨妇小老头。
“——反正,你们爱咋搞咋搞,挖就是不肯告诉她!”
张四丰盘腿往太师椅上气呼呼一坐,朝天撅起鼻子嘴巴。
“……师傅!”
阮似穹的脸色忽然凝重:“你忘记答应我的事了?难道你想反悔吗?”
张四丰身子一震,猛的侧过头来。
天地静止,空气凝滞,四目相对。
掌门大师就这样痴痴望着阮似穹,眼中无数波光暗涌,似嗔还怨,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能说出来。
——哎呀我的妈,雷死我了!
清乔被作者的描写霹雳到了,情不自禁打个寒战,赶紧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好吧。”
良久,张四丰终于妥协回头,声音低沉嘶哑,仿佛在一瞬间里老了十岁。
“……青木人形剑被供在灵药谷的九青密洞中,明天我就带你们进洞……如果甘小乔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拔出宝剑,我便答应借她一用。”
他闭上眼,缓缓叹口气。
“多谢掌门大师!”清乔大喜过望,五体投地拜倒在地上。
“谢什么谢?!你还不一定能拔出来呢!”张四丰撑开眼皮,居高临下用鼻孔看她。
“多谢阮师叔!”清乔不理他,换个方向,朝阮似穹的方向深深拜谢。
阮似穹望着她笑,并未多言。
鸡啼天光,殿外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似乎预示着小乔的命运终于有了新的起点。
清乔看看太阳,又看看阮似穹,很想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心中的喜悦。
“咳咳咳哼哼哼恩恩恩!”
张四丰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面前,咳嗽着挡住她的视线。
“不要……高兴……的太早,你……还不……一定……是……剑的……主人。”
他长大嘴,不停变换口型,努力向清乔传递着一个恐怖讯息。
他的鼻孔非常配合,伴随着话语,一会儿缩成“o”型,一会儿拉成“0”型,偶尔还呈现出外扩“D”型。尤其当说到“主人”两个字时,激动的鼻毛露出来了,出现了完全标准的“Q”型!!
——大师,您这是尔康附体吧?
清乔郁闷看着他那极富张力且很有表现欲望的鼻孔,真的很想叹一声。
菜拔剑
十五的夜,圆圆的月。
长长的银河自天穹这头淌到那头,满目璀璨,星辰闪烁。
“大叔,你说我能不能拔出剑呢?”
清乔坐在窗棂旁,歪着头看月亮。
“怎么,对自己没信心了?”
阮似穹正在收拾明天上山要用的包裹,头也不回。
“……不是,按照惯性定律,我百分之九十九是那个劳什子宝剑的主人,但是……”
她叹口气,将头搁到膝盖上:“大叔,你觉得我真能回家么?”
“为何问我?”阮似穹将包裹仔细扎好,抬眼一笑,“我只答应帮你找剑,其他事可管不了。”
“四灵果真有那么大的魔力?”清乔侧过脸,嘟哝着喃喃自语,“一定能实现我的心愿吗?”
“……既然是自古以来人们竞相争夺的神器,必有其过人之处。”阮似穹答的滴水不漏。
“如果真有过人之处,我带着这个傻玩意儿,怎么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清乔不以为然瘪嘴,将手腕一抖。
叮当,叮当,九转清音铃在月色下轻轻作响,撩动光影飞舞如蝶。
阮似穹淡淡一笑:“也许,只是时候未到。”
“唉……”清乔将手搁回膝盖上,“我等了这么久,良辰呐吉时呀,你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肯驾到?”
阮似穹抿嘴不语,拍拍她的肩膀。
“嗳,大叔,你刚刚说,四灵是神器对吧?”清乔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他。
“嗯。”
“它一定能实现我的愿望?”
“也许吧。”
“那么,你说我集齐它们,许愿让包师兄回来好不好?”
夜色下,少女殷殷望向他,一双黑眸如星光般萤澈。
阮似穹一怔,彻底呆住了。
“或者……也可以许愿让李师姐他们都活过来……”
清乔见他神色古怪,不免有些焦急:“还是说,一次只能救活一个?”
阮似穹沉默稍许,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怎么?你为回家吃了这么多苦,怎么如今甘愿放弃了?”他望着她,语气里有几许试探。
“……我不知道。”清乔显得十分苦恼烦躁,索性将脸埋进膝盖里,“不知道不知道真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呀!”
“那你说说,为何想挽回包全才的命呢?”阮似穹深深看她一眼。
“包师兄……总归是因我而死,我对不起他。”清乔的回答里有一丝落寞。
“所以,你打算用自己的愿望去换全才的命,因为你不想对不起他?”
“……其实我也没这么圣洁。”清乔叹一口气,小脸微微上仰,“我只是很矛盾……毕竟害死了包师兄,回到家我也会内疚……我既想回家,又想心里安稳……我太自私了……但这里又实在可怕,一直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
阮似穹垂下眼,陷入沉默。
“……不过事到如今,我觉得,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清乔忽然抬头微笑,眼中有点点泪光。
“到时候许愿让包师兄回来,娶媳妇生娃,围着我叫我干妈;我每天跟着你练剑习武,空了和四丰掌门斗嘴,这辈子就这么过了,也挺好……”
阮似穹眉尖微蹙,还是没开口。
“——哎呀,活着是为了什么呢?不就图个开心吗?”
清乔懒洋洋伸展四肢,邦的一声躺在床板上,面部完全隐在阴影里。
“也许回去了,家里的一切都变了样,我还不如呆在这西陵山上看包师兄管教娃娃呢!”
“……你真舍得?”阮似穹声音自头顶传来,低低的,略带暗哑。
“唉,说不好,也许真到许愿关头,我还是会说‘我要回家’的话。”清乔的语调显得很轻松,“不过只要你们别对我太坏,我还是能忍的。”
她翻个身,轻轻扯住阮似穹的衣襟,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大叔,你说我该留下吗?”
“……你究竟知不知道,四灵是什么东西?”
阮似穹不动声色,将衣襟从她手里一点一点抽回来。
“空空大师只说,我找到四灵就可以回家。”清乔松开手,大大咧咧肚皮朝天,“我也不知道四灵都是些什么东西。”
“其实,四灵并非许愿的法宝。”阮似穹眉梢一挑,“它们不是万能的。”
“什么?!”清乔尖叫一声迅速从床上弹起,“空空那个老秃驴,居然敢骗我?!”
“他没有骗你。”阮似穹拍拍她的背,温和安抚,“四灵真的可以让你回家。”
“——因为集齐四灵,便可打开时空的大门,四灵是时空之匙。”
淡淡一席话,却有惊天动地之势。
“……您是穿来的吧?”清乔瞪着一双大小眼,死死看着阮似穹,“你怎么知道时空这个概念?你是穿来的吧?穿来的吧?”
她一边说一边去掐阮似穹的脖子,怒火中烧,大愤滔天。
“你丫居然敢骗我?!同是天涯穿越人,你骗得我好苦啊!”
“咳咳……”阮似穹一边后退一边挣扎,“我没有骗你……传说‘时空之匙’四个字是刻在四灵上的,不信你看看……”
清乔立即撒手,开始查看起九转清音铃。
找啊找,找啊找,眼睛都找快瞎了也没看见半个字。眼看小乔又要发火,阮似穹赶紧体贴递上一柄水晶透镜。(不要问作者他从哪里掏出来,业务需要而已。)
在水晶透镜的帮助下,顾清乔终于在九转清音铃的第四个铃铛的里壁里,看到一个极其模糊的“匙”字。
“——我靠!”清乔彻底怒了,“这不是戏弄人嘛?!是谁吃饱了没事干用微缩技术在这里面刻字啊?!”
“无论如何,这说明你手上的镯子是真的。”阮似穹松一口气,“往好处想,往好处想啊。”
“原来四灵并不能实现所有的愿望……”清乔跌回床上,哀叹一声。
四灵只是个时空穿梭机而已,就像大话西游里的月光宝盒一样。且不知性能是否稳定,会不会一穿就穿过头了呢?
“……所以,你要考虑清楚,是要救包师兄的命,还是要回家?”
阮似穹伸出手,将她脸颊上发丝轻轻拨到一边去。
“如果可以,当然是选择从来没到过这里。”清乔合上双目,满脸疲惫,“这样包师兄不会死,我爹不会被捕,段王爷也不会……总之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阮似穹静静凝望她,没有说话。
“对了,如果我走了,你们会记得我么?”清乔忽然又睁开眼睛,“还是因为一切都没发生过,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恐怕……会是后者。”阮似穹微微一笑,云淡风清的模样。
清乔一怔,也跟着翘起嘴角:“这样啊……也好。”
虽然她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好。
一切又陷入了静谧,只剩窗外低低的虫鸣。
“大叔,你说说话吧!”
“说什么?”
“说说你的罗曼史吧,为什么会对妓院有心结呢?”
“……很久以前,我有一个师妹,因为事故死在那里……”
“啊!原来你喜欢她?”
“不是我,是老七喜欢她,就是上次我带你去见的那个打更人……”
“哦……宋罗锅啊……”
“嗯,也算是一段风花雪月的悲惨往事……”
“大叔,你知道吗,我以前在老家,从来没见过银河呢!”
“银河?”
“就是天上那条亮亮的带子。”
“这样啊……怎么会,不是每逢夏夜都能看见吗?”
“我们那里,空气污染……唉,不说也罢。”
“……哦。”
“大叔,银河真好看啊,不知道以后,我还能不能再看见呢?”
“……会的吧。”
“大叔!”
“嗯?”
“有蚊子……”
“痒吗?痒就自己挠挠。”
“不是……你为什么不用快手灭蚊啊?好多高手都这么抓苍蝇……”
“累,费劲。”
“大叔!”
“啊?”
“你能不能坐过去一点?我要睡觉了……”
“哦,那就洗洗睡吧……”
“大叔!”
“唔?”
“……你怎么还呆在我屋里啊?”
“啊……我只是在看星星……银河真好看啊……”
—————————————作者悲哀表示其实她也没看过银河的分割线—————————
纵使想过千遍万遍,清乔也没想到,通往九青秘洞的是这样一条路。
长长灰白墙,缀满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碧波倒挂,随风起伏;蜿蜒而上的曲径,似一条玉带通往云端,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光泽。
“真漂亮啊……”清乔都看呆了。
“哦?你以为是怎样的路?”阮似穹站在一旁笑。
“我原以为是充满了泥泞,长满了荆棘,一路上有陷阱和喷火龙……”
清乔望着山顶那若隐若现的洞口,僵着脸喃喃自语。
“哼,既然是被允许来到这里的人,又岂是荆棘和陷阱拦得住的?”
张四丰忽然从另一边蹦出来,满脸嘲弄。
“西陵派历来只有掌门和掌门继承人可以走这条路,小丫头,便宜你了!”
“……我又不稀罕做掌门!”清乔没好气瞪他一眼,“今天一定拔出剑来给你看!”
“哼——”张四丰冷笑一声,大摇大摆朝前走去,将她远远抛在身后。
“说大话要被咬耳朵哦!”他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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