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要不是师叔吩咐,我还真不想来这鬼地方守灵!”
只见包师兄大摇大摆走到柴火堆旁坐下,嘴里开始发表攻击性语言。
“……全派弟子都出去抓凶手啦,只剩我在这儿守着两具尸体,还要照顾一个要死不活的小丫头……真TM憋气!”
清乔不敢还嘴,只得跟着他席地而坐。
想了想,又恬不知耻将屁股朝师兄挪近三十公分。
再三十公分……
又三十公分……
——无论如何,保命要紧。
包师兄终于骂累了,闭上嘴,微微合眼,看样子准备休息。
清乔则将身子蜷成一团,努力瞪大眼,密切留意四周动静。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过去,流过去……
哈
呵呵
嘿嘿嘿……
灵堂里突然响起莫名其妙的笑声。
“师、师兄。”
清乔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她戳了戳包全才的左胸大肌。
“——能有什么声音?!”
包全才眼皮也不抬,一把打掉她的纤纤玉指,“疑神疑鬼!除了风,哪里还有别的声音?!”
活活活活……
“真、真的有声音……”
清乔哭丧着脸,嘴巴都被咬紫了。
“有吗?”
包全才狐疑的坐起来:“我武功这么高都没听到,你个小瘪三能听到?”
嘻嘻嘻嘻嘻……
那声音越来越大,清乔一咬牙,转身朝对面爬过去:“师兄,让我轻轻的告诉你……”
就在这一瞬间,灵堂外突然有东西幽幽飘过去,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清乔从头到尾目睹了一切的发生,顿时呆立当场,久久不能言语。
“怎么,你看见什么了?”
包师兄瞧她一付眼睛要脱框的样子,不由得有些诧异。
“……”
好半响,清乔依然呈呆滞状。
“你看见什么了,倒是说呀?!”包师兄开始急了。
清乔抛给他毫无意义的一眼,目光四散,开始呆呆哼起歌来:
“乌……乌溜溜的黑眼珠,惨白的笑脸……啊……怎么也难忘记,那容颜的转变……”
“喂,你在唱什么呀!”
包师兄实在忍不住了,皱着眉使劲摇晃起她的身子:“甘小乔,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这一摇,顾清乔终于回神,只见她收回目光,对着师兄哇的一声哭出来:“……脑、脑、脑袋!”
“——包师兄,我看见空中飘着廖掌柜的脑袋!没有身子,只剩脑袋!”
“啥?你看花眼了吧!”包师兄被她这一哭,吓得后退半步,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呜呜呜,真的……白花花的一颗,还在笑,好渗人……”清乔边哭边比划,鼻涕与眼泪齐飞,唾沫和冷汗共舞。
包全才看她被吓成这样,不由得皱起眉头,莫非……
嘻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
诡异的笑声第四次响起,比前三次都大的多,且越发的凄厉忧郁。
于是包全才也呆住了。
“来了来了又来了!”清乔尖叫着躲到师兄身后,嘴里开始喃喃自语:“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南无阿弥驼佛,南无阿弥驼佛……”
“……哼!”包全才不愧为乾一堂大弟子,不到半秒已经回神,嘴角绽放出冷艳的笑:“看来我的耳屎,是时候清理了!”
他将清乔朝外一推,迎风而立,环顾四周,做咸蛋超人昂扬潇洒状:
“——何方妖孽,在此装神弄鬼?”
笑声嘎然而止,却无人应答。
“——是好汉的就报上名来,西陵包追命敬候指教!”
包师兄又朝天喊了一句,同时踢一脚地上的清乔,示意她开口喊话。
清乔缩着身子死活不肯开腔,
四周静悄悄的,依旧毫无回音。
“哎哟!”又挨了包师兄第二脚,清乔不情不愿抬起头,开始颤巍巍的问候:
“你、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包全才闻言大怒,一把将她提起,低声呵斥:
“有你这么问话的吗!要有气势!气势你懂不懂?!”
清乔被他这两踢一抓疼得面红耳赤,不由得也怒了——有你这么照顾师妹的吗?
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她索性站直挺胸,叉腰对着天空大喊:“搞怪的朋友,你——妈——贵——姓啊?!!”
噗通!
屋顶忽然传来什么东西踉跄的声音。
包全才眼睛一亮,脚尖一点纵身朝上飞去。
然而还未等他接近横梁,忽然有黑色暗器自门外朝他袭来,嗖嗖!
包全才反应何等机敏,只见他侧身一退,轻松躲开了袭击,身子也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了两具棺材中间。
不好!包全才暗暗皱眉,神秘人却早料到他有这般进退两难的处境,立刻抓住机会源源不断朝他发射暗器。
——嗖嗖,嗖嗖!
暗器夹带着寒风呼啸而来,欲夺人命。
情急之下,包全才以手支撑飞身跃上棺木,开始大力飞舞双腿,以脚击退暗器!
“——噢噢噢!托马斯旋转!”
清乔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
除了洪金宝,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身手如此矫健的胖子!精彩的打斗场面让她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孤单,开始全身心为师兄鼓掌叫起好来:“噢噢噢,体操冠军!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转个圈圈,再来一次!”
包全才正疲于应付暗器,被她这么一吆喝,方才想起身边还有个白菜小师妹。
“还不使出绝招帮忙!”他朝她大吼一句,面色发白怒气冲冲。
绝招?什么绝招?
经他提醒,清乔终于想起如今还是性命攸关的时刻。
“无良匪类,看我秘传绝招!”她大喝一句,来势汹汹,“——kappa背靠背!”
话音未落,只见她迅速找了个角落,开始与一捆柴火“背靠背”起来。
“甘、小、乔!”
包全才见她想明哲保身,两只咪咪眼开始对外喷火。
怒气付诸行动,只见他足尖一荡,立刻有暗器改变角度朝清乔直直飞来。
“——puma彪马!”
清乔飞快朝柴堆上一扑,做矫健母豹状,硬生生躲过了这一劫。
呼~~~
她抹把汗,长舒一口气——好彩本小姐反应够敏捷呀。
包全才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使出了吃奶的劲一滚,暗器也不管了,鹞子翻身跳到清乔跟前。
“——你说什么?!”
他咬牙切齿抓住清乔的衣襟,面色通红五官扭曲:“你怎么敢侮辱我的武功?!你说——什么是拖把式旋转?!”
菜坠崖
“托托托马斯!”
清乔被包全才一口气提到半空中,手脚不停胡乱扑腾:“师兄饶命啊,是托马斯来着!”
包全才眼睛一瞪正想说话,忽然发觉有坨黑压压的物体隔空朝他们飞来。
“——巨型暗器!”
清乔一声尖叫,死命往师兄怀里钻。
“雕虫小技!”包全才面带不屑冷哼一句,伸手稳稳接住那暗器,潇洒无比。
“不好!”
下一秒,包全才的音调忽然变了,带着三分惊异。
清乔好奇抬起头,正想一探究竟,不想脸却被包全才的背挡住了。
“别看!”
师兄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清乔嗅到空气里一丝鲜腥,不由皱眉:“师兄,你是不是受伤了?”
包全才的后脊梁低低起伏着,声音沙哑:“……不是。”
“那怎么会有血的味道?”
清乔越发诧异,垫起脚尖想看个仔细,却有大手突如其来牢牢盖住她眼睛。
“——叫你别看就别看,瞎凑什么热闹!”
包全才压低声呵斥着。
“莫非……”清乔闻着那手上的腥味,面上红润褪的一干二净。
“是。”
包师兄的声音里有一分无奈,一分疲惫,更多的是震惊——
“你没说错……廖掌柜如今只剩一颗脑袋,飞来飞去。”
“唔!”清乔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冷汗淋漓的粘在包师兄的身后,生怕他一个转身就消失不见。
令人奇怪的是,屋外的攻击也在同时停止了,神秘人似乎已经离开。
四周重新陷入了静悄悄的诡异境地。
清乔巴不得赶快离开这里,探头一看师兄,却发现他就这样捧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陷入了“沉思者”状态。
——噫,好恶心。
清乔几近昏厥,却又不敢搭话,只好紧紧抿着嘴巴。
“喔喔喔——”
不远处依稀荡漾着几声鸡啼,这是破晓的前章,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
“师、师兄……”好半响,清乔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你看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啥?”包师兄茫然地抬起脸,朝外随意瞄了一眼,“天亮了?”
清乔拼命点头。
“哦,那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先去找师叔。”
包全才呼的站起来,呲啦一声撕开衣襟,三下两下将头颅打包好:“这次的事有点儿棘手……恐怕要报到掌门那里。”
“你你你居然让我一个人回去?”
清乔后退一步,战战兢兢哆嗦起来。
“不行么?”包全才白她一眼,“这柴房到客栈也就几步路,难道还要我派八抬大轿来接你?”
“可、可是刚刚那么凶险……”
清乔害怕地抽搭起鼻子。
“凶险啊?凶险吗?”
包全才剜她:“你不是有那秘传绝招‘背靠背’吗?遇到敌人你使出来不就完了?哈!”
说罢,提着人头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清乔呆呆立在原地,望着师兄逐渐变小的背影,想死的心都有了。
“喔喔喔——”
鸡鸣二次,晨曦的幽凉露气直沁肺腑,天边的霞光似一抹鲜红的血迹。
清乔顿时头皮发麻,不敢再犹豫,一跺脚拔足朝外奔去。
“——快跑,快跑!小猪快跑!”
她在心里咆哮着,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不能停!不能看!不能被任何阻碍牵绊!我就是新一代的女刘翔!!
然而女刘翔的衣襟却忽然被人拽住了。
“……姑娘,借一步说话。”
一个苍老嘶哑,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伴随着话语的,是一股幽绵力道,拖着她朝某个不知名的荒郊野外走去。
“大大大侠您这是带我上哪儿去?”
清乔屡次想回头打望这位“绿林老汉”,无奈喉头被人生生扼住,不敢造次。
“——自然是去一个销魂的地方。”
那人“嘎嘎”笑着,声音犹如被硫酸蚀过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清乔欲哭无泪,只好被他半推半拖带着往前走。
此人轻功无敌,极短的时间内便带着她来到一座悬崖边。
“哎呀我的妈!”清乔往下一瞥,禁不住大声哀号,“大侠,这地儿可不销魂哪!”
“怎么不销魂?”身后人喃喃低语,“这山下有无数摔死的白骨,乃真正的‘销魂’。”
说罢,在她背后深深一顶——“往前走!”
凌厉的命令语气,清乔只得磨磨蹭蹭往前移动三公分。
“这么怕死?”那人又嘎嘎的笑,十成十的“破喉咙”,“怕死就告诉我,你来西陵的真正目的?”
耶,了解如此深入,莫非你也是为了四灵而来?
于是清乔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嗓子道:“这位兄台~~~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你看要不这样,先把我放了,咱有话好好说……”
哪知身后人却将她狠狠朝前一推:“什么兄台!你这爱乱勾搭的妖女,给我滚到下面凉快去!”
“哇哇哇!”
清乔拼命挣扎,眼看着脚已经沾到悬崖边上,蹬的石子滚下去,不由得嚎啕大哭,“救命呐!你这个无耻的流氓!人民警察为人民,人民警察在哪里?!”
“……嘻嘻,我最喜欢别人说我无耻了。”身后人忽然松开扼住她喉咙的手,懒洋洋笑起来,“来,许你说个死前遗言。”
顾虑到腰间还有另一只大手制着,清乔只得迎风落泪,沉痛叹气:
“天妒英才!现在是我一代美女——顾清乔,生存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天,我绝对不能接受……这冤死的打击!”
说时迟那时快,她猛的反身一扑,朝对面人的眼睛抓去,欲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身后人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奇袭,条件反射下用内力将她朝外一推。
——她就这样轻飘飘的朝悬崖外落去。
风从她的脸颊边掠过,她的长发和衣衫都飞了起来。
很好,很好。
她闭上眼安慰自己,我总算享受了一次免费的蹦极。
虽然这次,是没有拴保险绳滴。
忽然有只手揽住她,指尖冰凉,点了她的鼻。
“——你倒是不惊不咋。”
那只手往下移,点上她的唇,在两旁急速变换的景色中,对面一双黑眸分外清亮水盈。
来人带着她悠然朝上飞去,身姿如白鹤一般轻灵韵调,行若流云,跳如翩蝶。
鸟儿在他们耳畔哼唱,雾气于他们周围酽氲,不过须臾,二人已重新跃于悬崖之上。
侧身转腰,委委落地。
“你可高兴?”
来人朝她兴致勃勃摊开手,媚眼如丝,浅浅缝隙下漏了一点光,兜转出千百种味道。
好玩,有趣,刺激。
这样无尽的噬人深渊,在他看来不过一场儿戏。
“吓傻了?”
眼见美人面部空白毫无反应,他皱眉,忍不住伸手戳她。
清乔被他这么一碰,总算有了知觉。揉揉眼,终于发觉自己站是在坚实的泥土之上,不由得涕泪横流谢天谢地谢神灵——
大地啊我的母亲,孩儿如今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爱你!
“回过神了?”
来人盈盈望她,绯染双颊,眼神明媚,似笑非笑一抹促狭。
清乔负气扭头,不愿正眼瞧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悲愤。
“呀,生气了?”来人探手抓她,边蹭她的身子边撒娇,“怎么这么小气?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好玩?!”清乔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跳起来,“好玩回家玩你老母吧!”
她边骂边踹,劈头盖脸朝来人一通暴打,最后忍不住失声哭起来。
“——陆子筝,你这个哈姆特雷!哈姆特雷!非要雷死我才甘心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以为自己真的会死,都快绝望了!”
泪水源源不断自眼框里涌出,染湿了面颊,浸湿了衣襟。
为了找四灵,为了回家,这样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熬呀熬,熬呀熬,莫非真要熬成个阿香婆才能算数?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也渐渐嘶哑。
陆子筝这次破天荒的没有还手。
他卓绝立于原地,承受着清乔胡打乱揪的一通出气,头不偏,发丝纹风未动。
好半响,清乔的哭泣声终于低下去,由呜咽改为抽气。
陆子筝长长叹一口气,摸着她的脑袋,将她深深按进自己怀里。
“我好怕,真的好怕……”清乔抽搭着鼻子啜泣,“你不知道,这个晚上我经历了多少血腥的事情?现在一闭眼,就有颗人头在我跟前飞来飞去……”
“我知道,我知道。”陆子筝宽慰拍拍她的肩,“是廖掌柜?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