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又了解了?”他也不恼,只是凌空飞来毫无尘烟味的一眼,转身就去掀马车帘。
“你、你去那里?”清乔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开口询问。
“自然是听你的话去驾车。”他人在帘外,声音自暗淡潮湿中平静传来。
“——不过这回的路线,得由我说才算数了。”
清乔刚要骂人,只听“噗”的一声,门帘忽然大开,有白色洗练如闪电凌空劈来,往她身上一绕,又勾着她迅速退去,势如蛟龙。
段玉目光一凛,反手去抓清乔。可惜白练的倒退速度实在诡异,他纵然动作敏捷,也只能拽住半方裙角。
“嗤啦!”裙角陡然与衣裳脱裂,声音于静夜中突兀,无比清冽。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
“啊唉唉?”清乔全身被封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任这白练卷着自己飞向夜空。她的脸快速掠过风,掠过萤火虫,一只又一只,禁不住兴奋起来。
啊啊,这就是飞呀,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飞翔滴感觉?!
耳畔寒风呼啸,她垂眼瞄向段玉,发现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正直直遥望她。
满天的星芒都落在他的眼瞳里,汇聚成无数流光暗涌。
“沙有那拉!”
她从嘴巴里轻飘飘丢出这么句话,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懂,只要自己有范儿就好了。
花火四溅,朦胧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来。
她就这么消失在夜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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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
这是清乔落地后蹦出的第一句话。
对面人憨憨一笑:“不然你以为是谁?”
“原来你用这么女人的武器?”清乔抓起身上的白绫。
“一时情急,形势所逼,嘿嘿,嘿嘿。”
“你个老秃驴!死胖子!”清乔劈头盖脸就朝他一顿乱砸,“差点害死姑奶奶我了!”
空空大师左右而退,边躲边讪讪道:“施主,有话好好说!注意形象啊,形象!”
清乔一听气焰更盛,火冒三丈:“形象你妈啊!你说,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空空大师双手合十,朝她客气一揖:“阿弥陀佛,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何时骗过你了?”
“哼,还不承认?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什么被关起来的?”清乔恨不得拿白绫勒死这个笑面佛,“你倒是说说看!四灵究竟是做什么用的?逆天一说从何而来?我究竟是不是边牧国的皇族遗孤?这梅花印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她连珠炮弹的疑问,空空大师只是微微一笑:“施主,四灵能帮你回家,是真的。”
四两拨千斤,清乔一下子就焉了。
“果、果真如此?”她瞄一眼空空,心中波澜起伏——这胖和尚的确是与众不同的,至少他能一眼看透她的来历,没有任何的讶异,该不该再信他一次呢?
“施主,老衲真的没骗你,只是没有对你一下子说出全部事实。”空空面上是无比的镇静,一付你爱信不信的神气,“四灵是传说中的神器,集齐者可实现任何一个心愿,哪怕逆天也可以。它们是天下所有人觊觎之物,世人为抢夺四灵,掀起过无数腥风血雨。那么多英雄豪杰死在它们手里,也不过是图名为利。”
空空说到这里,不免惋惜:“数百年前有人集齐四灵,导致了一个鼎盛王朝于顷刻间覆灭……唉;它们的影响力实在太大,当初老衲之所以不肯告诉你更多,也是出于保险考虑。另外……恐怕这世上不会再有其他人相信,你集齐神器的目的只是为返家而已。”
瓦特?清乔手脚一软,跌坐在地。
原来四灵的的行情这么俏?感情我这返乡民工搭的还是一辆超负荷大马力满载疯癫人士的欲望号破船?
OH,NO~~~~不要!我才不要做什么胖露丝!杰克、杰克你在哪里?快把小姐我从泰坦尼克号上救走啊,玛丽隔壁的!
“想搜集四灵的人这么多?”她哭丧起脸,心想怪不得段玉那厮如此紧张,看来也是被传闻吓怕了。
“……当初为争四灵,有过一场恶战,最后四物分散,各自被极有势力的权威掌控,踪迹隐匿。”空空微微一笑,“所以如今有胆子搜集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明白。”清乔哀号,“看来我就是那不自量力的小蚂蚁。”
“施主也不必如此介意。”空空蹲下身子看她,“如今你可找到帝灵了?”
“……倒是知道它的踪迹。”清乔闷哼一声,“不就是皇帝的定天珠么?”
“施主为何不将它带走?”空空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你当我脑残星人吗?”清乔瞪他,凶神恶煞,“帝灵是什么东西?不是皇帝的命就没福气带!偏要带的话绝对熬不过3个月,我可不想早死,我还得留着精力找其他两样宝贝呢!”
“施主是明白人……”空空莞尔,轻拍她的脑袋,“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哼,只怕到时候我鱼还没钓上,反倒被饵给吃了!
清乔柔一揉脑袋,无可奈何做了决定:“好,大师,我就再信你一次!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空空笑得无比和蔼:“顾尚书收到你留的消息,不惜倾家荡产,动用了一切关系铺天盖地的寻老衲。施主,你可知道老衲赶到这里之前,身在何地?”他摇摇头,叹口气,“老衲正在一户镖局里给镖师给超度,你爹冲进来,二话不说拽着老衲就往外拉……人家以为你爹有意闹事,拦着他一顿暴打,可怜顾大人一介文官名士,边和武师拼命边朝老衲喊——‘大师,救救我女儿!’”
“……施主,你真是有个好父亲。”空空感慨不已。
清乔只觉得一股酸气从胸腔喷出,溢红了眼眶。
“我爹、我爹知道我的真实身世吗?”
“他……”空空张嘴正要说话,却忽然咳嗽起来,仿佛被口水呛住了,“咳咳……好、好像有风寒……”
“关键时刻怎能感冒?!”清乔提起脚就要踹他,然而脚在半途滞住了。
有道熟悉的影子出现在空空的身后。
“清乔!”那人衣衫狼狈,却朝她盈盈张开双手。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爹爹!”她朝来人扑过去,顺便踩了空空一脚。
“我儿!”顾尚书一身伤口,却还是忍痛将她抱个满怀,“你受苦了!”
瞧见顾尚书脸上的猩红伤痕,清乔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爹爹,你……”
顾尚书捂住她的嘴:“不要说了,爹爹都知道。”
他叹口气:“自从那日收到冬喜捎来的口信,我一直都没合过眼……听戚先生说你今晚要进宫,我简直急得发狂……唉,如今看到你毫发未伤,我总算能放下一颗心。”
清乔咬住下唇,低低抽泣。
“……我儿不要多心。”顾尚书抚摸她的头发,“当年我娶了徐将军之女阿珏,夫妻恩爱美满,无奈阿珏体质太差,怀胎十月却产下一个死婴。我瞒着她本伤心欲绝,却在门口捡到尚在襁褓中的你……”
“你那时小脸都冻紫了,却不哭不闹,十分惹人爱怜。”顾尚书陷入回忆,眼神温柔无比,“我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就将你拿给阿珏看,说你是她生下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深深吸一口气:“清乔,不管你是不是边牧遗孤,你始终是我顾兴迕的孩子!我知道你没有狼子野心,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他闭上眼,狠狠一咬牙,“……你走吧,听大师的安排……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清乔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施主……”空空好容易咳完了,插进话来,一张糯米脸通红发亮,“小施主想不想知道‘人’是何灵物?”
清乔幽幽望他,一双泪眼迷茫。
“‘人’这个东西,一点也不难找。”空空神秘一笑,“——青木人形剑,乃江湖西陵派的镇派之宝,如今就藏在西陵山上。”
呃?清乔瞠目结舌,这老秃驴居然如此大方,将神器的名字和地址都告诉她了?
“我已为你打点好马匹银两,清乔,你走吧!”顾尚书将她推出怀抱,“时间不等人,段王爷他们肯定会再来的!”
“……我走了,爹爹你怎么办?”清乔不依不舍,一脸梨花带雨。
“我怎么说也是礼部尚书,还有你外公和戚先生帮忙呢!你走吧!走!别再回来!”
顾尚书边说边推她,声音轻抖。
清乔离了顾尚书的体温,冷风一激,不由得又呕出一口血。
“你受伤了?!”顾尚书大惊,伸手去抓她。
“没有没有。”她边笑边躲,“只是……在地牢吃饭的时候咬破了舌头。”
“不好,有马蹄声朝这边来了!”空空忽然面色一凛。
“快走!”顾尚书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牵起她的手就朝藏好的马匹跑去。
“清乔,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看!”顾尚书将她扶上马背,呼吸急促,“你只管往前跑,跑出这林子就有路通向西陵山,千万别停下!”
清乔手忙脚乱爬上马,紧紧攥住缰绳,眼中有荧光闪动:“爹爹……”
顾尚书只道她是害怕,随身又抽出一把匕首递到她手上:“我儿,爹爹后悔当初没有找人教你防身术!现在你将这个拿着,如果有人对你不轨,你就割他的肉!不要怕!将来若是阎王爷判你下地狱,也有爹爹代你去!”
看着平时温文尔雅的父亲一付“天塌下来有我顶”的豪气神态,清乔已经说不出话来,抓着缰绳的指尖微微发颤。
“驾!”顾尚书狠狠一拍马身,骏马受惊,立刻撒开四蹄朝前跑去。
“爹爹!爹爹!”
清乔在马背上大哭,哭声渐远。
顾尚书静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角有晶莹落下。
——这是他一直捧在心尖里的孩子啊,如今居然要受这种罪。
有无数黑影降落在他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好孩子,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他喃喃闭上双眼。
肉离去
青烟浮荡,夜风呼啸,满天地的湿意扑面而来。
清乔咬紧牙关伏在马背上,丝毫不敢松懈。
她想起临行前顾老爹强颜欢笑的脸,不由得一阵心悸,喉咙里冒出满嘴腥甜。
段玉,难道你竟要赶尽杀绝?!
她从衣襟里掏出块布擦血,仔细一瞧却是空空掳她时用的白绫。
“……原来你用这么女人的武器?”
“一时情急,形势所逼,嘿嘿,嘿嘿。”
“……你可知道老衲赶到这里之前,身在何地?”
“……老衲当时正在一户镖局里给镖师给超度……”
莫非……她望着这方白绫,脸上不由得黑线三条。
——原来白绫这竟然是奠堂装饰用的!我靠,空空这个老秃驴!
“呸呸呸!”
她觉得实在晦气,赶快将白绫丢到一边,又狠狠吐了几口唾沫。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身下骏马忽然一个响鼻,仰天长啸静止不前了。
“你怎么不动了?快跑呀!”清乔吓的不轻,赶紧好言好语哄劝起来,“马大哥,动起来!e on!干巴爹!”
可无论她怎么鼓励,哪怕使劲抽鞭子,骏马也只是在原地踏步,不肯前行半米。
“不要这样,求求你!”她眼泪都要急出来了,“虽然我以往对你家景涛哥多有冒犯,但我一直尊称他为教主呀!你放心,只要你能带我出了这林子,姐姐我保证将来不吃马肉不穿马靴不听马头琴,还要把咆哮教当天尊供起来——您行行好快迈开腿吧,后面有大群的黑社会在追我……”
骏马一甩头,对她不理不睬,还更加烦躁起来。
数度努力无果,她终于放弃挣扎。
“……我不过是想回家,又有哪里做错了?”
眼见逃跑无望,她越想越伤心,禁不住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去找什么四灵了,安心在古代呆一辈子不好吗?至少锦衣玉食性命无忧,说不定这才是顺了天意呢!现在自己这样狼狈,身中奇毒,也不知还能不能见着明天的太阳?
她用衣袖拭去还未风干的泪,心里愈发荒芜。
“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住了?”
林子里忽然缓缓走出一人,锦衣华装,眉眼灵动,脸上带着凉薄的笑意。
“想放弃了?想丢开你的梦想了?”
那双美目竟看的如此通透,让她觉得毫无容身之处。
“子筝……子筝!”
她喃喃唤他名字,下弯唇角,眨眼眨眼再眨眼:“真的是你吗?”
陆子筝本来还想再讽她几句,见她这魂不守舍的模样,禁不住放低了姿态:“……真是我,你要摸摸吗?”
说着便走上前去,将清乔的手牵起,贴到自己脸上。
“醒过来了?”他的语气难得这样温和一次。
清乔又惊又喜,眼泪不能自己奔流而出:“是真的……真的……”她忽然身子一软,眼看着就要从马上跌下。
陆子筝反手一捞,将她稳稳接住揽进怀里。
“——子筝!段玉要杀我,他要杀我!”她又惊又惧抓住他的衣襟,眼睛瞪的死大,“他说我是边牧皇族遗孤,身带九转清音铃,大逆不道妄图逆天复国,要处死我呢!”
“我知道,我知道。”陆子筝轻拍她的背,好言安慰,“我这不是来了么?”
“……子筝,我没有、我没有想害人……”她嘴一瘪,开始呜咽,“我爹爹……现在不知怎样了?”
“你爹是名正言顺的礼部尚书,段王爷无凭无据的,不能动他半分。”陆子筝胸有成竹,“顶多把他抓去拷问一番。”
“拷问?”清乔想到司马迁,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放开喉咙大声嚎啕,“不要啊,宫刑的不要!我爹只接受美人计!”
“你怎么不先担心一下自己?”陆子筝瞄见她胸前点点乌红,不由得叹气,“簪子里的药,你吃了?”
“吃了。”收了嚎声,眼含泪花头如捣蒜。
“痛不痛?”
“疼。”乖的像一只猫咪。
“是不是吐血了?”
“嗯。”声音越发的低,低到了尘埃里。
陆子筝马上拿出一粒红色的药给她服下。
“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严厉。
“嗯……甜甜的……M&M糖豆?”回复天真。
“什么糖豆!”敲打脑壳的爆栗声音,“这是解药!”
“嘿嘿……”清乔揉着后脑勺傻笑。
“……‘系铃’乃曼陀教独门奇毒,你倒真有勇气吃下去!”陆子筝无可奈何看她,眼中也有隐隐赞赏,“蝠儿应该跟你说清后果了?”
“嗯。”清乔点头,“他说吃了这药会连续十天吐血不止,如果没有解药……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会如何?”陆子筝明知故问,穷追不舍。
“如果没有解药,十天后血液吐尽,人也枯竭而死了!”清乔微微打个哆嗦,面色更加苍白。
“……你不要怪我拿这药给你,我……不是心狠。”
陆子筝瞧着她瑟缩的娇弱模样,禁不住心生怜悯:“……只是那段玉并非普通人,他颇有武学修为,一般的假死药瞒不过他,唯有来真的……”
“我不怪你。”清乔淡淡一笑打断他,容颜飘忽,“如果不是有你给我这以防万一的药,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其实我很高兴。”她脸上全是满足的表情,恍然若梦,“我总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