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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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探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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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
  佳岚指着自己,纪晏默默的点头。
  「为什么?」
  「春闱的题目,夫子拿到了,所以要随堂考。」纪晏皱眉,「夫子要你跟我去,会安排你在内室考,不会碰到别人。」
  他无法拒绝夫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被人发现佳岚的厉害。这应该是独属他的秘密。
  「我能争到的就是,让你在内室考。」他有点黯然的说。
  「夫子应该是要鞭策全学堂的公子吧。」佳岚表情很轻松,「没问题,婢子会好好鞭策各位公子。」
  …你一定要这么诚实吗喂?!不要一副很高兴想痛宰人的样子啊混账!
  「咦?公子希望婢子放水吗?」发现纪晏脸都黑了,佳岚很善良的建议。
  「不用!」纪晏想了想,「反正不是我一个人被宰…全力以赴吧!」
  「…………」
  十五
  是日,纪晏带着佳岚穿过二门往正门走去,这才发现路途非常遥远,起码也走了两刻钟(半个钟头)。
  古代豪宅真坑人。佳岚很感慨。难怪红楼梦里都得车轿代步,不然光请安就走死人,何况出门。三公子素来体健…大概是他总是徒步,没得搭车轿,锻炼有素的缘故。
  其实佳岚也会出门,大燕朝内宅关的是夫人小姐,对丫头婆子的约束松弛许多。她往往不得不外出洽公--总不能老拜托人去买陶碗,有些分例发下来只让人无言,还是得出门去买办。
  但是一房之长的大丫头得出门买办,事实上颇辛酸。别房有奶娘奶公奶兄弟可以跑腿,三公子屋内只能让年纪最大的大丫头出去办这些杂事…可见地位之低。
  佳岚不敢遣四小水果出门,就是怕被拐了。嘉风楼园子后面有个角门,非常近,她也把上街当作「清明上河图之旅」。可她真没想到往正门得这么远…
  三公子居然七岁起就这样每日来去…不对,如果算上晨昏定省,每日里程数不可算计。
  让她奇怪的是,守二门外院总总门的都不是二房的人,简直是一路让大房(纪侯爷)的人保送出去,佳岚很摸不着头脑。
  「公子今日不用请安吗?」看到马车在偏门等,她还是问了。
  「侯爷遣人跟我说,今日堂考,请安他会帮我说。」三公子摸了摸脑袋,「欸?好像哪里怪怪的…」
  是很怪啊。但是思忖半天,佳岚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漏洞。侯爷这样好像在掩护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侯爷不可能跟孔夫人勾结,那个只会蛀书的侯爷不会无聊到参与二房的嫡母整庶子…吧。
  这个随堂考真的很重要吗?
  一路上佳岚深思,纪晏也有些惴惴。但到了族学,发现他们来得太早,佳岚一路到内室没碰到半个人。
  「公子,为何这么早来?」佳岚有些不安。
  「不知道,夫子说的。」纪晏皱眉,「你…你在这儿等,别关门。」他开始忧心忡忡,「遇到什么…什么不舒服的事情,你就跑,不要怕羞,大声喊。学堂跟你只隔一道墙。」
  自从发现父亲可怕的另一面,他就开始怀疑所有大人了。虽然不愿意这样忖度夫子…还是会恐惧。
  …这孩子在说什么啊?难道…
  「公子!」佳岚非常紧张,「是不是…是不是学堂上的谁,对您做奇怪的事?!」
  纪晏愕然了一下,笑骂道,「你脑子都装些什么啊?笨丫头!」他对自己的杯弓蛇影感到很好笑,「别乱想。」
  就是,别乱想。夫子和父亲是不同的。他居然还会怀疑。
  佳岚定定的看着他,有些忧色,「有的话,一定要告诉婢子。」
  「嗤。」纪晏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神里神经。」就走出去,到隔壁的学堂。
  告诉你能干嘛啦。故做大人样,自己还是个长不高的傻丫头。他摊开书的时候还在笑,但是原本为了堂考不安的心情却宁定很多,专心温书了。
  坐在摆满纸笔墨砚的小桌上,佳岚叹气。内宅真不是养孩子的好地方,适应混乱后宅的少年,会戒慎恐惧的怀疑所有大人。
  让人有点心疼。
  随便翻书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隔壁学堂渐渐热闹起来,又半个时辰,夫子的小婢都过来送了两次茶,才听到一个咳嗽声,安静下来,应该是夫子来了。
  正坐得无聊,夫子已经迈进内室,佳岚站起来,谦恭的福礼。
  虽然鬓角飘霜,蓄着美髯,夫子脸上的皱纹还不太多,是个风度翩翩的后中年书生。严肃的打量她,「傅佳岚?」
  「婢子在。」佳岚应声。
  但是夫子的脸孔却扭曲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出声,「有教无类,在族学,自称学生即可。」
  …奴籍的丫头片子能当学生吗?
  哑然了一会儿,佳岚温驯的回答,「学生从命。」
  夫子默默的递给她一卷命题,「好生作答。」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小婢递上茶。
  欸?!为什么我一个人独享专人监考的待遇?这公平吗?!
  想问吧?不敢。不问吧,满头问号。最后她还是乖乖打开命题,仔细研读。慢慢皱起犹有稚气的秀眉。
  她是听说,这纸题目是今春开考的童生试,科举第一关。她想过试题会很简单…
  却没想到这样简单。
  出自论语,「贤贤易色」。意思非常浅白,就是能转移爱美之心去敬爱贤者。
  这题目也太初阶!简直就是简单计算机场,可以拿到人头十几二十个那种。没想到童生试如此放水。
  她磨墨,然后打了草稿…其实只是分出大纲而已。接着只是按着大纲书写一篇引经据典的论说文,难免穿插她充满吐槽风格的文风。
  写完不到半个时辰,不懂这种题目为什么需要考一整天。
  放下笔晾文时,夫子走到她身边,瞪视她刚出炉的策论。然后就把笔墨尚未全干的策论拿起来,走出内室。
  大约过了两刻钟,小婢拿过来两个题目,说夫子让她继续做。
  …不是听说只考一题吗?为什么我要多考?佳岚搔首,两个题目稍微难一点,甚至是直白不抛书包的命题。一个题目问的意思是「何谓谷贱伤农」,一个问的是「如何平准」。
  佳岚不知道这两个题目让诸多春闱学子大翻船,只是惊叹大燕朝的科考命题一点都不八股,非常有挑战性。
  这次她比较认真,用了足足两个时辰写完这两个命题,洋洋洒洒一大篇。
  夫子看了倒没说什么,只是问了纪晏的起居,佳岚小心翼翼,捡能说的答了。却没想到看到夫子眼眶红,有些失措,却也有点感动,觉得这个夫子在二十一世纪大概可以拿个教师奖之类的。
  中午时夫子留饭,特别让她在内室用,带着纪晏在外面吃了。之后跟她和纪晏讲了一节「贤哉回也」,送佳岚纸笔,然后才特别遣车送他们俩回靠近嘉风楼的角门。
  这两个迷迷糊糊的小家伙不知道的是,他们走了以后,夫子控着脸走到族学附属园子的书舍,纪侯爷摇头晃脑的吟咏着策论,读到妙处,正在拍膝叫好。
  「好什么好?!」夫子吼了,「为什么你们侯府出的唯一人才是个丫头!?」
  纪侯爷哑然,「…地灵人杰,有一个人才就很了不起了,何况钟天地之灵气?简直有东方朔之风啊,你有什么不满?」
  「那丫头是你生的还是你弟弟生的啊?好意思给自己戴高帽!」夫子气得扔了一卷书过去,说着说着又垂泪,「教了几十年书,才遇到一个绝佳的苗子…真的是她啊,我亲眼看着她写啊!美玉污于泥淖,其伤君子,何以乖蹇…」立刻演绎「搥胸顿足」的现场版。
  「呃,也是有女君子之说啦。」纪侯爷慢不经心的回答,眼睛还牢牢盯在佳岚写的策论上。「好!放眼京城,那些京畿秀才都成了赝品了。」
  「你应该说,满京城秀才,居然没有人赢得过一个小丫头。」夫子还在呜咽,「这么有才华却只能在你家当个奴籍的丫头…」
  「说起来也是喔。」同样是京畿老学究的纪侯爷叹气,「京城学风日渐败坏,外地学子随便就能拼过京畿秀才,说起来真是令人扼腕。」他爱惜的抚了抚策论,「不对,在我家当丫头怎么了?不愁吃不愁穿的。兄弟,别抢人哈…我那小侄儿只有这个伶俐人照顾了。再说,她也不算奴籍。」
  夫子停声,瞪着纪侯爷,「…你说清楚!」
  「那个,你知道的嘛。侯府能用多少人是一定的,多的都得放奴。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纪侯爷含糊了一下,「总之,她虽然有卖身契,但还没有去官府登档。」
  「汝娘!」夫子非常没有形象的爆粗口,「原来你家充满黑户啊!!」
  纪侯爷干笑了两声,「别大声,别大声。既然雏凰落于纪家,还是好征兆嘛。瞧瞧,还跟凰王同姓,大大吉兆。拿来鞭策族学子弟也好嘛!只是点明了,那些富贵眼的学生未免轻慢,还是继续当个神秘的傅小才子,我也让我儿媳多关照些。
  我帮她出一份束修,有空兄弟指点她一点。」
  「不用!」夫子哼哼半天,「…其实她哪需要太多指点。」
  第二天纪晏上学,却发现所有同窗死气沉沉,等看到夫子张贴出来的「傅小才子策论」,顿时了解何以全堂击沈。
  总算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宰。跟其他同窗比起来,他还算是船桅有露出水面,不是完全击沈状态。
  说真话,心底还是稍微有点爽的。
  十六
  但是,他那小小的优越感很快的烟消云散。
  纪晏很懊悔为什么要好奇心过剩,听夫子说事实上「傅小才子」写了春闱三试题,就想看看另外两道题是什么。
  童生是科举第一关,但是距离秀才还有两个真正的关卡,分别是乡试和院试。童生试通过了,不过是跨入科举的第一阶,能着儒袍儒冠,当个最初阶的读书人,真正被承认是儒士的,起码得乡试院试通过,取得秀才功名才可以。
  所以乡试院试的难度和童生试不可同日而言,而三试皆取第一的,会被称为小三元,因为真的非常不容易。
  纪晏是听说,春闱的乡试院试刁难到极致,不分老少才子几乎都落马沈戟,非常阴沟翻船。
  但看到题目,他立马懊悔。佳岚面有难色的千万个不肯,直到他强言要做这两篇策论才松口…感觉完全是掉入陷阱。
  「公子不会也是该然的。」佳岚很理解的宽大为怀,「婢子也花了两个时辰才做完,自己也觉得不太满意。」
  …被羞辱了。看了题目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破题的纪晏,感到被深深羞辱了。
  抢过题目,整个休沐的假期,根本就是陷入和这两题目奋斗的窘境。从天明做到天黑,他才勉强交题,看着策论的佳岚面容古怪,拼命忍笑的模样,简直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你写的呢?」不服气的纪晏问。明明年纪比他小,这丫头还深居后宅呢。这种实事题能比他强就见鬼了。
  「婢子没办法全记起来,」佳岚递出趁着工作空档在茶水间回忆誊写的策论,「或有疏失,请公子见谅。」
  纪晏号,完全击沈。
  …恶魔。妥妥的这就是个裹着人皮的恶魔啊!!怎么有可能?这种实事题写得艰深容易,但是深入浅出,让天真幼童也能懂,实在是本事…
  连他这不问世事的公子哥都懂了,完全感觉到自己是个笨蛋!里面的引经据典,一点都不乖僻,而是惯常读的四书五经就有!他很悲伤,而且挫败。回头看自己的文章,只觉得跟烂泥一样。
  他想抢回来毁尸灭迹,佳岚却把他的策论抢着跑开,向来板着的脸难得笑脸如花,「公子其实可以给夫子看看。」她点点头,「公子从何想来?」
  虽然写得很幼稚纷乱,但还是有个脉络,并非鬼扯。她已经觉悟过来,这两道题其实很严苛,富贵人家的子弟,搞不好还没看过谷子麦穗,何谈榖贱伤农,更不要提平准。贫寒人家或许知道榖贱伤农,但是埋头读书很难了解商事,平准更是茫然不知。
  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能当电视儿童,乱七八糟的信息可以填到想吐的时代。
  纪晏只觉得佳岚在消遣他,生闷气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从侯府发放月钱和月例,还有奴仆抱怨碎言等等,勉强想出来的。
  佳岚慢慢的张大眼睛。用一个崭新的角度打量纪三公子。
  这孩子…比我想象的有潜力啊。能够见微知着,甚至有良好的推理能力。是的,就算简陋,但纪侯府的确是个微型社会。虽然不事耕作,但是其中运作的社会架构和经济流向,是个小型村落的思路,大致上是正确的。
  「以熟悉推未知,正解。」佳岚惊叹,「人是不可能全知全能的。」
  「哈?」纪三公子听得摸不着头绪。
  「公子把策论和想法告知夫子,」佳岚鼓励他,「别怕羞,夫子会好好讲解,而且会觉得欣慰。」
  怎么可能啊?纪晏没好气的看着佳岚。
  「学堂会讲邸报吗?或者类似的…官方报纸?」佳岚好奇的问。
  纪晏惊恐了。根本没跟她说过,他也发誓佳岚绝对没接触过邸报。「官方报纸是啥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会有邸报,而且夫子也会让我们读邸报?!」
  她绝对是妖怪无误!
  总不会凭空出这种实事题吧?大燕朝以策论取士,是个明显比较理智的历史歧途。一定不会胡乱坑考生,绝对是有什么信息管道才会出这种偏题。只是跟二十一世纪四肢不勤、不关心时事的考生一样,遇到新闻题哀鸿遍野。
  「命题。」佳岚很懒得解释,「应该是以邸报命题。」
  纪晏顿悟了。但还是用看妖怪的眼光看着佳岚。谁能转弯想到这个啊?这丫头未免也太妖!!
  难道是狐仙?但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狐仙会一顿吃十几个馒头或包子,包办半锅炒饭的。莫非是饕餮?但是据说饕餮是吃美食的,没见过这种来者不拒的饕餮。到底会是什么…
  「…公子,公子!」佳岚喊他,满腔无奈的,「婢子说什么有听到吗?」
  「啥?」
  「算了,您早些睡吧。」佳岚无力的垂下肩。这小孩情绪都摆在脸上,看她的眼神惊恐无比,不用问也知道他在想啥。「子不语怪力乱神…婢子没有尾巴。有尾巴也不会乖乖在这儿当丫头好吗?」
  …虽然某个角度来说,是有点灵异的时空错乱借尸还魂。但除了一无是处的二十一世纪记忆,该死的什么异能都没有,只能伏低做小的求生存。
  但纪晏明显恐慌了两三天,有天偷偷拿她完整无缺的裙子端详半天,确定没有尾巴伸出来的破洞,才慢慢宁定了。对此佳岚除了无奈,还是无尽的无奈。
  后来纪晏终于壮起胆子把那两篇策论交给夫子看,夫子居然没骂他,而是和颜悦色的跟他讲解,还说「孺子可教」,让他满头雾水兼诚惶诚恐。但从此,纪晏模模糊糊的感到他似乎突破了一个看不到的关卡,原本只会死背的书籍豁然开朗,再也没有障碍,如鱼得水起来。
  奇怪自己怎么会在迷雾中打转那么久…明明以前佳岚演绎成故事过,现在他也可以了。
  拿着邸报回去给佳岚当「供品」的纪晏忍不住问,「是不是…你用内丹为我开窍了?」
  站在椅子上,掂着脚尖试图贴清明符的佳岚哑口无言,有气无力的扬了扬手里的符。
  纪晏不满,「那是避鬼的,你明明是妖怪。」
  「…公子,您神怪话本真的看太多了。」
  十七
  与其担心纪三公子看太多神怪话本疑神疑鬼,佳岚更担心孔夫人会不会又把矛头指过来…纪晏最近太用功,她和四小水果会不会太安逸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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