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夫人直接抄了后路。锦瑜觉得今天的二少夫人真是太讨人喜欢了。“二嫂言之有理，姐姐这么急着回京，想必家中确有急事。姐姐知道我家在哪里……”“是啊，盛宅可好找了，便在最热闹的那条街上。我们新宅也不难寻，你往那边行，便问最大的宅子是哪家便是。”二少夫人好心的给方华指了新宅的方向，简直是热心的过了头。
方华脸上的笑似乎僵了僵。
她有些看不透盛家两位夫人了。
四夫人年纪轻轻，遇事却沉得住气。二夫人年长些，说话办事反倒更像个年轻姑娘。
热情的让方华有些难以招架。
而且似乎她真的是一片善心，并没有旁的心思，至于四夫人……她显然是明白的，却佯装不解。这二人，一个唱一个喝的，倒真让方华心中升起几分迟疑来。
可既然追了来，再退，实是下乘。何况她也想不出有第二条路。
若不迎难而上，她们母子将来的日子只会难上加难。世人都道她的孩子是个痴儿。她想让世人知道，她的儿子，不仅不痴，反倒是个能做大事的。
四皇子既然‘痴傻’了十年，自然不好突然聪明回来。
一个傻皇子无人在意，自然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可一个聪明的皇子，却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万事俱备前，她们母子唯有隐忍……“锦瑜，我有事相求。”方华心思翻转半晌，最终如实开口。她可以找借口，便是锦瑜想明哲保身，她也有法子拉她下来。
盛家在京中毕竟势单力薄，她便是幽居宫中数载，在京中也有些能用之人。
她大可以用强……
可是，‘强买强卖’终究是下下策。若想真的想让盛四少相助，唯有以心换心。
“锦瑜，我刚求过了菩萨，还在菩萨面前发了誓，以后一定要积德行善。方夫人既然有事相求，你便听一听吧。能帮便帮一帮。大家都是女人，只有女人才明白女人的苦。”二少夫人这个神一般的帮手，偶尔也会帮个倒忙。锦瑜其实并不想和方华接触过多。佩服她的心性并不表示她要和她纠结过甚。那些宫闱密辛，知道的越多代表麻烦越大。可二少夫人这么一开口，她如果拒绝……
“我们一旁说话。”驭夫喝停了马车，一旁方华的马车也停了下来。二少夫人眼巴巴的看着，心道一个富家夫人，能有什么要事相求，无非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如果锦瑜开口，她真的不介意同去听一听的。可是，锦瑜没有，非但没有示意她一起下车，反倒整张小脸绷的紧紧的，二少夫人不由得有些忐忑，莫不是，好心做了坏事。
马车停在路边，锦瑜和方华一前一后走向旁边的树林。
二人相视，锦瑜不开口，方华在锦瑜沉静，略带清冷的目光中，竟然有些难以启齿。其实她要说的话，对盛家并非全无好处，明明在心底早已斟酌再三，可话到唇边，她竟说不出。方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带出几分苦笑来。
“其实我要说什么，你恐怕心里已经清楚了。四皇子并非痴儿，他小时候，确是比旁的孩子差了些。可也不至于如外面传的那般不堪。可是……‘痴儿’之说却传的人尽皆知。那几年，我们母子过的十分凄惨。别说珍馐美味了，我们只求填饱肚子。不得圣眷，宫人都是看脸下菜碟的。后来，我那几个忠心的侍女无法，竟然在我寝宫后面辟了块地种些萝卜白菜……”说到这里，方华声音顿了顿。见锦瑜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笑笑继续道。
“圣上虽然没有下旨贬黜。可幽禁却是事实。我出不得宫门一步……我也看明白了，这样日子虽然苦了些，却能保住我儿性命。圣上如今年近五旬，身边宫妃无数，却只有四个皇子，你以为真的只有四个皇子降生吗？不，是只活了四个皇子，包括一个‘痴儿’。余下的，大多胎死腹中了。”
第五百零七章 相求＇新坑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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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倾轧，怎是一个惨字可说尽的。那真的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胜，活命，若败，不仅自己，连自己孩子的命也是保不住的。方华那时候也曾犹豫过，是否要找机会让皇帝知道，她的儿子关非痴儿。可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那时候的她，年轻，软弱，根本不知道如何在后宫生存。别说自己的儿子，便是自己的性命，她都没有把握能保全，若是四皇子是个正常孩子的消息传出去，等待她们母子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步步危机。于是，那坐属于她的小小宫中，十几个忠心的婢女，十年光阴，便这么匆匆而去。终于，她羽翼渐丰，终于，她等来了机会。
秦贵妃来见她时。方华知道，她们母子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她和秦贵妃，还有当时三皇子之母联手，最终打败了高皇后。而四皇子，也终于有机会站在自己父亲面前，喊了那声迟来十年之久的‘父皇’。“十年未见，圣上怕是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四皇子模样俊秀，圣上心中又有几分愧疚之意。所以对这个儿子倒是疼爱的。至于我这个母亲，最终赐了个‘华’妃封号。”方华声音平淡的诉说着自已在深宫中那十年古井般的日子。
锦瑜听着，心底对方华即同情又佩服，世间女子万千，有几个能有这样的魄力。
如果当时方华选择让四皇子站在世人面前。不管是皇帝还是世人，都不会这般诟病于她了。可是她没有，锦瑜不知道方华用了什么法子让皇帝不追究她的‘欺君’之罪。便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想必方华亦是拼尽了全力才能有的。再想多要些，便后继无力了。这也是她此时之所以站在这里，和她说这些话的原因。
锦瑜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明白。
这种事，若是盛钰在身边，她可以和盛钰商量。可是盛钰如今离她越来越远。
不管京中发生什么事，他都是鞭长莫及的。盛钰在离开前也叮嘱过她，让她只管护住盛家，至于旁的事，还需明哲保身。锦瑜还是不开口，方华心中暗急。“宫乱那夜，秦大少视四少性命于无物。这样的人，跟在他身边，结局必定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与其落个那样凄凉的结局，不如赌一赌？四夫人觉得如何？”“……免死狗烹也好，鸟尽弓藏也罢。总好过糊里糊涂的丢了小命。方姐姐今日这番话，我只当没能听到。姐姐在宫中步步危机，还请珍重。”锦瑜最终开了口，可说的话却不是方华想听的。
“四夫人，我刚才说的是客套话。四夫人其实明明知道，继续跟着秦氏，四少的结局必定凄惨。”
不等锦瑜回应，方华又开口说道。“何况，如今情势，似乎除了四皇子，四少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这话虽然锦瑜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
只有四个皇子，其中两个都被赶出京中。还有一个秦皇后所生的二皇子，余下那个便是华妃所生的四皇子了。虽然不想承认，可方华这话倒真的让锦瑜静下心来深思起来。
那孩子，她也看到过。十年苦境，一朝得势，想必这样的反差是会让人迷乱的。四皇子除了有几分倨傲外，倒不见什么劣性子。想来方华教导的不错，那孩子本性不坏。只是，他毕竟才十岁，这样的年纪，再加上曾经的谣传。
若是走上夺嫡这条路，恐怕将来的处境比起此时会更加的荆棘步步。“如今说这个尚早，毕竟四少不在京中。只是有幸遇到四夫人，便先打个招呼，有朝一日，我会亲自登门相求的。”方华的话点到即止。
她说完，也不必锦瑜回应，转身走向马车。
“……在庵中，四皇子为什么躲起来哭？”
锦瑜突然问道，方华步子一顿，却并未转身。“因为他从小到大，我便告诉他，眼泪若是积的多了，便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快哭一场，哭过了，日子照常要过。这世上，哪怕是亲生父母，都不能陪他一辈子。他想要活，便只能自己强大起来。他如今还小，疼了自然要哭，这点我从不笑他。
四夫人觉得奇怪吗？其实没什么奇怪的。整整十年，他除了我还有几个婢女，没见过别人。乍然有了父皇，多了前后簇拥的宫人，他自然是怕的。在他心中锦衣玉食也比不得从前的粗茶淡饭。”方华说完，再不停留，上了马车。马车启动，很快越过锦瑜的马车，消失在远方。
锦瑜慢悠悠的上车，吩咐驭夫赶路。
一旁二少夫人凑到近前。“方夫人所求之事是不是很难办？我看你这脸色着实难看。”
“确实难办，我是没法子帮的，只能等阿钰回来。”
锦瑜在斟酌着晚上给盛钰的信要怎么写。这事，她是要告诉盛钰的，她们夫妻自有一套互传消息的伎俩，不想承认自己被方华说动了，可最近那几句话，倒真的让锦瑜感触颇深。
她如今有了冬哥儿，明白当母亲的艰辛。
如果她的冬哥儿不得不装疯卖傻过活十年。她这个当母亲的只是想想，心便要碎了，而方华整整陪着儿子‘疯’了十年。哪怕如今皇帝已筹备着让四皇子‘转危为安’，言下之意，是认下了自己的儿子，可曾经受过的伤，便真的能因此愈合吗？曾经吃过的苦，便真的能当成过眼云烟？
恐怕皇帝以为一个封号，便能把一切揭过了吧。“都是我的不好，早知道她求的事这么难办，刚才不开口就好了。锦瑜，你不会怪我吧。”二少夫人一脸悔意的道。“二嫂多虑了，她今天不说，改天也要开口的，倒不如早些知道，也好替她想个对策。二嫂和方夫人相交不深，刚刚却替她说话，二嫂心中是不是觉得方夫人是个可信之人？”
“可不可信我不敢担保。可那方夫人一看就出身不俗。我想着我们盛家要在京中立足，总要和权贵打交道的。多结识些夫人总是好的，若能雪中送炭，那方夫人受了恩赐，自然要记得你的好。”
第五百零八章 尽人事
第五百零八章尽人事
二少夫人干巴巴的解释道，锦瑜初嫁进盛家，便得到老夫人欢心，二少夫人也曾嫉妒。还曾和江映玉一起联手打压，那时候的二少夫人，如今自己回想，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心，还好锦瑜不和她计较。不仅不计较，还处处纵容着她，如果没有锦瑜，她和夫君盛峰的关系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融洽。
还有盛老夫人待她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亲切。
这一切，乍看和锦瑜无关，可是细细一想，却发现任何一件事，都有锦瑜的功劳。
二少夫人反省过后，深觉自己做了错事。可锦瑜压根不计较她的过错，还一如即往的以诚相待，二少夫人心中愧疚。无时无刻不想着替锦瑜，替盛家做些什么。今日结识方夫人，她觉得终于碰到了合适的机会。于是才顺水推舟，抬高锦瑜的同是，还能拉近锦瑜和方夫人的距离，这样锦瑜也容易应对些。总不好刻意凑上前去，有二少夫人在一旁插科打诨，才不会显得那般刻意。
效果是达到了。
只是看锦瑜的神情，似乎并不见几分喜悦。
锦瑜点点头。“我知二嫂的心意，也没有怪罪二嫂的意思。二嫂做的很好……”“真的？”二少夫人有些不敢相信，她以为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呢。
“自然是真的。方家可是京中极有权势的人家。我们和方夫人结识，对盛家自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锦瑜安抚着二少夫人。
二少夫人这人是个直肠子，锦瑜说是，她自然相信。于是余下的行程，二少夫人全程笑呵呵的。锦瑜见二少夫人这样的神情，便是心中有些郁结，也被二少夫人脸上明晃晃的笑意打散了。
就像方华所说。其实盛钰并没多少选择的机会。三皇子失势，盛钰便失了最后的依仗。眼下盛钰除了效忠秦氏，似乎只有辅佐四皇子一条路可行了，以前盛钰之所以未考虑过四皇子，实是方华戏演的太过了，十年啊，足足十年时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相信一个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可以让儿子当十年痴儿，而自己，忍受十分冷宫孤寂。
总之，方华带给锦瑜的除了惊讶，便是佩服。
那样一个对自己都这么狠的女人，若真的打定主意走上这条路。最终胜败，还真的是悬而未决之事。
既然或早或晚，盛钰都会面临这个抉择。过早总过晚些要好。早些知道，时间宽裕，而且主动权还握在盛家这边。若是到方华直接找上盛钰的时候，恐怕，也由不得盛钰选择了。
这样一想，锦瑜不由得自嘲一笑。
其实并不算什么坏事，相反的，对盛钰来说，或许还是件好事。她是见过那个小少年的，虽然看起来有些顽劣，可十岁的孩子。而且被方华教养的还算有颗稚子之心。只要细心雕琢，未必不能成为一代明主。
直到下了马车，二少夫人似乎还没从她‘终于做了件事，而且这件事还能帮到锦瑜，帮到盛家’的消失中醒过来。下了马车，看到出门来迎的玉嬷嬷，凑上前去连比带划的说着。好在锦瑜提前叮嘱她不要露出方华姓氏，二夫人以为锦瑜怕闲话传到方华耳朵中，让对方误会，欣然点头，所以到了二夫人口中，便成了她偶然认识了几位夫人，几位夫人都是京中人氏，夫人都是有权有势的。
盛家的生意在京中虽然渐渐有了起色。可到底根基浅，比不得在长安时。
如果几位夫人劝说夫家相助。盛家离在京中飞黄腾达的日子便不远了……
二夫人说的十分大气，把未来描述的十分美好。玉嬷嬷含笑听着，并不当真。实在是……这位二夫人以前便有个说大话的毛病，最近虽然犯的少了些，可这毛病，显然没根除。
直到二少夫人终于发觉，自己不管说什么，似乎旁人都是笑着点头。可是，似乎都不当真。就连自己的夫君盛峰，也只是敷衍的笑着。见她变脸，一溜烟的说去铺子看看。
二少夫人气馁，这才恢复正常……
这话盛老夫人自然也听说了，为此特意将锦瑜唤到近前相问。
锦瑜犹豫片刻，还是把方华的事情拣了些能说的透露给了盛老夫人。这事毕竟纸里包不住火，眼下虽然还未在京中传开，可四皇子‘痊愈’的消息，怕是也瞒不了多久了。
这么一来，京中局势怕是会动荡一番。
“你是说，如今少了三皇子，又出来了一个四皇子？”
“是。而且比起三皇子来，四皇子之母华妃性子隐忍，在我看来，倒是个能做大事的。”几个宫妃性情，锦瑜心中都有个大概，先前的高皇后自视甚高，自觉高家根基深，没人能撼动，却不知树大招风，这天下，毕竟不是高家的。如果连皇帝都开始猜忌一个家族，那么这个家族离覆灭之期便不远了。
秦氏的崛起，谁能肯定没有皇帝在其中推波助澜。
如今秦氏乍看确是如日中天。可皇帝不傻，他不会想再养出一个高氏来。所以秦氏若是聪明些，行事低调，或许秦家还能多享几年富贵。可秦家似乎并不甘于平庸。甚至如今这京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依旧不能满足秦氏。
那么接下来？
“你既然觉得可行，便去给四郎送个消息吧。”盛老夫人为人稳重，这看似天大的事，她知道后，也只是心神晃了晃，眼神沉了沉，就像锦瑜一样，她也没有慌乱。
盛老夫人心思转的很快，不过片刻便明白其中轻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