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司徒大哥会这么宝贝?施小小的好奇心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放下手中的衣服,打开那块丝绸。
原来是幅绣品,看起来像是地图,可上面的标识却又让人看不懂是哪里。虽然她的女工不是很好,但也看得出这幅绣品不算佳品。可为什么司徒大哥会如此看重?
看到图的右下角时,她明白了,那里绣着两个字——多多!
原来这是多多姑娘送给司徒大哥的。施小小也知道民间女子有送绣品给情郎的风俗,那这一定是多多姑娘和司徒大哥的定情信物。
再看看,图上竟还有两行字,不是绣的,而是用笔写的。
“此图归玄天宗司徒长乐所有,若有拾到者请予以交还。”
司徒大哥竟如此重视多多姑娘的东西,天天揣在怀里还担心丢了会找不到,特意写上这句话让拾到的人送回来。施小小想到这里,心里再次充满酸涩。
“小小,是你吗?”
施小小一紧张,忙把手里的东西塞进怀里,转身一看,是司徒长乐。
“原来你在这儿,我还去你房里找呢。”
“司徒大哥,我、我……”施小小有些心虚。
司徒长乐看看床上的衣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麻烦小小帮我收拾。”
“没、没什么。司徒大哥,我来是想、是想告诉你,我后日就回去了。”
“啊?后日就走?”虽已知施小小必定要回去,但听到她亲口说走,司徒长乐的心中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那明日就让司徒大哥再陪你好好逛逛,给家里人买些东西吧。”
“好!”
施小小兴冲冲地回到房里,这才想起刚才竟忘了把那幅绣品放回去。这可怎么办?现在去还,不是明摆着告诉司徒长乐自己偷了东西;若是留下来,被司徒长乐发现的话不也一样会责怪她。
施小小把那绣品捏在手里,心里不免有些怨恨,既怨恨它的主人抢走了司徒大哥的心,又怨恨它害得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
施小小本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可妒嫉总是很容易让人昏了头脑。一气之下竟把那绣品扔出了窗外,心想只要我不说,司徒大哥也不知是我拿的,现在即不在我手上,也就不关我的事了。
到了第二日,司徒长乐并没有发现丢了东西,还是高高兴兴地带着施小小逛街。施小小前一夜却是没有睡好,老梦见司徒长乐指责她是个贼。于是司徒长乐对她越好,她就越是觉得难过。心想一会儿回了客栈就去把绣品找回来,向司徒大哥赔礼、请罪。
回到客栈,施小小在自己窗下的院子里找了几圈也没有找到,心想会不会有人捡到后送还给了司徒长乐。
她忐忑不安地来到司徒长乐的房外,就听见里面一阵翻腾之声。
“小小!小小!我的地图不见了!我的地图不见了!”司徒长乐一见施小小便大呼小叫,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
“地图?”施小小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幅绣品,原来那真的是幅地图。
“我找不到了!昨天白天还在,可现在就是找不到了!怎么办?我怎么去见多多啊!”一想到之后的漫漫长路没有了地图,司徒长乐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那、那地图很重要吗?多多姑娘……真的会很生气吗?”看到司徒长乐这付模样,施小小觉得自己做了件很丑陋的事情。
“当然很重要!没它我可怎么活啊?”可以靠自己顺利到达京城,这在别人看来很简单的事情,却是让他倍感骄傲的事情。更何况当年多多可是瞪着一双红眼,抬着满手的针眼对他说:“美人师父,这可是多多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件成功的绣品,你可要好好保管,否则的话,嘿嘿……”一想到她当时的冷笑,他现在都想哆嗦。
施小小心中的罪恶感越来越浓,觉得如果再隐瞒下去只会更加罪孽深重。
“司徒大哥,我、我……你的地图是被我……给丢了。”
“你说什么?你、你为什么要丢我的地图?”
“我、我……”施小小不知该怎么说,她无法说是因为自己妒嫉司徒长乐对多多的重视。
“你、你……丢别人的东西总要先问一问啊!丢哪儿了?”
“我找过了,已经……找不到了。”施小小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见她这样,司徒长乐也不好再责怪她,但心里的气还是消不下去,便气鼓鼓地坐在床上,也不看她。
施小小心想司徒长乐现在担心的一定是该如何向多多姑娘解释,既然是她的错,就应该由她来承担。
“司徒大哥,请让我跟随你一起上京城吧,我、我去和多多姑娘解释。”只要多多姑娘不生司徒大哥的气,司徒大哥也就不会生她的气了吧。
司徒长乐闻言一愣,“你跟我上京城?”
“是!我会告诉多多姑娘都是我的错,和司徒大哥你无关。”
司徒长乐心想,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如何去到京城,她既然愿意和我同去,就不必担心找不到路,至于多多那里,到了再说吧。心里也就没那么急了,可脸面上还是放不下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的。到了京城后我可没空管你,你自己回西昌国。”
“好!好!”施小小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个赔罪的机会,高兴地点着头。
两人再次搭档上路,可气氛却与之前完全不同。施小小带着内疚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打尖探路也是冲在前面。司徒长乐就像是个大老爷,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还时不时地给几个脸色。自然也就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趣,倒是很快就到了京城。
晚上,施小小把司徒长乐送到了一座大宅外,这是多多姑娘的新居(实际上是司徒长乐为自己不认得路编的借口)。看着那深宅大院,施小小心想自己和多多姑娘真是云泥之别。
“司徒大哥,真的不要小小陪你进去吗?”施小小望着前方的背影。
“你去干嘛,多多见了只会更生气。”他这是为她着想。多多那丫头是个小心眼,曾经让他发过誓除了未来的师娘不准对其他的女人好,到时她真要责怪小小,那他可怎么帮她啊。
自己一个人去,也就是厚着脸皮让她唠叨几句,反正也习惯了。只是美味的点心可能吃不着了。
“你还是先回客栈吧,等我看过多多再陪你在京城逛逛。”司徒长乐想着这一路上自己也确实过分了些,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后面没有回答,司徒长乐一回头,后面早没了人影。
想不到不会做诗的多多居然也要参加皇家诗会,还挑灯夜战,忙着背诗,说这是“临阵擦枪,不亮也光”,那些诗都是上品,一看就知道不是她做的。不知是有什么阴谋。
多多对他丢了地图一事倒也没有抱怨,只是奇怪他是怎么找到路的。他便说是刚好碰上个同路的朋友。“那就好,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没丢就行。”多多的话说得他心里热呼呼的。
第二日,他高高兴兴地去施小小房里找她,打算带她好好看看凌国的京城。可房里已经没了人影。店小二给他送来了施小小留下的书信,信上说她一定会找回地图并亲自送还给他。
“这个笨蛋!丢了就丢了,还找什么啊!”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司徒长乐觉得自己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原来多多参加诗会是为了讨一个男子的欢心。他有些难过,因为那个男子根本配不上多多,还居然敢嫌弃她。
还好他的多多徒儿没有被打倒。
“我是恼我怎么会对他上了心呢?美人师父,你说我当时是不是傻了?”
“不傻一次,你又怎么会知道你该等的是什么人呢?”司徒长乐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句话。
“嘿嘿,美人师父这么有经验,不知是不是在等谁啊。”
司徒长乐愣住了,他是在等谁?这些天他时不时地会向身后看看,想看见一个胆小的身影在跟着他,想听见有人叫“司徒大哥,等等我!”……
“你、你胡说什么!我干吗要等她!”
他居然从多多面前落荒而逃。
他真的是在想她了,想她的笑,她笑起来总是很羞涩,不是贵妇小姐那种矜持的笑,也不是多多那种把牙齿全露出来的笑,而是只因为他而绽开的笑。
算了,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番外 我的师父多多(上)
我知道我站在这里,但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周围都有些什么人,事实上,我甚至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三个月前,我还是丰宁城里揽月山庄的少庄主,是爹和娘眼里调皮捣蛋的儿子,是下人们眼里为非作歹的小少爷。可是一夜之间,这一切全变了。
我不记得是怎么发生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只记得曾经是一片欢声笑语的家园变得一片死寂,那些曾经让我感到温暖的胸膛都扑到在冷冰冰的地上,没有人再会微笑地对我说:“悦悦宝贝。”
“唉,走吧,孩子,跟我走吧。”一只大手拍着我的肩膀。他是爹爹的朋友,只可惜当他赶来时,只来得及给爹和娘修座坟墓。
我为什么要走?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爹和娘,有唠叨的老管家,有给我梳头的小燕姐姐,还有大门口每天都会对着我叫的大黄狗……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我要陪着我爹娘!”我不能丢下他们……我不能让他们丢下我。
“你不能留在这儿!若是让那贼人知道你君家有后,一定还会来的。”
贼人?就是那个杀我爹娘、毁我家园的贼人?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然后杀了他,为我爹娘报仇!”我攥紧了拳头,紧到手掌心感到刺痛。
爹爹的朋友哭笑不得地说:“傻孩子,你才十二岁,怎么报仇?如果那贼人这么容易对付,君庄主又怎么会……”他突然收住了话,“你还是先跟我走吧,等到将来长大了再想报仇的事。”
是啊,像爹爹那样在武林里也有一席之地的好手都不是他的对手,我这个只懂点皮毛的小子又怎么能大言不惭地说报仇。那一刻我好恨,恨我当初为什么不好好习武,为什么要贪玩偷懒,否则,那一夜也就不会……
“叔叔!”扑通一声,我跪倒在地,“叔叔,您收我为徒吧。”我并不知道他的武功有多好,但总比我强吧。
“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那只大手想把我拉起来,我却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叔叔,您收下我吧!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偷懒,也愿意吃苦,您叫我做什么我都做!”我知道,我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少庄主了。
“不是我不愿收你为徒,只是我的武功连你父亲都不如,收下你岂不是糟蹋了。何况我现在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带着个孩子。”
他的话我听明白了——他不要我。我觉得身子一阵冷,松开了手。
“唉,你这孩子,我只说不能收你为徒,又没说不帮你。你放心,在我离开凌国之前,一定会帮你找到一个好师父。像你这么好的苗子,他一定会收下你的,只要你肯下功夫,将来的成就一定会在你爹爹之上。到时,别说报仇,就是重建揽月山庄也是易如反掌。”
听了这番话,我的心里燃起了一点希望。是的,我不仅要报仇,还要重建揽月山庄,让这里像以前一样的热闹。
才离开丰宁城,我就病倒了。我总是在做梦,梦见爹娘,梦见大黄狗,梦见扰梅斋前的梅花,红色的梅花一瓣一瓣地落下,落在地上就变成了一滴一滴的血。
一路上我都昏昏沉沉,待到有些清醒时,已经来到这座山峰上。这里的主人擅医,给我喝了几天药,就没事了。叔叔说我只是太累了才会这样。
今天,叔叔说要带我去见那个武功很厉害的人,让他收我为徒。我没吭声,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我发现自己不爱说话了,也不再对周围的事物感兴趣了。所以我知道我站在这里,但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周围都有些什么人。我的脑海里只有“报仇”两个字,眼睛里看到的只有一瓣瓣如血一样红的梅花。
“你说什么?司徒有徒弟了!这怎么可能?武林中一直都传言司徒还没有徒儿,怎么这会儿就有了?”
“唉,这事嘛……唉,总之司徒确实已经收了一个徒儿……这孩子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说话的人似乎在看着我,语气里满是遗憾。
“哦,那、那恭喜玄天宗后继有人。”叔叔的口气里也满是遗憾。
玄天宗?就是武林中的第一门派玄天宗?我听爹爹说过,玄天宗之所以成为第一门派,并不是因为弟子众多,实际上玄天宗只有一师一徒,人丁并不兴旺。但正因为如此,玄天宗收徒要求很高,不但要练武的资质好,还要人品好。只要是拜在玄天宗门下,一定能在武林中扬名立万。我有些恍惚地意识到,叔叔是要让我入玄天宗。
“恭喜?什么事都可以,就这事不能恭喜我。”
“啊?东方宗主这是何意?”
“因为……嗨,你别问我,你问司徒去。司徒!司徒长乐!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报告师祖,美人……我是说师父他、他出去散步了。”这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散步?回到缥缈峰都没给我请安就去散步了?迷路就迷路,还敢诓骗师祖!”
“呵呵,这样说不是好听些吗?”那女孩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正在发怒的东方宗主。
“呃,这位就是司徒小弟的高徒?”
“嗯,还不快见过你周师伯。”东方宗主极不情愿地说。
“玄天宗第三十六代传人金多多见过周师伯。”
她竟是玄天宗的传人。我忍不住抬起头,想看看这个有幸被玄天宗收在门下的女孩是怎样一个出色的人。
她的年岁应和我差不多,长得很普通,穿得也很普通,看起来和以前揽月山庄里的小丫环没什么差别,包括那一脸讨好的笑容。
我的武功虽然不济,但也看出她并不适合练武,玄天宗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子?我不免有些轻蔑地看着她。
看见我在看她,她先是一愣,本来不算大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而后又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得眼睛又成了条缝,但那笑容很温暖,就和娘亲的一样。
“司徒既然收金姑娘为徒,相信金姑娘定有非凡之处。但是这以后……东方宗主可曾想过?”
“唉,怎么会没想过,为此都不知白了多少头发。可又能如何?”他明明是一头黑发。
“那君公子的事……”
“唉,你也知我门中的规矩,一师一徒是决不能改的。”
我突然意识到,我来这里是为了拜师,而那个资质劣等的女孩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位子。我忙看向东方宗主,那是个俊美又不失威严的中年人,只要他肯说个“好”字……
“唉,你要是早来几年就好了。那样,我无论如何都要司徒收下你,而不是收个厨子。”东方宗主今日叹了很多次气。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玄天宗不能要我,就像叔叔一样。我心里那点希望也熄灭了。
爹、娘,你们为什么也要丢下悦悦呢?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苦涩。
“师祖,”那个叫金多多的女孩突然开口,一脸痛苦的样子,“多多无能,上对不起师祖、师尊,未能将玄天宗发扬光大,下对不起君公子,阻碍了他的远大前程。但多多自入门以来,便决心将我的一生奉献给玄天宗,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