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踌躇满志的时候,突然有人咳嗽一声,远远的台阶下楚天歌在对着这边招手,“本侯要去用早膳,你们谁愿陪本侯一起。”
摸摸空空的肚子,李浅忽然觉得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
下午回了皇宫,果如她所预料的一样,齐曦炎问她去做什么了。
李浅忙把准备好的理由奉上,“私查护城河塌陷的事了。”言外之意没跟李我他们一拨。
齐曦炎挑眉,“那你查出什么没有?”
“此事太深奥,一时查无头绪。”一语推了个干净。
“你猜测应该为何?”
李浅冥思苦想后得出结论,“细微可不慎,堤溃自蚁穴。
莫不是让蚂蚁蛀的?”
齐曦炎:“……”
他忽然觉得放任她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实在不是个事。
※
李浅已经尽力克制了,可对弟弟的思念就如京西泉的泉水一样汩汩外冒,她依然频繁来往于侯府与皇宫之间。
楚天歌这厮,说什么也不肯把倾国还给她,没奈何只能让他暂住侯府,而她隔三差五就得去一趟,和他磕半天牙才能见到弟弟。
去的次数太多,便难免有闲着没事干的人,想象其中意味儿。
猜测版本一,李大人和楚侯爷两清相悦,想断了袖子。
猜测版本二,李大人喜欢楚侯爷,而楚侯爷却看不上李大人,反倒对府里新买的小倌佳玉情有独钟,李浅气不过,每每到侯府寻衅,妄图以暴力使楚侯屈服。
当然这一版本也不是没有丝毫根据,在第一百零一次与他谈崩之后,她终于安奈不住,在出门时踢坏了边角门的门槛。被好事者看到,便有了暴力传言。
被别人传断袖之事,李浅心里很是窝火。楚天歌身份尊贵,却并没在朝廷担着要职,她也不怕被扣上私交朝臣,意图不轨的大帽子。但与他牵在一起,总觉心里不舒服,就好像她是条鲜鱼,却偏偏和只赖猫放在一块。
不过楚天歌也没讨了好去,听说他和男人玩断袖,盛昌长公主当即带着一队娘子军杀到侯府,大棒子抡头抡脑的就一顿乱砸,据说打得他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
对此李浅颇为满意,对那位从未谋面的长公主敬仰之心越发深厚。也因为此,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要在卧室和他碰面。可即使不能行动,也丝毫不影响两人间的交锋,火药味儿依旧浓郁。
这一日在侯府因花倾国的归属问题,又和楚天歌吵了一架。她问他为何跟自己过不去,死扣着一个小倌是什么意思?
楚天歌扬着一张很欠扁的脸,对她笑得春花灿烂,“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李浅无语,心情瞬时坏极,若不是顾虑着倾国在他手里怕受刁难,早一拳擂过去了。出了侯府大门,心里依然觉得愤愤的,紧紧咬住自己袖子,就好像那是楚天歌的肉。
男人嘛,就要像沈致一样的才可爱,若像了他,只会频频锻炼她的牙齿。他的出生,就仿佛为了验证她的牙口够不够锋利,咬人够不够狠绝。当然,前提是她能有机会咬的到他,否则只有自己咬自己的份。
正运着气呢,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接着车夫低沉地声音道:“大人,前面有官员仪仗经过,要不要闪避一下。”
“几品官?”李浅冷声问。
她是三品,又是皇上面前红人,燕朝上下需要她回避的人还真不多。
“看不出来,不过看人数,官位应该不小。”
这一句倒是勾起李浅的好奇心,还不到下朝时间,这是谁在大街上摆谱?
第九十五章 奉旨找相好
齐曦炎冷笑,“你还敢问朕,朕倒想问问你,这些日子频繁出宫
都干什么去,你可别拿什么护城河的事搪塞朕。”
李浅暗惊,她也没想这些日子的作为能瞒过他,立刻笑得如一轮满
月般解释道:“皇上,臣也没做什么,就去楚侯爷那儿逛了逛。”
“然后逛着逛着就逛成断袖了?”
怎么好像有点酸味儿?李浅吸吸鼻子,只当中午的饺子醋放多了。
她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他:“皇上,臣不是断袖。”
“不是断袖是什么,难道断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这话怪怪的,就好像“逼良为断”,逼着她承认
自己是断袖似的。她不由狐疑地偷瞟齐曦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
么。
齐曦炎表面平静,心里却像煮开的沸水翻滚不停,他也不知自己为
什么会这样,逼她,把她逼成断袖?真真是可笑。但也或许只有这
样,他才觉自己更靠近她,心中的某些龌龊念头,才终有实现的一天
吧。
实在看不出什么,李浅只得硬着头皮道:“皇上,臣真的没别
人。”
“没什么人朕可不信,限你三日内把人交出来,否则要你好
看。”
这叫什么旨意?李浅的嘴瞬间咧成苦瓜样。
齐曦炎看着她颓丧的出去,不由嘴角轻扬,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
嚣:“找吧,找吧,找不到最好,找不到不妨考虑考虑朕。”
坐在仙乡楼的雅间里,李浅苦恼不已。皇上这两天逼得紧,没奈
何她只能出宫找灵感。幻想着也许有哪天出门忘了带脑子的,能被她
美貌打动,扮演一天她的相好。
也不知齐曦炎吃错什么了,闲着没事干让她找男人。有心不找吧,圣旨下了,抗旨的后果严重。可真要找,这会儿让她上哪儿划拉一个呢?身边相熟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楚天歌她是不想跟他搅合的,沈致太老实,不想把他拉进这池浑水。若是选齐曦澜,估计他能高兴的鼻涕冒泡,顺道把她当成如月好好恩爱一回。
通通没一个合适的,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真要抢一个?
正琢磨着呢,忽见楼下一骑马缓慢走过,马上之人二十几岁年纪,穿一件蓝色官服,俊秀的脸上挂满笑容,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
李浅瞧得仔细,见来的是状元张明长,不由露出一抹窃笑。没想
到他还没离京,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上次风
流阁之后,听说梦君小生对他芳心暗许,几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要与状元爷结缘,在京中传他断袖的名声一点也不亚于她。这还真是个天作之合的好人选。
李浅大笑一声,突然纵身从二楼跃了下去,这一跳正跳过张明长马
头,堪堪把他拦在当街。
“张大人,别来无恙啊。”她挑着眉,脸上挂着算计的笑。
张明长一见她,没来由打了个冷颤,闷声道:“李大人这是何意?”
“好长时间没见大人,想约大人叙叙旧。”
“不去。”张明长断然拒绝。他早早看清李浅本质,知道跟她相
遇绝没好处。
“别呀,咱们关系可不一般呢。”李浅暧昧的眨眨眼,顿时听到
四周一阵唏嘘。
那些好事围观的听去一耳朵,自然要在心里重塑一遍再放出来,于
是就变成另一种猜测,“这两人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张明长被人指指点点的有些恼怒,恨声道:“休得挡本官道路。”
说着马鞭已对着李浅挥了过去,若是往常他是断然不敢如此的,今
天被她缠的心烦,也是忍无可忍了。
李浅正等他动手,立刻闪身躲过,身子忽的跃起,左掌成刀状向他
脖颈狠狠一劈。可怜的张明长,连磕巴都没打就昏了过去。
李浅大笑三声,把他扛上肩,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扛着走了。
这一日,京中四处传出新闻,说黄门侍郎、紫衣卫首领、内廷总管
的李大人喜欢当街捋人,以满足淫心,状元爷都被他捋走,弄回房里糟蹋去了。
自此之后,许多年轻才俊都不敢在仙乡楼左近行走,不过也有些想
攀附权贵的,每天都在此处晃悠,只巴不得能被李大人相中,自此平步清云。
今天下朝下的早,在上书房扯了一会儿奏折才到中午,齐曦炎吩
咐摆上御膳,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可还没等他开始动筷子,就听门外
喧闹声一片。
一个男人吵嚷着要找皇上评理,还有李浅安抚的声音,“别怕,别怕,一会儿就好。”
接着男人似是尖叫一声,再然后就是重物摔倒的“扑通”。
齐曦炎皱皱眉,一时也猜不透李浅在做什么。
等了半刻,殿门响起她的声音:“臣李浅,请见皇上。”
“宣。”他刚喊了一字,房门就被大力推开,接着就见她扛着一个
人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皇上,李浅交差。”
齐曦炎有些莫名,“交什么差?”
“臣相好的人就在这儿。”李浅眨眨眼,很自觉的把张明长翻过
身来给他一观。
齐曦炎气结他,他是次说过的话其实带着赌气意思,并没真的想叫
她弄个断袖相好过来。这子子对他的话大事听从,小事却阳奉阴违的
多,何曾见她这么听话过?再待看清地上的是张明长,脑中立刻闪现科考放榜那一日他拉着她,誓要娶之为妻的一幕,更觉气不打一处来。原来……这两人竟早就暗通款曲,私定终身了?
“一对奸夫淫妇。”他怒骂一声,忽又觉不对,改口又骂:“奸
夫淫夫。”
李浅哪知皇上为何生这么大气,惊疑之余又觉有些想笑,身为一园
之君却骂出这么粗俗的骂词,还真是稀罕。
齐曦炎也觉自己太义气,若让言官知晓,少不得唧唧歪歪个没完,他强压了心头怒火,冷声道:“来人把张大人送回北地,今生不得踏入京都。”
可怜张明长这个南方人,经此一生都要和冰雪为伍。当然他肯定也
不愿再回京,这个京都,这个李浅,早已成为他一生的噩梦。
李浅很是同情的看着两个侍卫把他搭出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知这算不算报了那日长街他誓要娶之仇呢?
她抚额深思,一转脸看见齐曦炎黑如生铁的脸,不由心中暗惊。正要开口,却听他又道:“拟旨,李浅顶撞皇帝,不听圣命,着免去
黄门侍郎之职。”
李浅愕然,什么黄门侍郎她是不在乎的,不过这皇上的脸也未免太
快了吧。她明明是按着他说的做,哪有顶撞之说,更遑论不听圣命?
前几天撞了卫国公都没事,今天却因为这点小事罚她,未免小题大做。
她心里有气,暗道,免就免,都免了才好呢,她回家嫁人生孩子去。
也不跟他求情,当真铺了纸,坐下来拟旨,只是这罢免自己的圣旨由自己写来,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儿。
齐曦炎看着她一笔一划的写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突然心就软了,又有些好笑,写免职自己的旨意,也难得她能写得这么认真。
“以后不要忤逆朕。”他轻声道。
这叫什么话?李浅生气,“皇上,臣一向忠心,是皇上下旨,臣没办法才找了个人交差,哪有忤逆之说。”真要这叮帽子扣下来,还不剐了她。
齐曦炎冷笑,“你这么说就的欺君了。”
李浅被噎的直想撞墙,都说帝王喜怒无常,他更是个中翘楚,看
来伴着他果然跟伴着只老虎没啥区别。横竖都是他有理,那自己有什
么?
正抑郁之时,齐曦炎却忽然神色一柔,伸出手在她白嫩的脸上摸了一把,温和的声音道:“朕是一国之主,便顺了朕的心意又何妨。”
此举太过恐怖,李浅身子向后一扬,好险没栽过去。她心下骇然,也不敢问是什么意思,匆匆写好旨意,自己抱着贬职自己的圣旨,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身后满满的全是他的笑声,也不知在笑的是什么。
真正卸了黄门侍郎的官职,李浅才知道,还不如不卸的时候清闲
呢。
齐曦炎也不知在想什么,居然在她被免职的第二天把她叫进书房,
让她帮着整理奏折。
顶着黄门侍郎头衔,她都没做过这事,更何况现在无官一身轻了。
本想矫情两句,可看到他那张明显不耐的脸,到嘴的话立刻吞了下去
,换成一声脆脆的“诺”喊了出来。
“你把那边的奏折分门别类放好,然后捡主要的内容念给朕听。”
齐曦炎说着已斜躺在一张榻上,旁边摆着瓜果鲜品,他伸手拿了个葡
萄放进嘴里,然后微眯着眼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态。
李浅暗叹口气,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尤其他做了皇帝后更
甚。
他为什么非把她拽在身边,她不知道,更不知道昨天那句惊悚的话是何意思。这个天下还有什么事,是他不顺意的吗?
可现在自己在人家手下干活,别说念奏折了,就算让血和尚念经书
也得照做。
第九十四章疼宠怜惜美人情
掀起帘子往外看,果然看到一队人马远远行来,打头的是两个仆役装扮的汉子,抡着鞭子驱赶行人。接着是六个英挺青年威威而来,他们身穿青色袄褂,佩戴着蓝色锦纶头巾,下穿熟锦制作的裤子,用金银镂带,用五彩织成靴子,倒是少见的新颖华贵。再往下是一队十二人护队,也是威武不凡。中间一顶八抬大轿,用红呢做帘,锦缎做围,端的是华美异常。
燕朝一向以“礼仪之邦”自居,最讲究的便是场面。这礼仪也包含按官秩等级配备相应规格的仪仗,很多朝廷官员为了显面子,都花大价钱装饰出行仪仗。眼前这位按规格应该是二品以上的官,虽不算违制,却也颇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豪华感。
李浅不欲与人为恶,见人家官比她大,便有退让之意,正要吩咐车夫往路边靠,突然看见高打的肃静撺上写着大大的“花”字,顿觉心火上冒。
又是姓花的。难道姓花就该富贵荣华,就能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吗?
她让车夫不退反进,迎着仪仗就冲了过去。
被狠抽几鞭的马儿如疯了一般奔跑,霎那间冲散依仗,冲的锦纶头巾男子们东倒西歪。后面大轿也被波及,八个轿夫一时惊乱,早忘了自己干什么的,扔了大轿就跑。那顶红呢大轿也瞬间被撞了个稀烂,里面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官员滚着就出来了。
等他再爬起来时·帽子也歪了,脸也脏了,嘴角也破了,腿一瘸一拐的,大红官服更是像捆柴火一样挂在身上,那叫个狼狈。
李浅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出奇效果,她只是想搞点乱,泄泄火,倒没想让他受伤。毕竟在大街上纵马行凶·撞伤朝廷大员,也是不小的罪名。
那红袍大官从地上爬起来,才看清他大约四十来岁,一张五彩斑斓的脸上满是愠怒。
此刻四散奔逃的仆人才惊魂稍定,都逐渐聚拢过来,扶起轿子,搀扶主人。还有一群护卫过来围住马车,指着李浅大骂:“瞎了你的狗眼了,这是卫国公的轿子,你也敢撞。”
卫国公名叫花容·他今天也是有事,告了一天假没去上朝。也因此倒霉的碰上李浅,好好的假没享成,倒摔了一身的灰。
花容是祠部尚书华茂的哥哥,和华茂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其区别就是一个嫡,一个庶。在燕朝,庶出的能出头的极少,像华茂那样可位列三品的更是少上加少。当然,这也和他娶了付家的女儿有关系。付家既是皇亲又是百年世家·现在更是权倾朝野,不可一视。花家也跟着水涨船高,花容袭了公爵位·华茂也封了尚书。
既然早晚要和花家杠上,李浅倒也不怕。她从容跳下车辕,对卫国公微微一礼,笑道:“哎呀,国公大人,真是抱歉啊,马受惊了,杂家可没看见大人您呢。”
这嬉皮笑脸的样子·看得花容心中恼怒·恨声问:“你是何人?”
“下官李浅。”
李浅大名,如雷贯耳·京都谁不知她是皇上红人。可花容平素最讨厌的就是似她这般的小人,不由伸手点指·“好,好你个李浅,你撞了老夫,咱们金殿上找皇上评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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