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乐演毕,掌声大响,也有不少人向画舫前的花篮里投掷金银,可多半为的是那画舫而不是嫦娥。
这画舫是广乐搂的,专请能工巧匠建造,花费巨资,若是早知道因为建的太好,反把嫦娥比下去了,恐怕哭死的心都有吧。
随着广寒宫划远,又有画舫划到近前,虽也是精致美丽,比之却相差甚远,歌舞琴音也不出彩。李浅看得没趣,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裙。画舫上就她和付言明,还有两个伺候的丫鬟。只不过两个丫鬟的眼睛明显没看她,而是长在付言明身上,对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很痴迷。
她顿觉无趣,刚移过眼眸,便听湖岸有人高喊一声,“快看,水仙楼的蓝彩蝶要出来了。”
这一呼叫惹得众人心痒难耐,眼光齐刷刷望去,只盼看到蓝姑娘的一片裙角。蓝彩蝶是这次花会夺魁呼声最高的美人,还未出场就引来众多关注。
李浅也忙站起,向湖上翘首望去。
随着一声轻快的音乐响起,一个青衣妙曼的人影从画舫中旋舞而出,舒展长袖,旋转如蝴蝶翩翩,煞是动人。画舫慢慢划近,可以看到她面容精致艳丽,发髻挽成欲坠未坠之形,长长的黑发吹落胸前一侧,几丝调皮的黏在脸上,让她柔媚中又多了几分清丽。
她穿一件青色纱衣,赤着双足,随着裙裾飘动,隐约可见肌肤雪白柔润,粉红的趾甲如同飘落的小小桃花瓣点缀其间,脚踝骨骼分寸玲珑,精致小巧恰到好处,完美犹如白玉雕琢而成。
艳而不俗,媚而不妖,那宛如仙子的姿态瞬间吸引了众多眼球,一曲刚毕就有无数金银向蓝娄中投来。具体投了多少,没有人数的清,只知道岸上的男人们疯狂了,宁可散尽家财,回家被老婆打死,也要驳美人一笑。
冯成一向豪爽,正命下人把收罗来的奇珍异宝投向蓝彩蝶的画舫,却听楚天歌不阴不阳的声音道:“冯大人,上次听大人说和牡丹楼的如花姑娘相交甚笃,这回如花姑娘也参加花赛,冯大人怎么全投给蓝姑娘了?”
冯成没想到这个,忙笑道:“蓝姑娘舞姿妙曼,一时看得出神,倒忘了如花了,多亏侯爷提醒。”
他说着,也不敢再投给蓝彩蝶,只让人捡了少许送了过去。心里忽有些惴惴,暗自揣测楚天歌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看出他上次是推脱之词了吗?
昨晚手下密报,说楚天歌和潜入私宅的刺客搅在一起,虽然事后证明了他只是无意间被刺客拉进来的,但他没死,说明那刺客头目也没死。而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让人难免会心存戒心。可要说他和刺客达成协议,要合谋算计他,他也是不信的。他了解楚天歌的脾气,知道他吃喝玩乐每样都是好手,却最嫌麻烦,轻易不会搀和进复杂的事情。
反正他也从未对自己有过好脸色,找点茬实算不了什么。这样想着,又觉释然,便也没把他的挑衅放在心上。倒是齐曦澜乍见美女,惊喜交加之余,扔了大把的钱财。
“依本王看,这回的魁首多半是蓝彩蝶了。”他啧啧赞赏,微眯着眼,似正在思量回头怎么把美人弄到手。
沈致闻言笑道:“王爷莫这么早下定论,不是还有个如花姑娘吗?等一会儿如花表演完了,再品评也不迟。”
“也对。”齐曦澜点头,转脸看见空空如也的身侧,便又皱了皱眉,“付言明是怎么回事,这个时辰还不到,弄得本王身边怪清冷的。”
这回本想叫付言明一起来的,可他突然说有事也不知去了哪儿,百花会开始了都不露面。他心里有气,点手叫沈致,“你过来,坐到这儿来。”
沈致含笑应允,施施然坐了过去。
此时的齐曦澜可不知道多这个事,会给自己带来多大伤害,若早知未来的几天要像楚天歌一样,他恐怕宁可把座位烧了也不给沈致坐了。
第五十六章 勾搭个不男不女的
李浅在蓝彩蝶之后出场的,她的出现虽没像蓝彩蝶引起莫大轰动,却也吸引了不少目光,她穿着缀有累垂花边和精致刺绣的翠绿色纱裙,如一片玉软花的柔嫩香叶,还是花苞一样,尚没开放,又仿佛向日葵似地,迎着太阳等朝露呢。这般灵动清新的姿容,再配上一双漆黑流动的眸子,流光溢彩,迷蒙中溢满了笑,神色闲散灵动顾盼神飞,宛如世间万物尽收眼底。她的姿态算不上优雅,却有一种别样洒脱,看得人眼前一亮。
她在古琴前坐定,假装调琴,拂动了一下琴音,顿时一声刺耳的音律倾泻而出。干笑一声,忙压住琴弦,静等着后面躲藏的付言明开始。
随着轻踏船板的暗号发出,一曲清丽脱俗的音乐也响了起来。
是《四季歌》。
李浅不禁咧了咧嘴,这个付言明还真能整人,都说好他表演,她只需比划比划就好,现在弹这个可是逼着她不得不唱了。所幸这歌也是极熟,便随着音乐高声唱了起来。
“红日微风催幼苗,云外归鸟知春晓,哪个爱梦一觉醒来,床畔蝴蝶飞走了,船在桥底轻快摇,桥上风雨知多少,半唱半和一首歌谣,湖上荷花初开了,四季似歌有冷暖,来又复去争分秒,又似风车转到停不了,令你的心在跳,桥下流水赶浪潮,黄叶风里轻轻跳,快快抱月睡星星闪耀,凝望谁家偷偷笑,何地神仙把扇摇,留下霜雪知多少,蚂蚁有洞穴,家有一个门,门外狂风呼呼叫。”
清亮的歌声,配上意境唯美的琴音,与她这身清新装扮是无比和谐,显出一种别具一格的韵味儿,让人听得心情舒畅不已。恨不能跟着她一起欢唱起来。
齐曦澜听得大是对味儿,一边跟着哼,一边大叫,“哎呀呀,这个如花与我这般契合,我好像爱上她了,一见钟情,真是一见钟情啊。”
楚天歌白他一眼,“漂亮女人有你不一见钟情的吗?”
“这倒也是。”他居然点头认了。
“你要真喜欢女人倒不如赶紧娶妻,多个人管管你,也省得出来祸害人。”最主要是没人跟他抢美人。
齐曦澜冷嗤:“你那说的是你自己吧。”
楚天歌气他,“我定亲了。”只是一直没娶而已。
这么一说,齐曦澜倒觉得就自己是个孤家寡人,好像没人要似地,忙辩解道:“这也不能怪我,前段时间那个胡千金,端庄贤淑,可不适合我,再前段时间那个董千金倒是热情奔放,可跟在一起时间一长会觉太累。英姿飒爽的缺少女人味儿,温柔体贴的又太烦人……。”
他说着摩挲着下巴,一副无可奈何的深思样,“我每个都喜欢,也每个都厌烦,这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花心如楚天歌也不禁有些动容,拧着眉半是嘲讽道:“你把天下所有类型的女人,都勾搭过了一个遍,还敢抱怨?”
齐曦澜语气谦虚,“那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还有一种没有。”
“哪种?”
“不男不女的。”
沈致本来在喝一碗汤,一听这话,手一抖,一碗热汤点滴不剩的倾在齐曦澜腿上。观花亭里顿时响起他“哇哇”地怪叫声。
※
李浅一歌一曲唱罢,如刮起一阵清风,清清丽丽的惹人心动,一时之间挂娄里的财物格外丰盛,满的快要溢了出来。
齐曦澜自是投了许多,楚天歌也很给面子的捐献不少。他本是有钱人,出手极大方,而且一心要为李浅造势,倒把个船头堆的个小山一样。
冯成把剩余的东西也都投给了如花,一方面是因为先前的暧昧言辞,另一方面也是对她心动不已。蓝彩蝶虽妩媚多姿,却终究少了几分灵动清丽,不一样的美人却一样打动人心。
表演结束后,由一队青衣男子抬着各画舫的收获,集中在一处清点数目,古玩字画、珠宝首饰都折合成金银,计算哪家花楼姑娘得的金银最多,也就是这次花会的魁首。
一时间岸边响起算盘“噼里啪啦”的响声,有人计算,有人报数。一群花楼姑娘也上了岸,挤在四周焦急地等着最终结果。
李浅一直侧耳听着,听到报数的说她得了白银八万四千七百六十三两,兴奋的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么多钱,以后就是她的了吗?
等了一刻,最终结果出来了,她比蓝彩蝶所得多了五两纹银,拔得头筹。
五两啊。多么宝贵的数字,比她的卖身钱还少点,可这却是荣誉的象征。她昂着头,臭屁的对着付言明挤眉弄眼,得意的不得了。
付言明长叹一声,比出五根手指,“那五两是我投的。”她的歌虽唱得好,但还是缺少训练,嗓音运用也不够纯熟,以他的标准也就值白银五两,还是友情赠与。之所以她的歌和曲子能胜,胜在新鲜,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其余也就算了。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他的琴技衬托。
李浅也不生气,嘻嘻笑着等着宣布她是花魁。赢了就是赢了,管他因为什么。
百花会所以为众家花楼的女人喜欢,是因为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获得花魁称号的妓女可以在所有为自己投银男子中,选一个作为自己恩客,或一夜春恩,或赎身相嫁,无论选谁,都不可以拒绝。当然,也可以谁都不选,一笑泯之。
这条件对那些深陷泥泞的女人可谓是莫大机遇,有想嫁给良人的,有心仪之人却一直苦无机会表白的,正好借这个由头,攀个好儿郎。不过这些与李浅却丝毫无关,她一心想的只有冯成。所以当楚天歌把象征百花魁首的黄金牡丹插到她头顶后,她立刻轻移莲步走到冯成面前,笑得春意盎然。
“如花一直仰慕大人风姿,不知大人可否给如花一个机会。”
这话一出吓呆了观花亭众位贵人,尤其是齐曦澜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连声叫道:“这不行,凭啥看上他了?”
沈致自看见李浅之后,一直忧心不已,他不知她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何扮成妓女,可一听这话,自然不依的,但还没开口说话就觉身后伸出一只手,捂着他的嘴拖到一边,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李浅见冯成不答,含笑着凑近,一张俏脸满布春意。
“难道冯大人看不上如花吗?”
这含娇带俏的小脸配上银铃般的嗓音,再加上堪比男儿的豪气大胆,确实有种别样风姿。冯成虽是阅女无数,竟也被晃花了眼,一时心迷,调笑道:“冯某怎敢,姑娘天资之人,冯某也是心悦的。”
第五十七章 鸠占鹊巢
“既如此大人可愿与我同行?”说着伸出纤纤玉手,握住他,紧紧的,暖暖的,烫人心怀。
冯成只觉心中一荡,原有的戒心早就消失没影,就这样被她那只软绵绵的小手牵着走出观花亭。
“唉,你怎么能……。”见刚看上的美人跟别人走了,齐曦澜自不乐意,他想阻止,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天歌狠狠拍了一下肩头。
“王爷,你的魅力不够,就别丢人现眼了,要是在美人面前碰一鼻子灰,可有损您的风流形象啊。”
齐曦澜气恼不已,怒道:“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了。”
楚天歌苦笑,不是他跟他过不去,而是有人跟他过不去,若是放了齐曦澜去搅局,以后的事可办不成了。
这个功夫,李浅已拉着冯成走远,他们上了一辆马车,缓缓而行。在路上,李浅一直注意观察周围状况,冯成也是如此,他虽然被她迷住,可并没放松警惕,不时的掀起车帘瞅瞅外面,而他们的马车之后似也缀着许多高手。
李浅特意提起上次管家赠银的事,表示感谢,又说对他仰慕已久,早想结识。冯成这才方觉释然,他出手向来大方,猜测这女人八成是看上他的钱,想趁机攀附。
到了牡丹楼,胡姨娘已经恭候多时,她得知如花赢得花魁的消息,兴奋的连连跺脚,这会儿见她请到冯成这个财神,更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她招呼着冯大人入了如花闺房,刚要跟进去,就见一个美到极点的男子在对面房里对她招了招手。女人对美的事物总是万分向往的,她不由自主的跟过去,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进了房里,李浅就吩咐丫鬟准备香汤沐浴,眼看着冯成走进浴间,她则从怀里掏出一盒香粉。这是铃兰和玫瑰香料混合制成的,这种香馥郁中带着甜香,令人心旷神怡。不过在加了大量迷药之后,它的唯一作用就变成迷晕男人。
香粉是楚天歌给她的,当时递给她时,还一本正经的教育她,“男女交往发之于情,情到浓时免不了爱欲纠缠,这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她听完,恨不能当场就咬死他,而这盒香粉,让她一度以为是春药,差点扔飞了。
看到这香粉,便想起楚天歌,更觉他阴险狡诈,满肚子坏水。尤其他还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哪天离开时,一定想法子叫他说不出话来。其实在楚天歌眼里,她何尝不是阴险狡诈,满肚子坏水。
“如花,如花。”浴间里响起冯成的呼声。他大约是已经洗好了,要她进去伺候。
李浅冷冷一笑,大踏步走近浴间,看见木桶里舒服地“哼哼”的人,扬手一盒香粉全贡献出去了。药量下的太大,他连个磕巴都没打就昏了过去。与此同时,屋外的紫衣卫也动了手,一阵“噼啪”响动之后,李我推门进来,对她点了点头。想必是冯成暗中跟来的人已全部制住。
这里不是长留之地,他们迅速上了后门的几辆马车,带着冯成一行赶奔江洲府衙。
楚天歌这会儿没在衙门,他按原定计划围攻私宅去了。
主人不在,李浅也不客气,翻墙把人带进去,入了后院内宅,直进到楚天歌的卧房。路上有看见他们的下人,还没来得及呼出声,都被点倒了。
冯成被李我捆了个杀猪扣,像扔猪一样扔在地上,几个跟着他的暗卫也被捆了进来,排成一排,等着审问。
李浅见冯成光溜溜的实在碍眼,顺手抓个床单盖在身上,然后拎起桌上一壶凉茶,灌上头顶。可能药下得太狠,他半天没醒,又补了几脚,才因疼得太过,悠悠醒转。
一睁眼,看见掐着腰的李浅,不由面露迷茫。
李浅懒得跟他废话,直入主题,“说吧,账簿在哪儿?”
冯成一惊,瞬间明白怎么回事,恨声道:“原来是你们设计我。”
“设计你又怎样,你奶奶的,再不说就把你切成肉片。”她抬腿又是一脚。
花朵般的姑娘,大爆粗口,还一脸凶狠之相,看得冯成直叫冤。这样的人还把自己给迷了,也不知他眼是长哪儿了。
李我看不过去了,好心劝道:“首领,不能骂脏话。”
“要不你来审他。”李浅横他一眼,让了地儿,顾自坐在桌旁,把没浇完的凉茶大大灌了一口。
老穿着女装她也觉别扭,骂人都不能痛快。这时有紫衣卫抱来一套衣服,是冯成的,正待给他穿上。她忙抓过来,嗅了嗅,见没什么味儿,料子也新,这会儿也没工夫嫌弃了,便拿着进了内室,换在身上。一边系着腰带,一面听着外面冯成凄惨的叫声,心情顿觉大好。
要不是因为他,她何至于在江州这破地方受苦。打得好,虐的好啊!
冯成平日养尊处优,享尽富贵,没想到骨头还挺硬,几次昏厥过去,都不肯招认。他知道招了是死,不招没准能活,自然咬着牙死扛了。几个暗卫被拷问了半天,也只问出点皮毛之事,他们是冯成从一个暗杀组织雇来的,只是买卖关系,一些重要信息皆都不知。
李我无可奈何,只得看向李浅,那意思绝对是问她怎么办?
李浅微一思筹,问他,“楚天歌回来了吗?”
“应该快了吧。”
有人出去察看,不多时回来禀报,说楚大人刚回来,正大发脾气呢。
不用人过去请,楚天歌已经迈步走了进来,虽如腿依旧是一瘸一拐的,走不稳当,气势却很强大。
“李浅,你小子真是不要脸面,我江州府衙是你随便能进的吗?你偷摸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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