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取人命,对那些有钱有势的世家富商来说,损失点钱财、粮食又算什么?总好过国破家亡一无所有吧?”
她果然是个擅长嘴皮子的人,这番话说起来慷慨大义,自己都忍不住叫好。
庞文听完,沉思了一刻,突然问:“你们当真不伤人命?”
“当真。”她也不希望死人。
“好吧,就当是为了国家大义,庞某答应了。”
“多谢大人,还请大人在剿匪上也多费点心思。”
“这是自然,云蒙山的土匪早就想剿灭了,这次有你们相助定能成功。”
李浅松了口气,这算都谈妥了吧。
※
果然如齐曦炎所料的一样,皇后党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在粮仓之事上大做文章,金殿上斥责他失职失责,有负圣恩。他当庭冷笑,反责他们存心陷害,若真忧国忧民倒不如关心一下边疆将士的疾苦,多做些对百姓有益处的事。更何况是不是真有粮,将士们吃了就知道,现在较这个真,真是吃饱了撑的。
或者跟李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脏话也说的顺口了。不过他倒很欣赏最后这句,觉得送给他们太贴切了。
隆章帝对这种无意义的争吵并不感兴趣,他要的只是实际的东西,一切以事实说话。齐曦炎勉强躲过一关,开始筹划着做出发的准备。
粮仓里抢救出的粮食,再加上从京都附近郊县搜罗来的一些粮食,总共加起来也就二十几车,还不够大军一天吃的。他让人都装在麻袋里,和混着黄土的麻袋放在一起,装了二百多车,由五千士兵押送出京。
就在李浅出京都的第三日,齐曦炎也整装出发了。
他们本来定下的是从南门出城,临出时齐曦炎突然让军队转到北门。他怕有人背后下手,若这时被拿了证据,可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但显然那些人并没打算放过他,在军队走到西大街时,突然一匹惊马从街头奔出,对着一辆粮车冲了过来。若撞翻粮车,里面黄土便会洒出。幸亏齐曦炎早有防备,千钧一发之下,陈冲搭弓一箭射死惊马。倒是有惊无险的逃过一劫。
是偶然,还是有人操纵?这会儿也没空细究了,他们只能小心,更加小心。
危险依然接踵而来,粮队走到城门时,守城的城门官忽然拦住他们,说要检查。
一个小小的九品门官,是谁借给他这么大的胆子?齐曦炎连连冷笑,抬手一挥令军队强行通过。
城门官伸手阻拦,被方洁推了个跟头,骨碌着撞在城墙,与青石墙面来了次亲密接触。
他尚没爬起来,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高墙上响起,“雍王爷请慢行,臣有话说。”
齐曦炎抬头,便看见四品右中郎将张群,大跨步从城楼上走下来。
他不禁脸色微沉,张群,齐曦铭一派走狗之一。
“你有何事?”
“王爷息怒,下官是奉了旨意要捉拿罪犯,过往货物、马车都要清查,还请王爷配合一下。”
“谁的旨意?”齐曦炎冷笑。他怎么不知道何时有的罪犯?
“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那你先请了圣旨来再说吧。”
“王爷的意思是不奉娘娘懿旨吗?”
齐曦炎嘴角微挑,隐含嘲讽,“本王不奉又怎样?”
“那就不要怪下官无礼了。”张群冷笑一声,一挥手身后已出现一队黑衣人。
是死士。从他们的身形和透着的死亡气息都可以看出来。看来他无论从哪条路上走都必然会遇到这样一队人了。
齐曦炎暗自冷笑,王皇后还真是胆大啊,为了让他死,连脸面都不顾了。他知道他们的目的不是他,而是身后两百辆粮车,这里若有一辆出事,他都无法自圆其说。不过今天他也豁出去了,就算被他们拿住证据,他也要出城,即使杀了张群也在所不惜。
心里想着,对白放使了个眼色,白放微笑着点头,与此同时另三个侍卫也做好准备。今日只能放手一搏。
死士们率先动手,目标——粮车,白放也动了手,目标——张群。
白放的轻功极好,能在一朵花上站半个时辰而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动作也极快,几乎在死士扑向粮车的一刹那拿住张群,接着大吼一声,“谁敢动,就要了他的命。”
死士们果然停顿了一下,眼望这边,目光略有些犹豫。
白放嘻嘻笑道:“你们退下,我便放了张大人,想必张大人若有损失,你们也不好交差吧。”
一个貌似领头的黑瘦小个子,阴阴一笑,“好啊,咱们拿米换人,你们好交差,我们也好交差。”
他嘴上笑,手下却未闲着,笑声未毕只见银光一闪,一只蝴蝶镖已向着最近的一辆粮车飞去。
要遭。四个侍卫心里明白,可这会儿再救已经来不及了,不由暗恨这小个子恶毒。
蝴蝶镖深深射入麻袋,哗啦声响,从里面流出白花花的东西。
是稻米,不是黄土。
有人松气,有人诧异。
就这一下,十几个死士已失了先机,周围围上来的全是西征兵士,再想靠近粮车已不可能了。
“放了张大人吧,麻袋已破,也算检查完了。”齐曦炎淡淡出声。
白放松手,张群挣脱出来便狠狠剜了齐曦炎一眼。看着每辆粮车前围的密无缝隙的士兵,他也知道今日之事必不能成了。他们人少自不能与军队抗衡,更何况这军队还是皇上派给雍王专做运粮之用,现在只归他一人统管。
“请王爷恕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张群笑着拱了拱手。
真难得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若是李浅看见了想必一定会拍掌大赞,“真能装蒜吧。”
这个时候想起李浅,齐曦炎嘴角微微一扬,从嘴里淡淡吐出两字,“无妨。”
张群识趣的退到一边,他只是帮敦王办事而已,却不一定非得豁出命去。刚才差点丢了小命已经让他受了惊吓,这会儿就更没死战的必要了。
城门守兵、黑衣死士都被挤到了一边,大军晃晃荡荡通过城门,由北门转向南而去。
天空出奇的阴沉,就像齐曦炎此刻的心情。希望李浅那边能顺利吧,他心里默默祈祷着。
第三十八章 踢爆男人一条根
入夜。
富商沈白鹤私宅。
年过半百的沈白鹤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周围美婢环绕,捧酒的,捶腿的,有的用纤纤玉指剥着葡萄小心的送到他的嘴里。他极享受的眯着眼,时不时啜一口甜酒,再揉一把身边美女的酥胸,那模样看着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这时,一个貌似管家的人端着一个黑漆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横排放着一排红头牌。他走到沈白鹤身前,跪在地下,“主人,请翻牌子吧。”
看到这里,趴在房顶上偷看的李浅忍不住对空翻了个白眼。翻牌子?这丫的臭商人真以为自己是皇上吗?和皇宫里唯一的区别也就是把绿头牌唤成了红头牌。
“就小十九吧。”沈白鹤看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个扔在上面。
“诺。”
管家转身下去了,他则继续去揉另一个美婢的胸部,力道极大,看着她们欲叫又不敢叫,嘴唇咬的发白的样子很是享受。
李浅直犯恶心,跳起来大叫:“看不下去了,我要打人。”
“诺。”李我应一声,很识趣的为她做打人准备。
他抽出腰中佩刀,刀柄冲下对着屋顶捣了下去。只听“扑通”“咣当”“啪嚓”几声响动之后,房顶就破了不大不小一个窟窿,刚好容一个人通过。
透过窟窿往下看,正瞧见沈白鹤一双惊恐的眼睛。
无论是谁看见两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自己屋顶,表情都会如此吧。
李浅率先跳了下去,对尚不及变幻表情的沈白鹤就是一脚,直踢他蹲在地上嗷嗷哭嚎。看位置,和哀嚎的声音强度,大约是男人惹祸的玩意报废了。
李我也跳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首领,你伤人了。”
李浅撇嘴,“只说不能杀人,又没说不能伤人。”因吃了一颗李我给的变声丸,她的声音有点粗噶,在深夜里听来格外渗人。
沈白鹤一吓,双眼上翻,就往后倒去。估计是吓晕了。
李浅冷笑,这一脚她很久以前就想踢了。七岁那年亲眼看着他把一个花季少女绑上马车,从听到马车里传出的撕裂般的哭喊和哀求的那一刻,她就想这么做了。这样的男人,这个沈白鹤,这个娶了一百个小妾,禽兽不如的人,最不该留的就是下半身的玩意。
她对着沈白鹤屁股又踢了一脚,方才解恨似地拍了拍手,“叫兄弟们行动吧。”
李我含笑,“诺。”
不用他说,这会儿紫衣卫怕是已经开始行动了。
门外吵杂一片。几个美婢吓得如一摊软泥摊在地上,连问你们是谁的勇气都没有了。李浅深觉无趣,慢悠悠走出门,打算监督一下兄弟们的进度。
紫衣卫不愧为紫衣卫,比一般山贼效率强的多,他们动作井然有序,嘴巴也都闭得死紧,行走之间不发出任何声响,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不一会儿的功夫,沈府的男女老少都被集中在正厅前院,乌压压的一片,看着足有上千人。大多数都吓作一团,也难得有几个镇定的,倒显得鹤立鸡群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眼光冷冷扫向背着手站在厅门前的李浅,就她这强作高傲的姿势,一看就是当过家的。
她点指李浅,“你们这些混蛋,究竟想干什么?”
李浅微笑(当然如果不蒙着脸效果就更好),“夫人,您的眼睛想必很好,能看得出来咱们在干什么吧。”
这女人气势不错,一看就知道惯常发号命令的,应该是沈白鹤的正室夫人之类的吧。
“你们是什么人?”
李浅哈哈大笑,“夫人,您问的可真有意思,抢钱的可不会说出自己是谁,土匪也不会自报家门,不过我们云蒙山的人除外,我们最不怕的就是官府。”这是原定好的说辞,这会儿故意用阴狠的声音说出来,倒真有几分威慑性。
“你们是云蒙山的土匪。”那夫人大惊,指着她的食指也颤抖起来。
她话音刚落,顿时满院的男人、女人都痛哭起来,谁都知道云蒙山的匪徒心狠手辣,刀下向来不留活口的。还有人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大喊着:“好汉爷饶命。”
李浅被他们哭得有些心烦,冷声道:“放心,今天爷们开心,不打算开杀戒,只要你们不抵抗,就不会有事。”
李我也喝,“都不许哭,谁哭就先杀了谁。”
这话比李浅那假安慰的话好用多了,立刻都止住了嚎哭。只是一时刹不住车,虽不大声哭,却小声啜泣着。
“老爷呢,老爷怎么了?”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疾呼。
李浅忍不住暗叹,这么半天都没人问过沈白鹤一句,她还以为他人缘已经臭不可闻了。这会儿终于有人想起他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倒要瞧这难得的好心人是谁。
人群豁然分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妇人,她穿一件式样简单的紫色衣袍,身上没有任何饰物,头上也只是别着一只缠花金簪,虽年纪不小,但姿容秀丽,风韵犹存。
不过这不是李浅对她的第一印象,她对她的第一印象是:这妇人很眼熟啊。
很像,很像……,沈致他娘,那个见着她就撇嘴,直说她是野人投生的段阿姨,段秀兰。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满腔的疑问还没问出来,那个状似大夫人的女人已经先一步指着段秀兰大骂,“你这个娼妇,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是老爷什么人,连个名分都没有的外室,还敢出头,要是惹恼了这些人,我先扒了你的皮。”
外室?谁的外室?沈白鹤?这个问题就像小猫爪子一样抓挠李浅的心。正所谓关心则乱,她差点冲口问出,“你男人是谁”之类的话。
自从记事开始似乎就没见过沈致有爹,也没听说过关于他爹的任何事,只是以为他跟她一样父亲早亡。
可事实呢?她的爹抛弃他们母子三人,又成家立业了,貌似过得还不错。
而他的爹呢?那又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好奇,实在太好奇了。她几乎是满脸热切地盯着段秀兰,希望她再说一点,再多说一点。
可段秀兰没说话,她只是看着李浅,眼神里隐有期待。
李浅被她的执着打败,只好淡淡地声音道:“你们老爷在厅里,还活着。”现在活是活着,至于以后就没准了,万一一时想不开自杀了,也怪不得她。
段秀兰松了口气,提出要进厅去看看,李浅没答应,她怕她受不了刺激。
就这说话的功夫,紫衣卫们已从各处抬来无数箱金银财宝,放在院子里,满满当当摆了半个院子,足有上百箱那么多。
沈白鹤真是巨富啊。李浅叹息一声,伸手打开一箱,不由皱了皱眉,东西虽好,可惜都是些华而不实的。
“捡些真金白银好变卖的,至于那些不好销赃的就不要带了。”
“诺。”众人领命。
或许是摄于云蒙山土匪的威名,或许是紫衣卫太强势把人都镇住了,也或许李浅那番话发生了效用,除一开始放倒了几十人之外,再没一个敢抵抗的。
第三十九章 追逐打闹官匪游戏
过了一会儿,马车也准备好了,紫衣卫动作迅速,手脚麻利的抬箱、擂马、整饬人质。带来的马车不够用,又把沈府的套上几辆,才勉强装完。
李我突然过来,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李浅皱了皱眉,“真就这么少吗?”
李我点头,比他们预期的少太多了。
“先装上再说。”
“诺。”
李我下去传令。趁还有点功夫,李浅伸手抓住一个靠西边站在角落里的仆人,“说,那个紫衣夫人是沈白鹤什么人?”
那仆人立刻吓晕了,被她一个巴掌抽过去,才缓醒过来。
一睁眼又看见“李魔头”怒瞪着的眼,和额头狰狞的疤痕(这是为了伪装,贴的假的),又是一惊。
“再不说就杀了你。”
这句话特管用,仆人哆嗦地声音道:“是老爷……的外……室,听说早年在……府里当丫鬟来着,后来被夫人……赶出去,好像还在外边……生了个儿子,最近几天……才接回来。”说完很华丽的又晕了。
李浅甩手扔了他,心里虽已有九分确定沈致是沈白鹤的儿子,可那么一个混账爹生了这么好一个儿子,还真让人无法相信。而沈致呢?他知不知道这事?
上了马,一路奔城门而去,李浅的心依然有些闷闷的。好歹他是有爹的,可她的爹又在哪儿呢?她娘连爹叫什么都没说完就咽气了,她只知道是姓花的,住在京都,高门大户。其余的竟一概不知。
这些年,她只想找弟弟,没想过要找爹,不过看到沈白鹤忽然很想知道自己爹是什么样子,若是跟那老畜生一样,干脆踢爆了权当给她娘报仇了。
这么想着已出了城,因为有郡守大人放水,一路畅通无阻,很轻易就出了城门。
到了城外十里的地方,队伍停下来,等着李是、李美等人汇合。这一次行动,他们分了五处同时进行,每处四十个紫衣卫,再加上齐曦炎另派来的侍卫兵丁,一处也凑了六七百人,阵容绝对强大。
等了一会儿,另四队也到了。富商们抵抗的不算太厉害,伤亡都不太重,尤其是紫衣卫,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马车上也是满满的装载了很多钱粮。独他们这一队银多粮少,好在其余几队收获尚可。
李浅很是满意,吩咐兵丁带着所劫东西和接运粮草的人汇合,她则带着二百紫衣卫又回了城。好容易干这一回,只干一票肯定不行,这里的人富商太有钱了,怎么也得多出点血,给军队凑出一年的钱粮来。
经历了一夜的洗劫,浙州并没向预想的一样人心惶惶,虽茶楼酒肆很多人都在谈论云蒙山劫匪洗劫了五大富商,但大多数百姓还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毕竟有钱的是少数,而害怕的也就是那些财大气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