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如是逝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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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如是逝水长-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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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颜儿你还在介怀这件事。”寒诀微微一笑,“那只是权宜之计,若非如此,颜儿你怎会答应父皇的赐婚?”
  “哦?这么说来,要挟我就是殿下对我的一片真心?”绝颜语带讥讽。
  “颜儿。”寒诀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焦急,“这当然不是。”他还要辩解,却被绝颜打断。
  “殿下是不是想说这件事只是那时候的权宜之计,现在就不会再这样对我?”
  “不错。”
  “可是这一次,殿下不是又用三皇子的案子逼我回京么?那时候和现在,究竟有什么不同?”
  寒诀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人说自作孽不可活,他早该知道他爱上的这个女子没有那么容易说服,更没那么容易对他敞开心扉。
  “颜儿,这次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他抚了抚她的发丝,眼中也因此闪过一抹温柔,“你去了江州那么久都没有书信回来,我真怕你会留在那里,再不回京了。”
  绝颜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一闪即逝。他刚才说了什么?他怕她不会回来?诧异过去,她心里重又冷静下来。
  “江州的事情,有容世子都写在信里了。所以我想,我就不用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容世子只是例行公事,我还是更想看到你的家书。”寒诀本就无比悦耳的声音更加了一层温柔,令听者陶醉。绝颜轻轻晃了晃头,想摆脱寒诀温柔的魔咒。
  “例行公事?我倒很想知道容世子的信里,对江州的情势是怎么描述的?”
  “颜儿这是想了解我的事情么?”
  听出他的试探,绝颜回之一笑:“殿下是不想让绝颜过问吗?”
  “不。颜儿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真的?”绝颜笑意更深,寒诀看着她的目光里有着坚定,也许刚才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不再打算把她当成一枚棋子了。“那我想知道,殿下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她故意问了一句。
  “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颜儿你肯相信我。”寒诀不假思索的答道。
  听到这句话,绝颜有一瞬的发窘,随即恢复了常态:“是吗?我还以为殿下最想要的,是某个位子呢。”
  “颜儿果然是我的知音。”寒诀笑着承认,“还是说,颜儿不喜欢我去坐那个位子?”
  “殿下深谋远虑,对那个位子早已胸有成竹了不是吗?”绝颜仍旧笑着,“绝颜只想知道,殿下究竟是怎么知道绝颜身世的?又是怎么知道绝颜在凤城遇袭被囚之事的?”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也是现在和她关系最重大的问题。 
  “这倒要多谢九弟呢。”寒诀知道这是绝颜的心结,她最介怀的,恐怕也就是这件事了。“我第一眼见到颜儿,就觉得颜儿你与众不同。你和九弟又是亲族,所以我就派人盯紧了九弟的行踪,正巧见到了九弟的人在凤城的举动。”
  “所以你知道我在凤城失踪的那几日是被寒启所囚。”绝颜若有所思,还有一个问题,而关于这个问题,她有一层最深的忧虑,那就是——寒诀和袁智到底有没有联系。“可是,仅凭此事,殿下就能知道我的身世吗?”
  “这一点,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寒诀似乎看出了绝颜的忧虑,安抚似地对她笑了笑,“通过在九弟身边的布线,我知道他曾经向袁智袁大人传过匿名的消息。”袁智,绝颜的心跳登时快了几拍,外表仍旧镇静,寒诀继续说道,“可惜袁大人家里防范严密,所以我还是从左婕妤处入手。幸好有一次寒启和她谈起了兵书,我才知道,原来颜儿你竟然是天将柳任唯一的后人。”
  原来如此。绝颜终于松了口气。照这么看来,寒诀还不知道袁智真正的身份。不过,他一定有所怀疑了,一个普通的三品侍郎家中怎会有那么严密的防卫?而一旦怀疑,以寒诀的个性,他一定会追查到底。那么现在,对于袁智,他究竟掌握了多少情报?
  “我想左婕妤和寒启一定还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里。”绝颜淡淡开口,“除了他们,不知还有多少人的行动都在殿下的掌握之中?”
  “颜儿恨他们吗?”寒诀想要伸手抚摸绝颜的脸颊,绝颜轻轻侧过头,避开了他的手掌。
  “恨又如何?”
  “那我就为颜儿除去他们。”寒诀的声音仍是一派温柔,只是话中的寓意令人不寒而栗。
  “为我?”绝颜笑了起来,“殿下应该也很想除去他们吧。”除了左婕妤母子,其他应该还有很多人,不然也不用从一开始就深深布线,牢牢掌控。
  “不错,我的确也很想除去他们。可是,若是颜儿还不想让他们消失,我也可以让他们继续留在这世上。”
  他可以为她留着本想除去的人,这算是给她的情面吗?
  绝颜仰头看向寒诀:“多谢殿下的好意。只是绝颜现在自顾不暇,还谈不上去管别人的生死。”
  寒诀难得的皱起眉头,随即舒展开来:“颜儿是在担心眼下三皇子的这个案子吗?”
  “是。绝颜眼下仍是待罪之身,不敢也没有余暇考虑其它。”她斟酌着字句。三皇子寒照被凌家的门人参奏,现在被软禁在府中,刑部和大理寺正在会审五皇子一派提出的新证词,侍郎孟恪更是不依不饶。虽然她以进宫为陛下问诊逃得牢狱之灾,但是终究还是要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何况在她被押解之后,她的仰溪哥哥也因为这个案子被软禁了。
  “颜儿不用担心。我已经把你故意泄露给五皇子看的证据交给父皇了。”寒诀露出轻松的笑容。
  “刚刚陛下让你留下,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正是。刚才我已经向父皇说明了颜儿的冤情,也呈上了那两本账簿。这一次,五弟恐怕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当然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有那两本证明他利用盐铁使在江州贪墨银两的账簿在,这一次别说是凌家,就算是再加上长公主也救不了他。更不用说长公主根本不会救他。
  “我想,颜儿手上,应该不只有这两本账簿吧。”寒诀微笑着凑近绝颜。绝颜又想转过头,却被寒诀拥住。
  “是容世子告诉殿下的吗?”绝颜也不否认,他既然知道寒盟和左家做的交易,自然也会知道她会设法得到他们交易的明细账簿。这一点,她从来也没打算隐瞒。
  “殿下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还不把账簿呈上,也好将左婕妤和寒盟一起除去?”
  寒诀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说法。
  “因为我恨的只是左婕妤,至于左家,我还不想毁了它。”绝颜没有隐瞒心里的想法。左婕妤母子是她的死敌,左家却不是。非但不是,将来还会是她的一大后盾。“对他们两个人,我自有安排。”
  爬得越高,摔得越重。而摔得最重的时候,应该是离成功最近的时候。当梦寐以求的一切都近在咫尺的时候,却永远的失去了它,那该是最痛苦的吧。
  “好,我相信颜儿的安排。”寒诀的笑容别有深意,“我也希望颜儿能相信我的安排。”他亲昵的凑在绝颜耳边,温热的气息洒在她雪白的颈项上,“留在我身边。”
  绝颜心中一颤,为他语气中的坚决而莫名心慌了一下。看样子,他是绝不会放她走的了。
  正在这时,堂外有人低声回报。趁寒诀放开她的机会,绝颜连忙抽身躲开。
  “殿下,请容绝颜先行告退。”
  “颜儿。“寒诀对她的躲闪有些愤怒,更多的,是失落。“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么?”
  绝颜径直走到门边,方才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殿下,请给我一些时间好么?”
  “多久?”
  “到我觉得我可以相信殿下为止。”说完,笑容已从绝颜脸上敛去,不等寒诀回答,她便转身离去。
  寒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压下想要追上去的欲望。半晌,才对阶下等候的信使说道:“什么事?”
  “回殿下,宫中已经有消息了。”
  
  许是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不出两日,天成帝就抱病上朝,将江州贪墨案的最终结果昭示天下。五皇子寒盟的皇子身份被废黜,押入宗正寺终生囚禁,与他一损俱损的,是他的母亲李美人,被夺去了美人的封号,迁入燕门宫。凌家上奏被五皇子翻案的一应门人轻者被贬放外省,重者被流放充军。经此一案,朝堂上五皇子和凌家的势力几乎都被连根拔起,再无重生的机会。
  “陛下,是否对五皇子一案处罚的稍重了一些?”
  天成帝靠在明黄色的团龙绣枕上,半闭着眼睛,当今天下,也只有她一人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了,也只有她,说完这句话还能全身而退。
  “绿华,我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天成帝缓缓开口,却是和她的问题毫不相干的一句话。
  “陛下!”绿华女史心内一阵凄惶。
  “不要紧的,人生百年,终有归处。”天成帝笑了一笑,“你说得不错,这个案子,我的确判得重了些。”他眼里迅速的滑过些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语气也严肃起来,“可是,朕不得不如此啊。”
  绿华女史听出了他的改口,也听出了他的为难和无奈。心念电转,她瞬时明白了他的苦衷,心里也随着这个领悟颤抖起来。
  “陛下是怕立太子又生波澜吗?”
  天成帝点了点头。为了保证新立储君的地位,也只有废黜寒盟囚禁终生一途才能彻底铲除他在朝堂上的势力了。或许赐死会是更好的方法,但是他实在没有那份心力了。他已经废了一任太子,要他再赐死另一个皇子……他疲惫的闭上眼睛,现在这样安排,也已经够了。
  “陛下的苦心,上天一定会了解的。”
  “朕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不过——”天成帝又睁开了眼睛,说了半句,欲言又止。
  “陛下对他还是不放心么?”绿华女史体会出他的心意。
  天成帝苦笑了一下:“寒照为人,也算聪明。本来,若是寒澈——寒澈这孩子的心地是最好的,可惜又太好了。”他摇了摇头,似在惋惜,“他和寒照是同胞兄弟,有他这样的将才领兵,寒照将来为君,总算能有个倚靠。只不过——”他再次停了下来,显然对于要说的话极为踌躇。
  绿华女史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天成帝斟酌词语。
  “只不过他身边的人,要比他更聪明。”天成帝意有所指。
  绿华女史立刻会过意来:“陛下是担心芜王兄妹么?”
  天成帝几不可见的轻轻颔首:“芜王可谓是寒照的一大助力,不过,比起他来,他那个妹妹,更是——”话音没有说完,话中的语气却令人心寒。
  “静王妃?”绿华女史不禁回想起那个清丽温柔的女子,她对绝颜也未尝不是没有怀疑,但是她毕竟没有做出什么对天朝有损的事。非但没有,还对天朝贡献良多。而且,她已经嫁入了皇室,成了静王妃。
  “那道密诏被换,恐怕还是和韩家脱不了干系。”天成帝的呼吸沉重起来,“就算寒诀没有卷入其中,韩家迟早也是一个祸患。再加上他身边还有这么一位王妃——”
  “陛下还是放宽心,二皇子素来机敏聪慧,不会误入歧途,被人利用的。”绿华女史柔声劝道。
  “只可惜他的聪明都不在这世事上。”天成帝的脸上掠过一抹阴影,似是怒气,又像是惋惜,“以他的才智,若是肯用心在朝政上,也不会是现在这般光景。”
  “臣妾倒是觉得,二皇子未必对世事全无用心。陛下也不必过于苛责他啊。”绿华女史想起那个温雅超凡的二皇子,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总有些看不透的感觉。
  “不管怎样,若是那密诏真的被人换走,日后恐怕会后患无穷。”天成帝皱紧了眉头,病中更显苍老。究竟密诏是不是被掉包,这个问题整日萦绕在他心间,令他心力交瘁。而比这个问题更令他担心的,是他有些无奈的太子人选——三皇子寒照。
  突然,心口一阵绞痛紧紧攫住了他,他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刹,他惦记着自己还没有正式草拟新立储君的诏书。
  “陛下!陛下!”绿华女史又惊又急,看着再度陷入昏迷的天成帝,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小顺子道:“快去静王府,传静王妃入宫。”
  

第六十七章 红楼隔雨相望冷(下)

  “母亲,孩儿给母亲请安了。”
  “嗯,快起身吧。”左婕妤示意左右退下,这才看着寒启问道,“你去探望你父皇了吗?”
  “刚刚去过。父皇自从昨晚昏迷后还没有醒。”寒启顿了一顿,道,“昨天夜里,赵鹏举来了。”
  “赵鹏举?”左婕妤沉吟起来,“就是眼下统帅御卫府左军驻在京城郊外的那个赵鹏举?”
  “正是他。”
  “他来找你做什么?”
  “因为他也是凌家的门人。”寒启微微一笑,“虽然不是明面上的,但是他却的的确确是凌家的门人。”看到母亲的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要说这个赵鹏举也算谨慎小心,但是上次凌家和五皇兄一起对付三皇兄时,曾经拉拢过他。自从萧家倒了,御卫府就交由大司马统领。他既然统帅御卫府的左军,凌家就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他一时看不清形势,不敢违背凌家,便也顺水推舟的奏了一本。如今江州案这般结果,他自然后怕起来。”
  “说起来也不怪赵鹏举,当时三皇兄本是稳操胜券,却因为凌家临阵反戈,差点落得全盘皆输。”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厉,“要是没有我那个表姐的账簿,恐怕他是输定了。”
  “陛下这次不是还没有治他的罪么?”左婕妤眼波一闪,像是对寒启话中的遗憾没有在意,“他来找你做什么?”
  寒启笑得颇有深意:“因为我也与三皇兄素有嫌忌,又和他素有来往,所以这次他就认为我和他一样,正在惶恐不安,所谓同病相怜,他这次来,就是想和我商议,该如何摆脱和凌家的牵连,最好,还能立功受赏。”
  “那你是怎么回他的?”
  “孩儿自然不会让他空手而归。”
  “哦?”左婕妤的眼波转到寒启身上,“你对他说了什么?”
  “母亲也知道刘允的下场,又怎会猜不出孩儿对他说了些什么?”寒启的神情有几分得意。“不枉我这么多年的笼络,这次真是天赐良机。”
  左婕妤听完不语。
  刘允统帅御卫府右军在江州驻扎,他是五皇子的亲信,这次江州一案,树倒猢狲散,他也因此而一损俱损,被削了军权,押往刑部受审。听说审出了他历年贪墨军饷的事情,刘允本人已被枭首,一家老小都被流放充军。
  同是将领,一个有这样的下场,另一个的惶恐可想而知。
  左婕妤看着寒启的目光渐渐凝重,自己儿子的心事她再清楚不过,看来他是要放手一搏了。她朝窗外望了一眼。
  已经是傍晚,天色呈现一种异样的暗红,像是风雨欲来时的颜色。暗红色的天,暗红色的地,还有这天地间的景物,全都罩上了一层暗红。那种颜色,像是刀剑上的铁锈,又像是隔着灯罩飘摇的火光,映的一切都像是投在帘幔上的影子,风一吹就会摇晃起来。
  而此刻,风雨前特有的凉风正从四面八方涌入窗口,吹得帘幔翻飞,两人的衣裳也都翻飞起来,像是鼓满的风帆。
  左婕妤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一叶在风浪中翻卷的小舟上,眼前的景物都不过是岸上远远的轮廓。
  风雨,就要来了。
  
  好大的雨。
  绝颜立在檐下,看着满天挂起的雨幕,檐下雨流如注,落在栏杆上,溅湿了她的衣衫,她动也不动。
  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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