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天宝惦记天豫,长生原本也想着能带天阳过来。
可是听说春华不来,李氏与初瑜婆媳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带东府孩子过来之事。
东府曹项这房,共有子女三人,绿菊所出庶长子天阳,堂兄弟排行第四;春华所出的两个,嫡子天豫为长,排行第六,嫡女为幼,叔伯排行第四。
不带天豫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孩子年岁小,也怕春华惦记,李氏婆媳不愿多事。
至于没提带天佑,也有思量。
长生还就这个问题,问过李氏。
李氏回答得苦口婆心,她是这样说的:“长生,你要 记得,天阳与天豫虽不同母,却是一父所出的亲兄弟。在你们小一辈中,也本当他们兄弟两个最亲近。因年龄缘故,你同天阳、你侄儿同天豫往来的亲近些,却也是 疏不间亲。天豫还小,你四嫂是不放心离了眼跟前的;天豫既不能带,那自然也不好厚此薄彼地带着天阳。往后你们相伴着长大,也要记得这点。你们叔侄作伴是作 伴,可你心里最亲近的当是你哥哥一家,天阳最亲近的应该是他弟弟妹妹。若是远近亲疏乱了,即便是自家血脉,也容易出是非。”
听李氏讲了这许多,长生若有所得。
无非是嫡庶两字闹的,若是天阳也是嫡出,年岁也大了,伯祖母带出来几日,又哪里有那么些顾忌。
而且,李氏提醒他远近亲疏,并非是担心长生同长兄一房疏远,而是提醒他不要让天阳依赖西府。
那样的话,春华作为嫡母处境尴尬,也影响四房一家和睦。
虽说长生心里抱怨母亲与嫂子想的太多,可是也没有多事非要带着天阳。
在他看来,四哥本身就是庶出,听说小时也吃过苦头;要是四嫂真慢待庶长子,那别说旁人,四哥就不能答应。
说不定怜惜天狙身份,四哥还要偏疼些。
他却不知道,翰林院是最讲究艳矩礻味的地方。此时的曹项,正坐在家中,手中拿着的天阳的功课。
纳母婢为妾,婚前生子,这两条在世人眼中并不少见。
可对于讲究礼仪道德的士人来说,这两条都是德行有亏。
曹家在京行事素来低调,曹项又放过两次外任,在京里的交际往来不多,所以相关家中私事并不为外人所知。
他现在是从四品翰林侍读学士,想要再升,就要升三品京堂,或者外放一任地方官,等到再调回翰林院,就得是升学院学士。
不管是三品京堂,还是外放地方,仕途大好的情形下,都会越来越受瞩目。等到那时,不用政敌寻衅,就有御史在瞪大眼睛盯着,终究是瞒不住。
曹项脑子里想到这些,看着天阳心情就有些复杂。
若说他不后悔当年的年少轻狂,那是自数欺人;可要是因此迁怒绿菊母子,他又不是那样丧良心的人。
他扫了眼门口,妻子现在就带着天豫在东屋,空出西屋来给他指点天阳功课。
看着现下的天阳,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功课上,曹项就想起少时的自己。
当年他父亲早逝,嫡母不慈,受了不少脸色,使得他满心愤怨,一心要考科举,好早日挣脱这个家。
他想着自己本是曹家最不受宠的庶子,早早自立,离了这个家,也省的嫡母碍眼,大家才是真省心。
他执意绿菊为妾,也是因感念绿菊对他的温柔照顾。
对于一个心存愤怨的少年来说,那种温柔使得他心存感激。
等到他第一次外放,长了见识,才知晓自己先前所谓脱离家族的打算是何其幼稚。
等到第二次外放,见过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听多了内宅阴私,他才晓得曹家给予他的庇护比他想象的要多;嫡母兆佳氏虽性子刻薄、说话尖酸,非凡,言似无可心肠并不是十分坏。
他无病无灾地长大,饮食起居并不比几个兄弟差多少,所受的无非是嫡母的脸色与难听话,还有家中下人若有若无的慢待。
同那些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坏了名声、断送了性命的手段相比,兆佳氏这点脸色还真不算什么。
当初他太敏感,不明白同样是父亲的儿子,为何还嫡庶有别,才会觉得看嫡母的脸色那般难以忍受。
可他是晓得妻子的,妻子性情教厚,从不与人红脸,待绿菊母子也极宽和。
这般想着,曹项看着天阳的目光就带了审视。
天阳小小年纪,就失了跳脱,全部心思都放在功课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非,也像他当年一样,因庶出身份敏感自卑,存了怨恨?
天阳仰头看着父亲,正期待在父亲口中得到肯定与称赞。
迎来的却是板着的脸,还有难解狗目光,天阳不由咽了一口气,心里惴惴不安。
曹项见儿子唬得脸都白了,难以掩饰地慌张,有些不忍,缓和了深色,道:“比前些日子长进,还需再努力。
天阳听到肯定的话,眼睛放光,使劲地点了点头。
尊项又问了两句功课,打发天阳下去。
他坐在小书房里,听着天阳去东屋辞别嫡母,又隐隐听到妻子温柔的声音……
嘎嘎,早早吃药,早早睡觉,感冒好了,大吉大利。心。
咳,曹项当年,算不算青春期叛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厌老
次日,曹颙父子兰人离开温泉庄子回城。
曹颙没有回府,直接去了户部衙门。
刚到座位坐下,蒋坚就进来说了一个消息。六部有几个有资历的老尚书都惦记户部尚书之位,可却有风声出来,说皇上有意点张廷玉为户部尚书。
没有吏部,户部也好,张廷玉若是换地方,户部就有了缺,总比工部刑部这样的衙门要好些。
已经有人在户部打听消息,就是曹颊这个堂官也被人打听了几次。
曹颙闻言,不由失笑。
田从典告老的折子都批了,送别宴也赐下,这吏部尚书的人选是该敲定。那几位老尚书心倒是不小,却不晓得皇上想提拔臣子,还嫌他们这几个老头子碍眼。
以雍正性情多疑、任人唯亲的性子,这吏部尚书多半是由张廷玉丶兼任。
此时的张廷玉,并不在户部官署坐衙,而是正在养心殿东暖阁御前。
除了他之外,御前还有两人,椅子上坐着的怡亲王与地上跪着的致仕老臣田从典。
田从典已经定下归期,今日递牌子请见,是来陛辞的。
老大人恨不得一把鼻涕。把泪地诉说,无非是感念先皇恩德云云。
按照预料发展,这个时候,多半皇上软言安慰几句,随后又赞两句,赐些东西。
可雍正迟迟不开口。
张廷玉老实站在一旁,只觉得屋子里气氛越来越压抑,撩起眼皮,飞快地往上面扫了一眼。
只见皇上的脸上无怒无喜,张廷玉时常御前伴驾,自是瞧出他着恼。
张廷玉心里叹了口气,这个田老大人,在官场混了一辈子,现在却糊涂起来。
天威难刻,即便他是致仕老臣也是臣。
今日,他错了两处,一是递牌子的时间,二是在御前感念先皇恩德。
虽说没有明确规定,可按照常例除非外地州进京的官员递牌子时间不定,京官递牌子多是在皇上早朦前后,也就是寅初到卯初(凌晨三点到五点)这个时间。
皇上若是想要见哪个,就会在朝议开始前召见哪个。
田从典今日递牌子,却是卯正(早上六点),时间上就迟了。
感念先皇这样的话,平素说还没什么,毕竟他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臣子,君臣情深也说得过去。
可陛辞之时,说这样的话倒好像有弦外之音指责今上不够……”恩德”。
田从典唠叨了一会儿,听不到皇上动静,讪讪地住口。
他躬身伏在地下,顶戴后露出花白稀少的发辫颤颤悠悠,想想他的岁数,雍正心中的恼意消减几分,终于开口叫起。
除了照例赐下的官服与朝珠外,雍正还赐下御笔榜联。
对于这个清廉耿介的老臣,雍正只是不喜他占着吏部尚书之位,却精力不济,无法为自己分忧并非真厌了这个人。
即便今日田从典连连失礼可想着他七十又七的年纪,雍正再恼,也按耐没有发作。
看到御赐榜联,田从典使劲眨眨眼几乎疑在梦中。
待内侍真的将榜联递到他面前,看着上面那朱色大字他虽一时瞅不真切上面到底书的是什么,可还是激动万分地接下。
这是御笔,这就是他为宦一生最好的收获,足以留作传家宝。
原本心中存了着的那点怨气,也就剩下了感激涕零。
田从典又跪下,谢了恩典。
老人家无声哽咽,老泪纵横,身子抖得像筛筛子,几乎要瘫倒在地。
雍正见了,也不落忍,开口说了跪安。
田从典想要站起来,很是费劲,雍正又吩咐陈福搀他退了出去。
等到田从典出去,雍正才叹了口气,道:“是个良臣,只是年岁太大。耳聋眼花、行走都不便宜,哪里还能有精力处理政务?”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古人传下的妩矩,七十致仕,果然是有道理的。只是身在官场!一步步地熬到院堂重臣,谁又舍得早早地离了仕途?田从典操守可嘉,虽有些恋权,也不过是想着多报效朝廷两年,到底是一片忠心。”
雍正冷哼一声道:“身在其位不能行其实,若非念在他操守尚可,只因年老体衰耽搁差事,联也不会使得他风光离京。”
十三阿哥道:“皇上待下最是宽和,才使得田从典得此殊荣。”
好话谁都爱听,况且雍正忍了半肚子的气却没发火,也觉得自己待田从典太宽和。
只有张廷玉,站在一边,眼观鼻丶鼻观口、口观心,装泥塑人。
县上待下宽和?这简直是世上最大的笑话。
从登基至今,被皇上发作的臣子不知有多少?
别人不清楚,张廷玉是晓得的,皇上想要换兵部尚书是早有打算,可换下吏部的老尚书,却是临时起意。
像田从典这样无过之臣,即便真的祈骸骨,鞍倒也要驳几次,昭显君臣之谊。
可皇上这里,只意思一下就准了。
况且在这之前,为了让田从典主动上折子,皇上接连两次朝议挑吏部毛病,当众呵斥田从典。
张廷玉在腹诽中,也告诫自己,即便离皇上近些,能常伴御前,别忘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就在这时,雍正望向张廷玉,道:”衡臣,联就将吏部交给你,这次州官员大校,你正好整理份名单,将年颙六十尚未致仕的官员都列出来。非凡言似无因何缘故未致仕,政务是否勤勉,都要注明。若是有尸位素餐之人,就早早清退。”
张廷玉躬身应了,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虽说他早已升了大学士,品级犹在六部尚书之上,本不当稀罕这个尚书位。
可众所周知,所谓阁臣学士,不同前朝,有在宰相之名,却无宰相之权,不过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助手。
他父亲张英亦官至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六十五致仕,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做过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
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下,道:“皇上,那户部……”
雍正道:“户部还交给衡臣,曹颙要去兵部。现下西北只是小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大兵出动,兵部没有个仔细人料理,联也不放心。”
十三阿哥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心中却甚颙意。
不管曹颙如何勤勉卖力,上面有张廷玉压着,在户部实在做不出政绩。
到了兵部,却是能做掌印官。他又是行事稳当的人,等到战事起时,不用建什么奇功,只要保证后勤军需就是功劳……
户部官署,曹颙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虽说早晨赶路时坐着马车,又穿着厚衣服,可一冷一热,到底有些着凉。
他只觉得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眼睛也有些干涩起来,看着公文只觉得一阵阵模糊。
他揉揉眼睛,将需要今日料理的公文批好,便放下毛笔。
虽说脑子发沉,可他心里还想着,不能让妻子晓得自己不舒坦,否则她决计不肯在昌平庄子那边调养。
他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身上也变得酸软无力,心里明白自己感冒了。
他扬声唤了蒋坚进来,说了自己要早退之事,让蒋坚留意官署这边事务,若是有要紧事,就安排人回去找他。
看着曹颙双颊潮红,说话也带了鼻音,蒋坚吓了一跳:“大人这是怎么?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过了没两个时辰就这般?”
曹颙浑身发冷,紧了紧身上衣裳,脑子里莫名想起《封神榜》中的一个情景。妲己与纣王打赌,年轻人与老者骨猛谁多谁少之事。
老者骨糙少,所以怕寒;年轻人骨糙多,耐力就足。
曹颙有些恍然,自己还不放心妻子,难道自己也老了?
“大人?”见曹颙神情怔忪,蒋坚担心,又唤了一声。
“早上起得早,许是有些着凉。公文紧要的我都处理得差不多,非磷稍后再过一遍,若是没有纰漏,就安排人分发出去。”曹颙道。非,凡言。似无
蒋坚应了,却不肯让曹颙就这般回府。
“马车已经先回府,大人这个样子,怎么能直接回去?还是我出去叫张管事使人回府取了马车,大人再走不迟。”蒋坚劝道。
曹颙想着自己无力,这样情况下骑马确实不妥当,便谢了蒋坚,由他去传话。
衙署里自是没有药,曹颙只有不停喝水。
这个时候,可不是生病的时候。
曹家与六部衙署毕竟有段距离,估摸过了半个多时辰,曹家的马车才到。
张义与曹颙都在,听说曹颙不适,这两人面上都带了几分沉重。
女主子不在府中,少主在宫中当置,要是家主病倒,那可怎么好?
见曹颙从户部衙署出来,曹颙忙迎上前,拖住曹颙的胳膊,搀他而东
曹颙见状,不由笑道:”只是有些微恙,哪里就需要人扶?”
曹颙却不肯撤手,直到将曹颙扶上马车,才放下胳膊。
马丰里放等狐皮大鳖,曹颙裹在身上,觉得暖和多了。
见他坐好,张义才近前禀道:“已经使人请了太医,请老爷回府,太医也就差不多到。”
曹颙实在没精神,点了点头,就合上眼睛。
因怕曹颙不适,马车行进的并不快,可也少了疾行时的颠簸。
尊颙迷迷糊糊的,几乎要睡着,不知不觉就回了曹府。
这边张义与曹颙扶着曹颙下马车,那边大管家曹方已经迎上来:”老爷,富察家老太爷来了……”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风邪
虽说富察家是大姓,可出入曹家,又被曹方称为,老太爷的 ……只有傅鼐一个。
傅鼐从关外回来了?
曹颙心里算了算日子,看来十三阿哥差不多早就决定调傅鼐回京,否则傅鼐也不会回来的这么快。
对傅鼐来说,出兵西北,这倒是个机会。
他毕竟在皇上身边做了几十年侍卫,要说没情分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