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恒生闻言,颇有兴致,道:“什么事业?”
“户部二月对海贸之事,要进行股份招投标。父亲身在其位,定要避嫌。可是父亲呕心沥血,却是都有旁人得利,对父亲未免忒是不公。”天佑道。
海贸招标之事,在年前就传的沸沸扬扬。
只是十万一分得股,门槛太高,使得人望而止步。而出洋贸易,对于人们来说,又是件很遥远的事。
即便京城权贵如云,也不是随便哪家就能提溜出这笔银子的。
天佑虽说得理直气壮,奈何恒生是不信的。
这个大哥,是祖父教导出来的,对钱财上向来不在意,压根就不是爱计较的性子,怎么会去在意什么公道与不公道?
毕竟,父亲身在户部堂官任上,为朝廷开源节流也是分内之事。
恒生眨了眨眼,寻思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大哥提及招标,可是担心户部流标,父亲受责罚?”
被弟弟识破,天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二弟是不是觉得我啰嗦,杞人忧天了些?”
恒生想了想,道:“父亲年轻占据高位,早已惹得不少人眼红。这开放海禁、进行海贸又是父亲提议的,若是进展的不顺利,那些御史言官,是会闹腾一阵子。”
清苑中秋的那次踩踏事件,使得天佑见识到什么是人言可畏。
朱之琏的仕途,就断送在这一次意外上。
天佑正是前几日在广化寺看到了前去吊祭高太君的朱家父子,想到仕途凶险,才担心起父亲来。
方才没有同恒生直说,是怕弟弟觉得他啰嗦。
“父亲若不是好官,谁还能算是好官?”说起这个,天佑握着拳头,带了几分愤愤,道:“不管父亲做如何想,身为人子,我却不能坐视父亲被肆意诋毁……”
他这样激动,是想起八月间清苑踩踏事故后的事情。那个时候,弹劾曹颙的折子,并不比弹劾朱之琏的折子少。
说起对父亲的尊敬与维护,恒生这个养子,并不亚于天佑这个亲生子。
他直起腰身,神色肃穆,道:“哥哥说得没错,二叔、五叔不在京中,四叔的翰林官清贵是清贵,却也帮不上父亲。我们做儿子的,即便力量再微薄,也要尽全力,维护父亲。”
见恒生干脆利索,天佑也添了几分豪气,道:“没错,咱们渐大了,也不能老让父亲护着,也到了回护父母的时候。”
恒生用力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他虽心里明白,可心思向来不如天佑活络,说了这两句,便看着恒生,等着兄长拿主意。
天佑道:“我这里有两个法子,二弟听听看,哪个好些。第一个法子,是凑一些银钱,参加户部招标,若是局面冷清,就做抛砖引玉之人;第二个法子,动静就大了,就是也组织海船出洋贸易,证明父亲所说开海禁的话时利国利民之举。”
两种方法,说起来简单,行起来却是不容易。
不仅仅需要大量银钱打底,还需要抬出恒生的身份。
恒生的身份话题经过数月,才在京城权贵口中淡去些;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公开为养父张目,少不得流言又起。
恒生却是想也不想,就应道:“两个法子都好,前面的简单些;后边的那个,却是不着急,可以等到招标后再说。”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来,摆了摆手指,道:“我这里金银正经不少,皇上赏的,喀尔喀那边给的,搬家时老太太、父亲、母亲赏的,前些日子太太又给了一大份……也能凑上十万两银子了……古董珍玩还有不少,也可以压到银行去贷些银子出来……”
天佑听了,忙摆摆手,道:“你那些银子,除了皇上与长辈们给的私房外,剩下的大头是母亲给你修园子使的,怎么能轻动?古董珍玩什么的更不要考虑,银子我会预备,只是要求二弟出头。”
恒生带了几分狐疑,看着天佑道:“哥哥竟哄我,那么多银子,要怎么预备?”
真要说起来,天佑自己银钱不多,却真不缺淘换银子的地方。
妞妞、天慧的“内联升”已经开了三家,如今已经小有名气。就是外地官员进京,也要往“内联升”买几双官靴回去。
虽说比不得“稻香村”红火,可利润也微微可观。
恒生开府,姑侄两个就预备了不少好东西。
再有,就是左住、左成那边,成亲后从田氏那里接受了不少金银。
若是从这两处凑,十万两银子也不是难事。
可那样的话,惊动得人就太多了。
“我想从母亲那里借银。”天佑道。
“咦?哥哥是怎么想的,怎么还打算惊动母亲?”恒生说着,顿了顿,道:“不对,哥哥为了不让母亲惦记,定不会同母亲实话实说。”
天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恒生一眼,道:“正想同二弟商量,想要借一借二弟的名头用用。二弟也晓得,自打你搬出来,父亲、母亲最怕你受委屈。只说怕你以后日子紧,为你入了户部海贸两股,填些收益做日后嚼用,母亲定会肯的。”
恒生有些犹豫:“这样欺瞒母亲好么?”
天佑道:“我也不知道,可又不能实话实说。”
恒生道:“那就这么着吧。让母亲担心我,总比母亲担心父亲强。我就在母亲眼皮子底下,好坏与否一目了然,见我x子过的不错,母亲就安心了;父亲这里,却是宦海凶险,就不要让母亲操心了……”
不说京城这兄弟两个嘀嘀咕咕,想着如何在父亲不在京城的时候,为父亲撑脸面;江宁那边,曹颙的脸色儿,已经跟调色盘似的。
“二弟,这……”曹颙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只觉得头疼。
“大过年的,你闹腾什么?”因有外人在,曹颙给曹颂留着余地,压低了音量申斥道。
曹颂轻咳了两声,对那女子摆摆手,道:“夜深了,你先进去里屋给大老爷铺床。”
“是。”那女子轻声应了一声,也不抬头,恭顺地进了里屋。
见曹颂笑得贼贼的,曹颙哭笑不得,低声喝道:“你真喝多了不是?闹这些幺蛾子作甚?”
今晚除夕,年夜饭上曹颂却是喝了不少酒。
现下,他却是不承认自己醉了,梗着脖子道:“谁醉了?我拼出去得罪大嫂,也要孝敬哥哥一回。看往后谁还敢说哥哥是惧内,我家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纯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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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游龙舞—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春风吹
。 更新时间:2011…5…5 14:34:23 本章字数:6380
远处隐隐地传来鞭炮声,雍正五年的初一,带给曹颂是难忍的宿醉。
“哎呦,哎呦……”曹颂坐在炕边,揉着太阳穴,低声呻吟着。
静惠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好的,不守夜,硬拉着大哥喝二遍酒,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曹颂抬起眼皮,不满地看了妻子一眼,道:“还不是怕大哥面嫩,寻思让他吃点酒,也就顺理成章了,谁想这些年过去,大哥的酒量还是如此拿得出手。喝来喝去,倒叫大哥灌醉了我。”
静惠轻哼了一声,道:“酒后乱性,不过是男子的借口。若是真醉了,又哪里有花花肠子使坏。大哥若真有那心思,早就抬人了,还有等到现在?”
曹颂带了几分不甘道:“那就这么算了?”
静惠正端起醒酒汤,闻言顿了顿,道:“非要让大哥骂爷,爷才肯老实不成?换做是早些年,或许还有可能。现下侄子、侄女都大了,眼看要谈婚论嫁,大哥才不会因贪图美色,让大嫂没脸。大哥那个人,可是最重规矩的。”
曹颂接过妻子手中的醒酒汤,仰脖喝了,有气无力道:“罢了,罢了,可惜这个琴娥,虽没入贱籍,却也是好人家的女子。原看她老实,想着成全了她,却是遇到大哥这样的钗头凤。”
听丈夫话中带了怜惜,静惠垂下眼,只觉得胸口发堵……
初二开始,江宁城官场就有不少宴请。
曹颂性子豪爽,又有个好堂兄做靠山,在江宁官场上,大家多少都卖他几分面子。
如今曹颙这正主到了,亦少不得各种宴请。
加上两淮盐商,在初五后陆续到江宁,曹颙的日子有些忙碌起来。
江南需要筹款三百万,对于巨富云集的江南来说,并不是个大数字。
可曹颙到江南的时日不多,这江宁招标的的时间也紧迫了些,所以曹颙心里也有些担心。
因为有不少江南大户,有子弟在京城,会参加京城的招投标。还因为江南官员多年盘剥,使得大家对官府都存了防范之心。
官字两个口,他们不相信有朝一日还能占官府的便宜。所谓招标之类的,在看他们看来,不过是朝廷敛财的手段。
李卫来了。
他解决万复等人的方法令曹颙吃惊:“让万复参加海贸招标?!”
李卫点点头,道:“他既也是盐商大户,报效朝廷也是应当。”
如此雷声大,雨点小,简直不像是李卫的作风。
“皇上那边……”曹颙带了几分迟疑道。
“皇上心怀宽大,哪里会将几个贼人放在眼中?况且,洪门青壮都隐匿在山中,抓着的不过是老弱妇孺,难道谁还稀罕将他们办了换功绩不成?”李卫道。
曹颙有些糊涂,李卫既存了大事化小的念头,怎么还闹大御前,还得了个“总理江南缉盗”的名头,得了调兵权。
在李卫看来,曹颙也算是自己人,所以并不瞒他,道:“皇上是怕江南不稳当,却不是怕几个匪民,而是怕那些士绅老爷不安分。今年开始,皇上要在江南推行新政。为了以防万一,才给了我个‘缉匪’的名头。我逼着庞家村那边,也是想要添份助力。与其到紧要关头,求爷爷告奶奶求旁人的兵,还不若自己攒些人手。”
李卫的条件,看似宽松,实际也不容易。
首先,那参加投标的银子,不得少于五十万两;其实,必须要有万复亲自出面,参加正月十八的招标。
要银子要钱,才肯谈下一步,这对于万复来说,绝对是很大的考验。
曹颙却不担心万复会选择不来,洪门弟子既然以“忠义”自诩,就不会真的不管那依旧关在牢狱中的村民。
另外,这个年轻人开始的手段,只是为了效仿黄家投身官府,李卫现下给了他机会,他怎么会舍得放掉?
转眼,到了正月十八,江宁海贸招标的日子到了。
主持招标的,除了曹颙、李卫外,还有江苏巡抚与刚从京城过来的新总督。
因海贸的门槛高,排号参与的士绅商贾并不多,不过四十来人。
万复来了。
为了防范落口舌,万复并没有同曹甲一起过来,而是打扮得同富家公子似的,带了几个清秀的随从过来。
万复二十多岁,身材高大,容长脸,满脸正气,眉眼之间带了几分孤芳自赏。
若是早知他底细,任谁也想不到他就是洪门现下的“门主”,被官府通缉的盗匪之流。
曹颙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私下相见。
倒是李卫,使人将万复唤到旁处。
不知怎么说的,那万复再出现在人前时,神情不变,可是浑身上下都透着欢喜之意。
曹颙稍加思量,猜出缘故。
对于一个充满野心、想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能动心的无非是权与钱。
李卫榨了他的钱,只会让他心疼,哪里会现在这样如沐春风;剩下的就是权了,只是不知答应的是几品。
投标进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前面大部分的时间都很安静。
除了程家花了三十万投了三分股外,其他人都开始观望。
谁都知道,程家同曹家有旧,又巴着李卫,肯如此痛快投标,也并不出人意外。
在程家眼中,这三十万两银子的分量,实不算什么;程家之富,不可言说。
可对其他士绅商贾来说,这十万两确实不是小数目。
最近几年,江南地价攀升。饶是如此,十两银子也能买上一亩水田,十万两银子就是万亩良田。
万亩良田,每年的收入也能有几千块。
海贸听着虽诱人,可有官府牵扯其中,谁晓得朝廷会不会“卸磨杀驴”。毕竟,对于商贾之流来说,他们并没有受朝廷什么恩惠,反而要忍受各种盘剥。
场面有些冷清,李卫见状,不由蹙眉,唤了个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
没等他小厮离开,就见有人扯着嗓子竞拍。
李卫转过头,看了曹颙一眼,对他越来越佩服。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五家尘埃落定。
这五家都是从未听过的名头,使得大家安静下来,琢磨这些都是什么人。
没等大家琢磨出点什么,安静许久的万复就开始一鸣惊人,以五十万的价格,拍下五分股。
那些平日自诩自家同程家相差不多的老家伙,差点就毛了。
程家珠玉在前可以,换做个生面孔的毛头小子,大家如何能服气。
恼是恼,能做到家主或者族中精英子弟的都不是傻子,又几个会真的将怒气装在心里。
他们面上愤愤,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这么多人抢,要是错过了,会不会损失太大……
*
京城,户部官仓。
天佑、恒生跟在十三爷这边,见证了户部海贸招投标。
同江宁那边的卡壳相比,京城这边的招投标顺利得超过人想象。
四十分股,四百万两银子,如此而已。
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四十分股份就被瓜分一空。
天佑与恒生两个的准备,压根就一点没用上。
“这也太容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兄弟两个都带了疑惑。
十六阿哥却是心情大好的样子,道:“旁的地方不知道,京城这些权贵可都长了一双富贵眼睛。这些年,你父亲屡屡为创新,这回户部招标,使得你父亲善财童子的美名复起。”
小哥俩都听出来了,并不是户部招牌硬,而是曹颙历年来的敛财手段,使得这些人心折而已。
恒生松了一口气,既然这么多人看好海贸,那父亲那边说不定就不用那么操心。
天佑神色怔怔,却是不见轻松。京城这边买父亲的账,江宁那边呢?
*
江宁,招标处。
看到手中的名单,曹颙不由皱眉。
三十分股,已经拍下的才十五分。
除了程家还有另外一家与曹家有旧的人家占了四分外,剩下的十一份,就有万复那小子的五分股,魏仁的三分。
其他散户,收拢上来的银子只有三十万两,对于曹颙一个堂堂户部尚书来说,这银子就太少了。
曹颙未免有些郁闷。
李卫劝了两句,带着万复回驿站去了。
曹颙、曹颂兄弟两个,则回了总兵府。
曹颙回京之事,也终于放在台前。
“现下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大哥这个时候归家也太仓促了些,一路上又要遭罪。还是等过了龙抬头,再动身启程吧?”曹颂道。
曹颙摇了摇头,道:“外祖母月底出殡,我这做外孙的,还是回去的好。”
因牵扯长辈后事,曹颂不好再说什么。
在离开江宁前,曹颙有些犹豫,要不要将织造府那枚戒指挖出来,送给曹甲安置。
思前想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发。
不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缘故,还因为戒指与曹家的关系还是秘密的好。
正月十九,曹颙使人接了魏文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