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也不知.奴婢正往厨房送今儿的菜单.碰到老爷.老爷便打发奴婢过来请太太。”乐春回道。
说话间.走出院门,就见曹颙在这边等着。
初瑜快走几步.上前道:“爷!”
曹颙长吁了口气.低声道:“先回去换身衣裳.九阿哥没了,十六爷叫你过去。”
初瑜唬了一跳.顾不得细问、回了上房.匆匆换了身素色衣裳.去了头上腕上的首饰。
这会儿功夫.曹颙也换下官服,穿了件青色布衣裳。
夫妻两个,去了九阿哥所在的院子。
在路上,曹颙三言两语交代了九阿哥病故前后之事。
刚说完这个.就到了地方。
院子外.站了好几个人。除了还有(原文如此)风尘仆仆的恒生.还有弘历的几个侍卫。
“父亲,母亲。”恒生见到父母.迎了上来。
“四阿哥回来了?”曹颙问道。
“嗯。刚回来.直接过来这边。”恒生这才注意到父母身上的衣服.不由变了脸色。
曹颙点点头.对恒生道:“若是四阿哥没交代旁的.你便回去梳洗。这里头的事儿.不是说参合就参合的。,
弘历那边.是十六阿哥使人送的信儿。
即便弘历只有十六岁,可他是皇子之尊。他在直隶.九阿哥的事儿就越不过他去。
另外.十六阿哥这般用意.也是预防自己请派太医的折子没分量,拉上一个皇子.也能多个机会。
弘历看来对此事还算上心.才会这么快就赶了回来。只是世人多是不如意.要是再早到两刻钟,说不定就能见到九阿哥最后一面。
屋子里.十六阿哥红着眼圈.坐在凳子上.弘历站在一边.看着炕上。
听到脚步声,叔侄两个都转过头来,望向门口。十六阿哥满脸木然.弘历面上还是没收好的震惊之色。
十六阿哥冲曹颙与初瑜点点头,站起身.对弘历道:“他的身后事如何打理.要奉旨而行。可从清苑到京里,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有旨意过来……他虽除宗籍
却依是先皇皇子,爱新觉罗家血脉.总不能让他这般邋遢地等着…我打算为他小殓.不知四阿哥以为然否?,
死者为大.
弘历不仅没有质疑反对.还主动提及为十六阿哥做帮手。
他最崇拜先皇.心中也存了仁念,见九阿哥这般惨.心里忍不住的怪罪起皇上对九阿哥太苛刻。
十六阿哥看着弘历.道:“你身份贵重,只看着就是,不必掺合。”
弘历涨红验.道:“侄儿晓得十六叔爱护侄子.可侄儿曲想要尽尽心。,
十六阿哥见他目光坚决.便不多说.转向初瑜道:“和瑞.我想请你帮他梳头.你要是怕了.就安排个手巧的丫鬟来。.
初瑜到底心软.已是流下泪来.哽咽道:“侄女不怕.侄女额娘走时.也是侄女给梳的头。”
小殓就是“衣殓”.要给亡者穿寿衣。
在衣殓时.还要净面、梳头、剪指甲,将亡者收拾得利利索索才穿寿衣。
十六阿哥没有打发人去买红白铺子里现成的寿衣,而是吩咐人回寅宾馆去取了他没上身的一身新衣服。
曹颙料理过丧事.亲自为庄先生与曹寅衣殓过.晓得寿衣不分四季.里面都要穿棉袄、棉裤。
十六阿哥衣服再多,也都是夏天的衣服。
趁着初瑜打发人回上房去取梳头匣子时,曹颙道:“记得去年我新添的两套棉衣.都没有上身.使人翻出一套这边使。周全些.十六爷心里也能好受些……”
过了半个时辰.该谁备的东西都预备齐当。
在这间小屋子,举行了一场看似寒酸、又堪称盛大的小殓礼。
进行小殓的.只有四人。
却包括一个亲王、一个皇子、一个郡主、一个天下首督。
十六阿哥坐在炕上,为九阿哥剃头刮胡子.初瑜站在一边剪脂甲.曹颙将“寿衣”翻过来套在一起.随后弘历接过,给九阿哥穿上。
收拾完这些后,九阿哥总算是没了先前肮脏邋遢的模样.露出点贵气来。
初瑜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已经穿孔的珍珠.用红线穿了.将珠子塞进九阿哥口中.而后将红线绑在九阿哥衣襟前。
礼成。
十六阿哥从炕上下地时.身子一趔趄.己是站不稳
他扶墙走了两步,而后对曹颙道:“使人张罗些冰过来…等吧”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软软的、顺着墙边滑下去。再看他脸色青白.双眼洼陷.看来是这几日照看九阿哥.将自己累着了。
曹颙忙一把搀着.道:“十六爷.你当好好歇歇…”
十六阿哥点点头.被人扶着,回寅宾馆去了……
端午节的安排.最终不了了之。曹颙与初瑜的借口.只说是十六阿哥不舒坦,才取消了这般热闹。
李氏到是没有多想.本来这般安排.大半都是为十六阿哥高兴。既是十六阿哥现下身体不好.没那个心情听曲儿看戏,取消之前的安排也是情理之中。
端午节次日.皇上的第二道旨意.与姗姗来迟的两位太医一起到了清苑。
皇上下旨.十六阿哥送九阿哥灵柩回京……
圆明园,御田旁。
雍正站在田边.看着御田里收割后留下的麦茬.半响不说话。
十三阿哥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并不说话。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雍正转过头,道:“去恒亲王府传旨,命他全权料理允禟后事。”
十三阿哥闻言.心中一送,忙躬身应了。
他今日陛见.就是为了九阿哥后事如何安排而来。
皇上先前旨意,只说让十六阿哥回京,并没有提及回京后的后续。
十三阿哥不愿意看到九阿哥身后太凄凉.也不愿皇上做得太过;背负骂名…”
清苑.总督府
随着十六阿哥离开.弘历也坐不住.急匆匆带着人寻唐执玉.继续他的“差事”去。
总督府这边.除了初瑜难过了几日.其他人都不晓得此事.大家日子依旧在继续。
十六阿哥的匆忙离去.使得李氏有些难过.抱怨了好几遭:“早知十六爷这么早就回京,就应早作淮备.也能给太妃娘娘捎带些东西去。这么仓促.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预备。”
曹颙劝道:“等到了八月十五,太妃娘娘就能出宫。到那个时候送几车就是,还比往宫里送东西便宜。,
李氏听了.这才不再提及。
曹颙现下.有些盼着回京。
原本还想着带着家人到外头来.都(原文如此)几分悠哉自在。其他人都好,
孩子们结实(原文如此)了新同窗、新朋友.初瑜应付官场女眷,如鱼得水。
只有李氏.能说得上话的人少.还不如在京里.亲朋故旧多.有同辈或是年岁多的亲眷往来应酬。
若非如此,李氏也不会对密太妃念念不忘。
不过.还好.端午节后没几日,曹颙便收到曹颂的信。
今年是选秀之年.四姐在秀女名册上.要进京阅选。
兆佳氏不放心女儿.要同女儿一道回京。
因选秀之期还有数月.所以兆佳氏决定回京前.带女儿先到清苑小住。
母子二人,端午节后启程.算算日子.约模十五前后到沧州下船改陆路。
李氏听了.果然欢喜。
沧州离清苑的距离.同清苑到京城的距离差不多。
曹颙接到信次日,便使张义带了几个人前往沧州接人。
过了五月十五.李氏便开始念叼兆佳氏母女到何处.几日能到。
这一等.就等到五月二十一.兆佳氏与四姐才随着张义,到抵清苑……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娇客
两年没见.老妯娌两个.都有无数的话要说。
“瞧着你现下的精神.比在京里足许多,脸色也白皙不少。倒像是年轻了几岁,可见江南的水土这是养人。”李氏看着满面红光的兆佳氏,笑眯眯地说道。
兆佳氏美滋滋地点头道:“确实好,早年在江宁时.只盼着京里。回京待了十来年.再回江宁.才体会到江南的好。要不是四姐阅选之事.我还真舍不得回来。.
比起兆佳氏.李氏更是在江南出生.在江南长大。
提起江南,她脸上也带了怀念之色。
就听兆佳氏接着说道:“就是有一样不好,每次路过织造府,心里总是不对味儿。虽晓得那是内务府的衙门.不是咱们曹家府邸.可想着几辈子住了那些年.总是有些不舍。”
虽说感伤.可现下说这个也没意思.李氏便又问起四姐阅选之事。
四姐已经十七岁,上次选秀时耽搁了阅选.这次选秀后.不管结国如何.终身大事都不能再耽搁。
“年后就往京里去了信,求了十三福晋。只求早早地撂牌子,自家做主婚配。十三福晋已经回了信.说一定尽力。只盼着别出现变故.要不然指到哪个府里做偏房.我这个当娘的.岂不是要哭死?.兆佳氏道。
兆佳氏有这担心.也不是无的放矢。
曹家二房的当家人曹颂,现下已经是二品总兵.可四姐是他妹子.不是他女儿。秀女牌子上.会标明祖上三代。
四姐家祖上三代.都是官宦不假.父亲却只是正五品。她要是选秀.撂牌子还罢.要是留了牌子,也不过是指到哪个府里为侧室。
哪有自家婚配好。
自家婚配.借几个兄长之力,却是能挑个匹配的好姻缘。
十三福晋不仅是尊贵的亲王福晋,还与皇后私交甚好。既是她答应帮忙,那就八九不离十。
李氏原本悬着的心,也跟着踏实下来.心里却是想起在宫里的五儿。
四阿哥与五阿哥都到了娶亲的年纪,京里早有风声出来.说起这次选秀,要给两位皇子选福晋、侧福晋。
等到皇子福晋、侧福晋抬进宫.五儿的身份就要越加尴尬。
如今只盼着五儿能生下小阿哥.才能母以子贵再加上曹家现下的势.升上侧福晋。可真要生了庶长子,就要成为靶子,能不能抵住四方攻讦.也是个问题。
要是五儿颜色再寻常下,被撂了牌子.就好了。
兆佳氏这边.哪里会将庶女记在心上.已经开始喋喋不休地跟李氏显摆在江南淘换的几车好木料。
己经使人送到京里.只等四姐亲事定了.就能开始打家具…”
即便兆佳氏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曹颙与初瑜依旧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不为旁的.就为了有她作伴.让李氏减几分冷清。
过了几日,便是天慧生日。虽说不是及笄.却是她的本命年,自是与平素不同,算是平生第一个大生日。
民间的旧说法,本说本命年难过。
天慧打小经灾历难的.初瑜自是格外小心。从今年初一开始.天慧就一直系着红腰带.每双袜子下都绣了小人.寓意“踩小人”。
将要到天慧生辰.初瑜便又使人往济恩堂与育婴院舍了米面.只求为天慧积福。
兆佳氏与四姐都给天慧预备了礼物.兆佳氏预备的是一尊由江宁古寺高僧开过光的玉弥勒。核桃大小.玉质细腻.雕工精细,一看就是好物件。
四姐送的.则是她亲自缝得荷包上面绣着如意纹.后边绣的是六字大明咒。荷包里装着一串十八子的手串.也是在寺里开过光的。
总督府诸人,也都给天慧预备了贺礼不提。
天慧虽感激家人疼爱.却是多少觉得不足,因为二哥恒生就在直隶.却因身上有差事.不再清苑.不能来给她过生日。
也不知在忙什么.不仅人没回来.连个口信都不送回来.更别说贺礼。
在长辈面前.天慧什么也没说。
无人时,天慧却跟妞妞道“姑姑.二哥向来最疼我.现下这是怎么了?会不会在外头遇到麻烦,抽不开身?还是其他的?要不要跟父亲说此事.使人去看看二哥?”
恒生身边,可跟着皇子。
安全是不用担心的.其他的麻烦.当也难不住他。
想到这里.妞妞心中大定.劝天慧道:“不用担心.说不定恒生早打发人送信回来,只是这送信的人耽搁.才没赶在你生辰前到清苑。说不定到了下午.就有恒生的消息回来……”
就在姑侄两个说话的时候.被念叼许久了的恒生.已经在总督府门外下马。
本是兴致勃勃,为了给妹妹过生辰寻四阿哥告假,可眼下。。。
恒生将马僵扔给小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脸上露出苦笑。
人是奉命带回来了.可没有与父亲通气.他可没胆子贸然带人进总督府。
那位,只能让她在马车里先候着。
恒生亲自提溜着亲自给妹妹预备的贺礼.同马车旁的一个侍卫说了两句.便疾步进了总督府.并往官邸见父亲。
曹颙此时.正见河道衙门遣来的属官。
对方四十来岁.说话热络.一张口便是一连串的赞誉之词。
曹颙只是笑着听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河道总督所辖.与地方督抚重叠.平素里多有打交道的时候。
可眼下.曹颙很不耐烦应付来人。
河道总督衙门使人来.无非是瞄上直隶藩库。谁让在曹颙与唐执玉这两年的经营下.直隶渐渐富裕起来.藩库也有了银子。
可正主端着架子,打发个人来探底,这手段也太拙了些。
曹颙平素和蔼是和蔼.可在官场上.却从没有矮着身份抬举旁人的时候。
现下的河道总督齐苏勒、是雍正登基后.一手提拔上来的。是河务上的老人,治理河道有几分真本事。
且为官清廉.行事甚为耿直。
河道衙门.本是天下油水最丰厚的衙门之一。每年总河都有私费数万两.河道衙门属官、行部供张.都有成例。
一句话.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齐苏勒出任总督府,却是一句话.将这些“旧例”裁革殆尽,而后引来雪花片似的弹劾飞往御前。
却因皇上器重他.雷声大、雨点小,最后渐渐陷入沉寂。
这样的魄力.连曹颙都没有。
这样的人.曹颙本甚是敬佩。
可到直隶这两年.与之打过几回交道.曹颙就对他敬而远之。
做清官就做清官,犯不着将旁人都当成贪官。
齐苏勒却是目下无尘.持曹颙当成了贪官,每次见面即便嘴里没什么.可扬着下巴.用眼角看人的模样委实可恨。
礼数尽到.不待那属官说完.曹颙已端茶送客。
那属官出去没一会儿,恒生便到了。
对于他这次回来,曹颙并不感觉意外。
恒生与天慧感情最好,要是他真的来不及回来给天慧过生日.就会使人将贺礼送过来。贺礼与信都没到.人就该差不多回来了。
却不知因何缘故耽搁了.现下才到总督府。
恒生的面上.却没有归家的喜悦.反而露出几分沮丧.低头道“父亲.儿子怕是给您惹麻烦了……、
曹颙听了.道:“是四阿哥那边.有了什么变故?”
他相信恒生并不会无故惹是生非。倘若他闹出点什么.多半是为弘历的缘故。
恒生苦笑,道:“父亲,四阿哥命儿子带回来一个女子.说是先养在咱们家。
旁人不知道,曹颙却是晓得弘历在历史上的花名。
眼下提到四阿哥上心的少女.曹颙却没有看热闹的心思。
他肃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