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动,道:“恒生可是埋怨我没有替你做主,没教刮那个五阿哥?”
恒生抬起头来,低声道:“父亲,五阿哥欺负我,不敢欺负大哥,是因我不是母亲生的么?”
关于恒生的出身,曹燮夫妇并没有瞒着他。
“为什么要这样想,五阿哥是那种坏透了的损招子?难道非要投胎到你母亲肚子里就好?你母亲身体不好,要是你真投胎到她肚子里,说不定就没有天慧与现下她肚子里的宝宝了。恒生愿意那样么?”曹颐说道。
在这家里,恒生最敬的是曹招、初瑜,最亲的是天估,最宠的就是天慧了。
加上天慧落地眼疾的缘故,天伤与恒生都将这个妹妹当成眼珠子的疼。从不肯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听了曹招的话,但生想也不想,使劲摇头道:“不愿意,不愿意,我要妹妹好好的!”
曹招点点头,道:“但生虽没有生在你母亲肚子里,却是草原上上的神灵赐予咱们曹家的。当时,你哥哥随同你祖父去了江宁,你母亲正盼着儿子,结果你就来咱们家了。”
“草原?。恒生扬起头来,有些好奇,道:“父亲,草原离京城远么?咱们什么时候去看草原啊?”
“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去。”曹颇说道。
这句话。倒不是假装。等到但生想要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时,他会带着恒生去探查那段过往。
恒生却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虽没投胎在母亲肚子里,但是却是在母亲需要自己的时候来的曹府,他脸上也添了欢喜。
昨日五阿哥欺负你,想不想报仇?要是所料不差。那小子过两日就会来咱们府。要不然,咱们想个法子,教他一顿?”
恒生听着,开始时眼睛发亮,随后有些迷糊,道:“父亲,他不是舅舅么?”
曹招心中冷笑,管他舅舅不舅舅,欺负他的儿子就要收拾回来,想着弘昼所说的三十六计,他就开始给儿子讲〃腹黑〃之道。
西直门外,数十蒙古人,骑着马,簇拥几辆马车。缓缓进城。
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九百三十五章 问子(上)
正如弘昼担心的那样,四阿哥回府后,就没饶了他。进了院子,他直接叫人将弘昼驾了,使人轮起来了板子。那几个受命的心中叫苦不迭,但是谁也不敢在四阿哥面前动手脚,只能一板子一板子轮下去。弘昼这个时候哪里有骨气扛着,少不得哭爹喊娘,叫得好不凄惨。四阿哥见儿子这般赖皮,越发着恼,只叫人狠狠地打,瞧着那模样,恨不得自己上手。弘历早就察觉不对,一回到府里,便溜到后院搬救星。所以,弘昼挨了十几板子后,四福晋就急匆匆赶到了。
弘昼见了,哭得越发凄惨。
虽说这几年,年氏先后生下两子一女,但是除了刚满月的那个小阿哥,其他两个都先后夭折。弘昼做了十年的幼子,虽是庶出,但是四阿哥、四福晋也难免有些娇宠,所以才使得他养成这般顽劣的性子。
如见,见他挨打,四福晋也心疼,但是不敢直接拦着,直好道:“爷回来了,年氏今儿有些不舒坦,下午才请太医看过,爷还是快些去看看吧
年氏身子孱弱,如今虽出了月子,但是也整日里药水不断。
四阿哥听了,瞪了四福晋身后的弘历一眼,冷哼了一声,往内宅去了。
这轮板子的几个,也是伶俐,不用人吩咐,就住了手。
“五弟,没事吧?。弘历上前,将弘昼搀起,带着几分关切问道。
弘昼方才鬼哭狼嚎的,分散了精力,倒是不觉得怎么疼。如今这板子停了,他却疼得直抽抽,可怜兮兮道:“四哥,疼。” 。说着,看想四福晋,带着颤音道:“大额娘。都是儿子不好,惹阿玛生气了。”
四福晋见他额头都是冷汗,后衣衫都暗红色血渍,不知道伤得如何,忙让人将他送回他的院子,又使人请太医。
弘昼只说无事,四福晋这才问起他挨打的缘故。他倒是没隐瞒,低着头将自己在淳郡王府戏耍曹家小儿的事情如实交代。
四福晋听了,撂下一张脸,道:“你素日调皮是调皮,但是也当晓得是非好歹。那孩子是你堂姐的养子,辈分年岁都比你小,你做堂舅的,正当好好照顾。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肝儿,你生生欺负了,往后有何脸面见你大姐姐?。”
宗亲中,四福晋对初瑜夫妇有些偏爱,到是比对其他侄女要亲近得多。加上那两口子给人的印象,都好老实厚道人。这教出来的孩子,可想而知也是本分乖巧的,要不然也不会受了弘昼的糊弄。
弘昼想着恒生嘴唇上都是血的模样,也甚不安,涨红了脸,道:“大额娘,儿子晓得错了,赶明儿就去给大姐姐赔罪”。
四福晋见他老实认错,心中的恼去了几分,道:“你渐大了,不比小时候。万不可再任由了性子胡闹。爷最忌讳这些,不仅伤亲戚情分。还要抹了爷的脸面,下次就不是十几个板子能了的。”
弘昼使劲地点点头,道:“大额娘,儿子再也不敢了。”
这会儿功夫,弘昼的生母耿氏与养母扭祜禄氏都得了消息,赶来相看。见他这样子,真是又心疼,又可气?
还好,等到太医检查过,不过是皮外伤,没有伤了筋骨。
等到这这四福晋与耿氏、扭祜禄氏都走了,弘历将丫鬟打发出去,兄弟两个说悄悄话。
“告诉我,为何收拾曹小二?总不会是为弘景前头挑唆的那几句,他是耍心眼子,要拿咱们当枪使,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弘历搬了凳子,坐在炕边,看着弘昼道。
“谁想收拾他?不过是赶巧罢了,谁会想到校场那挂着的铸铁同这边府里一样。几年前,三哥在校场哄我舔上面的霜;我没上当,还让他身边侍候的的冬生舔了。有四、五年了,我六、七岁时都不信的!他大爷的,长个傻大个,我只当他跟咱们差不多大,肯定不会上当,谁会想到那小子这么实在!”说到这里,弘昼倒是不知该叹自己倒霉,还是叹小恒生倒霉。
弘历听了这些,却是皱眉紧皱,道:“三哥欺负你,你怎么不早说?。
“算不上欺负,四哥放心,如今他要是想跟弟弟交手,占不了便宜。”弘昼信誓旦旦道。
弘历看着他,半晌方道:“弘景不厚道,往后少同他一块玩儿
说起来,这兄弟两人不过相差数月,但是弘历稳重,弘昼调皮,相处起来倒是颇有长兄幼弟的架势。
所以,对于弘历的说教,弘昼也不陌生,笑着道:“那家伙,那点心眼子,算计不到我,四哥就放心吧,”
弘昼只消停两天,便跟四福晋请示过,要去曹府赔罪。
两家关系甚好,四福晋不愿意因孩子的缘故疏远了情分,见弘昼确实无大碍,就让他去曹府赔罪,与弘昼形影不离的弘历,当然是跟着前往。
因李氏身份不一般的缘故,四福晋还专程为两位小阿哥预备了礼物。
曹颙去了户部衙门,并不在府中。
初瑜听说两位堂弟来了,亲自到前院接待。
她虽是恼弘昼的胡闹,但是晓得丈夫重视雍亲王府的往来,也就格外看重些。
听说两位小阿哥不仅上门赔罪,还要给李氏请安,初瑜不敢自专,使人回内院请示李氏。
李氏原是不见的,但是听说这两位小阿哥十来岁,又是尊奉了四福晋的意思,只得出来相见。
这下半年,关于李氏身世的传闻沸沸扬扬,弘历弘昼也听过。
他们虽不会天真的直接喊“姑母”但是也趁机打量李氏。不说旁的,就是这细眉细眼的,确实有些爱新觉罗家人的影子。
只是穿着宽袖汉服。梳着圆髻。丝毫没有满洲贵妇的华丽与气派,看看到是比其他长辈要可亲几分。
李氏也想到血脉之事,想着这两位小阿哥是自己的侄儿,心中颇为古怪。
见弘昼真心赔罪,她倒是埋怨不起来,只是嘴里说着请两位小阿哥往后多照拂天佑兄弟的话。
弘昼最惦记的就是恒生,方才听初瑜说过恒生这两日“养病”他就有些不安,好说歹说要亲去探视。
其实,但生前日不过是吓到了,论起伤来,还不若弘昼身上的厉害。
只是曹颙想着以弘昼好动的性子,这两日指定要过来,就让恒生停了课业,在蔡院“休养”
关于这次事件,曹颙叫孩子们记住三点,一是不要轻信人言,要多思多想;二是要晓得,除了父母亲人,旁人不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要多留个心眼,分辨是非;三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心中记仇,也不要挂在嘴上。
他倒是不怕将孩子们教成小肚鸡肠,他宁愿孩子们都是自私凉薄的性子,这样未来的人生才能少受一些伤害。
见弘昼阿哥真如父亲所说的来探病,恒生到是不知怎么说好了。
嘴唇上的伤口虽好些,但是舌头上的伤口好的慢,如今还生疼生疼的。
若说恒生心中不怨弘昼,那是假的,但是他恪记父亲的吩咐,将自己的不满抛开,“诚惶诚恐”只说是自己的错。却是说话漏风,支支吾吾不清,看着更是可怜。
这时,初瑜已经使人从书斋叫了天佑回蔡院。
天估少不得在旁提上两句,弟弟如何高烧不退,父母如何守了两天,弟弟如何只能吃粥,还不能带盐味的,云云。
说得连弘历都不好意思,更不要说始作俑者弘昼。
从曹府出来时,弘昼的心里比来时更加内疚。
“四哥,弘景不是说这个恒生是曹家养子么,不像啊?”弘昼闷声道:“不会是大额驸在外头私养的吧?”
弘历瞪了他一眼,道:“浑说什么?这个。恒生是大额驸从蒙古带回来的,这事儿不是秘密。瞧恒生长相,脸阔,颧骨高,正是蒙古人的模样”
户部衙门外,曹颙看着眼前蒙古装扮的汉子,心中不解。
这汉子二十五、六岁,留了短须。看着有些面熟,身材高大威猛,身上穿着宝蓝色团福袍子,身后跟着几位个健壮仆从。
这位哪位?竟然直接找到衙门来。
这关系到蒙古番邦事务,是由理藩院负责,也不该找到户部衙门来,又是指名道姓。
他看着那汉子,那汉子也在打量他,神情却是有些复杂。像是怨愤,又像是其他的。
“是阁下寻曹某?”最后还是曹颙先开口。
“我叫格捋克延不勒,从扎萨克图旗来,尊奉汗妃之命,来见曹大人,询问一个孩子下落。”那汉子汉话说得生硬,缓慢。
扎萨克图旗,这是曹颙无法淡忘的名字。
曹颙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因恒生的缘故,曹颙对西北蒙古也颇为关注。只是因他们远的缘故,每年塞外朝见,不像东北各部这样都来朝见,都是轮班,所以曹恒也有机会见到王府中人。
这个“格捋克延不勒”的名字。曹颙并不陌生。这是扎萨克图汗王族侄,前几年已经正式请封汗王嗣子。
直到现下见了他,曹颙才明白。为何老汗妃要将恒生送出蒙古。
收续婚,在蒙古各部中并没有杜绝,但是小王妃在丈夫孝中怀孕。这对汗王府是天大的侮辱。这经手人是新收的嗣子,更让人觉得可恨。
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九百三十六章 问子(下)
有些话,不好在衙门口说。曹颙也不远冒然领人回府,就带着格捋克延不勒一行人,寻了个安静的茶馆说话。
“汗妃身体可好?汗王也不好几年没有入朝了。”曹颙喝着茶,嘴上问着扎萨克图旗的情况。
据他所知,老汗王还在世。眼前这人还没有继承汗号与郡王爵位。
“阿妈还康健,阿爸”前年中风,不怎么认人 ”格捋克延不勒看着敦厚,但是却出人意料是个伶俐人,闻弦知雅意,只说了这一句,就将扎萨克图旗的情况说得明白。
既是老汗王中风昏聩,那如今汗王府做主的,自然是他这个朝廷赦封的世子。
“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曹颙看着格捋克延不勒的眼睛,淡淡地问道。
恒生虽不是曹家骨肉,但他们夫妻疼若亲子,娇养了八、九年,自然不会为了个所谓血脉名分,就任由他们安排恒生的命运。
格圩克延不勒直了直后背,还不犹豫道:“是我,他就是我的长子。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可是我并不知他的存在,当时我不在王府,回去时只听说他们母子双亡,到前年,阿爸中风后,阿妈才告之
见他回答的爽利,没有犹豫与推脱,曹颙总算心里舒服些。
“世子所来何意?”曹颙接着问道。
这时,就见格捋克延不勒站起身来,郑重道:“曹大人,你的恩德,格捋克延不勒永远记在心上,我此时来京朝见,就是为了带他回。”
曹颙此时,神色越发寡淡。
若是十六阿哥在旁。定能看出他是怒极。
凭什么?因一时纵欲,种下恶缘。害的恒生孤苦;如今老汗王瘫了,无所顾忌,就大喇喇地说要接走恒生。
“尊驾莫非没纳妃?”曹颐问道。
格捋克延不勒闻言,倒是一怔,半晌道:“康熙五十三年朝廷赐婚,是肃亲王府的多罗格格。”
“小王妃无出?”曹颗又问道。
格捋克延不勒像是明白曹颙用意,神色也郑重起来,道:“诞育两子。”
曹颙垂下眼帘,道:“那世子的用意,就是为了给自己添个庶子?”
曹颙并不以嫡庶看人,但是这个社会,却是嫡庶分明的,更不要说,西北蒙古那边受儒家影响不大,保留蒙人古风,家产爵位就算不留给嫡长,也留给嫡幼,哪里有旁人的事儿。
曹颙自认能护儿女一生安乐,自是不肯让养子去西北吃沙子,做王府地位尴尬的“庶子。”
说了这些话,格捋克延不勒也没有早先的理直气壮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曹大人。可否让我见见那孩子?”
曹颙看着他,点了点头。
格捋克延不勒见他不反对。甚是欣喜,忙道:“可否明日就去贵府拜访?”
曹颙道:“若是明日世子有空。曹某在鸿宾楼给世子接风。”
虽不反对带恒生见他,但是曹颙也没想到让他登自己的门。实在是他的容貌与恒安有几分像,要走进了自己府里,还不知下人背后会如何编排。
格捋克延不勒只要能见到儿子就好。并不一定就要去曹家。忙不迭地应下。
曹颙不愿多应酬他,就起身拱拱手,两相别过。
上了马车,曹颙的脸色儿就黑下来。
只希望这格捋克延不勒是个明白人,不要借着是恒生生父的缘故,就任意妄为。
曹颙能体恤他的爱子之心。但是也在心里鄙视这家伙,真是让人手痒痒,想要揍上这子几拳。
回到府里,曹颙便听说雍亲王府两个小阿哥才走。
听说这两位小阿哥不仅是来探望恒生,还奉了福晋之命,给李氏请安,曹颙有些恍然。
未来的皇帝与亲王组合,这就出入自己府邸,是不是该收拾得字画,让弘小四现下就盖上私章、提上两笔,说不定往后就能值银子了。
从兰院给李氏请安后出来。曹颙就去了葵院。
网进院子,就听到屋子里孩子唧唧咋咋的声音。
屋子里,七、八个孩子围在坑桌边,不知在看什么。
见曹颙幕了,孩子们都息了声。开始叫人。
曹颙点点头,上前几步,就看见炕桌上是个拳头大的红铜小狮子。他拿起来一看,原来狮子肚子下有个拧紧发条。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