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虽是外地乡仲,但是他在曹府住过几年。自然也晓得京城大户人家的规矩。主母身边的丫鬟,若不是给男主人做通房,就是主母的心腹臂膀,有时候比外头的管家还有分量,,
这样的丫鬟,很少有嫁到外头的。
就说曹府大奶奶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嫁给曹颙的心腹管事”
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八百八十六章 昭告
听了戴锦的话,李卫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是不好受,心碰碰跳。
戴锦是谁?是皿阿哥倚重的幕僚,有个兄弟在外头任道台。对外说起来,也算官宦之家。但是在四阿哥面前,就是奴才。
没错,他们兄弟都是雍亲王府的门人,四阿哥的奴才。
这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奴才。
八旗人,上头都有佐领,有旗主主子,还有八旗共主的皇帝主。
王府体面的奴才。就是外地督抚大员,也不敢随意得罪。若非如此,就不会有三阿哥的门人。打着三阿哥的旗号,在西南诸省敛财之事。
这天下间,也有乐意主动投身为奴的,如在曹府当差的任氏兄。
不少旗人小巴不得有个厉害主子,提挈前程,几辈子都沾光。
李卫却不愿为奴,只是眼下。没有他选择的机会。
他敢得罪庸碌的铁帽子郡王,却不敢得罪四阿哥这个掌部务的皇子阿哥。
这送到他眼前的不仅仅是个婢妾”,还是赤裸裸的招揽。
四阿哥与戴锦两人都望着李卫,李卫心里“扑通扑通”的,已经站起身来。对着戴锦长揖道:“若是戴爷不嫌弃李卫官小家薄,就劳烦戴爷做冰人了。”
戴锦看了四阿哥一眼,见他点头,站起起身,扶起李卫,笑着说道:“李大人客气了。往后就是一家人,还是不要外道才好”
从雍亲王府出来。李卫心乱如麻。
骑在马上,看着这巍峨的王府大门,他心中没有攀附上王府的喜悦,唯有不甘心。
挥动马缰,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欢喜的神情,直到回到宅中,关上门,只剩下他一个时。他才恨恨道:“姥姥”
在六部衙门封印前一日,曹颙终于等到了起复行文。
看到“户部右侍郎节后到任”这些字时,曹颙算是松了口气。
虽说以他的年龄。二品是高了些,但是在意料之中,总算康熙没有再生什么么蛾子。让曹颙措手不及。
未来两年,只要他抱紧四阿哥的大腿不撒手。曹家上下的平安富贵就算保住了。
面对已知的未来。总比面对一异茫然使人心中踏实。
因为有和硕额驸的身份,二等伯的爵位,曹颙这个二品侍郎也不算显眼。
毕竟。如今他已经不是在倚仗父祖余荫的曹家大公子,而是曹府的家主。
李氏虽相信儿子的操守,但是也知道官做的越大,越是凶险。当年噶礼为两江总督时。风头一时无二,最后不还是抄家破门。
“是不是皇上的恩典太过了?你父亲同你舅舅熬到半百多,才挂上二品的衔。”李氏一边为儿子欢喜,一边又怕他“树大招风”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母亲,户部两个尚书、四位侍郎,上头还有几位皇子阿哥掌部务,哪里就需要儿子出力了?不过是皇上念在老太太同父亲的情分,给个体面罢了。”曹颙自然不会说,康熙八成将他当成钱袋子什么的。换了说辞安慰母亲。
这些年,宫里对曹家的赏赐一直优容,李氏听了儿子的说辞,也不生疑,道:“如此就好。你毕竟年轻,往后少出风头,勤勉当差,且不可辜负皇上恩典。”
诸如此类,李氏说了不少。
这就是母亲同父亲的区别,母亲多是盼着儿子平安顺心,父亲却经常望子成龙,光耀门稍。
曹颙听了李氏的话。有些感叹。难道真是上了年岁的缘故,上辈子父母说教时,只觉的唠叨;这辈子,听了这些话,却只有心里暖洋洋。
除了李氏的唠叨。剩下的就是管家曹元的劝诫。
曹颙已经是一家之主,下人再称大爷也不合适,该称“老爷”了。要不然往常各府往来,外头称“老爷”家里称“大爷”乱糟糟的,也叫人笑话。
曹颙不喜这个称呼。也只能入乡随俗,于是阖府上下都改了口。曹颙、初瑜升级为“老爷太太”李氏升级为“老太太”
曹项已经寄家书回来,他携带家眷已经抵达河南,在衙门里办好了交接。
就是远在西宁的曹颂,也递了信回来。给妻女母亲的无非是报报平安什么的,给堂兄曹颙的信中,却是好一番抱怨。
原因无他小就是因是侍卫身份,离不开中军,至今还没机会亲赴战场。
真是热血啊,若是曹颂在跟前,曹颙真想踹他两脚。
难道人是那么好杀的?除了屠夫、刽子手这样的职业,日日操手,心硬如石外,寻常人杀了人,心里都会不安生的。
就说曹颙,头一次见到尸体的时候,恶心了好几日。
就算下黑手,灭了李鼎,每次见到李家人时”里都不能坦然。
看着曹颂的信。曹颙想到同在西北军中的小舅子弘曙,心中有些担忧。
初瑜三个同母弟。曹颙同弘曙这个大小舅子关系最好。爱新觉罗家的这些子孙中,多是猴精猴精的,像弘曙这样质朴的人委实少。 诚亲王府的弘晨阿哥。但亲王府的弘年前些日子都封了世子,俸禄班次,比照贝子品级。
淳郡王府没有嫡子,弘曙的继承人身份,早已经是王府默认的。早在十年前,弘曙就开始代替父亲出面应酬。
不仅曹颙担心,连初瑜听了弟弟没有在受封之列的消息也觉得诧异,还借着请安的名义,回了趟王府。
不知七阿哥怎么安慰的。侧福晋看不出什么不痛快来,反而安慰女儿不要担心娘家,好生调理好身子,早日再生个哥儿。
曹颙不好过问王府家事,还是从弘所口里得了消息,说是七阿哥的意思。等儿子回京再请封,左右也不着急。
曹颙却是不信,这封了郡王长子,不仅仅确定弘曙的政治地位,还有相应的俸禄。弘曙已经到了年龄,没理由延迟不清封。他这一耽搁,弘晫请封的日子,也要跟着延后。
曹颙想到弘曙跟在十四阿哥身边,心里就沉甸甸的。
就算早先弘曙同十四阿哥感情平平,这西北军中三年,叔侄两个没有交情,也有交情了。
落到旁人眼中,弘曙就是“十四党”
曹颙最担心的事,终于露出些苗头。
这官场上,除了本家。也重外亲,妻族、母族都是干丝万缕的联系。
因李氏身份的不同,曹颙可以疏远李家;但是淳王府那边。是曹颙的妻族,天佑的母族,几十年内同曹家都脱不了干系。
以四阿哥的性子,若是真怀疑或者认定弘曙与十四阿哥结党,那弘曙继承人的身份就保不住。
不仅如此,连弘晫、弘昕两个同母弟的前程,说不定也断送了。“ 从顺治开始至今,宗室不乏夺爵的人家,夺爵后都是由旁支承。
淳郡王府,不止弘曙他们三个皇孙阿哥。
曹颙想到此处,如何能再袖手旁观,次日,他去给七阿哥请安,翁婿两人在王府书房中,有一番恳谈。
“岳父,弘曙不能再留西北军中了”不管皇上这次有没有封郡王长子,弘曙再留在西宁,往后的处境多半要变得尴尬 ”没有外人在场,曹颙也少了几分顾及。开门见山道。
七阿哥这些日子,日子也难熬,心中七上八下的,偏上又无人可商议。
听女婿提及此事,他长叹了口气,道:“简王府的阿哥回来后,我上过折子,被皇阿玛给驳回了。我也写信给过弘曙,他不愿回京。如今西北大军雌伏两三年,才开始略地攻城,那傻小子还等着建功立业。”
“能不能想法子召他回京?岳父,弘曙同那位太近了,就算心中坦荡,也要惹了嫌疑”曹颙斟酌着,说道。
七阿哥闻言,抬起头来,道:“我若再上折子,引得皇阿玛不快,怕也耽搁弘曙的前程”
弘曙是他最为倚重的长子。他如何能不担心,只是顾忌太多,投鼠忌器。
“皇上最是“宽仁”就算心里不快,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惩戒皇孙。”
就算弘曙这两年难熬。也好过因同那位关系太近断送了前程”曹颙见七阿哥犹豫,越发恳切地说道。
见女婿这般不看好十四阿哥,七阿哥没有多问。
十四阿哥领兵出征,本就是祸福相依之事,赌得就是他的运气。
听着女婿的意思,是不相信天命归于十四阿哥。七阿哥心中,颇为惆怅。
他自己因出身的缘故,早早地退出权势之争,做个冷冷清清的闲散王爷。自打弘曙被点名出征,他的心里也存过侥幸。盼着弘曙能建功立业。
如今,他是彻底冷静了。
他赌不起,他无法用儿子的前程去赌虚名与权势。
他点了点头,神情坚定起来。道:“我知道了,年后定想个法子,召弘曙回京,”
曹颙闻言,松了口气。
只盼着弘曙能早日回来,同十四阿哥摆脱干系。至于姐夫讷尔苏那边,曹颙实是没法子。
帝王的信任是有限的。即便十四阿哥是康熙宠爱的皇子,康熙也不会将西北十几万大军都交到他一人手中。讷尔苏的存在,举足轻重。
虽说是纳妾,但是因为这“妾”的身份特殊,李卫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发了请帖,请客吃酒。
京城同他有交情的人家。都收到李卫的请帖,曹颙也不例外。
曹颙接了帖子,颇为奇怪。李卫何时变得这么招摇?这纳妾不是娶妻,大过年的,各家都忙着过节,还巴巴的摆酒,这有些逾礼。
尽管心中诧异,曹颙还是使人预备了厚礼,过去吃酒。
等听说这新娘子是雍亲王府的侍女,曹颙才算明白,李卫这般不是“招摇”而是“昭告”想必,他入旗籍的日子,也不远了 ,
李卫喝得醉醺醺的,大声吆喝着招待宾客,穿着大红吉服,看似一身喜气。
“霹雳扒拉”的鞭炮声。响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落下满地的纸屑小迎风起舞,,
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八百八十七章祭
到康熙六十年的第一天,曹颙在银装素裹中踏出家门。
除夕夜,曹颙同往年一样,祭祖完毕,在兰院用了团圆饭,而后陪着孩子们守岁。过了子夜才同妻子回梧桐苑休息。
因喝了酒,带了醉意,曹颙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可惜天不亮。初瑜就起身唤他。
今日,皇帝升殿。曹颙需要进宫觐见。
伯爵等级的蟒袍、吉服、瑞罩,早就是预备好的。今日大年初一,曹颙选了吉服穿了。
这腰带分两种。一种是石青色,镂金衔玉镶嵌红宝石;一种是金黄色,是镂金圆版镶嵌绿松石。“前者是伯爵品级,后者是和硕额驸品级,曹颙选石青色的系好。
这身伯爵品级的吉服,曹颙述是头一回穿。
按照他平素低调的性子,即是起复为侍郎,就该穿二品服饰。只是年前他得了消息次日,六部就封印,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吏部与户部报备。
今日上殿恭贺新春,他也不好在六部堂官中站队,只好穿了民爵的吉服,往民爵中排位。
六部衙门开印,要正月十五后。
内城外城的商铺。初六才开始开门营业。到时候,曹颙的二品官服,还有置办一次。
这是曹颙丁忧后,首次在朝堂亮相。
三年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变化最大的就是六部堂官,添了不少新面孔。就是那些任职多年的老面孔,几年功夫不见,看着也老态横生。
曹颙站在人群中。四下打量,看到户部尚书田从典与孙渣齐时,暗暗留心。
这两位曹颙早年都见过的,田从典是个容貌清奇的老者,身上的官府晃晃荡荡,眯缝着眼睛,站在队列中,像是在打瞌睡似的;孙渣齐不知是否是武官出身的缘故,身材高大魁梧,看着也比实际岁数年轻许多。
礼部尚书身后。站着个面生的一品大员。
曹颙想起蒋坚整理的消息,这就是年前新上任的兵部尚书白潢。
这白潢也算康熙五十九年末的风云人物,原兵部尚书范时崇以病乞休后,这兵部尚书的缺就变得赤手可热。
如今,西北大军开始进藏,战事全面展开,进了兵部,不仅油水大,而且还容易捞个现成的功劳。
没想到,康熙点的,却是在去年秋刚从江西巡抚任上调到京城为传郎的白潢,使得大家掉了一地的眼球。
白潢是汉军旗人。笔帖式出身,从全事做起,一直到巡抚位上,三十来年,一直外放为官。
去年,白潢花甲之年,主动上折子,奏请拜京职。
康熙体恤老臣。准了白潢的折子,调他为户部右侍郎。听说白潢是去年九月到户部报道的,户部的差事还没熟悉清楚,十月末就升了兵部尚书。
外头已经有不少人揣测,这个白潢说不定就要入阁。
在外任上,六十岁是老臣;在内阁同六部堂官中。花甲还算年轻的,大有前途。
因此,巴结白潢的人络绎不绝,正经地将田从典的风头盖了过。
曹颙对这白潢也颇为关注。原因无他。只因他“操守清廉”。
这一条,可是最得四阿哥的心。却是不知道他与四阿哥现下有没有“首尾”。
除了曹颙,户部还有三位侍郎,张伯行是认识的,其他两位一位叫郭稗、一位叫赫成额,曹颙都不认识。
满堂之上,穿二品服饰的人就多了,曹颙也无法分辨出谁是谁,就在张伯行前后看了看,却是看不真切,便收回视线”
太和殿上,繁琐的朝贺礼,进行了一个多时辰。
等到散朝,不少老大人已经浑身哆嗦,由人搀扶着才能走路。
曹颙看了,嘴角直抽抽。从汉朝开始,就有七十致仕的制度,但是显然这不适用于康熙朝。真不知这些老爷子耳聋眼花的,还怎么当差。
今日初一,曹颙要往各处拜年,要忙的事情多,从金水桥出来,他就匆匆上马,直接回府换衣服。
回到府时,天佑已经换好新衣服,乖乖地等着了。他是长子,曹颙要带他一道前往亲友家拜年。
从初一开始。各处拜年,而后是各府宴席,曹颙一口气忙到十五。
这期间,唯一引人关切的,就是四阿哥、十二阿哥、诚亲王世子弘晨奉命前往关外祭永陵、福陵、昭陵。
永陵是爱新觉罗祖先的陵墓,福陵埋葬的是太祖皇帝。昭陵埋葬的是太宗皇帝。
今年是康熙御极六十年,原本他想要亲往关外祭陵的,被百官劝阻,最后定了这几位皇子皇孙。
那可是几代帝王陵寝,这其中的用意,就开始有人思量。
就是十二阿哥。心里都开始忐忑,寻思自己这差事体面是体面,委实也惹眼了些。
不过,看到面沉如水的四阿哥,在看看谈的世子侄,十二阿哥心里又踏实下天塌下来,有个小的顶着,实不劳他费心。
康熙虽没有出关祭陵,但走过了正月十五后。还是耐不住,带着皇子皇孙、宗室文武前往直集的孝陵。
孝陵里安葬的是顺治皇帝,康熙不亲往关外拜祭祖先,而是去拜祭先皇。除了关外路途遥远之外,最关键的是他的陵寝就在孝陵不远处。
导其说是去祭陵,还不如说康熙去视察自己的帝陵。
曹颙这个刚上任的户部侍郎,椅子还没做热。就得了圣旨,随扈出京,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