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希望儿子有何作为?”曹颙忍不住开口问道。
曹寅见儿子这般发问。不禁一怔。看了他半晌。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父萌家族余荫。前半辈子过的太容易。养成自以为是的毛病。儿你强过为父许多。未来成就必定是为父仰不及。”
“父亲。儿子不敢当夸……”曹颙没想到父亲会夸自己。闹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并不是想听这些。而是希望父亲能给自指引一个方向。的他老觉的犯迷。
曹寅慈爱的看着长子。有一句却是没有说出来。
龙生龙凤生凤。儿子骨子里。也有些自以为是。倔强的很……
京城。安定门内。雍亲王府。
前几日来了旨意。传召四阿哥去热河随扈。因明就要起行。衙门里还有差事需要料理。所以四阿哥天黑才回。
四福晋这边。已经将随行人选行李都预备妥当。
见丈夫面带疲色。福晋服侍他更衣。随即亲手捧盏。道:“爷。妾身叫人熬了燕窝。爷喝一碗吧。这半月。爷有些清减。只是如今天正燥热。也不敢用参。”
四阿哥接过。低头用了两口。想起一事。抬头道:“年氏那边预备如何了?”
“妾身晚饭前使人问过。已经收拾妥当了。只……”说到这里。四福晋顿了顿。道:“是这几年。但凡爷往热河。多是年氏跟着。李氏那边。心里怕是不舒坦……”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爷。要不然。让李氏同年氏随爷同去。妾身留在看家吧?”四福晋犹豫了一下。问道。
四阿哥摇头。道:“不可。这次奉旨去热河避暑。说不定还要请圣驾游园。少不的福晋。李氏那边。你想个法子安抚吧……”
曹家。葵院。上房。
看着坐在炕上的长生。董素芯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长生已经八个月。坐会爬了。虽然李氏不在京里。但是也没人敢怠慢这位小祖宗。上下都看护的紧。养的白白胖胖的。
李氏在热河也是思子心切。曾想使人送幼子过去。又担心还是太小。路上出闪失。
紫晶这边。则是隔日就给李氏初瑜写信。禀告府中诸事。也算稍解李氏的惦记。
长生也看着董素芯。大眼睛黑白分明。小嘴咧着。楼出下边的两个门牙。
董素芯伸出手去。了下长生的|脸蛋。道:“姐姐。真奇怪啊。我原是最厌烦孩子的。总觉的哭哭闹闹的。惹的人不安生;如今瞅着。却是打心里稀罕。”
女子到了年龄。都会如此。是身已经熟透了。想为人母了。
紫晶心里想着。嘴上却不好说这个。笑着说道:“谁不是如此呢。年纪小时。耐心有限。受不的小孩子哭闹;大了。性子稳重下来了。心也跟着静了。就不觉的烦了……”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七十三章 人事(下)
京城,内务府慎刑司衙门。
朝廷邸报下来,董殿邦就被各种“道贺”的声音给围住。他心里虽是欢喜,但是面上并不敢太得意。
内务府的水深着,又是天子家臣,锦上添花的不少,等着落井下石的也大有人在。
董殿邦是慎刑司郎中外,手头上繁杂的差事也不少。
这其中涉及的书目账目多,董殿邦整理了半晌,也才弄完一小半,就见有笔帖式进来回话,道是赫奕赫大人来了。
董殿邦听了,连忙整了整领子袖子,亲自出迎。
赫奕并不是有城府之人,脸上阴沉着,没有半点笑模样。身后跟着两个笔帖式,手中各捧了一个漆木匣子。
董殿邦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仍是恭敬着,执了个下属之礼。
赫奕的神色有些复杂,点了点头,算是回礼,道:“想必董大人也晓得旨意了,本官是给董大人送引信钥匙的。”说着,他转过身,指了指,那两个笔帖式手中木匣,道:“这个是内务府总管印信钥匙,那个是奉宸苑总理大臣印信钥匙,还请董大人收好。”
董殿邦躬身应了,伸手请赫奕进厅上吃茶,叫人将送来的印信钥匙收妥当。
赫奕见董殿邦将自己让到上座,自己个儿则是下相陪,面上神情缓和许多。
吃了两口茶。他抬头说道:“董大人。你我同僚多年。也算相得。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赫奕听了。忙道:“大人有什么教导。还请直说。在下定当洗耳恭听。”
赫奕点点头。道:“十六阿哥正查昔日旧账。不晓得能闹出什么风雨来。我虽已革职。毕竟在任上多年。到时候出事。也摘不干净。董大人也是内务府老人。想来也不愿意见内务府风波不断。十六阿哥那边。还请董大人想法子规劝。”说到最后。已经是带了几分乏色。
不过片刻功夫。他像是抽干了力气似地。面上露出几分羞惭之色。低头轻飘飘地走了。
董殿邦将赫奕送到门外。看着他地背影远处。心里亦是唏嘘不已。
身处内务府这个大染缸里。谁还能干净呢?
赫奕是满人中的才子,并不像其他官员那些就想着捞银子。饶是如此,身在内务府多年,身上也说不清楚。
如今,他工部尚书与内务府总管都革了,连儿子荫生都革了。若是再弄出什么罪名来,就该入狱了。
除了心灰意冷,剩下的也带了几许畏惧。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攀高踩低、落井下石之人。
要是瞧着他复职无望,还不晓得有多少人要跳出来,给他添顶帽子。若是那样的话,到时候怕是想要囫囵个儿出来也难。
赫奕还是出身满洲大姓,换做董殿邦包衣出身,若是有半点把柄叫人抓住,还不晓得下场如何。
想到此处,董殿邦心里颇为沉重。
在内务府当差半辈子,兄弟子侄多在内务府当差,要是十六阿哥真查到底,怕是这衙门里就没有几个能当差的人。
闹将起来,他这个刚刚到手的内务府总管,就要成为南柯一梦。
董殿邦不由抚额,回到衙门,也没有心情再料理他事。
如今,得想着给康熙上折子。康熙在邸报里的旨意,只提了让董殿邦署理内务府总管,并没有提奉宸苑之事。
奉宸苑管辖的事务多,景山、三海、南苑等地的修缮,还有畅春园、热河行宫、汤泉行宫等处的管理与修缮等。
因此,董殿邦静下心神,拿了上折子的纸,提笔写下“署理内务府总管董殿邦奏请将印信钥匙交付何人折”,内容如下:
奴才董殿邦谨奏:
为请旨事。
窃于本月十九日邸报内奉旨:著奴才董殿邦署理内务府总管事务。钦此钦遵。由赫奕送来内务府总管印信钥匙一把、奉宸苑印信要是一把。奴才除承接内务府总管印信钥匙外,奉宸苑印信要是交付何人之处,请旨。为此谨奏。
撂下笔,董殿邦想起数日前订下的与曹家联姻之事,不由松了口气
董曹两家联姻,实是再恰当不过……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趋炎附势之人。
董殿邦这边刚接掌内务府,上董家说亲的就要踩破了门槛。
董殿邦七子数孙,还几个到了说亲的年纪。连董家的孙女,也立时成了香饽饽。
长孙女素芯,却鲜少被人问津。
素芯之父有些着急,还专程跟父亲说起。就算真要说给曹家,也不好这样不清不楚的拖着,是不是该将女儿接回来待嫁。
董殿邦却不动如山,没有点头叫儿子接人。
虽说是将孙女许给曹家二房,但是他老人家看重的曹家长房的关系,自然希望孙女与长房的关系越亲近越好。
“什么,董家姑娘说给小五?”兆佳氏听了儿子曹颂的话,惊诧出声,站起身来,皱眉,道:“这叫什么话?不是已经分家了么,为何你大伯还要插手二房的事儿?小五的媳妇,自然要我亲自来挑,怎么就越过我去?”
“母亲,大伯走里,曾提过一遭。因老四的事尚未定下来,儿子以为不急,就没跟母亲禀告。昨儿收到大伯的信,才晓得已经差不多了。”曹颂回道:“母亲先前不是也赞过董姑娘么,可见是满意的。”
“董家那丫头属牛的,跟你媳妇一般大,比小五大五、六岁呢,如何能做配?”兆佳氏横眉立目道:“再说她祖父才是五品,父亲还在六品任上。就算在侍卫里寻个做亲家,也比同他们家结亲体面。”
“母亲,董殿邦已升任内务府总管,与哥哥平级,是正三品京堂了。”曹颂说道。
“内务府总管?”兆佳氏听了,稍感意外,侧身炕上坐了,带了几分狐疑道:“这是啥时候的事?不是说董家老头子胡子一把了么?见过没有,看着可还硬实?”
“见过两遭,硬实得很,手里常拿着两个大核桃,最喜欢养哥,老爷子是个心宽之人。”曹颂笑着回道。
兆佳氏心里跟长了草似的,已经坐不住了,高声唤道:“红梅,叫人打热水来,我要出门。”
“母亲,这是要…
颂疑惑不解。
“我得亲自过西府相看相看,要不然这心里没底。要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就算撕破老脸,这门亲事也不能应。”兆佳氏振振有词道。
曹颂听了,不由皱眉,道:“母亲,既然大伯已经定了,咱们准备小定之礼就是,还闹腾什么?”
兆佳氏横了曹颂一眼,道:“你才是二房的当家人,难道往后还都要听长房的安排不成?要是妥当,这亲事使得;若是瞧着不妥当,为啥要委屈小五啊?”
“母亲不是赞过董姑娘么?又是大伯、伯母看上的,想来是好的。
”曹颂规劝道。
“又不是长房的媳妇,你大伯、伯母自然不会精心。平素瞧着好,因为那是外人,咱们也挑不到人家什么毛病;既要做媳妇,自然要看仔细了,才能点头。”兆佳氏哪里是听得劝的,自然一意孤行。
曹颂还要再劝,有丫鬟送来热水,兆佳氏要更衣,就将儿子给撵了出去。
曹颂怅怅地回到东院,心里也有些郁闷。
对于这门亲事,他心里也不算看好,年纪相差太大不说,而且董素芯与小五两个性子差别也大,一个沉默稳重,一个活泼轻佻。
再说还是这个时候,不晓得的,还以为曹家攀着新贵董家似的。
静惠坐在炕边做针线,见丈夫回来,起身相迎,道:“爷都跟太太说了?太太应没应?”
曹颂往炕上一坐,闷闷地说道:“开始是不愿意的,听说董殿邦升了内务府总管,脸色儿才好些。现下正更衣,说是要过西府相看相看,才能定。”
见丈夫不快,静惠劝慰道:“爷别担心,董姑娘是宫里出来的人,那份稳重劲儿,就是十个太太去了,也跳不出错处来。这门亲事,应是成了。”
曹颂往炕上一倒,伸手算了算日子,道:“老四初六出,京城到河南府一千多里路,得找大半个月。算算日子,现下走了大半程了。瞧着朝廷邸报,五月后补的缺都要由礼部使人领着到热河陛见。老四没赶上,要是然见了大伯、大哥他们,也能团聚团聚。”
“四叔年岁不大,却是稳重人,爷不必太过担心。眼前,若是与董家的亲事真成了,有一件事太太同爷倒是要费心。”静惠说道。
“哦?啥事儿?”曹颂坐起身来,问道。
“太太与爷这边不是寻思,等四叔任满回京,再给四叔操办婚事么?五叔在四叔下边,自然没有越过兄长的道理。这样一来,难道还要让董姑娘等三年么?”静惠说道。
曹颂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些懵懂,道:“那这可怎么好?董姑娘现下都算老姑娘了,要是再等三年,就越晚了。”
“倒是听说过有人家送嫁的,只是千里迢迢的,也不晓得到时候说亲的人家舍不舍得姑娘吃苦。”静惠说道。
“送嫁也得有人家啊?看来害的跟太太说说,老四那边的亲事也得上心。早些定下来,倒是该如何,也能好生筹划筹划。”曹颂想着这些家务之事,不由觉得头疼,对静惠道:“对了,不是说天护他姨娘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么,请了大夫没有?”
静惠犹豫了一下,道:“早禀过太太,太太拦着不让请,说添香是装病捉妖。我已经叫春儿送了些补药过去,这两日也是每日见春儿过去探视一遭。病确实病了,幸好这两日已经见好,再养几日差不多。”
曹颂听了,眉头皱得死死的,摇摇头,道:“太太也真是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天护还这么小。没了父亲与嫡母,再没有亲娘看顾,多可怜。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不好劝太太的,就同我说,我跟太太说去。”
静惠点头应了,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就有正房的小丫鬟过来传话,道:“二爷,二奶奶,太太从西府回来了,请二爷、二奶奶过去说话。”
“这么快?”曹颂看了妻子一眼,夫妻两个起身跟着小丫鬟出去,到了兆佳氏的屋子。
兆佳氏穿着八成新的青色旗装,坐在炕沿上,神情有些黯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儿子、媳妇来了,兆佳氏点了点头,叫他们坐了,脸上已经没有方才的焦躁。
“容貌长相,坐卧谈吐,真真是没得挑了。”兆佳氏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别说是做咱们家小儿媳妇,就是做高门大户的长媳,也是当得的。”
“即是如此,太太当欢喜才是,怎么还叹气?”曹颂瞅着兆佳氏不像开心的样子,不解地问道。
兆佳氏已经红了眼圈,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道:“我是想起老三来,要是当初老三能说个这样的媳妇,也不至于年轻轻的就想不开,让我这白人送黑人。”说到最后,已经是哽咽失声。
曹颂与静惠听了也不好受,忙出言相劝。
劝了好一会儿,兆佳氏的情绪才好些,吩咐静惠预备小定之礼……
西府,葵院。
薰素芯看着紫晶,已经骇白了一张脸,忍着羞怯,低声问道:“姐姐,二太太方才那‘一家人’的话是何意?”
紫晶这边,也是因方才兆佳氏过来,才晓得些隐情。
见素芯如此,她倒是有些不忍心,笑着说道:“总之是好事罢了,太太最喜欢姑娘,原还念叨着舍不得将姑娘嫁出去,这下算是达成心愿了。”
薰素芯满脸通红,虽然心里惊诧不已,但是关系到自己终身,也不好随口说出,只好低下头来,已经是心乱如麻……
热河,行宫衙门,
十六阿哥兴致勃勃,找了四月间的折子出来,给曹颙瞧上面的猫腻。圣旨已经加了恩典,内务府衙门所属粮谷、糙米、钱粮、渔猎,交纳钱粮都要沾圣恩,正赋中,减半的减半,减三成的减三成。
其他的不看,只看上面详细列出的钱粮正赋。
对比这个详细到米几合“十合为一升”、草几捆的单子,在对比内务府皇庄的垦田数,就会现这中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这几十年来,随着皇子分府,赐了不少皇庄下去,但是册上的皇庄总数仍是有增无减,这其中就是垦田的缘故。
土地数额虽多,但是每处庄子需要交纳的银钱费用,生畜贡品,仍是几十年前的定制。
而内务府入库的这些,往往不够宫廷开支,差额部分,就要交给内务府各衙门采买。如此一来,又是大笔的银钱支出。
他们采买之物,多数又是从这无本的皇庄里取得。
为了捞得更多,这差额的部分就逐年增加。内务府皇庄那边,因各种借口,交纳入库的钱粮贡品就越来越少。
这是无本的买卖,怨不得内务府一年要支出数百万两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