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瑜闻言,脸上显出自责之色,道:“都是我的不是,早当想着熬些补药,给额驸补一补才对。”
曹颙心里本就不自在,听到这“补药”二字,越发难受,忙摆手道:“没病没灾的,喝什么补药?别折腾了,我好生歇两天就没事了。”
初瑜闻言,便也没在多话。
这几日,曹颙带着人直接在东江米巷那边的仓库办公。曹寅所在的礼部衙门,也在那边。因此,曹颙出了梧桐苑,便到兰院这边,同父亲一道出府。
换做其他衙门,师爷要住在衙门的。
内务府这边,是宫里的。蒋坚便每天同李卫一道,跟着魏黑、郑虎等人,随着曹颙上衙。
他们两个。都是粗壮结实地个子,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知道的还当曹颙换了两个长随。
除了蒋坚,曹寅与庄先生还给曹寻了个钱粮师爷。扬州人士,四十来岁。也小有名气。不想,在就馆前夕,却是受到家书,回乡奔丧去了。
原应再找。不过曹瞧着蒋坚也通经济,对招投标很感兴趣,便没有忙着找其他人。
刑名那一块,左右由内务府大臣直接插手地少,倒是并不急于一时半刻的。这时,赵同便恳求曹颙。声称想要跟蒋坚学幕。
他向来对《大清律》有兴致,对于律条法规毕竟通透。
曹颙自没话说,还使人去将
少一时,到了东江米巷,曹寅乘轿子往礼部衙门去,曹颙则是给骑马,带着其他人王仓库去。
魏黑带着小满与其他侍卫长随下去,随着曹颙进衙门的是蒋坚、李卫与赵同。
伊都立已经到了,手里拿着个册子。皱着眉头瞧着。
见曹颙到了。他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脸上鲜活起来。疾步走了过来:“大人!”
曹颙上前,点点头。同伊都立见过。
伊都立瞧了瞧手中的册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册子双手奉给曹颙。
曹颙接过看了,是在内务府等级的参加招投标地商贾。
这次招投标,涉及好几项,除了商道,还有些小的采购招投标。按照参加的招投标项目不同,要预先交纳一定的保证金。
截至到今日,这册上所列地商贾,才七家。看着上面交纳的保金数量,都是参与的小项拍卖,几条商道却是无人问津。
伊都立是想将前程放在曹颙身上的,眼下心里有些没底,难免担心。
曹颙看着册子,却是瞧见一个熟悉的牌子同仁堂乐家老铺。
此时的同仁堂,在京里众多药铺中,还不成气候。虽说在前面一带有些名气,权贵人家地用药,多用得是内城大药铺的药。
只有曹颙,没想到后是赫赫有名的同仁堂这个时候就有了,心里倍感亲切,还曾专门吩咐家人,从同仁堂买药。
曹颙这边,还专程使人打听了同仁堂的历史。同仁堂的创办人,就是乐凤鸣之父,曾为太医院小吏。
乐凤鸣是其三子,原并没有继承家业之意,考取了秀才功名,想要读书出仕。结果参加了三次乡试,都是名落孙山。
乐凤鸣便子承父业,接受了同仁堂。
就为曹家在同仁堂购药,乐凤鸣还曾带着儿子乐礼,亲自过曹家请安。
说起乐凤鸣与乐礼,曹颙转过头,瞥了眼李卫,道:“又,这乐家父子……”
李卫入曹府前,滞留京城,经常在前门那边厮混,同乐礼有些交情。
李卫见曹问话,上前笑道:“大人忘了前些日子,小人曾说过,想要张邀请帖子,就是给他们家。那两日大爷正忙,小人就没有详细禀告。”
虽然李卫轻描淡写,但是曹颙也晓得乐家父子敢掺和这样的事儿,其中指定有李卫的蛊惑。
在衙门里,曹颙也不好多说,却是也晓得李卫拉人头似的哄人进来,不过是怕冷场,自己这边压不住脚。
会场已经预备好,北面是临时用木板打的高台,下边摆放着桌椅,这是“贵宾席”位了,剩下地一排排地木椅。
椅子上,都贴了号牌,这是投标商的位置。
明天,除了内务府官员要来这边主持招投标外,还从步军都统衙门借调了两百绿营来震场。
这是里内场,又是在六部衙门边上,有谁敢来这里捣乱?
不过是要个气势罢了。
“大人,万一就这七家?”伊都立看着那一排排木椅,号码都贴到了一百开外。
明天是内务府首次招投标,也是曹颙上任后做地第一件事,要是这偌大的场地。真地只有七家招投标,就算是将他们关注的几项都顺利拍下,也没多少银子。
前前后后。用了两个多月的功夫,要是闹成这样,就是个大笑话了。
曹颙这个内务府总管,就算落不下什么罪名,往后怕也难以服众。
曹颙将那几户人家看了。十三阿哥府那边郑氏与简亲王府地崔飞都不在册。按照之前透出的口风,他们并没有放弃招投标的意思。
想来,不是今儿来交押金,就是明儿上午。
曹颙将册子递还给伊都立。说道:“大人还请稍安无躁,还有一天半的功夫,许是大家都是观望。”
伊都立见曹气定神闲的,也放下心来,笑着应道:“即使大人这般说,那下官自是没有什么可着急地。商贾虽不多。六部那边的大人们却是坐不住了。已经有好几位大人打发长随过来,问大人可能要到这边的邀请帖子。
曹颙这边,却是闻音知雅意。
这所谓招投标,说得好听的紧,公开、公正、公平。不过,在这康熙执政地满清王朝,是历代封建集权的顶峰。
八旗权贵,自不消说;连带八旗子弟,也是特权阶层。
这招投标。明面上集中管理。减少了各种采购的中间环节,好像是能节俭些银子。实际上。却是将权利越发集中,使得上面的人找到由头捞钱。
真是既得了名。又得了利。
曹颙这次,因是新官上任,加上九阿哥那边故意拉后腿,才减了许多热闹。
饶是如此,今年曹颙收到的年礼,也是往年的几番。
这使得他不得不赞商贾之富。
听说不好发迹地官僚,就是靠寻由子吞并这样的豪商富户,才肥得流油。
正是因这个缘故。使得不少商贾,都投身豪门,寻求庇护。
明日招投标的主持,就是伊都立。
他去了担心,拿着已经撰写好的稿子,剩下的就是几分紧张。
曹颙见了,笑着劝道:“大人,只当是主持酒令,只需音量大些即可。”
伊都立看了看那高台,挑了挑眉毛,道:“是啊,紧张个毛,就算下面坐满了红顶子,黄带子又如何?只当上朝就是。更不要说,下边是一群土财主。”
两人说着话,十六阿哥到了看着报名册子,他也是皱眉不已。
十六阿哥拉着曹颙到僻静地方坐了,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样下去不行,要不然我使人往几个王府说说,看他们能不能使些门下奴才过来。就算不拍什么,充个场面也好。你少年显位,上来又是闹这么大的动静,等着抓你小鞭子的不是一个两个。”
曹颙摇摇头,道:“十六爷,不必如此。我也没瞒过您,弄这个无非是想要短时间充盈内库罢了。是揽银子,却不是给我自己个儿揽银子。只要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就算流拍,也不与咱们想干;就算有人御前弹劾,皇上也能晓得我的难处。”
“要真到了那个地步,你这总管地位儿,怕是坐不稳当了。”十六阿哥仍是难掩忧色。
曹颙道:“能不能稳当,还是看皇上。只要皇上让我当,我就稳当;皇上不想让我当了,我恋着这个位儿,又有什么意思?其他人,不过是多两声嚷嚷,做不得主。”
十六阿哥看着曹颙,缄默了一会儿,道:“你晓得这点,就该晓得轻重。不说别人,皇阿玛那边,也是容不得你有错地。”说到这里,已经是压低了音量:“越是器重之人,皇阿玛挑剔越甚,孚若望不可轻心,当切记,切记……”
八阿哥坐在厅上,端着碗茶,看着对面挂着的字画发呆。
九阿哥疾步进来,看到座位上地八阿哥,笑着说道:“哎呀,八哥,真是稀客,平素央磨你来,你都不来,这怎么想起大清早上来瞧弟弟?”
八阿哥见他前襟马甲上的盘扣还有个没系,胡须上还带着水渍,开口问道:“这都巳时了,九弟才起?”
九阿哥在八阿哥下首坐了,笑着说道:“左右圣驾不在宫里,也不要起早,就贪睡了一会
八阿哥见他眼圈发青,想着他方才走路轻飘飘地样子,不由摇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当爱惜爱惜自己个儿身体。”
九阿哥“嘿嘿”笑着,岔开话道:“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儿,使得八哥亲自登门?八哥快说说,弟弟可好奇着。”
八阿哥闻言,收敛妆容,正色道:“九弟,上次我劝过你不要掺和内务府的事儿,你为何不听劝?”
“呵呵,这是哪儿的话,弟弟自然听了八哥的话,谁吃饱了撑着,掺和这个。”九阿哥讪笑着否认,眼睛却是不敢看八阿哥。
“内务府那边的报名商贾才七家,这里面没有九弟的手脚?”八阿哥皱眉,道:“九弟,这不是置气的时候,当以大局为重。“七家?”九阿哥却是变了颜色,挑了挑嘴角道:“我倒是要看看,那个混账东西肥了胆子,敢给我抹眼药!”
八阿哥见他还纠缠这个,摇头,道:“九弟糊涂!你还嗔皇阿玛没圈了哥哥么?内务府如今主管的是谁,是小十六、小十七。曹颙的总管不是举荐的,不是升迁的,是皇阿玛钦点。就算曹颙再闹腾,后面站着的是皇阿玛!你这哪里是同曹颙对着干,你这是同皇阿玛叫板啊!皇阿玛那边,指定要将罪过算到我的头上。”说到最后,已经带着几分苍凉。
九阿哥攥了拳头,闷声道:“干八哥何事?即便皇阿玛怪罪,也当怪弟弟才是。我实在不忿,让曹颙那个小奴才秧子猖狂得意。我就不信了,这老什子采购要是儿戏收场,曹颙这内务府总管还能做得妥当!”
八阿哥摆摆手,道:“看来九弟是真容不下曹颙,你却是忘了一句话。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九弟要是真想对付曹颙,当让他得意才好。他年岁不大,却是受皇阿玛这般器重,除了曹家的干系外,也因他平素行事稳重。”
九阿哥使劲拍了拍桌子,面上很是不干:“莫非就这样算了,实令人咽不下这口气。都在京城这边,谁还能充糊涂人?说不晓得,内务府是八哥的势力。曹颙闹这一出,不是打八哥的脸是什么?”
八阿哥闻言,心里却是一禀,视线望向北面,眼里露出痛苦之色……
前门大街外,徐州会馆。
几个商贾在会馆厅堂,已经是站立不安。
少一时,就见一小厮奔进来,气喘吁吁地冲一人报禀:“爷,扬州会馆那边出来人了……”
那人同其他几个商贾对视一眼,面上都有些动容。
没一会儿,又有人回来,“太原会馆那边有人往内城去了”。
“闽南会馆”、“广州会馆”、“鲁中会馆”,一个个音讯送到。
堂上已经有人等不及,挥手道:“走,咱们也当去了,别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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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7…04 13:4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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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零六章 龙抬头(一)
二月初二,龙抬头。
曹颙早早就醒了,端得是面容滋润、神情气爽。初瑜则是粉面含春,眉目间隐隐透着几分妩媚。
二月二,俗称“龙抬头”,古称“中和节”。
京城旧俗,正月里不能剃头,否则是“死舅舅”,要到二月二这天才能剃。
另外,二月二也是接“姑奶奶”回娘家小住的日子。
曹佳氏身份所限,不好回来小住,不过是回来吃顿饭应个景罢了。曹颐这边,却是已经定下来要回来小住几日,好生陪陪母亲与外祖母的。
淳王府那边之前也曾派人来问,初瑜因想着小叔子长生还没好利索,婆婆这边也忙,便想着不回去。
李氏想着她去年都没回去,年前年后又累了两个月,就让她回娘家好生歇几日。
曹颙想到这点,倒是生出几分不舍,捏了初瑜的手,问道:“要在王府歇几日,何时回?怕天佑与恒生会想你。”
过了十五,天佑与恒生已经启蒙,所以不能随初瑜回王府了。
嘴里这样说着,曹颙想起昨晚的敦伦,接着说了一句:“我也想你。”
刚好喜彩端了热水进来。见了这一幕。忙红着脸。低下头。
初瑜抽出手。将曹颙地领口地纽扣系好。回道:“后儿个回来。这两日。却是不能侍候额驸梳洗了。换洗地内衣裤搁在立柜地第三个抽屉。朝珠与帽子在外屋条柜里。”
“嗯。记下了。你好生歇歇。跟着妹妹们串串门子。听听戏什么地。也别在王府里闷着。”曹颙说道。
虽不过小别。夫妻两个。倒是有些难舍难分起来。
这时。就听到外间天慧地哭声:“呜。疼。疼……”
初瑜与曹忙到外间。就见**抱着天慧。为难地看着叶嬷嬷。
叶嬷嬷手里拿着穿着红色棉线的粗针,嘴里低声哄道:“小姐乖,再揉揉就好了。”
边上的炕桌上,放着一小碟子黄豆与几根穿了棉线的粗针。
原来。她在给天慧扎耳朵眼,才扎了一个耳朵眼儿,天慧便不干了。
初瑜从**怀里接下天慧,看着女儿眼里含泪、耳垂泛红,到底是心疼女儿,看着叶嬷嬷,道:“嬷嬷,非得今儿穿耳朵眼儿么?要不,等过两年再给天慧扎?”
天慧躲在母亲怀里。已经是使劲点小脑袋瓜子。
叶嬷嬷看了初瑜一眼,嗔怪道:“去年老奴就说给小姐扎,格格心疼,拦着,今年还拦。今儿小姐要跟着格格回王府,往后这出门地日子少不得。别人家的女孩都是满月时扎,纵然哭闹些,也不晓得疼呢。现下扎,好得快。格格昨儿不是应了的么?”
初瑜摸着女儿的头,想着前些日子去国公府,觉罗氏也问起天慧耳朵眼儿的事儿,心里就有些犹豫不定。
她思量了一会儿,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儿,柔声道:“天慧,让嬷嬷扎好不好。天慧不是喜欢吃沙琪玛么,一会儿就给你拿来吃好不好?”
天慧点点头。又摇头,最后趴在初瑜肩膀上,使劲抽泣着。
曹颙见了,也是不忍心,看着女儿扎好的一个耳朵眼儿,对叶嬷嬷道:“嬷嬷,要不另一只耳朵就明年扎。天慧这才记得疼了,自然是怕,明年就不记得了。”
叶嬷嬷见曹颙也帮天慧说话。叹了口气。道:“额驸,这小姐要扎六个耳朵眼儿。要真是一年扎一个。这不是让小姐连遭六年的罪么?还不若这一口气扎完了,省得年年都要来这一遭。”
曹颙一听。看了眼初瑜耳朵上带着三排耳钳,已经无语。
初瑜已经抱着天慧在炕边坐下,道:“左右是遭罪,那就扎吧。”
曹颙这个做父亲的,却是狠不下心肠,道:“我去瞧瞧老刘来了没有。”说着,出门到外厅上去了。
管事老刘是曹家地老人儿,少时做过曹寅的长随,如今是曹家的外管事之一。他跟着曹寅夫妇从江宁来的,有一手剃头的好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