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已晚,不好再耽搁。便告辞离去。 曹送两人到厅门口,心里却有些犯嘀咕,自己是不是忒势利了。 之前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思,这一听说被羁押的是李卫,或许就是后世具有传奇色彩地那个两江总督,他便又痛快地应了。 想到这些,他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没意思,怅怅地进了二门。如今兆佳氏带着曹颂他们都往园子去了,这边府里少了大半人口,觉得有些冷清。 因李卫的事,曹又想起四阿哥来,狗儿何在?要是小说言家杜撰的,那这个李卫又是何时同四阿哥“勾搭”上的? 自打去年在十三阿哥府里同四阿哥喝过一次酒,曹背后的尾巴可是多了许多。或许在三阿哥、八阿哥等人眼中,他已经被贴上四阿哥地标签。 曹自己心中没鬼,身边又有庄先生在,无需担心被康熙误解,因此便任由他人琢磨去。 估计盯来盯去,没盯出什么花样儿来,那些人也腻歪了,曹身后的尾巴已经没了。 是啊,不说别地,就说这六部九卿,有谁跟他似地,落衙就回家的。两点一线地生活,要多规律有多规律。 还未到梧桐苑,曹便见院子门口站着一人。 因夜色渐浓,有些看不真切,直到近前,曹才看出是小丫头乌恩。 见了曹,乌恩忙俯身道:“大爷……” 乌恩被曹从草原上带回来时,才十岁,今年已经十五了,有些大姑娘的样子。因是蒙古人,她身量比较高挑,看着比府里的其他人结实些。 曹点点头,道:“你怎么来这边,是你紫晶姐姐打发你过来回话的?” 乌恩来到曹府这几年,一直在紫晶身边。因她年纪小,曹早就交代过,不用派她差事。去年恒生进府后,因跟来的蒙古奶子不会汉话,乌恩才到梧桐苑这边。 前些日子恒生挪到葵院,乌恩又跟着过去了。 听了曹问话,乌恩没有立时应声,眼泪已经出来了,哽咽着道:“大爷,紫晶姐姐病了……” 曹唬了一跳,皱眉道:“什么?病了?那你怎么在这儿,太医请了么?” 乌恩抹着眼泪道:“奴婢要来回奶奶,紫晶姐姐不许,只说是不碍事,睡一觉就好,不让惊动奶奶。可是刚才奴婢去瞧,紫晶姐姐烧着呢,看着不大好!奴婢想去报禀奶奶,又怕奶奶着急,身子不舒坦。” 曹心里着急,对乌恩道:“你往前院去找大管家,就说我说地,立时派车请太医过来!”说完,转了身,疾步往葵院去。 紫晶住在葵院厢房,曹过去时,屋子里已经掌灯,只有一个她身边的小丫头柳叶守着。 紫晶躺在炕上,阖着眼睛,脸上红红的。柳叶正拿着毛巾,坐在炕边,给紫晶擦汗。 听到有脚步声,柳叶还以为是乌恩,带着几分嗔怪道:“这是跑哪儿疯去了?也不挑挑时候!” 见没人回嘴儿,柳叶回头,才发现是主子曹,忙站起身来,带着几分惊恐道:“大爷,奴婢……奴婢……” 着急之下,她话也说得不利索。 曹快行两步,走到炕边,伸手去试试紫晶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听到有说话声,紫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嘴里还嘟囔着:“我没事……你们别往梧桐苑去……” 待看清是曹,紫晶的脸上露出几许笑意,道:“是大爷过来了……” 曹见她如此,脸上带着几分薄怒,道:“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为何还不使人去说?” 紫晶挣扎着要起身,身子软得厉害,哪里又起来得了? 因怕曹着急,她忙劝道:“奴婢只是昨晚见风着凉了,并无大碍,大爷不必担心……”
第四百零八章 主奴
曹府,葵院,厢房。 许是话说得急了,紫晶躬起身子,不禁咳了起来。曹刚要上前帮她拍拍,就见到她发髻中斑斑点点的,竟是有不少白头发。 曹只觉得心里一酸,手停在半空中,喃喃道:“你……” 女儿芳华易逝,纵然是娇颜依旧,岁月也会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就算如此,二十八岁的年纪,就白了这些头发,也实在骇人。 紫晶已经止了咳,支着身子,歪靠在椅子上,面带笑容,看着曹。 曹佯怒道:“你还笑?就算不愿意惊动初瑜,自己使人往前院请大夫就是,偏要这样折腾自己!” 紫晶见了曹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目光越发柔和,道:“因二爷、三爷他们来了,大爷越发稳重,有少当家的样子了!” 这口气,就像是个长辈似的,曹听着有些不自在,摸了摸炕上的褥子道:“既是吹了风,就寻厚实的被褥出来。虽说立夏,到底风硬!” “嗯,嗯,奴婢省得了!”紫晶还是笑。 曹不禁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十几年前在宣瑞堂时一般,自己只是个七岁的孩子。紫晶的眼中,怎么带着“慈爱”? “紫晶!”曹看着她发髻里的白发,在看看她无欲无求、清澈如水的眼睛,道:“这辈子,你想要什么?你是晓得的,在我心里,你比福晋更像姐姐。人活着,总要有点奔头吧。就比如我,我的奔头就是让你们都过得自在舒心。紫晶……”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你的奔头是什么?你挂念的心事是什么?” 紫晶听曹提起这个,身子一颤,眼圈已经红了。她笑了笑,没有立时应声,而是转过头看了眼供在西炕上的神龛。 “别告诉。是神佛,你是聪明人,该晓得泥胎只是泥胎罢了!”要是换了别人,曹也不愿意探人隐私,但是因为是紫晶,他很是希望她过的快乐自在。 紫晶的视线从神龛转到曹脸上,目光变得有些迷离起来,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曹轻诉:“那时三十七年,奴婢地父亲被问斩。母亲得了疫症没了,奴婢……奴婢进了曹府……这些年,生生死死的,奴婢也见过许多,越发觉得人世无常,有些是求也求不得,有些是不能求的……” 听着她暮气沉沉的话,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道:“紫晶,每个人生下来。^都晓得最后会死,长生不老只是笑谈。这样,就不活着了?就算你少年历经坎坷,这些年过来,还没好些么?你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有个小家?平素你那么疼孩子。要是有个自己生地,管你叫娘,叫母亲,你的日子就热闹了!” 本是沉重的话题,曹虽然晓得自己有些嗦。但是终是不忍心紫晶这般孤老下来。 紫晶静静地听了,听到最后,露出笑容,道:“大爷不就是孩子么?奴婢看着大爷长大,如今,又要看着小爷们落地长大,奴婢心里欢喜着呢!” 曹见她油盐不禁。使劲脚。道:“紫晶,我这说正经的呢!” 紫晶点点头。面容温煦道:“大爷的好意,奴婢省得。大爷不是爱麻烦的,奴婢也不是喜欢热闹这趟的,这就是在府里挺好。等哪一天,大爷与奶奶用不上奴婢,或是奴婢老了,大爷将奴婢送到南边去就行。”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寂寥。 “说什么呢?”曹站起来,道:“什么用不用,送不送的?你要省得,不管你是想出门,还是想留在府里,都是我的姐姐,都是我曹的亲姐姐。劝了你多次,你都不听,这次却不劝,现下开始,便改了口吧!你是我地亲姐姐,是我孩子的亲姑姑,是曹府的姑奶奶!只要我活着,你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想要肃静,就肃静,想要折腾,咱就折腾!” 说到最后,曹的眼圈也红了。 他也说不清到底对紫晶是什么感情,只是对于紫晶这样的选择,觉得心疼心酸。 紫晶的眼泪簌簌落下,嘴角含笑,道:“就算大爷不说这些,奴婢也是将大爷当成弟弟看的,将小主子们当成子侄般。” “还奴婢,奴婢?”曹握着拳头,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伤心,还是隐隐地有窃喜。 紫晶见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眼睛笑得像个月牙,用帕子捂了嘴,忍着不笑出声来。 曹折腾完了,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转过身去,在地上徘徊几步,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这时,就听到紫晶说道:“奴婢……我……我挂念地心事,大爷还要听么……” 曹闻言,忙止了脚步,到炕边的椅子上坐下,满面的洗耳恭听状。^ 说实话,紫晶为什么坚持不嫁,曹心里也是很好奇的。他可不相信是因为紫晶小时候订过婚约的那个表哥,也不相信是因早年江宁府里那个病故的下人。 紫晶,好像是活在人群外,总是冷眼旁观世间,没有半丝牵绊一般。 虽然因发烧地缘故,紫晶的脸上都红红的,但是此刻她眼眸中的光华却无人可比。 “很多年前,我还是小女孩时,我……我……我想过要嫁人的……也想过生个女儿会如何……”她轻声开口说道。 “女儿么?紫晶是喜欢女孩地?”曹点点头,道:“既是有这样的心思,那为何还拖到现下?” 紫晶叹了一口,苦笑道:“时过境迁,奴婢长大了,也晓得这世上身为女子不易,身为婢子更是不易。” 曹听她这般说,晓得她是感怀身世。带着几分愧疚道:“身契,身契,我要是早想着此事,在进清凉寺前就把你的身份恢复了,你也不会耽搁三年。” 紫晶笑着摇摇头。道:“那纸公文算什么呢,有些东西就算是抹去,也会在骨子里留下印记。” “就因为身份的缘故,紫晶不想成亲了?”这个理由让曹觉得有些意外。 紫晶点点头,道:“既是人活一世,我实不愿违背自己心意,就这样安静的过日子,正是我之所愿。” 她既已如此,曹还能再说什么?看着她头上的白发,道:“你是不是太熬心神了。不过日子如何,身子是最重要的。明儿使人寻两株好地何首乌,你好好滋补滋补。” 紫晶听了,晓得他是说头发地事,摸了下鬓角道:“平日都梳在里面,看不出。” 说话间,乌恩已经领着太医过来了。 这位太医五十来岁,出身杏林世家,在太医院供职,姓陈。他父亲老陈太医早些年长到这边府里出诊。这两年因年岁大了,便由他儿子接班。 两家从老太君算起,已经是几辈子的交情。 见曹在这边,陈太医忙俯首道:“见过曹大人!” 曹摆摆手,道:“陈太医无需多礼,这么晚劳烦你来。实在羞愧。只是姐姐身子有些不舒坦,不敢耽搁,还请陈太医勿怪。” 柳叶与乌恩原是要挂幔帐,紫晶笑着给止了,道:“陈太医又不是外人。大爷也在呢,无需避讳。” 因长出入这边府里,陈太医是认识紫晶地,晓得是内宅管事姑娘,又听曹以姐称之,也带了几分慎重,坐在炕边凝神诊脉。 脉相却是为洪脉。陈太医放下手。看了看紫晶的面色,道:“紫晶姑娘让老朽看看舌苔!” 紫晶闻言。张嘴露出舌头,舌苔却是白中带黄。 陈太医点点头道:“紫晶姑娘这两日是否不更衣?” 见紫晶点头,陈太医心中有数,道:“紫晶姑娘这是外感热邪,发热重、头胀疼、咽喉胀,宜宣肺清热、辛凉解表,老朽开个方子,间杂银翘散,用上三日就好了!” 曹在旁,听得紫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陪陈太医出来奉茶。 因天已晚了,陈太医写了方子,便起身告辞。 曹唤乌恩奉上诊金,送陈太医出去,再将方子交给管家,打发人立时去抓药。 这一番折腾,紫晶额上又出了汗,曹少不得又嘱咐两句。 紫晶见时辰不早,便请曹先回去。 曹又对柳叶交代了两句,晚上使人看着,要是紫晶有什么不妥当地地方,马上往梧桐苑送信。 柳叶点头应了,曹这才出了葵院。 待回到梧桐苑时,初瑜已经在外间软榻上睡了。喜云与喜彩在上房,见曹回来,犹豫着要不要唤醒初瑜。 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走到初瑜身边,见她睡梦里也皱着眉头,有些心疼。 因怕惊到她,曹到外厅梳洗,问喜云道:“初瑜下晌难受了么?晚饭吃得多不多?” “格格今儿好些了,没再嚷着腰酸,只是不耐烦起来,在地上溜达两步,就说是身子乏了。晚饭用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两块小饽饽。”喜云回道。 曹从城外赶回来,就又是见王梦旭,又是往葵院去,还没来得及用晚饭。如今提起吃的来,他肚子倒是有些真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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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ail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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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7…04 07:5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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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便对喜彩说了,往厨房那边看看,弄些吃食过来。四阿哥坐在椅子后,手上拿着薄薄的一张纸张。虽说上面只有两行字,但是却看的他心头火起。 “年希尧酉时入九贝子府,戌时出”,九贝子府啊,四阿哥的神色有些阴郁。 年家是他所属门人中最体面地一家,年羹尧在四川做巡抚不说,年希尧去年也放了直隶道,他走的就是八阿哥那边的门路。 这是要做墙头草,还是要寻新主子?在京城中,众家的眼线看着,哪里有什么秘密?年家这般做,当他这主子是摆设么? 四阿哥想起去年送年礼的事,抬起头来,对戴锦道:“年家……你怎么看?这些个狗奴才,实在欺人太甚!”说道最后,语调中带了几分森冷。 戴锦稍加思索,小心翼翼道:“四爷,年家许是消息不灵光,还不晓得京城局势,四爷可以在给年羹尧地信中提点提点,省得他们犯糊涂!” 四阿哥听了,冷哼一声,道:“单单是犯糊涂么?这是他们的本心,这般攀附的嘴脸,让人恶心!” 戴锦与年羹尧同为四阿哥府的门人,有些话四阿哥说得,戴锦却说不得。 因此,他也不好直言说年家如何如何,便道:“四爷,年家如此,许是因归附四爷门下时日短的缘故。其实他们太急切了,侧福晋已经入府,他们身上就已经打上了四爷的印记了。只是四爷对外向来隐忍,他们不晓得四爷的心意,才会惶恐。要是侧福晋早日生下阿哥格格,想必他们也就踏实了!” 四阿哥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难道让奴才听话,还要他这做主子的小意应承? 虽说心里不自在,他也晓得戴锦所说是忠言,叹了口气,看来,近日要多往年羹尧妹子的院子去……
第十卷 游龙舞 第四百零九章 惊闻(上)
在京城,京官的穷是众所周之的,胥史的富也是出了名的。
胥吏,公家所有掌管案牍之吏也,各治其科房之事,俗称之曰书办,又是亦称作书吏。这里的”吏”,与官吏里的”吏”不同。官吏是有品级的负责人,胥吏只是下面的经办人。
京里的胥吏,依附着衙门,实际权利极大。因为在各个衙门中的堂官司官,多是科举出身,学得都是八股,对于关系到刑名钱谷等方面的事,大多并不熟悉的。
衙门处理各种案子,除了要依据<大清律>外,还要谙熟各种过往案例。通常最后的判断上,都会有”某事比照某事处理”这样的字眼。
因与律法为主,案例为辅,所以有什么事要经官经衙门,那如何判断完全靠官字两张口。
通常是一案出来,堂官委之司官,司官委之胥吏。胥吏比照律法,查阅案例,最近定下章程,呈之司官。
司官有的时侯加以润色,有的时侯则直接呈之堂官。堂官若是不驳回的话,就按照此章程定案。
这样的程序下来,使得胥吏权大,便放开手脚,大肆索贿。
说起来他们的日子过得极为自在,多集中在正阳门以东和崇文门外,生活富足,衣食用度,并不比王府贝勒府差。所以才有那句老话”东富西贵”,其中的”东富”,就是指胥吏同富商。
李卫被羁押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