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 伊都立抓耳挠腮的,直等到了下晌,见衙门的事毕了,也无需再腾点了,便拉了曹出来。 曹见他这般紧迫,不禁笑道:“这到底是什么事,使得大人这般?” 伊都立笑得贼贼的,唤长随捧了个素缎包裹过来。道:“孚若,我纳妾你送了重礼,我便想着寻个什么回礼给你。晓得你是有本事地,比我手上宽裕得多,那些世情俗礼,不过是形式罢了,也不能表我本心。这里,却是稀罕物什。送于孚若,也能修身养性,省得你年纪轻轻,看着也不松快!”说到最后。强忍了笑,从那长随手上接了包裹,亲自递到曹手上。 曹见他笑得古怪,问道:“到底是什么物什,能表大人的本心,这我得好好看看!”说着,便要打开包裹。 伊都立忙伸手拦住。带着几分得意笑道:“孚若失礼啊。哪有当着人面直接看礼物的?待回府再瞧,这可是宝贝。你会谢我的!” 曹见他如此,倒也不好先开包裹了,只觉得里面是一大木盒子,很沉,得有个五斤八斤的,却猜不出所盛之物。 不过,曹见伊都立在衙门里不提,又避开唐执玉这个方正君子,可见这里头的东西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的。 想起前些日子,无意看到伊都立打发人买虎鞭鹿鞭之事,曹的神情有些僵硬。 眼前这位,不会是觉得自己得了好东西,应该寻个人分享才好吧。可是,曹哪里能同他比呢? 他家里有妻妾通房,外宅还有个心头肉儿,这体力不支,需要进补也是有的。 曹只守着一个大肚子媳妇,隔三岔五已经憋得直流鼻血了,要是再补下去,那会出大事件地。 等回了府里,曹拎了包袱往书房去,寻思着要真是那壮阳之物,就借花献佛送给庄先生,省得两位小师母春宵难耐。 说来也巧,庄先生用了下晌饭,正出来遛弯消食儿,与曹遇到个正着。 “这是什么好东西?好大一包啊!”庄先生背着手,笑着看了看曹手中的包裹。 曹笑道:“这个还没打开呢,伊都立送的礼,保不齐是先生得用之物!” “哦,老朽用的?”庄先生听他这般讲,倒是生出几许好奇之心来 说话间,两人到了书房,曹笑吟吟地将包裹解了,打开盒子。 里面装的却不是那些进补之物,而是满满当当一盒子书籍。 曹颇觉意外,随手拿了一本,上面写着《花影集》,却是没有看过的书。他又随手寻了几本,什么《麟儿报》、《引凤箫》、《咒枣记》、《国色天香》,其中却是有熟悉的书名了,自然少不得那大名鼎鼎的《金瓶梅》。 早年在江宁族学里,那些年纪大的同窗,私下里传着看的就是这些个。 书籍下面,还有些薄薄地小册子,打开来却是画工细腻的春宫。 庄先生在旁见了,不禁摸着胡子笑道:“这就是老朽当用之物?” 曹笑着摇摇头,实想不到伊都立怎么想起送这些个。莫非他如今爱着房中术,将心比心。便认为别人也这样? 庄先生却想起一事来,收了脸上的笑,思索了片刻,道:“莫非,这朝廷又要下禁书令了?” “禁书令?”不晓得为何,曹听到这个,想起前年地《南山集》案来。放下了手中的书,心里也变得沉重起来,问道:“难道,又是文字狱?” “应不会啊!”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今上好名,向来以仁孝治国,前年的案子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并不是要向士林开刀。”说到这里,他松了口气。道:“许是咱们寻思多了,备不住只是寻常的禁令而已。伊都立既能得到消息,那就是这两日的事儿了!” “但愿如此!”曹叹了口气道。 庄先生所料不假,次日,小朝会,康熙谕告礼部:欲正人心,厚风俗,必崇尚经学,而严绝非圣之书。此不易之理也。近见坊间多卖小说淫辞,荒唐俚鄙。殊非正理。不但诱惑愚民,即缙绅士子,未免游目而蛊心焉。所关于风俗者非细,应即行严禁。其书作何销毁,市卖者作何问罪,著九卿詹事科道会议具奏。 曹这个太仆寺卿,也是九卿之一,也参与了一次六部九卿地议事。当然。这是事关教化之事,还是以礼部官员的意见为主,刑部为辅,其他衙门地堂官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合议之后。六部九卿定了奏本,那就是“凡坊肆市卖一应小说淫辞,在京城交与八旗都统、都察院、顺天府;在外省的,则交与督抚,转行所属文武官弁严查禁绝。雕版与书籍,一并尽行销毁。如仍行造作刻印者,系官。革职;军民。杖一百,流三千里。市卖者。杖一百,徒三年。该管官不行查出者,初次罚俸六个月,二次罚俸一年,三次降一级调用。” 由吏部侍郎递牌子,将奏本送到御前,允之。 虽说剩下来禁书地事务,都是顺天府衙门与步军统领衙门那边的事,曹并没有亲见,但是也能想象得到京城各大书坊里鸡飞狗跳的情形。 对于那些淫秽小说书籍,曹也是双手赞成禁的。毕竟他自己家中就有几个弟弟,都是半大孩子。对于男女之事,要是没有这些东西启蒙,他们也不至于如此。 不过,对于《水浒传》与《西游记》也被列为禁书,曹却是有些无语。 《水浒传》是讲起义造反的,不符合朝廷教化,要是被禁也能沾个边。《西游记》是神话小说,却是从明朝开始到现在,每次朝廷的禁书名单上都有它。 不过,这也给曹提了一个醒儿,不止城里要禁书,自己家里也该“和谐”、“和谐”,可是有好几个青少年。 待回到府中,曹便寻了曹颂过来,交代给他一件事,将曹硕与曹项两个的书房扫荡了,将不宜少年看地那些个小说都搜出来。 曹颂自领命,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 曹则想起伊都立那份礼,挑出其中没看过地几本,打算拿到后院做床头书。 他确是双重标准了,谁让他是成年人,那两个是少年。另外,他还寻了两本画工卓越的春宫,打算拿过去同初瑜一道看,增加些闺房之乐也是好地。 少一时,曹颂便回转,神色间却不见得意,手中也只有薄薄地几本。 曹站起来接过,拢共才三本,有些奇怪,道:“这这些,怪少的啊,松院、柳院都去过了?” 松院是曹硕的住处,柳院是曹项的住处。 曹颂抓了抓头,道:“嗯,两个院子弟弟都去了,就翻出这三本来!还行,这两个小子还算乖觉!” 曹有些不信,道:“可都查仔细了,这些书不是能放在书案上的,或许是藏在床头案下!” 曹颂笑道:“哥哥,这些书弟弟也藏过,哪里能放心中有数呢,能藏的地方都翻了!老四还小,老三是书呆,就算有几本这个书,也都没有避人,一翻就翻到了!” 曹点点头,道:“寻干净了就好,他们年岁还小,看这些东西实无益处,还分心思,耽搁功课!” 曹颂犹豫了一下,支支唔唔地问道:“哥,弟弟那边也有呢,要不要也搜出来?” 曹笑着摇摇头,道:“你大了,就算不看书,也是省事的年纪,还弄这些形式作甚?你只要记得自己是兄长就好,无论如何行事,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们看着。” 曹颂郑重点头,道:“哥哥,弟弟晓得了,往后也做个有担当地人,不让哥哥失望,不让弟弟妹妹们因我这个哥哥而羞愧!” 曹见他懂事,很是欣慰,道:“不求你光耀门楣,支撑门户,要堂堂正正做人!” 兄弟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两人离了书房,各自回去。 初瑜因身上不舒坦,正在外间软榻上歪着。见曹回来,她想要起身相迎,忙被曹上前扶住,道:“既是难受,你就好好躺着,难不成你不下地,我就换不了衣裳了?” 初瑜笑道:“我也躺一下晌了,也想要下地动弹动弹呢!” 曹看着她凸起的肚子,道:“这可是比怀天佑的时候肚子大,怨不得你难受,今天腿又抽筋了么?” 初瑜点点头道:“午饭后抽了两次,让喜云帮我揉了就好了!” 曹有些不放心,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儿,明儿再请太医来瞧瞧,看看是不是需要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因关系到肚子里的子嗣,初瑜也不敢轻慢,便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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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ail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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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7…04 07:5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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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请托
虽是初瑜身上难受,但是请了两个出名的老太医过来诊脉,都道是无碍。 天气渐热了,初瑜怕暑气,不愿出屋子,兆佳氏也闲闷热,问过两遭海淀园子的事。吴盛已经回来禀告过,道是园子已经收拾好了。 吴盛曾跟着曹去沂州,在那边府里任管家。如今回到京城,伯爵府这边有老管家曹忠在,曹便让他看园子这边。 曹家的园子在海淀镇边上,曹又特意去瞧过一次,已经是花木遍植,正是青葱灿烂之时。 只是初瑜毕竟已经是六个多月的身子,出城往海淀路上就算是官道平整,但是城外不如城里,请太医不便,因此就算是热,曹也不敢让他往园子那边去。 曹问过了田氏与庄先生,看两人是否过去避暑。两人因初瑜不方便去,只有曹家二房诸人过去,都说先不过去,以后再说。 这日,四月十五,正赶上曹休沐之期,他便带着曹颂兄弟,送兆佳氏往城外园子避暑。 园子分为三路,兆佳氏带着儿子姑娘,在西路的几处院子住了。 曹这这边忙了小半日,待弟弟妹妹都安顿妥当了,又仔细叮嘱了曹颂几句,才返回城里。 进了城,曹回到曹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曹刚到门口,未等下马,便有门房禀告,道是有两个翰林院的庶吉士来求见,已经在偏厅恭候多时。 翰林院的庶吉士?曹翻身下马,想起上次送程梦星时,遇到的那几个。虽说当然彼此客气着,说日后拜访云云,但是这已经过了一个月多了。他们怎么想起来了? 待曹进了偏厅,已经有两人从座位上起身。其中一个却是认识的,正是程梦星的一个同年,名叫王梦旭的翰林院庶吉士。另外一个人,年岁同王梦旭差不多。看着眼生,应是第一回见面。 “梦旭见过曹大人!”王梦旭躬身道。另外一人,也跟着起身。 曹笑道:“王兄不必客气,因今日出城,并不晓得家中有客来访,劳烦两位久候!”说着,唤人重新给两人送了茶水。 王梦旭带着几分羞惭道:“都是梦旭无礼,竟做了不速之客,还请大人勿要怪罪!” 曹请两人坐了,说起来像这般直接登门拜访的人还真不多。**但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是程梦星往来交好地友人,那也当不是俗人才是。 曹摆摆手,道:“王兄不必客气……”说到这里,看了看王梦旭同来之人道:“这位先生是?” 王梦旭这才省得还未给两人做介绍,忙道:“曹大人,这位是梦旭同僚,癸巳恩科进士胡安!”说着,又对那人道:“泰然兄,这位就是太仆寺卿曹大人!” 曹同那位人又见过。众人才分宾主落座。 见王梦旭欲言又止的模样,曹心里不禁思量,难道是借钱来了?这巴巴地往只见过一次的人家来,借钱也说不过去啊。 犹豫了再三,王梦旭还是硬着头皮说了缘故。 原来,还真是同银钱有关。但是他却不是向曹借银子,而是来请托来了。 原来王梦旭有一同乡好友,到京城跑官。一时没寻到合意的,他便收了个铺面,开了一家南纸店。顺带着卖些书籍。 这些日子,顺天府衙门查禁书,便查到那家铺子里。也是王梦旭那位同乡大意,将铺子都托给一个族人打理,却是在衙门开始禁书前进了不少市井艳情小说。 他那个族人见捅了篓子,怕担当干系,卷了账面上的银两跑了。这没有掌柜。衙门自然是要寻东家地。询问这禁书来源。 偏生这东家平素根本就问也不问买卖上的事,哪里知道这些个。 衙门里的皂隶是那么糊弄的。那东家越是咬牙不说,他们便越当其身后有大鱼,越发地上心。 待到王梦旭得了信,他那个朋友已经叫人滞留在顺天府了。虽说他那朋友身上带着监生的功名,但在京城,监生却是连屁都算不上,半点分量也无。 待他们几个同乡到顺天府衙门一打听,那边却是要给定了个私贩禁书的罪名。这罪名要是定了,功名没了不说,还要“杖一百,徒三年”。 王梦旭他们好说歹说的,那边才放出话来,要收罚银。那铺子里拢共收出禁书三百册,按照每册十两银子罚金,要三千两。 王梦旭他们不过几个刚进翰林的寒门学子,全部身家有上百两银子已算不错,哪里能弄到三千两去? 王梦旭跑了徐州会馆,又找了几个同乡,听说是借钱,都换了嘴脸。** 王梦旭忙活了两天,也没什么进展,急得满嘴是水泡。刚好胡安也同他老乡认识,曾受过其人情,也愿意尽力。不过,他也是囊中羞涩,有心无力。 最后,实在是在银钱上没法子了,王梦旭想起来自己认识的最大的京官曹来。虽说只见过一面,但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地意思,硬着头皮来了。 曹听了,晓得是卖禁书的,对王梦旭那朋友也生不出好感,不愿掺和此事。虽说送个手贴,往顺天府衙门那边知会一声,并不算大事,但是其中的人情却大。为了个卖禁书的商人,曹不愿意欠这个人情。 只是王梦旭既登门一回,总不好让其白来才好,曹便思量着,是不是帮衬些银子。 顺天府那边的皂隶虽开价三千,但是这都不是死的,拖到最后看卡不出油水,给些银子也就放了。 见曹没有要答应的意思,王梦旭心里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失望。他心里想着。要是程梦星在就好了,对于程家来说,三千两银子算什么。这边的人情请托不着,难道真要往程宅,到程梦星的外甥女面前开口借钱? 这对于别人所请。说“是”容易,说“否”难,尤其是对王梦旭这种并不让人生厌的请托人。 曹犹豫了一下,寻思该如何说。 王梦旭已近而立之年,自也看出曹不愿管闲事,苦笑道:“大人不必为难,今日梦旭本不该来。也是李卫那小子倒霉,素日就不检点,如今,才落得这牢狱之苦。实在是冒昧了。还请大人勿要怪罪!”说着,便要起身告辞。 李卫,那因铺面里卖禁书被拘在顺天府地地人,名字叫李卫? 曹摆摆手,道:“王兄且慢行,敢问尊友可是南边人?” 王梦旭回道:“李卫是梦旭的同乡,徐州人氏。” 曹心里算了算时间,既是在雍正朝能为总督的,现下说不定也开始出仕了,却不晓得此李卫到底是不是彼李卫。 被雍正皇帝明谕天下。赞过的三大模范总督之首的李卫,难道还曾因卖禁书吃过官司? ,或许是对传奇人物地膜拜,曹沉思了片刻,对王梦旭道:“王兄先不用急,今日天色已晚。明儿我叫人往衙门去问问,看看到底是什么章程。要是真犯了国法,那自有衙门公断,要是能找赎的,咱们再想法子!” 王梦旭已经是绝望了的。没想到曹还答应下来,喜不自禁,忙站起身来,做了个长揖道:“大人高义,梦旭替李卫谢过大人了!” 曹跟着起身,伸手虚扶道:“王兄请勿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还望能帮得上王兄!” 王梦旭再三谢过。见天色已晚,不好再耽搁。便告辞离去。 曹送两人到厅门口,心里却有些犯嘀咕,自己是不是忒势利了。 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