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得岂止他一个,弘曙也有些克制不住,瞪着眼睛道:“好呀,这十几年的兄弟情分,竟还比不得一个女子?我算是白疼你了,你这个分不清好歹的白眼狼!好话赖话,我也不耐烦同你说了,你就混蛋下去吧!”说着,转身要走。
“你说谁是白眼狼?”弘倬上前一步,拦在弘曙面前:“你给我说清楚?”
“自是说的你!”弘曙气极,满脸寒霜,眼中满是失望。他将曹颙吩咐的别往脸上打的那条给忘到脑后,挥手给了弘倬一巴掌。同方才嬉笑着摔的那跟头,后来给的那脚不同,这一巴掌是实打实的。震得弘曙地手发麻。
弘倬被打得耳鸣眼热,早已顾不得兄友弟恭这一套,嘴里吼的“杂操地”,人已经冲弘曙扑过来。
兄弟两个,立时扭成一团,拼命地殴打。一时间只见拳头横飞,弘倬虽是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一拳狠狠地打在弘曙腮上。
弘曙只觉得嘴里腥咸,身上不由添了几分凶性。抓住弘倬的辫子,伸出脚去,给他拌了个跟头。
弘倬想要翻身,却被弘曙用膝盖使劲压住。一通拳脚下来,弘倬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直觉得自己个脑门发麻,最后实在忍不住,带着哭腔道:“大哥……”
这声“大哥”,使得弘曙清醒过来。见弟弟鼻青脸肿、满脸委屈地躺在地上,他心里也有几分心疼。但还是板着脸道:“你服不服气?”
弘倬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哪里肯服?结果,刚说出个“不”来,弘曙的拳头又到了。
他又气又恨,但又打不过哥哥,忍不住嚎啕一声。大哭起来。
虽然他虚岁十四,但是因是十月的生日,现下还不到十三周岁,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
弘曙见弟弟哭得委屈,有些后悔自己个儿出手重了,翻身坐到他跟前,道:“你也不小了,好好想想,我说得那句错了?”
弘倬却是不理,仍是哭。弘曙道:“别哭了。听哥哥一句劝,离十四叔远些,左右在上书房只剩下大半年的功夫,明年咱们兄弟一起,跟在阿玛身边做帮手。”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咱们是同胞手足,哥哥还能害你不成?福晋为何要抚养弘景,这个你不晓得?我同你嫂子刚成亲,哪里会生其他地心思?她想要塞外甥女过来。无非是瞧着你嫂子同额娘亲近些,心里不舒坦罢了。”
弘倬哭了一鼻子,自己个儿觉得不好意思,慢慢收声。
弘曙道:“可是打疼你了?那哥哥向你赔不是,你不是喜欢海冬青么。哥哥那只送你如何?”
他所说的海冬青。是前几年一个进京的蒙古番王送给淳郡王的。淳郡王因腿脚不便,不喜游猎。就给了弘曙。弘倬闻言,眼睛一亮,抽咽着说道:“大哥没扯谎,真舍得送我?”
弘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弟弟重要,还是一个玩意儿重要?”
弘倬用袖子擦了擦泪,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弘曙心下松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伸手将刚才搁在一边地衣服取了穿上。这时,就见守在园子外的长随来报,道是夫人到了。
弘曙见弘倬还不起来,笑道:“快别坐着了,你嫂子还等着咱们呢!”
弘倬摸了摸脸上的痛处,嘟囔道:“大哥,怎么还把嫂子扯进来?多寒碜人!”
弘曙瞥了他一眼,道:“寒碜寒碜你怎么了?你嫂子同大姐一样,在娘家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到咱们府才多咱功夫,受了这些个委屈,连小叔子也要使脸色。哼,说到底,还是我纵的你!你转过来想想,要是曹颂敢对大姐这般,姐夫地拳头是不是早上去了!”
说话间,兄弟两个将外头的衣服穿好,出园子往后院来。
博尔济吉特氏坐在炕边,看着坐在下首椅子上的巧芙,摸了摸自己的指甲套,没有说话。
巧芙很是不安,这边宅子僻静,并不是侍郎府邸,终是忍不住,低声道:“表嫂,这是哪
博尔济吉特氏轻轻一笑,道:“这是我娘家陪嫁的宅子,表妹不必拘谨,要自在些方好!”
虽说刚嫁进王府时,博尔济吉特氏对这两位表妹还算客气;但是自打娘家住“对月”回来,被逼着接了巧芙地茶后,她便懒得再应付她们,脸色也难看起来。
像今日这般露出笑模样,却是少有的了,巧芙颇觉受宠若惊。
巧芙正不晓得该说什么话,就听博尔济吉特氏轻轻道:“大爷与二爷,表妹喜欢哪个?”
这话问得直白。巧芙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要跳出来。
就听院子里脚步声起,弘曙与弘倬兄弟两个来了。
弘倬进门,刚要给嫂子见礼,就见一边椅子上,低头坐着的,正是自己喜欢的巧芙,不由得看呆了。
弘曙没有理他,大踏步地进了屋子,坐到妻子身边。夫妻两个,相对一笑。只觉得这些日子地抑郁心情一扫而光。
巧芙被弘倬盯得满脸通红,却也不好大剌剌的坐着。她从座位上起身,低头给弘曙见礼:“表哥安!”
弘曙摆摆手,笑道:“坐吧,别站着了!”说着,对弘倬道:“傻小子,一会儿有你看地!现下,我有话说,你先坐下听了!”
弘倬虽不知哥哥要说什么,但还是听命进来坐下。眼睛却是止不住地往巧芙那边扫。弘曙见了,看了眼妻子,看来妻子说得对,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
博尔济吉特氏见丈夫这般看自己,脸上浮出红晕来,对丈夫浅浅一笑。
弘曙不由得看痴了。素日只觉得妻子虽然端庄,但是不够美貌温柔,如今看着却是打心底喜欢。
四个人这般坐着,谁也不吭声,气氛十分古怪。
博尔济吉特氏见丈夫失态,轻声唤了一声。
弘曙这才醒过神来,咳了一声,对弘倬正色道:“二弟,哥哥在这里认真地问你一句,是真想要巧芙么?”
一句话。问得弘倬入坠梦中,混沌不解:“自是真想要,谁还扯谎不成?”
弘曙闻言,没有再说话,给博尔济吉特氏使了个眼色。
博尔济吉特氏摩挲着指甲套,对巧芙道:“表妹,这可是你亲耳听了,二弟地心意你也该信了,实不枉你对二弟的情分!虽说福晋好心,但是表妹与二弟情投意合。我们做哥哥嫂子也不好束手旁观,看着长辈乱点鸳鸯谱。今日,嫂子就在这里问你一句,可愿跟了二爷?花烛都已经备好,只要你点头。立时送去拜堂成亲。不必担心长辈那边。一切有哥哥嫂子担待。”
巧芙还没应声,弘倬已经打椅子上跳起来。犹自不信地看着哥哥嫂子,问道:“这……这是真地?真要让我们成亲?”
弘曙点点头,笑道:“这种事也是能说笑地,自是真得不能再真。这边宅子的下人可以忙了大半天,洞房都收拾出来,就差新郎官与新娘子了!”
“太好了,兄弟谢谢大哥大嫂!”弘倬欢喜得不行,几乎手舞足蹈。
博尔济吉特氏见巧芙半晌没应声,笑着对弘倬道:“二弟别高兴得太早,总要新娘子点头,才能拜堂呢!”
弘倬使劲地点点头,满是笑意地看向巧芙,说道:“快点头,真要多谢大哥大嫂地安排呢!”
巧芙抬起头,望了屋子里众人一眼,如坠冰窟,只觉得冷得要发抖。
弘倬等得不耐烦,催问道:“到底乐意不乐意,你倒是应声啊!”
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人给她选择的余地,巧芙点了点头,只觉得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几乎要倒下来。
就听博尔济吉特氏笑道:“新娘子点头了!”说着,唤了丫鬟婆子出来,送一对新人梳妆换衣去。
少一时,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个,博尔济吉特氏叹了口气道:“凭表妹的品貌,这般下来,却是委屈了!”
虽说这边张罗拜堂,但不过是为了生米煮成熟饭,省得淳王福晋节外生枝罢了。没有经过内务府那边,算不得正经亲事。
况且,有先前在弘曙面前闹得那些,巧芙到底是德行有亏,淳郡王不可能同意这个已经担了几月长子侧室名分地女子为次子正妻。
弘曙听出妻子话中地内疚之意,拉着她的手劝道:“咱们也是尽心了!他们情投意合,总比横在咱们中间碍眼强,还影响兄弟情分。说起来,这已经是极好的安排。福晋那边,你不用担心,就是巧蓉的事,也不必提起!”
博尔济吉特氏回握丈夫的手,笑道:“总要给她个台阶下。爷过两年总要纳侧室,就算没有巧蓉,她也会想法子塞别的人过来。还不如巧蓉,没啥心眼,不像是闹事儿的。”
弘曙也晓得,要是成为王府继承人,就算自己不纳,宫里也会再指人过来的。想到这些,他愧疚地看了眼妻子,叹了口气:“真是委屈你了!”
第九卷 谒金门 第三百章 伪君子
自三月初十进京伊始,曹颙连陛见带应酬着忙了好几日。三月十四这日,曹寅夫妇被马连道请去吃席。
虽说对马连道的为人行事,曹寅看不过眼,但是毕竟两家是父祖辈就有的交情,若是不应酬也不好。倒显得曹家势利,因如今抬旗了,瞧不起老友故交一般。
曹颙则是去了新街口内的勇武伯爵府,探望永庆之父万吉哈。万吉哈自从去年开始生病,时坏时好,一直在府里休养。
对于曹颙的造访,万吉哈态度很客气,看不出是亲近,还是疏离。这半年来,门庭冷落,也使得他想明白许多,倒不像先前那般热衷功名。
对于将永庆家谱除名之事,曹颙心下虽然晓得,但是面上只作不知,除了问候万吉哈身子康健外,言谈之间,也只是说着京城与官场的一些轶闻。
自始至终,万吉哈都没有提及流放盛京的长子永庆。曹颙原想问一句,是否安排人往盛京接永庆;若是没安排的话,曹府那边去人了,可要捎信否。不过,他终是没有开口。
有些事,是完颜府家事,他也不好插手。
他想要利用在京的这些日子,为永庆寻个安置的地方,但又怕永庆的性子执拗,难以应对京城的官场倾轧。
思量了再三,曹颙还是决定等问询永庆的意见后再做安排,省得帮了倒忙。因有叩阍流放的这些在前头,其实就算是不寻差事,沉寂几年,等事情淡淡再出仕也是好的。
待说了两刻钟话,见万吉哈端茶送客,曹颙便知趣地起身告辞。万吉哈沉吟了一会儿。看了曹颙一眼,神色有些犹豫,终是什么也没说。
虽然曹颙是晚辈,但是从品级上来说,两人都是和硕额驸,万吉哈不好托大,起身要亲送曹颙出府。
因他看着精神不大好,喘得还厉害,曹颙便请他止步。不必相送。
待曹颙跟着管家从客厅出来,福惠郡主已经使人在外头等着了,请他偏厅相见。
同万吉哈不同,福惠郡主待曹颙倒是比前几年热络,反而没有再端长辈或者郡主的架子。她请曹颙相见,除了道谢外,就是请曹颙看在自小交好的情分上,往后能拉就拉扯永庆一把。
即将大赦天下之事,完颜府这边已得了信。
永庆流放这一年多来,福惠已经央求了万吉哈数次。说得也无非是儿子回京后如何安置。虽然去年有除家谱这段,但是永庆妻儿并未别府而居,还在伯爵府住着。若是不认回儿子,那就要将媳妇、小孙女移出府去。家里人口本不多,也没有两处生活的必要。
万吉哈能说什么?除了祖宗传下的爵位,他还是完颜家族长,若是包庇长子。将有可能危及家族地永庆重新当成继承人,族里那些长辈们是那么好相与的?
不管妻子如何唠叨,万吉哈始终没有松口,平日里将次子永胜叫到身边,言传身授些官场经验,仔细地教导。
有官场与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万吉哈也都叫永胜出面应酬。任是谁都看出了,完颜家的继承人是哪个。
没有爵位,没有家族庇佑,福惠如何能不为长子忧心?先前。她已听永胜提过,永庆能够避免流放宁古塔,多是曹颙派回京打点的缘故。
不管福惠过去的态度如何傲慢,但是此刻她不过是个不放心儿子的母亲罢了。况且,就算她不说这些,曹颙能帮的,还是会帮的。
见曹颙答应得爽利,福惠道:“我这当额娘地,往后也不图他飞黄腾达,只要他能平安。我便安心了!说起来,能有你这样的知交,是我们永庆的福气!”说到这里,看了曹颙一眼,心里叹了口气。想起自己的女儿永佳来。
简亲王府那些七七八八的事。她也听到过一些,怎能不替女儿委屈?只是说起来。女儿与曹颙也是有缘无分。谁会想到淳郡王府那边会横生枝节,自己这边晚了一步,终是没有结成这门亲事。
虽然曹颙看出福惠瞧着自己的眼神像是略有深意,却想不到其他上去,只当她是惦念永庆,不免又宽慰了几句。
打完颜府回来,曹颙又去了宁春家,见到了宁春的继母与旁支过继来的小兄弟。那孩子不过七、八岁,有些怕生,躲在养母身后,半天不肯见人。
宁春的继母却极似宠溺这个嗣子,眼睛围着孩子转,片刻也不离身边。
因现下府里人口少,还有宁家留下的一些产业,这边地生计不成问题,没什么可惦记的。
曹颙亦没有久坐,陪着说了几句话便告辞。
骑马行在路上,曹颙缄默了许久。自己到底是怯懦之人,这般糊弄自己,对自己说因没有线索,所以没法子为宁春报仇,说到底不过是惜命。
虽说疑团重重,看似毫无头绪,但左右不过那几个阿哥。或许是太子当初要灭口,或者是八阿哥党人的嫁祸,或许是第三方势力对两人的双重嫁祸。
如同当年在草原上见过的黑影般,回到京城他虽是查,虽是防范,却始终不愿主动出击,生怕一不小心搅和进夺嫡的漩涡中。
在他心里,还是想要独善其身的。但是身为宁春地至交好友,又无法坦然地面对这些,他便不痛不痒地查一番,说是没线索,报不了仇。然后,便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般的虚伪,实是让他都要鄙视自己了。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里面坐的正是李煦。听到长随报,说曹家表少爷在前面,李煦挑开车帘子看了,却没有叫人上前招呼。而是避到一边。
看着曹颙满脸阴沉地骑在马上,带着几个侍卫、长随过去,李煦迷迷糊糊的,觉得甚是奇怪。
难道曹颙遇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每次见他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少有这么神色浓重的时候。
李鼎昨日向曹颙赔不是,化解两家误会,虽然合李煦之意,但是多少还是让他有些不舒坦。
曹颙是老实忠厚,还是机敏手辣。没有谁比李家父子晓得得更清楚。偏生心里晓得,他们也只能装糊涂,对人说几句实话,也有嫉妒陷害之嫌疑。说起来,实是令人抑郁。因此,李煦虽然恼儿子地不知深浅,对曹颙亦是腹诽不已。
小小年纪,如此心机手段,怎能不让人生出防范之心?所谓的亲戚之情,或许在他眼中。不过是狗屁罢了。
这样想着,李煦对曹颙地行迹有些好奇,伸手叫来个心腹,指了指曹颙方才过来的方向,带着几分醉意吩咐道:“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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