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想起闺女还在,王鲁生看着她小厮装扮,穿着粗布袄子,实也不像是作客的装扮,便道:“你在这边等着,爹给曹爷请完安、述完话便回来。”又不放心她留在这边,开口吩咐郭全义也留下。
还是吴茂劝道:“七爷,即是令千金来了,自然当同去。在沂州地界,我们大爷往来交好的左右不过这几家,七爷何必见外。若是让大爷一会儿省得了,少不得又打发人来接。折腾来、折腾去的,都是虚礼,还是同往吧!”
王菁菁听了,笑脸已经有了笑意。王鲁生道:“既然是吴管事这般说了,你便跟爹一道,去给曹爷与曹家奶奶请安,可不许没规矩!”王菁菁欢喜着应声,道:“嗯,俺晓得了,爹!”
虽然要带女儿同往,可是也不好这般让她不男不女的样子过去,王鲁生向客栈伙计详询了,晓得附近便有家成衣铺子,便先带着女儿往那边改妆去。
紫晶来上房,请示小年地团圆饭摆在哪儿。初瑜正照看着五儿。哄了她喝了两口芝麻糊,见她吃东西实在费劲,怕饿坏了她,少不得又揭开衣襟,奶了她几口。
这些日子让柳家的奶天佑,是因初瑜前些日子受惊没奶的缘故。
紫晶见她现下身子调理得差不多,却还要带五儿,怕她奶不过来。问道:“郡主,要不要使人再找个奶子给五姑娘,这样下去总不是法子!”
初瑜叹了口气,面上有些踌躇,没有立时应声。
瞧着五儿吃地差不多,初瑜将她放在炕上,伸手弄衣襟,袖子却被五儿紧紧攥住。看着五儿穿着小花袄,坐在炕上。甚是乖巧的模样,初瑜笑着说:“五儿,还没吃饱吗?一会儿。同嫂子一道再喝半碗糊糊?”
五儿将近两生日大,已经开始学说话,见初瑜笑,放开小手,也咧着小嘴,跟着“咯咯”地笑了两声,而后嘴里唤道:“妈妈!”
初瑜开始没听真切,只当是她唤“摸摸”,弄好了衣襟,便摸了摸五儿地头。笑着说:“五儿乖,吃饱了,要不要觉觉去,还是让喜云抱你去西屋找侄子玩?“
五儿伸出两个小手,抱住初瑜的一只胳膊。“妈妈”、“妈妈”地唤个不停。
初瑜与紫晶听了,彼此对视一眼,想起五儿的身世可怜,都觉得心酸。
初瑜伸手,又将五儿抱回怀里。对紫晶说道:“紫晶姐姐。虽说有些人家孩子掐奶掐的晚,但是总不如吃饭的孩子健壮。虽说五儿现下吃饭费劲。但是好好看着,多哄哄,也是肯吃些的。奶子就不用找了,我来带她一段日子!”
话说出来,初瑜脸上却不经意流露些感伤。紫晶只当她是心疼五儿,开解道:“郡主不必难过,有大爷与郡主照拂,五姑娘日后会是有福气的!”
初瑜笑着点点头,摸了摸五儿的小脸,说道:“虽说是小姑子,但是瞧她比天佑才大多大,未断奶地娃娃,只当女儿疼的!”
紫晶见她不提天佑,心中不解,问道:“那小爷那边,郡主不自己个儿带了?”
不怪她疑惑,早在天佑出生时,初瑜说要自己奶孩子,叶嬷嬷她们便苦劝了多回,终是没使她变了主意。如今这样,却是为何?
初瑜苦笑着说:“紫晶姐姐不晓得,自打太太回南边去后,额驸经常望着天佑发呆。虽然他没提,但是我也瞧出他的心思,像是想要把天佑送到南边老爷太太身边呢!”
曹孝顺,这紫晶也晓得的,若是怕父母老来寂寞,想要送儿子回去也不稀奇。只是,她也是看着天佑出生,疼到骨头里,将心比心,自然晓得郡主的不舍更胜过自己许多。
不过,紫晶想着大爷向来是个体恤人地,应该不会狠心让郡主与小天佑分开才是。因此,开口劝慰道:“郡主宽心,大爷向来疼惜郡主,就算偶尔生了这个念头,也未必会如此!”
初瑜点点头,说道:“我晓得额驸心软,只是这些日子自己个儿也思量了!额驸是家中独子,老爷太太又上了年岁,我本应与额驸在老爷太太面前侍奉,以尽孝心的。如今远在山东,不能在二老跟前,别说额驸挂念,就是我心里,也甚为不安。送天佑回去,代我们承欢老爷太太膝下,也算是个妥当法子!”
科尔沁草原,科左后旗,多罗郡王诺扪额尔赫图府邸。
“哥,尝尝这个。”多罗格格宝雅是完全的蒙古装束,宽大的蒙古袍子也难掩凸起地小腹,已为人妇、将为人母地她依旧笑得像个快乐地孩子,拿着草原上地各色吃食紧着往哥哥讷尔苏这边推。
讷尔苏是听闻妹妹有孕,特地请旨随扈来热河探望她地,现下见她面容虽不如从前白皙,但是瞧着却比从前还康健。
不晓得是不是有身子的缘故,宝雅看起来比先前还胖了些,性子倒依旧如前,说话又脆又快,夹杂着爽利的笑声,让讷尔苏大为放心。
他挑了块奶豆腐丢进嘴里。笑眯眯地瞧着妹子,问道:“瞧着你不错,日子可还好?”
宝雅使劲儿点点头,欢快地笑道:“哥,草原和京里大不一样呢,这儿的雀儿极多的,好些个不比京里鸟市上的差,瞧着毛羽都是极鲜亮的!不知为什么从前随扈往草原来。我都没怎么瞧见过,现下见天看着,可热闹了!……还有啊,先前我跟着打猎,可算见着从前苏赫巴鲁跟我说地那种套狐狸的套子了!真是能套只整狐狸!不像咱原先射猎那样,便是射得再好也能留下窟窿,拿套子套了以后,剥皮剥地好,是一点儿印都不留的!”
她说着忽然露出点儿遗憾的神色。道:“可惜好毛色的狐狸都聪明的紧,成了精似地,套也套不住。我套了几次,都是毛色不好地,原想着给嫂子留一条纯雪色或者纯赤色的做风领也好,却始终没碰着。”
讷尔苏笑道:“你嫂子的风领还少了?你有这心意她便足领盛情了。倒是你自己个儿,当多备着些大毛的衣裳,这时候最是忌冷地。”
宝雅笑道:“哥哥放心吧,宝雅省得!”
讷尔苏一直对这个妹子最为疼爱,自妹子嫁后,想着蒙古苦寒,心里就不那么痛快。如今见妹子日子像比从前还舒坦,这心里就安慰了许多。他顿了顿,想问问额驸待妹子如何,可到底是兄长,没带个女眷过来。直问妹子这些,也不大好。
寻思了一下,他便只向妹子道:“你若一直这般畅快,哥哥便也放心了,若往后有个什么磕磕碰碰地。尽管书信回来。咱家的格格,可不能容旁人欺负了去。”
宝雅知道哥哥疼惜自己。闻言微微红了眼圈,强笑道:“宝雅也不是小孩子,哥尽管放心就是。宝雅……宝雅也不是随便任人欺负了地。”说着,又岔开话题,问起京中诸人。
讷尔苏想起从前妹妹也是烈性的,便放下心来,转而把妹妹所问诸人地情况一一讲来,因想着还要往热河行宫,同圣驾一道回京,不能多耽搁,又和妹子说了会子话,便起身告辞。
宝雅要送哥哥出去,讷尔苏忙按下她,道:“你身子沉,外头又有风,又冷,你还是屋里别动,又不是客人!”
宝雅争不过他,只好留在屋里,却在哥哥走了以后,站到门口,呆呆地望着哥哥身影消失的方向。
陪嫁过来贴身侍女灵雀见了,忙劝道:“格格这又是何苦,方才不如……”
“别说了。”宝雅沉下脸打断她,抹了一把眼泪,平静地道:“去打热水来,我要洗脸。”
灵雀咬了咬嘴唇,什么也没说出口,应了一声下去打水。
讷尔苏一行人往外走着,将到门口,只见门外有快马奔来,一个小厮翻身下来,气喘吁吁往里面传道:“王爷福晋回来了!”
陪同讷尔苏的管家一愣,随后忙陪笑向讷尔苏道:“王爷,我家王爷回来了,您……”
讷尔苏笑道:“倒是巧了,自当一见。”
说话间,十几骑护着一辆马车过来到门口停下,为首地一匹黑马上整是和硕额驸郡王诺扪额尔赫图,他身前还有一个小男孩。
诺扪额尔赫图并没注意门里,翻身下马,又把儿子抱下来,瞧着他冻得通红的小脸,笑道:“冷不?下回可还跟着骑马不了?”
那男孩双手捂了脸取暖,大声道:“冷!可父王也说过,咱们蒙古男儿一定要骑马!”
诺扪额尔赫图笑道:“好!说的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那边马车帘子挑起,丫鬟先是抱下来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后面跟着下来个美貌的蒙古妇人,诺扪额尔赫图忙放下儿子,快步过来,扶着那妇人,道:“慢些。”见那妇人斗篷的风帽被风刮掉,便顺手给她戴好,又仔细拢了拢。
那妇人脸一红,羞嗔道:“王爷……”
诺扪额尔赫图呵呵一乐,笑道:“自家门口,怕个什么。”
正说话间,一个小厮匆忙跑过来,低声道:“王爷,京里的平郡王过来瞧咱们家福晋了,现在在……”
诺扪额尔赫图闻言一回头,正瞧见大门内,讷尔苏铁青着脸,望着这一家人。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二百七十六章 年关(四)
虽是早早就知道诺扪额尔赫图府里有侧福晋,有庶子、庶女,但是讷尔苏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说蒙古这边习俗如何,就是京城各大王府贝勒府,这样先纳侧福晋、再迎娶嫡福晋的事很是寻常。他自己个儿不过是因阿玛病逝,继承王位早,稍大些便直接指了嫡福晋,所以府里虽然有几个女人,但是都没什么名分。有几个庶子庶女,但是因其同嫡福晋曹佳氏恩爱,又有两个嫡子,对庶子庶女感情只是平平。
诺扪额尔赫图与那个蒙古福晋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模样,生生地刺痛了讷尔苏的眼。
坐出宝雅面前,讷尔苏终于体会曹颂拿板砖抡塞什图的心情。之前,虽说他在妻子、小舅子面前说得如何如何,心中多少有些不以为然。男人毕竟与女人不同,喝酒醉了,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有的。
现下,讷尔苏却是暗暗羡慕二小舅子的爽快。身份使然,他却不能像曹颂那样随性。就算他是个铁帽子王爷,毕竟这里是科尔沁,对方是蒙古黄金家族的嫡支王爷。就算是见到这其这般偏疼侧福晋庶子庶女,他也不可能抽中腰间的佩刀冲这个妹夫砍过去。否则,对发不会如何,他自己却是落不下好。
敷衍着应付两句,讷尔苏随口找了个由子,又回到妹妹这里。诺扪额尔赫图则带着那个侧福晋与孩子同往。
见哥哥与丈夫他们一道回来,宝雅不由怔住,随后脸色露出笑容。那个侧福晋则带着两个孩子,恭恭敬敬地给宝雅请了安,而后方告退离去。
诺扪额尔赫图与宝雅说了两句家务,随后留着大舅子在这边跟妻子说话,自己张罗酒菜吃食去了。
诺扪额尔赫图与宝雅虽然不显亲密,但是并无失礼怠慢之处,看来也没有宠妾灭妻的嫌疑。
想着自幼宝贝的妹妹。远嫁蒙古不说,日子过得并不舒心,讷尔苏很是心疼,也顾不上“满蒙亲善”的大事,心下暗自思量,脸色稍显凝重。
因是诺扪额尔赫图送讷尔苏转还的,宝雅自然猜出哥哥为什么恼。等到诺扪额尔赫图出去,她调皮地冲讷尔苏眨了眨眼。
讷尔苏见她还是这般浑不知愁的模样,越发心疼。终是开口道:“你有了身子,回京待产吧!有御医在跟前,总比这边好些!”
宝雅听了哥哥的话。故意地板了板身板,拍拍胸口说:“哥,你瞧妹妹的壮实劲,不是吹牛。就是那些土生土长的蒙古格格也未必强过妹妹去!”
不过是借口罢了,只是怕她在这边受委屈。因此,讷尔苏还要再劝。宝雅收了脸上地笑意,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郑重,瞧着讷尔苏问道:“哥,难道你要让宝雅步珍格格的后尘,沦为京城的笑柄,凄凄惨惨地,在王府大院圈到死吗?”
宝雅所说的珍格格,是庄亲王博果铎之女。早年嫁入蒙古,因不耐塞外苦寒,不停地吵闹,最后如愿被送回京城“休养”。结果,太后对这种不知分寸的宗女极其不满。下令庄亲王好生管教。结果,珍格格再也没在人前露过面,没几年便听说害病死了。
别说是王府的格格,就是宫里的格格,远抚蒙古。首先要记得自身代表的朝廷地脸面。要担负起爱新觉罗家女子的职责。
“宝雅不要成为第二个珍格格,不要成为爱新觉罗家的耻辱!与京城地王府大院相比。这辽阔的草原更为我所欢喜。我的儿子,会像雄鹰一样健壮成长,成为这方土地的王;我地女儿,将成为草原上最快乐的百灵鸟,做草原上最美丽的新娘!谁说咱们爱新觉罗家女儿命薄,谁说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女儿鲜少能活过二十五岁,您的妹妹,我,爱新觉罗…宝雅,这王府的女主人,会在科尔沁快活地长命百岁!宝雅会回京城,当我的儿女在科尔沁生根,当我完成自身使命,会风风光光地回去!”宝雅像是在对讷尔苏说,也像是对自己说,握着拳头晃动着,满脸满眼的自信。
讷尔苏却无法像妹妹这般看得开,自幼在王府生、王府长,就算是懒得理会,但是各种妻妾斗法的事听得耳朵都要起茧。
沉吟了一会儿,他问道:“那个蒙古福晋……”
宝雅没等哥哥说完,便笑了,娇嗔道:“哥是怎么了?不过半年没见,竟成老嬷嬷似的婆婆妈妈!若是嫂子当初指给咱们府不为嫡福晋,是侧福晋,过两年再来个新嫂子。哥哥你,就要把嫂子搁在一边,全心围着新嫂子转?”
讷尔苏挑了挑眉毛,想说几句祖宗规矩地话,但是想想方才诺扪额尔赫图与那侧福晋,在宝雅面前,亦是没有失礼之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哥,不用担心宝雅!宝雅的性子,向来大大咧咧,若是让我学着小女儿态去服侍男人,就算是我的丈夫,我亦不愿。汉人有句话说得好,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如今这样的悠哉日子,宝雅甚是满足!”宝雅这段话说得极其缓慢,神情也极为认真。
讷尔苏第一次见宝雅这样的神态,喃喃道:“宝雅,你长大了?”
宝雅灿烂一笑,使劲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自然要长大,阿玛额娘去得早,都是在哥哥嫂子看护下长大。别说是宝雅,就是嫂子,到咱们府里时岁数比宝雅还小呢!”
讷尔苏细细地打量她,见她眼神中并无阴霾,这番话说得恳
诺扪额尔赫图已经置办好酒席,打发人来讷尔苏过去。见哥哥面上仍带着不满之色,宝雅笑道:“哥,他性子极好地,素日宝雅瞧着他,很有几分哥哥的做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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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7…03 20:3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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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带着笑,鲜少与人争执,却是半点不肯吃亏的!您出去同他吃酒吧。想必说话也会相投!多数时候,宝雅也当他是哥哥待呢!”
讷尔苏听了,哭笑不得,拍了拍宝雅的肩膀,道:“宝雅,记住哥哥一句话,只要你不爱在科尔沁待来,哥哥无论想什么法子,也会接你回去!成为爱新觉罗家的罪人也好。成为平郡王府地耻辱也罢,就算世上人都用白眼看你又如何?这种安定社稷地重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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