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逛了一大圈才回,两人均极开心,那玉儿也在香丘相携的一阵狂奔下,小脸兴奋的红通通。香丘回来时手里已是买了好些烟花,只是她虽是在张入云面有要强惯了的,但也不敢独自一人放那爆竹,此时手里拿着信香,却是扭着身子要张入云帮她。
张入云追亿往事,只在自己极幼小的时候,才有那过年放烟火的心境,此刻回忆起往事来却又是历历在目。眼里见得香丘和玉儿两个开心不已的女孩子,身旁还有一个白发长髯的长者,若在旁人眼里,定教人以为自己这一行四人是一家子出来游乐的祖孙三代。一时心里忽然有了家的感觉,却是心中唏虚不已。
余下来几日,四人只在酒楼中喜过佳年,张入云与江海石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心情甚好,只一味的由着香丘疯魔,却是几日内把个小姑娘孙玉儿拐带的和她一般贪玩。期间只江海石与张入云指点些琴理技法,到了初五,老丈便带了张入云去了一间相熟的琴铺,因是老主顾,两人又带些年货做礼物,店主人便特为二人引入行内挑选。江海石挑选时甚是仔细,同时也为张入云说些内里,至后终是挑了一把罗汉竹的胡琴,虽是琴价贵了一些,但老人却是极力推崇。
至此日起,张入云即开始正式学琴,好在他有自知之明,知自己禀赋不高,也不求甚通达,只欲求个奏曲时的意思。老人见他立意不错,倒也颇为赞许,一切功力指法,可以日后再练,但与音理详细,却是在这十余日间,细细的与张入云详说。
自此张入云偶有闲余时,也略指点些吞气吐纳的功法与老人。果然江海石天资甚高,虽是年纪老迈,但他一来饱读诗书,比张入云学艺来的聪慧许多。二来老人年长,一生遭遇坎苛,经事极多,一时得授,悟性惊人。虽总是比幼时入道差了许多,但只十数日下来,也颇得进境,身形神气也在这几日间就有了些许不同,便是出入行止也比往日敏捷了许多。
张入云想着江海石老人即已得指点,便是其孙女玉儿也合当一并传授才是,总只是于人强身健体的吐纳功夫,并未涉及修行奥义,正欲从容施教时,却发现香丘已于这数日之内已私相将崆峒心法相授。只是那孙玉儿禀性不及其祖父,功行反不如江海石来的激进,但到底是幼年入道,终是日后其根基比祖父要牢固的多。
张入云不想如此一来,四人的竟得在一起研修,他也于此得窥崆峒派的心法,加上香丘一旁的悉心指教,和江老人的引经据典的相互印证,虽是与自己内功有很大不旁,但到底触类旁通,也得了不少的进益。至于江老人则更是受益良多,十余日下,到了元宵灯会过后,张入云除了因白阳图解不全未有相授,却一总的将自己经年累积下来的峨嵋心法倾心相授。
那江海石实有些禀赋,加之多年不得伸展,此时一有遇合,只如百川纳海,似海棉一般的吸收他与香丘的一身道法。日后他另有遇合,竟得成地仙,却是张入云其时始料未及的。
再说元宵节过后,香丘过了一个开开心心的年,却是再不敢耽误行程,只得收拾玩心与张入云上路。而两人与祖孙二人临别时,张入云从行囊内取出四五片金叶子与二人,掂量一下足有四五十两,足够祖孙二人多年花用,若是作点小买卖,却可保二人一生吃食。
老人此时已深知张入云心理,也不多谢,只放在行囊内全与二人依依作别,倒是香丘心有疑惑,只问张入云平日里怎不见有这多金叶子。张入云犹豫半日方始回答说是在普济寺那日取二人遗失宝物时,顺便救下了春香姑娘,却是她在临行前硬塞给自己的,而此时与江老人作别,却正好合用。
香丘听得普济寺当即面色即是一暗,又知那日张入云火烧古寺,恐还坏了一寺僧众的性命,一时再不向他问内里的详细,便是连春香姐姐的去向也都丢过了。
江海石祖孙二人先行张入云一步,自上了舟船欲回返老家,张入云想着二人日后有缘再见,便将鄂州二云观的地址说与老汉听。老人闻之自是心感,一时与张入云香丘遥向作别,但见水天一线,浪涛滚滚,顷刻间祖孙俩的行船便已去的远了。
祖孙二人离去后,张入云与香丘也不再耽搁,当下便是向东,直奔向鄂州,一路上张入云但有闲暇时,便将琴取出,端坐一旁操演,反倒冷落了香丘。
香丘初时甚不满意,但至后来却见张入云每一弹奏那《穷途自伤曲》时,即是改了颜色,只在一旁暗自神伤,越是离那纤微洞远了,越是厉害,渐渐竟连夜里都抚琴而卧,时不时的要弄一番琴弦,好似疯魔了一般。
晨起时,香丘与他好言相劝,他也不听,多日之下,人也变的憔悴了。香丘知道他是哀怜自己身世,满身的牵挂,却苦无进身的机会。此时又因失了方向,只为回二云观与其兄商议,一时里没了使劲的去处,却是一味的只用琴声浇愁。苦思数日,怕张入云如此下去终要累积成疾,他如今已是修道之人,一旦患病却是非同小可,当下一狠心打定了主意,却是行至张入云身前与之商量。
一时交自己一番打算与张入云说了,却是原来她知道青海有一座洞府,内藏前古遗珍,虽是其内的宝物以她与张入云的能力还无法取得,但那满壁的图解道藏,却是当今世上,只有她一人能看懂。虽然并不是那白阳图解,但其威力却该当不在图解之下。且内有天下三十六洞天福地所在的图址,到时纵不能得那道藏的威力,二人也尽可照那洞天福址,一一的追寻。想那峨嵋派势大,三十六洞天,与当年势盛之时侵占了多处。至时却可从容探索,以完心愿。
张入云虽是连日来,心志颓唐,但神智却未被蒙蔽,一时见香丘说的慎重,当时即思虑到内中必有隐情,不然的话,以香丘的性子,绝不得到现在方与自己说起。虽是有心拒绝,只是想着隐娘与百花谷中长眠,自己空有一身蛮力,内功心法却始终不得完备,诸事不成,诸人亏欠,却是将拒绝的话临到嘴边,即又收了回去。
当下他深深望着略带惊惶的香丘,直过了多时才与她点了点头,但又与香丘说好,到时只要碰上一点点的险阻困难,即不再坚持,当即便要回转。
香丘见他已猜测到不少,一时也不再相强,只默默点了点头。
第三十一回 … 一曲断愁肠 千劫催难香 (三)
当下张入云得了香丘的指点,一时精神大振,当夜他再不操琴,只养足了精神以备第二日赶路。香丘见他只这一会儿功夫,气色精神便得以恢复,虽是看着喜欢,但心底却又有着一丝丝的无奈。至此,二人一个多日颓唐只以伤曲自慰,一个关心则乱只欲让对方不要如此自苦,却都是把石老人交待的不得向西行的告诫忘了个干净。
至第二日后,两人因已向东行的不少,一旦再折返西行,却是马不停蹄再不欲耽搁。香丘也想早些将这去青海雷音洞一事了却,一路上也再不叫苦,只默默随着张入云疾行。张入云见因自己原因,却累得香丘做了件不愿意做的事,一路上心有不安,对待香丘更是加备的小心。二人如此心计,日常相对时都是有些改了客气,不知觉间反倒有些生分了起来。
张入云二人原本已是向东行到了洞庭湖边,此时再向西连赶了三日的路,却是到了贵州地界,因是加急赶路。这一夜两人又是在林中野宿,当夜张入云将香丘的床铺收拾好后,左右无事,即把胡琴自琴套中取出,便安坐在一株高大树枝上拉起曲子来。
他只与江海石相处十余日,老人所会的两首半曲子自是没能学全,好在江老人在离开时已将琴谱抄写好。这一路上张入云东西周折近十日,他却是将个琴谱背了个滚瓜烂熟,只为其日常只喜弹奏那《穷途自伤曲》却将另外两首曲子的功课拉下。一时他见香丘与自己一样,也是无有睡意,当下便借着地上的篝火演奏起《春水舣槎曲》来。
这首曲子本就比较欢快,旅途中人寂寞,以此曲娱人倒甚是相得。张入云虽是久日不曾碰过这曲子,但他连日来都因拉那首《穷途自伤曲》而练得指法和乐理多有进步。一时间拉起这一首来,也是进步不少,虽还远不能与江海石老人相比。但因张入云奏曲时,胸不藏物却得天然一味,虽是初学,但内里意思倒有,一时间曲身也称得上灵动悠远。香丘想不到张入云只几日间便得进步良多,却也是不由间听得入了神,有闻佳妙时,还会偶尔击掌相合,如此这般,却将二人几日来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
一曲奏罢,香丘即夸奖张入云道:“想不到阿云才几天下来琴艺倒是大长,以后你一定要再多多的练习,到时候凡是我喜欢的曲子,都叫阿云学会了拉给我听!”说着面上带笑,心下甚是得意。
张入云见她开心,心下亦喜,当下又调了调弓弦,欲再奏那首不全的《仙山无恙曲》起来。未知才刚落得几个音,却见香丘忽然脸色一面,当下却是忙止住张入云道:“阿云!你可曾听到哭声?”
张入云见她说的奇怪,心下一片茫然,只道:“没有啊!哪有哭声,此地是荒郊野外,百十里方圆内都没有人烟,哪里来的人在此间哭泣?”说着话的时候,他却不由地心下一惊,虽是自己素来胆大,但忽然想到些可怕的事,也不禁的背上有些生凉。
果然他才说到这里,却见香丘已经面色苍白地道:“不对,明明就有女人在哭的声音,阿云你怎么就听不到呢?”说着话,她已是越想越害怕,又想着张入云方才说的话,自是领悟到内里的意思,当下心下惊恐,只觉身边不远处忽然多了一道白影,却是惊叫一声,一跃上树只躲在张入云的背后,偷眼往向方才影子存身处瞧去。
张入云此时被香丘用力勒住脖子,已是顾不得去看那传来哭声的,到底是人是鬼,只急着将忙将香丘的手指掰开。好容易挣扎开来,再身着香丘目光处瞧去,就见四野空寂,哪里有一点人迹。当下只笑着回头与香丘道:“香丘你也真是的,你一身本领,又有双刀护体,别说是个人,就真是鬼……。”
说到这里,却觉香丘五指一收,竟是力气大的惊人,一时间自己喉节都差点被他她捏破。再回头看时,就见香丘已是吓的面如土色,只一个劲的往张入云身上赖。张入云挣不过她,只得干脆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再往眼前瞧去,却见迎面正有一团白茫茫的烟气裹着一个面色铁青的女子向二人藏身处飘来。
若论张入云平日倒真不怎怕这样的孤鬼游魂,无奈此时身旁多了一个瑟瑟发抖,不停制造恐怖气氛的香丘,却是一时间连他脸色也被吓得白了。当下见那女鬼径往自己飘来,又是一副凄惨怪状,心慌之下,却是一个舌底炸雷,对着那女子大喝一声道:“站住!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夜来袭扰我二人,若是再不退去,却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只将周身功运动,一时间双眼射出神光来,竟将那女子罩住。
不想那女鬼先被张入云一声断喝已然是惊得一颤,此时再见张入云一副修道人才能得有的精光将自己魂魄锁住,却是忙伏倒在地幽声道:“还请仙长收回神光,难女此来绝无歹意。小女只是一介幽魂,挡不得仙长如此神光罩体。”
她这句话一出口,却是让张入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香丘也自听到,一时她反应最快,即时就在张入云怀里问道:“那你夜里鬼鬼祟祟的跑来做什么?若是换了寻常百姓,岂不要被你吓死!”她说的这话时,却全不想起方才自己也是被对方吓了个半死。
那女鬼此时仍被张入云神光罩住,身上难受,忙快声答道:“难女魂魄衰弱不堪,非二位这样有道力的仙长却是看不见难女,至于凡人,难女纵是有心,也是无能为让对方看得见我分毫。”说着,又对张入云道:“还请仙长收回神光,难女浑身已是痛楚不堪,再过得一时,怕是要神魂大损了!”
香丘闻言,心下已是生出好奇,一腔的惊恐已是化了大半,当下忙将张入云的头掰过一边,解了那女鬼的危境,又与她道:“那你夜里见我二人所为何事?要知人鬼有别,你这般夜来作祟,到底不好!”
那女鬼一脱得张入云双目定光,当即便是一跤扑倒在地上。当下闻言便又挣扎着起身与二人跪拜道:“还望二位仙长容禀,难女月奴,本生在官宦人家,只为十八岁上被歹徒将我绑架,用以勒索我父亲。当时有恶人将我擒住后欲趁机行奸,被我拼死抵抗,至后终不能敌,只得咬舌自尽。因死后,只被那伙恶人于山岗上浅埋,地下枯骨日受日光的蒸腾,夜来又怕被野狗将我的骨骸挖出叼去。从此日夜受苦,提心吊胆,元神魂魄也始终不得凝聚。今得闻二位仙长仙曲,知两位是有道力的仙人,所以才冒险前来,只想仙长能施手搭救,如能应允,纵是难女来生做牛做马也一定要报二位仙长的大恩。”说完已是伏在地上不住的叩首磕头。
香丘未想到这女鬼原来还有这番委屈,一时闻言已是伤心,再见那女鬼生的娇弱,却又是一副熟知礼仪的大家闺秀的风范,已自心软,当下只回头看着张入云。
张入云见此,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一见香丘盼望的目光,即刻便是点头。于是只对那唤月奴的女鬼说道:“我二人只是略练了些吐纳的功夫,当不得仙长这样尊贵的称呼。你只说我二人应该怎么帮你就是了。至于什么报恩,这本就是我辈份内之事,月奴小姐却不要将此事挂在心上。”
一时那女鬼闻言大喜,即刻又伏在地上叩拜,张入云本不喜这样的举止,当下见了,却是依样避过。只问那女鬼该怎么助她。
一时月奴便将助她的法子与两人交待,其实也甚是简单,只需将其骸骨掘出,另则一良穴深埋即可。张入云闻言即刻应充,又为赶路计,是以当夜便将月奴的遗骸掘出,果然挖地不到三尺,便见得月奴的骨骸正散发在地下,真个是香消云殒千金躯,腐土枯叶埋白骨。
一时间张入云和香丘看着那一穴遗骨,想着月奴也自娇艳的容貌,当下也不由地尽是心酸。等将骨骸捡完,又遵她的意思,在一处风光极好的半山腰上挖了一深穴将其埋了,又用木碑隽刻了难女月奴之墓的字样,算是完了事。香丘忴她命苦,又将所剩不多的玉露奉了一盏在她的墓前。
果然月奴得了玉露后大喜,当时其魂魄尽得在片刻间凝炼了许多。至时现出身来,当即便于二人跪拜。香丘见她此处墓穴依山傍水,风致极佳,虽是早春气候寒冷,但四下里却已然是有百花开放,知是一处灵气聚积的地方,一时与之开玩笑道:“这里风水地气这么好,你在这里若是呆久了,怕不会要成精怪吧?”
些语一出却让那月奴面上一惊,当下急忙答道:“难女只是一缕孤魂,今得二位仙长再造之恩,能得日后投身转世已是大幸,何敢成妖作怪为祸人间。”说话时,已是语出惶恐,又是伏身在地上。
香丘见自己一句玩笑话,却让她这么紧张,自是有些欠疚,张入云一时笑着看了她一眼,当下开口道:“其实成妖作怪也无所谓,若能就此修行,日后累积成仙倒也不错,纵是无甚修为,只能自在逍遥,不与人为难就也是正果。”
那叫月奴的女鬼一时听了自是领命不止,张入云见天色已然不早,明日还要赶路,一时便辞了月奴,二人又返回先时栖身处安歇。但见香丘却是有些兴高采烈,满心欢喜的模样。张入云见她古怪,忍不住的问她是什么原因。只听香丘答道:“人家觉得做了一件好事,心里开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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