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对花落痕和师祖的事也并不太清楚,那个诅咒以前也曾与泠然提过,现在两人情深若此,更加不敢提起,只道:“据时间推测,那个花落痕到今日也一百岁有多,想必早已不在世上,岐黄宫下一代宫主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谁也不知是哪一个。倒是十几年前,有个叛逃出宫的药童叫谷米黎,偷了岐黄宫震宫之宝‘灵杵’,在江湖上闯出了大大的名头。”
“那个药童就是极道老祖吧?他那么怕你,武功应该没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夜里抓回来的那两个人可招了什么没有?”
楚玉“嗯”了一声,道:“听说灵杵不仅能解百毒,还能施放百毒……也许不能小看。抓回来的人也说不出什么,只知道跟自己的师父进京,至于师父到底要做什么,看来是真的不知。”
东厂审讯人的手段泠然也略有耳闻,见问不出什么来,他们确实不知道的可能性就比较大,她想起楚玉昨夜跟她说的另一件事,道:“你不是说仝寅离开了安国公府么?有没有法子找到他的下落?”
昨夜楚玉分析仝寅的出走可能和极道老祖来京有什么关联,而且极道老祖名叫谷米黎,此人极喜欢出名,不太可能又改名李子龙作怪,这个李子龙,必然是另有其人了。
珍馐美味上来,泠然笑着让楚玉别再动脑子,先填饱肚子,见他吃了不少,才道:“你轻功这么好,昨晚见的梦魅青冥身法好厉害,整个人都化成了青烟一般,想必潜入任何地方人家也难以发觉,岂不比派那些番子、锦衣卫之类的人去刺探消息强多了?”
“你想让我夜探石府?”
“然也”泠然竖起大拇指,“有些事要拿住确凿的证据很不容易,可若真是你疑虑的人做的勾当,他们憋不住私底下不商量。石家兄弟武功都不低,寻常人肯定近不了他们的身,大过年的,我想他们做梦都料不到王爷会亲自驾临……”
楚玉道:“你就不体恤我辛苦?大年初一就想让我去偷听人家墙根?”
偷听也是件累人的活,因为你猜不到人家什么时候开始商量大计,也许要趴上个一夜,泠然被他说得有些汗颜。
他却一笑:“看来高南剑和叶南乡还是有用的,为了我今夜能够好好睡上个安稳觉,又能探听到石府的消息,得立刻派人把他们寻来了”
“哈我怎么没想到”泠然抚掌,上一次偷听方颦暗害她的事就是先派那对师兄弟前往的,料那石家兄弟就算出入过千军万马,也发现不了天枢派掌门人两位得意高徒的踪迹。
派人回府之后,泠然看楚玉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替他盖上了毯子,自出来寻小太监玩耍。
一直说堆雪人却没有堆,她让苏小序他们寻了铲子过来,在隆禧宫前一左一右堆了两个大大的雪人,还将他们打扮成一男一女的形状,男的戴上高冠,女的披上红色的披风。
拍拍冻僵的手,她乐呵呵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苏小序凑趣地叫着:“这是不是王爷和姑娘呀”
泠然只顾笑,有个小太监忽然伸头问她要不要放烟花。
“这倒是个好主意……”她先赞,马上就怕吵到楚玉休息,道:“不如我们走远一点,打雪仗玩好了。”
太监们自然都说好,她才发觉自己比前世懂事多了,竟懂得关心别人,以前好像懵懵懂懂只知道享受父母的疼爱,自己又回馈给他们多少呢?
在泠然的指挥下,十个人分成两支小队对攻。
小太监们和她打雪仗,多是不敢得罪的,没人朝她丢,只有她追着别人打的份儿,闹得不亦乐乎。
正在她这队大获全胜之际,一个雪球不偏不倚地飞过来,正中她的脸,这一下打得她麻麻地生疼,力量还不小,打得她迸出了泪花,惊得对面的几个小太监全都傻了眼,连连摆手申辩:“不是我们……不是我们”
她有些生气,抬头一看,竟是高南乡和叶南剑到了,而丢她雪球的正是平日不怎么说话的高南剑。
叶南乡怪了师弟一句,忙上来检视。
泠然除了疼,倒是无碍,气得不理会他们,转身往大殿跑去。
叶南乡又回身责骂师弟。
只听高南乡懒洋洋地道:“谁叫她欺负人……准是向楚师叔告状去了……”
她在别人心目当中就是这么一个人吗?素日他护卫在左右几乎不出声,她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泠然气呼呼地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说的就是高南剑这种“败类”。
拭干净了脸,踏入楚玉休憩的偏殿,心情稍稍调整过来,她又开始奇怪天枢派究竟在什么位置,怎么他们能来得这么快。
轻轻坐到楚玉身边,见他长长的睫毛一动,已睁开了眼。
“他们已经来了。”泠然挤出笑容说。
楚玉狭长的星眸微微弯起,坐起身轻轻抚着她的脸颊道:“怎么了?泠儿好像不高兴”
他真是目光如炬,泠然以为自己笑得满好的,想起高南剑说她要来告状,哪里还敢露出端倪,再加上看他对自己如此细心,心里感动得紧,只推说无聊,就揭了过去。
楚玉也想不到高南剑会欺负她,揉了揉她的头发,带她出了偏殿交代两名师侄。
泠然心想他们也挺可怜的,因为自己出的主意,大年初一还要被派到人家府中去当老鼠,也就把刚才那点委屈抛到了脑后。
明朝官员不仅俸禄低,假期也少,过年皇帝只给官员们放五天大假,从年初二到初六为止,其实民间庆祝春节的热闹一直要过了元宵才会渐渐消停,这点假期根本不够用。
楚玉听泠然说无聊,便想乘着这几日不用上朝陪着她多往外头走走。
高南剑和叶南乡初二清晨归来,带回了大年初一夜里安国公府和定远侯府的情况,说石亨石彪都在宫中待到傍晚才回府,匆匆祭奠了石家先祖,两兄弟只耳语了几句就分开了,似乎没商量什么大计。
楚玉便令他们休息,今夜再探。
大明朝的年初二已有“女婿日”的说法,也就是说出嫁的女儿都在这一天带着丈夫孩子回家拜年。
楚玉心想父亲已经同意,倒不用再住在宫里,向泠然说明了他的意思,先派人到万象园
做好他们回王府的准备,又取了一些礼物准备陪着她前往一探张家在京的祖宅。
谁知旧地重游,屋主已换了人,泠然以为他们都已回转江南,松了口气,拉着楚玉要去感受一下普通百姓是怎样过年的。
大明中期百姓们还算能安居乐业,天子脚下更是秩序井然、繁荣安康。
这一日街道上男女老幼都穿着新衣裳,带着各色礼包走亲戚拜年,一路上行人接踵,鞭炮声和儿童的嬉闹声不断,天高云淡,草色遥香,空气虽然十分清冷,但热闹的气氛使得寒冷退去不少似的,让人打心眼里感觉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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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 you very much!翠翠生寒,毕宁,月明珠有泪,独行侠士
第一卷 一九一 我要退亲!
一九一 我要退亲!
除夕夜楚玉给随身的四个小太监放了假,今日就没带出来,泠然干脆让他打发了其余人先回府,两人安步当车,游逛京都。
大明中叶以后,寻常百姓的衣着所用色泽渐趋鲜艳,许多衣服跟韩装很相似,泠然才觉得韩国人学中国学得挺到位的,不仅保持了那么多年的传统,还把我国的精粹都硬要说成自己的,(比如说韩医,其实就是中医。)
既然出来,楚玉便带她去游玩了京都名胜什刹海。
这一带寺庙众多,风景秀丽,游人如织,还有许多大人小孩在湖面上溜冰,泠然看了,倒觉得有一些后世的热闹感觉,心情顿时好起来。
可惜他们没带冰鞋,又没人做出租的生意,她只好眼馋了一番,跟他游逛周围的商业街。
楚玉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这一世京城一带的风土人情,路上行人虽然觉得他们人物十分俊秀,啧啧称奇,好在民风淳朴,自诩礼仪之邦,倒不像隋唐以前奔放,女子们最多掩帕偷窥,男人们也只羡慕好一对神仙眷侣,并无人上来打搅。
泠然看见许多人家门口除了春联之外还贴着红纸袋,甚是奇怪,便问由来。
楚玉答道:“这几日每家人都要出去拜年,若有客人来未遇主人,或者关系没有亲近到非要见到主人的,就在这红纸袋中支个名帖,这物什就叫‘门薄’。”
“我可又长了见识”泠然笑着,看见前面支了个云南米线的摊子,忽然嘴馋,揪着他就到摊上坐了下来。
喝着烫嘴的热汤,吃着久违的米线,望着眼前的“玉人”,她感觉生活无比美好,笑得如春花一般。
摊主一个劲赞他们是金童yu女,还说今年运气一定好,楚玉放下元宝,两人正待离开,泠然忽然看见街对面一个游魂般走着的人。
此人虽然戴着方巾,但有许多的乱发散落下来,圆领大袄上也满是褶痕,失魂落魄,却是张嘉秀。
泠然本就想找到他们,挥了挥手,见他毫无所觉,只好追上去拦在他面前。
张嘉秀骤然看见她,一两秒钟的惊愕之后,清秀的面上浮起狂喜之色,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妹妹为兄……可找到你了”
一只光洁大掌斜刺里插了进来,硬生生将泠然的手从张嘉秀手上夺了出来,楚玉看见他没什么好印象,寒声道:“虽说是兄妹,不过男女授受不亲,大街之上还是守礼才好”
张嘉秀气得嘴唇发白,倒也不惧他,道:“我……我与她并非兄妹,王爷早已知道,为何还要这么说?”
有几个人路过,听到“王爷”二字,都停下来骨碌碌地盯着他们。
泠然忙左右赔笑:“啊黄爷,黄爷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不是亲兄妹都要守礼”楚玉对着张嘉秀,想此人竟敢与他夺妻,自然脸色冰冷。
张嘉秀与他比起来虽然实力悬殊,但也针锋相对,丝毫不退,好在他根本不知道李晚翠她们曾经编了一个楚玉和泠然才是亲兄妹的谎言,否则还不知要闹成怎样。
边上的人听见是黄爷,做恍然大悟状,见有热闹看,完全没有散去的意思,人倒还越聚越多。
自然界雄性动物争夺配偶的场面当街上演,楚玉根本也不顾自己高贵的形象,这令泠然啼笑皆非,急忙对张嘉秀道:“大哥,娘和高姨在哪?我与他今日出来本就是要寻你们拜年的,快带路吧”
张嘉秀一听问起李氏和高氏,眼圈蓦然红了,愤愤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递过去,“小妹自己看,如今这京城,官官相护,求告无门,我要告东厂我要告楚留香东厂的人不仅抓走了两位姨娘,还……还把益伯……都给打死了,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再没地方告,我就告御状去”
他这一叫不打紧,边上的人听见牵涉到东厂和楚相,自动自觉全都跑了个精光,比聚上来时快多了。
泠然打开纸张,见是一幅血书就的状纸,虽没来得及细看文字,但从那苍劲狂乱的字体间就可看出张嘉秀书写时的悲愤之情,这是一个愤青啊这样的人就算知道天下时局,也不忌四处碰壁,他还没被人弄死,也算是个奇迹。
对于楚留香的草菅人命,她早就心知肚明,可他明明在腊月二十四就告诉楚玉接受自己,怎么竟抓了高李二人没透露半点口风?何况那益伯不过是个受雇的老实巴交的看门人,东厂的人也下得手去杀,委实可恨
“小妹到底要站在哪一边?”张嘉秀想抓住她逼问,被楚玉挡去近不得身,急得额上青筋爆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定救出她们来”泠然连忙安抚,一边捉住了楚玉的袖子。
楚玉对李晚翠和高寒香犹自有气,对张嘉秀更是不待见,带着讥讽道:“他们怎么没把你给杀了?”
泠然恨不得踢楚玉一脚,却不敢当真惹怒这个喜怒无常的主,他对待那群姬妾的手段她可是见识过的,此时只望他尽快去东厂问名两位妇人的下落,免得她们因自己而死。
“大哥,一切以救出娘和高姨为前提,你没意见吧?不要再置气了有什么话,待寻到她们再说。”
张嘉秀咬牙狠狠瞪了眼楚玉,勉强点头答应。
楚玉是个胜利者,当然不能与他一般见识,一场莫名的争斗暂时消弥。
三人一起赶到东厂,尚铭在放大假中,里头有个主事总算知道些情况,说牢里根本没关押着两名异族女人,好像早就被人带走了。
不用猜也知道这事必然是楚留香动的手脚,楚玉本就打算今天从宫里搬出来,便待回府与父亲交涉。
张嘉秀跟着他们,一直黑口黑面,走了老远的路,泠然脚有些疼,古代人把正月这几天的日子看得天大,根本不像现代的出租车司机那么勤快,街上连马车也叫不到一辆。
楚玉一牵她的手,张嘉秀就上来干涉,火得他差点要将此人痛打一顿。
还是泠然不想在街上丢脸,好说歹说把楚玉给安抚住了,好不容易带得张嘉秀一起回到王府。
王绅屁颠屁颠地在门上将他们迎进内,楚玉道:“这是未来王妃的兄长,将他安置在前院东厢歇息。”
张嘉秀一听就来了气,怒道:“我并不是她的兄长,楚首辅已经出面解除了你们不合法的婚约,怎么还能说什么未来王妃的话请别玷辱了她的名节”
这时王府内一堆下人跟随着,虽不敢有太大的反应,但明显都偷偷拿眼窥视张嘉秀与他们“未来的王妃”,气氛不太对头。
楚玉眼一眯,泠然在侧面看见他明显咬了咬牙。
她从没见过他这幅表情,心想他说不定动了杀意,再说张嘉秀的话让她也很反感,她可并没有这时代的人对女人的名节那种观念,这人一条筋,再不打消他的念头,说不定要害了他。
楚玉回头,面色冰冷,“不想住在王府你可以滚出去。”
“本就高攀不起,我自会带她走”说着张嘉秀就要来拉泠然。
泠然早防着他这一手,绝对是要激怒楚玉的,他刚一动作她就窜到了他面前,脆生生地道:“大哥,正好小妹也有话对你说。”
说着要拉他去偏僻处。
这一下不仅楚玉不依,连张嘉秀也跟她杠上了,慷慨激扬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小妹有话就当着大家的面说难道我们青梅竹马是假?我们定亲是假?你……你怎么可以嫌贫爱富,难道看见人家是王爷就变了心肠?”
他的指控够毒辣够直接的,瞧他的神色,说话时眼圈都红了,甚是激动,想来原来的张泠然跟他感情是十分不错的,可她再不能给他任何一点希望,否则将来伤痛更深。
她见楚玉踏了两步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向前扬了扬,表明立场,顿时把个襄王爷美得孔雀开屏似的,也不耐烦跟张嘉秀生气了,只拿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他。
泠然也不避讳王府的下人,道:“大哥,你以前那个妹妹已经死了,何况我们分别时大家年纪都小,根本不懂得男女情爱,我——直到遇上王爷才知道**女爱为何物你说女子名节重要,就成全了我我如今已与他有了肌肤之亲,难道大哥还愿意娶一个失贞之人?就为了这一点,你也要退亲吧?”
她的坦然和言论简直是惊世骇俗的,震得张嘉秀连退了几步,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就连一边的王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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