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酒里掺入了离忧草，离忧……顾名思义，喝下这壶酒，他就会忘记所有事情，能够保住他的性命，唯有让他放下执念。”
“你确定他肯喝下这壶酒？”林清扬会是这种傻子么？
“如果是你倒的酒，即便里面掺入了鸩毒，他也会含笑喝下去的。”韩湮温柔地帮她抚顺被风吹乱的发丝，他把一粒药丸抵在她的唇上，“这是解药。”
苏菲吞下了解药，耳边响起了他哑哑的，清朗的笑声，“你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
“不怕，除非你不是阿湮。”
“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喝下这种酒后，他就会忘记过去的所有事情，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会再有任何个人感情，欣喜，悲伤，痛苦，什么感情都不会再有了……”
苏菲悚然一惊，手中的酒险些泼洒在地上。
“阿湮，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那样活着，与死去有什么区别？
韩湮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默然摇头。
推开门扇，苏菲看到林清扬歇躺在卧榻上，单手拿着书卷，听到开门声，他慢慢向门口处看过来，看清苏菲的面容后，疲惫清瘦的脸庞上露出了几丝笑意。
借着皎皎月色，他专注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她似乎变得更成熟，更美了，银白色的月光，在她随意扎起的黑发上染上了一层令人目眩的光泽，那双掩不住心事的眼瞳，小心翼翼地瞧着他。林清扬的心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颤，像是受了蛊惑般伸出手指，轻柔地抚上了她的脸。
“菲……”他轻声喃喃着她的名字，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有多深。
他伸手将她抱在膝上，把头埋在她的脖子上，不管她如何挣扎，他总能能恰到好处地制住她的身子，眼尾的余光瞟到她慢慢收拢的拳头，她掌心的瓷器在烛光照耀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原来如此。
他淡淡笑了，冰凉的下巴轻轻磨蹭着她同样冰凉的脖子，小傻瓜一个，连杀人都不懂得伪装一下，万一他狠心要她陪葬怎么办？
第296章
林清扬安安静静地打量着苏菲，似要将她的眉目烙印在心里，半响后，他勾起一丝闲适不羁的笑容，轻拍着她的头，“傻丫头，你这副德性，以后怎么能够母仪天下？”
苏菲微微一怔，攥在手中的小酒壶差点摔落在地上。为什么他偏偏要在这时候，用哥哥对妹妹说话的语气对她说这番话。
他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桃花眼噙着醉人的波光，嘴角那抹软软的笑，比月色更迷人。
见她始终没有拿出来，他笑着催促道：“拿来吧，你的手掌根本藏不住那瓶子。”
“我……”她的手猛往后缩，咬着唇不愿把瓶子拿出来。
“我要你用嘴，一口一口喂我喝完这毒酒。”他微撅起性感的嘴唇，眼看就要吻上她的唇时，被她慌乱地挡住。
他知道她的意图，竟然还有心思逗弄她！
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她忍不住问：“就这样死去无声无息地死去，你甘心？”
“不甘心。”他慢慢眯起狭长的桃花眼，闲散的气息转瞬化为慑人的威严，“宇轩的仇，灭国的恨，我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但是——”他话锋一转，看向她时目光已转为柔和，“为了你，我可以放下。”
“你……”苏菲愕然地抬头看着他，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她的嘴唇就被他牢牢地堵住了，趁着她愣怔的片刻，他轻松地转了一个身把她压在卧榻上，唇再次覆在她的唇上，霸道地撬开她的牙齿。
苏菲被他压得透不过起来，下意识地松开牙齿想借嘴巴呼吸。
而此时，他突然停止了疯狂的掠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唇，轻轻的，温柔的把自己最想说的话告诉她，“我爱你……”
刹那间，几滴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她的脸上遍布交错的泪痕。这种带着浓烈绝望气息的告白，把他的体重更让她觉得无法承受。
“你答应过我会许我来生……”他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手霸道地将她扯向自己，硬是要逼她亲口说出诺言。
“好……”她垂下眼帘，轻声说，“我答应你。”
“不许食言啊，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你也要找到我，不准认错人，不准东张西望……”他指着自己的怀抱，淡笑着说，“你只能往这个方向走。”
“好。”她一度不稳的鼻息，让他颇为不满，一生气便扯开她的衣襟，用力攫住她的肩膀，对着她圆润白皙的肩头狠狠地吻下去。
苏菲痛得浑身发抖，腰被他勒住动弹不得，她只能咬牙忍下了这钻心般的痛楚。
嘴唇尝到血腥甜的味道时，林清扬才松了口，满意地看着自己在她肩膀上留下的“牙印”，他要苏菲永远记着，这一生她欠了他一个白头携老的承诺，他也要慕容澈永远都忘不了他。
“菲儿，我死后你记得保护好我的牙齿，不要让慕容澈拔掉我的牙齿啊。”他的手指，宛如爱抚般轻柔地拂过她肩头上的伤口，像小孩子撒娇似的抬眼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臂轻轻摇晃。
苏菲被他疯疯癫癫的举动弄得无所适从，不管是前世抑或是今生，她总是拿他们两个没办法，他们总有本事弄得她无法发怒，只能无奈地任由他们欺负……
遇上一个把你吃得死死的男人，那是一种甜蜜的折磨，但是，如果遇上两个把你吃得死死的男人，那决定是一件值得悲泣的事情。
他慢慢地帮她把衣服整理好，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小小的酒壶，她的手指，竟比瓶身更冰凉。
他拉着她素白莹润的手指，细细地抚摸着她的掌心，然后把酒倒在她的掌心，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喝着她掌心的酒。
温热的舌尖，轻舔着她的掌心，她的掌心竟是冰凉的，那毒酒并不难喝，夹杂着甘草的味道。
“你是狗吗？”他存心的逗弄，弄得她浑身发麻，鸡皮疙瘩全冒起来了，却被他勒住腰肢动弹不得，只能瞪着他恨恨地骂。
他笑而不答，专心地把她带来的酒，慢慢倒入她掌心，再慢慢舔干净，一滴不剩……
“菲儿，我的肚子好痛……”他皱眉捂着肚子，狡猾地把头偎入她怀里。
苏菲刚想一掌拍开他的头，瞥见他嘴角流下一行浓稠的血液，心中一惊，下意识抱住他的肩膀，伸手想要帮他擦掉那行刺目的猩红。
怎么会这样，韩湮不是说这种药只会让他失去所有记忆，他怎么会流那么多的血？
她的眼泪簌然滴落在他的脸上，冲淡了他嘴角浓稠的鲜红，他伸手抹了一把，眯起眼睛慢慢端详着，淡笑着说：“这一生，荣华欲孽，终于可以结束了。”
他的血掺了她的眼泪，就像是胭脂晕染而成的胭脂泪。
意识慢慢变得模糊，他忘了告诉她，以后记得烧一些白衣给他，忘了告诉他，他会在忘川河畔等她，一起到转生到她的世界……
韩湮进来时，只见林清扬含笑躺在苏菲怀里，他不禁轻轻地叹息。命人把他抬入早已准备好的车驾前，又把一具体格与林清扬极为相似的尸体放在那里，最后一步，便是放火烧屋。
“阿湮，如果他知道真相，会不会恨我们？”
“许久以前，我便答应过林宇轩，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不能让他死于非命……”
苏菲微微一怔，宇轩，今日的这一切，是你早已布好的局？
第297章
“明日起你就会不记得以前的所有事情，你不再是亡国之君林清扬，今后你就留在楚国境内隐姓埋名，安稳地过日子吧。”
韩湮脱下披风盖住林清扬冰冷的身躯，此时他的脸色带了些许病态的苍白，表情却是带了几分稚气的满足，他相信最后那一刻，林清扬是笑着阖上眼睛的。
即便知道她要的是他的命，他还是笑着喝完了毒酒。
“真是一个大傻瓜。”韩湮忍不住用力捏着他的脸，对于这个男人，他心底隐隐的还是有些许敬佩之意的，他败给了阿澈，并非他不好，只能说时势所致。
苏菲和韩湮站在漆黑的管道上，目送载着林清扬的马车飞驰而去后，她心底隐隐的多了几分担忧。
“阿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慕容澈迟早会知道他们放走了林清扬，单凭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他一定不会相信林清扬就这样死了。
韩湮推着她走入渐渐烧起来的民宅里，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我打算把阿澈引到这里，苏菲，在我们到达之前，你在这里等待一下，听到马蹄声后，你往南面的回廊里，那个地方的木材涂了一层不易燃烧的漆，你在回廊里坚持一下，我会立刻赶到那里救你……”他把湿毛巾塞入苏菲怀里，像是要给她勇气似的，轻轻地抱住她。
“只有这个方法能够说服阿澈，让他相信死在这栋民宅里的人是林清扬……”
“好，我在这里等你们。”苏菲垂下头抚平衣裙上的皱褶，借着这个动作掩饰心底的不安。
看着她纤弱的身影，慢慢走入一片火光中，韩湮突然觉得那个女子像是随时会消失似的。他翻身跳上马，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没事的，这里赶到林儒夜所在的寺庙无需太长时间，她不会有事的，只需要等半个时辰，只要能蒙骗过阿澈，就能保住闇月皇族的唯一的血脉。
“苏姑娘，饶命啊！救救我们吧……苏菲姑娘……”负责照顾林清扬的闇月宫女，有几个是认得苏菲的，韩湮命人把门锁起来，把她们关押在里面，只有这些人也随着里头的那具尸体一同被烧死，才能减低慕容澈的疑心，这几个女子，疯狂地拍打着门扇，悲泣着，哀嚎着，不断地叫着苏菲的名字。
“苏姑娘……请忍耐一下，主子和流云帝很快就会到了，现在救了她们，之前的努力也许就会白费。”韩湮的亲信揽住苏菲，警惕地瞪着她，生怕她真的会冲入火海解救那几个女子。
今晚的风很大，火烧得又急又猛，火势很快就蔓延至院子里的回廊，不一会儿，这栋普通的民宅已陷入一片火海。
听到院落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韩湮的亲信拍了拍苏菲的肩膀，示意她准备跑到尚未完全烧着的南院，其他人翻墙溜走了，只剩下苏菲一人孤身立在院子里。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苏菲提起裙摆往南院跑去。
滚滚浓烟笼着整个府邸，她站在回廊处，隐约听到马蹄声远去，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声响，她心里霎时变得慌张，难道慕容澈还没赶到？
苏菲想要跑出去时，赫然发现刚才来自己所站的地方也彻底烧起来了，高热的温度和呛人的烟气熏得她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一根廊柱断裂，砸在她前方，大火焚烧着廊柱发出刺耳的哔嚗声。
苏菲的脸被浓烟和高温熏得通红，整个府邸里，除了大火燃烧时发出的噗嗤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怎么办，来的路已经烧起来了，她慌乱地在原地打转，正想冲出去，又有一根廊柱倾倒而下，她的神智开始变得模糊涣散……
刚才面对宫女们的求饶，她捂着耳朵装作没有听到，所以上天惩罚她，让她也尝尝被活活烧死的滋味吗？
“菲儿！”
“苏菲！”
没有听到马蹄声，她倒是听到了慕容澈和韩湮的呼喊声，是不是将要死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苏菲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澈……救我……”
慕容澈抵达时，只见火焰几乎吞噬了整个府邸，心里的不安一下子升到了最高点。
韩湮显得比他更慌乱，只是此时的慕容澈已来不及细想，足尖点地朝着阿湮飞奔的方向赶过去，整个院子里，唯有南面的回廊尚未完全烧起来，只见阿湮不顾一切地冲入那片火海中。
韩湮慌乱地叫着苏菲的名字，转头对他说：“阿澈，我听到她的呼叫声，虽然很微弱，我确实听到了。”
韩湮终于看到了苏菲的身影，她的衣裙已烧起来了，就在韩湮的手即将触到苏菲时，有一个身影比他更快，更敏捷地窜到他面前，一把抱起那个衣裳已被火焰吞噬的女子。
“砰”的一声，一根烧毁的横梁当头砸下，他翻身替苏菲挡住了那根横梁，浑然不顾这样会不会灼伤自己，在这种生与死交错的时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即使自己受伤也无所谓，决不能让她伤到分毫。
第298章
离开火海时，慕容澈和韩湮心里只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回到宫中，看着跳动的烛火，他们彷佛还能感受到火焰舔过肌肤的刺痛感。
慕容澈把衣袍拉下来时，太医惊骇得失声大叫，“陛下！”
慕容澈没有理会他，垂眸看着蹙着眉陷入昏迷的苏菲，轻声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还未醒来？”
“娘娘吸入了太多浓烟，她只是暂时昏迷，过一会儿就会苏醒，只是，陛下您……”太医的声音多了几分震颤，他不敢正视慕容澈背后那片血肉模糊的肌肤，皇帝的身体一向矜贵，他本身武功高强，能伤他的人极少，没想到出宫一趟，他竟受了重伤。
“我没事。”他向太医投去一记冰冷的目光，成功的把让他把后面的话吞回去。
宫女帮苏菲褪下衣裳擦拭身体，确定她的后背没有烫伤以及烧伤的疤痕后，他暗暗吁了一口气，走到屏风外让太医帮他包扎上药。
“阿澈……”与他一样狼狈的韩湮苦笑着看着他背后的伤痕，眼底掠过丝丝愧意。
“如果我执意要杀他，你们还是会想办法救他，是吧？”清冷淡漠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慕容澈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冷静下来细想片刻，他很快就猜到这是苏菲和韩湮事先安排好的一个局。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迟一步到达，她会如何？回想起看到她衣裙后摆烧起来时的危急情景，他浑身的肌肉就会不由自主地绷紧。
不想再看到她命悬一线，不想再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不想再和她这样冷战下去了，他只是想再看到她往日的笑容，只是想看着她挑起眉，娇俏的，不知分寸的站在他面前，评头论足，又或者只是拉着他的手，捂着他的奏折，嘟嘴抱怨自己的魅力竟然比不过这些奏折……
“罢了。”他轻轻的叹息，抬手轻轻的压在韩湮的肩膀上，“既然你执意要救他，一定早已安排好他的事情，如果他终生不会再踏入流云国一步，我可以不杀他，但是，闇月帝林清扬已死的事情，必须昭告天下，载入史册。”
韩湮慢慢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睛闪动着莹莹光彩，他还在担忧着慕容澈猜出所有事情后，会愤怒不已，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对自己说，他可以放过林清扬。
慕容澈走到她床边，此时宫女已帮她换上了一套粉色宫装，她躺在那里，脸色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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