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她顺着林清扬的视线往下移，放在她身上的半截琉璃佩，竟然碎成一块块晶状物。
“怎么会这样？”苏菲低声呢喃。
千年前，王子澈用三百年修为凝结成这块琉璃佩，当时他说，心似琉璃，澄澈如昔。顾名思义，琉璃，即使他的心，他用琉璃佩暗示自己，他对她的心思，永远像琉璃那般澄澈，不带一丝杂质。
可是如今，琉璃佩碎了。这意味着什么？她的心头陡然涌起一个不详的念头。
“我把真气渡进你体内，你突然运气震碎了琉璃佩，奇怪，丫头你不是内力尽失了吗？”林清扬狐疑地看着她，似乎在研究着醒来的人，究竟是云冰玥还是苏菲。
苏菲抬手用力掐着林清扬的脸颊，微笑着问：“痛不痛？”
林清扬怔住，下意识点头。
“嗯，不用我说明，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苏菲伸手推开他，扯过枕巾，把碎成晶状物的琉璃佩颗粒包起来。
“小林子。”她冷不丁开口叫他。
“你叫我什么？”丰润的嘴唇微启，形成一个惊讶的嘴型。苏菲突然发现，他惊讶的表情很可爱。
“小林子。”苏菲抬眸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以后听到这个称谓，你就可以轻易地分辨出醒来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云冰玥。”
“丫头～”林清扬精神忽的抖擞起来，凑上前亲昵地抱着她，手有点不规矩地滑到她的腰际，嘴更是放肆地凑到她耳边，低声诱惑道，“换个称呼可好，比如……扬？”
他嘴里呼出的热气，惹得她心烦气躁，脚下意识抬起用力踹他，“滚～！”
林清扬敏捷地闪开，视线轻扫过身旁的那具冰冷的女尸，那上面的躺着半截完好无缺的琉璃佩。
琉璃佩只剩下半截，丫头说她感受不到云冰玥的气息，难道她随着那半截琉璃佩消逝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和林清扬一起开口说：“琉璃佩碎了，那云冰玥……”
苏菲轻咳一声，“琉璃佩只剩下半截，我体内又感受不到云冰玥的气息了，现在该怎么办？我担心卫皇知道自己人财两失，会想到一些变态的方法折磨我，比如招魂，摄魄之类的。”
“暂时维持原状吧，她的情况，我会向卫皇解释。”林清扬揉了揉额角，幽深的眼瞳里尽是难掩的疲惫之色。
看着他深陷的眼窝，她轻叹一声，垂眸低语了一句：“清扬，谢谢你。”
接下来一段时间，苏菲过得战战兢兢的，生怕卫皇哪天蹦到她面前怒瞪她。幸好，卫皇极少在白天出现，只因他谨记着林清扬的一句话，两个灵魂功用一个身体，一个灵魂白天时会出现，晚上则会换成另外一个灵魂。卫皇免得见了苏菲憋气，一时忍耐不住跺了她，即使在宫里远远看着她，也会立刻调头走开。那情景，总是让苏菲联想到读中学时的斗气冤家。
－
如此相安无事相处了一段时间，苏菲成功熬到云冰玥的十八岁生辰。
苏菲抬手抚摸着发端的双环望仙髻，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朝服，暗自庆幸，卫国女子服饰特别像现代的娃娃装，没有腰带，只用一条缎带束在胸部下方，怀孕不超过六个月的女子，完全可以靠这种服饰欺骗世人。
“丫头。”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林清扬，身着一袭暗纹蓝色锦袍，倚在屏风旁打量着她，指尖夹着一本鎏金卷轴。
“卫皇秘密宴请天下适婚的公子王孙至卫国，丫头你猜这次的选夫宴，会有多少人参加？”
“选夫宴？”苏菲愕然地瞪大眼睛，那她肚子里那个球怎么办？
“丫头若是不想出席，我可以带你私奔。”林清扬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挂着万分和蔼的微笑。
宁静的姝月殿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苏菲狠狠地掐着林清扬的脸皮，凶巴巴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卫皇打算在我生日时办什么选夫宴？还有，你手上这份请柬是怎么一回事？！你收到请柬居然不告诉我！”
多情的桃花眼含笑望向苏菲，他苦笑着求饶：“丫头，轻点～轻点。待会我还要靠这张脸来打败我的情敌。”
第144章 选夫宴
多情的桃花眼含笑望向苏菲，他苦笑着求饶：“丫头，轻点～轻点。待会我还要靠这张脸来打败我的情敌。”
“情敌？”苏菲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圆，“上一次我在流云国宫门前摔了凤印，泼辣无比的模样那些王子、公子没看到吗？他们还敢来参加选夫宴？”
“其实，这次来参加选夫宴的人，大半是来看戏的，只有少部分是诚心来这里，呃……任你挑选。”
跨入金殿内，苏菲终于明白，何谓任她挑选。
只见富丽堂皇的明堂内，围满了卫国的文武百官，听婢女私下议论，朝中但凡未娶正妻的年轻公子，都被卫皇抓来滥竽充数。实际上，位列在首席两侧的数位气质不凡的男子，才是她可以选择的对象。
见苏菲出现在门口时，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数百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齐唰唰聚向殿门口。
苏菲一步一步往端坐在首位的卫皇走去，目光扫过位列首席两侧的男子。韩湮，林宇轩，林清扬，还有几张似曾相似的面孔，但是，没有看到慕容澈。
这时候，韩湮突然抬头，视线与苏菲相触，冷冽的褐眸一点一点温暖起来。
冷冽的褐眸……
苏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忐忑不安的心，在这一瞬重新归于平静。
见她笑得越来越灿烂，林清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消片刻他便认出，韩湮是由谁易容而成，捏住酒杯的手猛然收紧，酒杯应声碎成粉末。
“父皇。”她孤立于空寂的殿中央，敛衣对着卫皇行礼。
“今日是寡人的小公主十八岁生辰，寡人之女将会在近日招亲之事想在座诸位早已知晓。诸位既来参加晚宴，那必都是诚意想求得寡人之女，不知寡人所言是否有理？”卫皇嘴角微扬起一抹慈爱的淡笑，从龙椅上走下来，把明月剑平放在苏菲掌心。
“皇儿，这宝剑是上古神器，天下人费尽心思想得到的宝物，寡人今日把它赠予你。”
苏菲诧异地看着卫皇，看着他两鬓斑白的发丝，心里忽而一恸，眼前那双慈爱的眼睛，突然幻化成自己那远在21世纪的父母。
垂眸时，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苏菲怔怔地看着笑得宛如慈父般温和的卫皇，任由他拉着自己落座，任由他的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自己的发丝。
一直静立在卫皇身后的人，无声无息的走到苏菲身旁，接过宫女奉上来的酒杯，恭敬地放在青玉案上。
“公主，请喝酒。”轻柔的声音在苏菲耳边响起，冷冷的，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抬头直看入一双宛如无底洞般幽深的眼瞳里。
“皇儿，喝完这杯酒，你就得准备钦点驸马了。”苏菲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手脚不受控制似的，拿起青玉案上的酒杯，仰头饮尽。
21世界的一切，宛如重播的电影般在脑海里不断播放，苏菲有种置身在幻境，又彷佛置身在现实的错觉，伸出手想碰触时，她惊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涣散，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中招了……是酒有问题，还是明月剑上抹了什么东西，抑或是刚才倒酒给自己的人，偷偷对自己施了迷魂术？
浓郁的曼陀罗花香，慢慢沁入她的鼻息。苏菲感觉有两只手用力地压住她的肩膀，支撑着她，不让她往后倾倒。
她错了，她不该迷失在卫皇温柔慈祥的目光里，这位老皇帝的温柔与慈祥，从来只是给予她体内的另外一个灵魂，不是给予苏菲，也许是太过怀念再也无法见面的父母，也许是太过贪恋亲情，她忘了要防备，忘了要警惕。
她忘了，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卫皇只会疼惜云冰玥，不会怜惜苏菲……
“悲哀的死灵，安心的在美梦里沉睡吧。”刚才那个没有温度的声音，再次侵入她耳中，轻易地击溃她最后一丝意识。
“不……”苏菲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依旧无法抵挡浓浓的倦意。不想睡，不能睡，睡了会不会再也见不到澈？她跨越千年，轮回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见他，只是为了与他相守一生！
“不要再醒来了，永远的沉睡下去吧。”无情冰冷的声音，劈入她的脑海，苏菲终究阖上了眼睛。
殿内歌舞昇平，柔和的丝竹声在众人耳边回荡。卫皇抬手不断抚摸着苏菲的长发，宽大的衣袖挡住大殿两侧的视线，无人察觉到大殿上方的异常。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倚着卫皇的女子倏然睁开眼睛，朱唇微启，低声说：“父皇，她已经彻底在我体内沉睡，今晚她绝不会跑出来捣乱。”
“皇儿受委屈了。”卫皇放下手，怜惜地看着云冰玥，过去两个月，她努力隐藏自己的气息，强迫自己不要与苏菲争这具身体，午夜时分，她还得瞒着林清扬行动。
“儿臣不觉得委屈，父皇说过，忍耐一时，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云冰玥弯唇微笑，眼瞳深处闪过一丝哀恸。
曾经骄纵任性，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在夜深人静时，努力地模仿着体内的另外一个灵魂。微笑的弧度，撒娇时的表情，使坏时的俏皮眼神，都有一个特定的模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她含着泪，努力模仿那人的一颦一笑，只求惟妙惟肖的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苏菲。
第145章 自毁容颜
“皇儿，如果你愿放下执念。你就把那柄明月剑交给楚国四皇子吧。经过朕多番观察，绝世神医韩湮，绝对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丈夫。”卫皇低眉看着云冰玥，低沉的语气里暗藏了一丝哀求。
“父皇，如果可以舍，儿臣又何须忍辱负重一个多月？如果可以舍，父皇又何须对月空望，思念一心只惦念着皇叔的母妃？”
卫皇闻言，端着酒杯的手一抖，溢出的酒，洒落在手上。
“都说生于皇家的人，应学会无情，可是，儿臣永远学不会。”云冰玥摊开掌心，笑看着被苏菲掐出的五道如血色残月般的血痕。
分离灵魂失败后，清扬夜夜长伴在苏菲床边，他怕半夜时自己会伤害苏菲。每天夜里醒来，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气息，惟恐惊扰了靠在床边浅眠的他。三十个夜晚，她的隐忍终于让他与苏菲放下警惕。
白昼，苏菲努力模仿她企图蒙骗父皇，夜晚，她努力模仿苏菲企图蒙骗林清扬，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为什么上天偏要让她们共用一具身体，既然她们的命格相同，为什么上天不让她们爱上同一个男人？
“时辰到，请公主殿下开始钦点驸马。”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殿内立刻变得静谧无声。
云冰玥站起来，踏过龙椅下方的台阶，一步一步往殿中央走去。白皙纤细的手，慢慢滑过隆起的腹部，她对体内的另外一个灵魂说着悄悄话。
苏菲，你可知道，为了让我们两人的灵魂分离，清扬受内力反噬，体内气息混乱不已，调养了整整一个月仍未恢复。可是他不愿告诉你，他把所有的苦与痛吞回肚子里，永远只用笑脸对着你。所以，你永远看不到他笑脸背后的哀伤。
苏菲，如果我们两人的灵魂注定要牵绊一生，就让我亲手埋葬你与慕容澈的爱情吧。父皇身旁的摄魂师能够让人在美梦中沉睡。
苏菲，你和我一起爱上他好吗，我们一起给他幸福可好？即使要我分予你半生时间，我亦无悔。只要他，幸福就好。
﹡
明亮的大殿中央，立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华服女子，七彩薄纱随风摇曳轻飘，靡丽而奢华。
“小女子在此谢过诸位来卫国祝贺小女子生辰的皇子公子。”云冰玥清冷的嗓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手捧着封了剑鞘的明月剑，她走过位列在两侧的驸马候选人。
“冰玥喜欢风雅之士。”经过晋国将军面前，她歉然摇头，暗讽他是个粗人。
“冰玥不爱药的气味。”经过林宇轩身边，她恶意打击，暗讽他身体不好。
“冰玥不爱太过温柔的男子。”经过林清扬身边时，她敛起嘴角的笑容。
……
最后，她走到韩湮面前，殿内众人皆屏住呼吸。
“皇子的眼睛，让我想到一个人。”轻柔的嗓音里，多了一丝莫名的哀恸。
“……”褐色眼瞳倏然扩张，他错愕地张嘴溢出一个字，她没认出自己？他动了动嘴唇，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硬是忍住满腹疑虑没有问出口。
带着困惑的目光轻扫过她的脸庞，她走入大殿时，他仔细观察过她举手投足的动作与神态，确定了她是苏菲。但是，若她真的是苏菲，为何她认不出自己，她是故意不认自己？
云冰玥低头看着掌心那柄握了千百次的明月剑，鎏金剑鞘上，镶嵌着两块紧密拼合在一起的琉璃佩，宫灯摇曳，琉璃佩似乎闪烁着诡异妖冶的寒芒。只有她和清扬知道，剑鞘有半截琉璃佩是假的。那半截早已碎裂成晶状物的琉璃佩，被苏菲收入小荷包内随身携带着。
“以韩公子的人品声望，何必来卫国向我这个流云国弃后、卫国悍妇求亲？”隐在云袖里的手，悄然撕开封着剑鞘的垂缨。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韩湮一眼，故意刁难道。
他抿唇微笑，并未作答，眼角眉梢掠过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虽好，却永远不及我心里的那个人。”她垂眸，素白纤细的手掌轻抚上小腹。脸上的表情变得清润柔和，隐约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温柔。
听到这句话，韩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隐约还有几分得意。
“皇子湮啊，你和我一样，被公主婉拒了。”林清扬眼中的怀疑与警惕慢慢褪去，随性轻佻地把手搭在韩湮的后背上，用力怕了几下，那“咚咚咚”的响声，隔着数个席位的人都能听到。
“皇儿——”卫皇的声音虽不大，隐着几分威严，几分不悦。
“父皇，儿臣不想嫁人，我只想留在卫国。”云冰玥转头看向高坐明堂上的卫皇。
卫皇心中一惊，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视线滑过林清扬的脸，压低声音说：“你若是想要钦点他，父皇不会阻拦。”
“父皇，我与另外一个人，有着千年的约定，我不能负他。”她的声音很轻，只能让韩湮和林清扬听清。
下一刻，银光闪动，她撕开毫不犹豫的举剑在脸上用力划过。刀光闪烁，白皙绝美的脸庞上瞬间多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剑痕，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华贵的七彩薄纱上。
易容成韩湮的慕容澈劈手夺过她手中的明月剑，用力扣住她的左腕，厉声喝道：“你在做什么？！”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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