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闻人挑眉:“那好,你想要做什么?”适当磨练只会让人快速成长。
万三金的杏眸忽的晶亮起来,“首先,我得死。”
叶闻人眼露赞许。
“接着,我要知道云念裳所有资料。”打蛇就要打七寸!
※
三日后。
桃大夫将药箱收拾好,朝袁红雨摇了摇头:“大夫人,都已经这样了,我们干脆让万家的人将三金带回去好了,那里毕竟是她的家。”
袁红雨淡道:“她的契约不曾满,况且她又是因为邱家的竹林会受伤的,我们不能不管。”
桃大夫叹息了声,摇摇头走了出去,独留袁红雨一人在屋内坐着。才出院落,一直守在外面的香叶便迎了上来,云念裳道:“桃大夫,三金的伤势如何?”
“虽然躲过了爆炸,可似乎大脑被撞击了不少,如今这个症状,怕就是撞击留下的症状。”
香叶掩不住窃喜,小心翼翼的道:“可能恢复?”
“这要看个人造化了,不过三金丫头最近常常多灾多难,但一直都没有大事,说不得她有福星庇佑,能够逢凶化吉也说不定。”
屋内。
床榻上,头上缠着绷带的女子静静躺着,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却没有丝毫清醒的症状。一连在床榻上整整躺了半个多月,整个人也削瘦的不成人形,若不是还能呼吸,几乎会让人以为她已经死去了。
房门被静静推开,袁红雨扫了一眼过去,捧着水盆的柳绿迎向她的眼神时明显瑟缩了下:“大、大夫人……”虽然如今已经认祖归宗,但对于袁红雨,她还是打心底里惧怕。
“这种事情,有下人做就好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柳绿抿了抿唇,怯弱退了下去。
袁红雨看着她瑟缩神态,不觉恍惚了下。
曾几何时,那拥有同样一双眼睛的女子对着镜子贴花黄,一回头,对着她盈盈而笑:“红雨姐,你看我这样可好看?”
好看的,是极好看的……
只可惜,便是这样一个女子抢走她的丈夫对她所有的爱!甚至生下一个根本不该存在的孩子!
她不能让那个女人得逞,不能!邱家容不了这种丑闻!她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不要因为一个厚颜无耻的女人毁掉!念头一起,袁红雨的眼神忽的变的锐利而凶狠,她猛地上前了一步,单掌朝那张脸上重重甩过去!
可是她还来得及碰到柳绿的脸,她忽的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大脑之中生生的痛,痛的她几乎想要敲破自己的脑袋!只要敲了,她便不会痛了!
柳绿看着几乎是发疯一般不断抱着自己的头撞着门框的大夫人,桃腮煞白如纸,瞳孔也因为恐惧放的极大,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她终于尖叫出声:“大夫人!大夫人疯了!”
紧接着万三金在竹轩之中被爆炸重伤昏迷之后,邱家的大夫人也紧跟着疯癫了!
邱家刹那间如江涛之中的一叶扁舟一般,转瞬间便已然会被吞没掉。
邱家开始人心惶惶,邱家的声音开始一落千丈,邱家开始有下人偷偷潜逃。就连邱家大老爷从广州连夜赶回来也根本不能改变这种迹象,紧接着,就连邱大老爷都一病不起。
有传言,叶家也开始派管事与邱老爷商谈接手荣恒衣肆,虽然结果不知道如何,但已然看的出来邱家已然离覆灭不远了;还有传言,邱家如今的大少爷其实根本不是大夫人所生的,而是大夫人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
总之,传言虽然是传言,但所有人都坚信空穴不来风,所以所有人对这些传言谈的都很开心,前段时间因为钱袋一事出尽风头的邱家一下子陷入无边无际的丑闻之中。
叶家。
未清韵赶到叶家时,叶闻人在窗边临帖,他的字如他的人一般,清俊工整,一笔一划之间都圆润,没有丝毫棱角。
他一身青衫,临窗而立,一如摇曳兰草一般,风姿清朗而绰约,神态温和,整个人高雅脱俗的仿佛不是凡世中人一般。
未清韵看着他,看了好一会,默默转身离开。
月华在旁边看的一愣,忍不住问道:“十二姑娘,你不是来看二公子是不是在挂念……”
未清韵扫了一眼过去,月华自知失言,匆忙低头不敢说话。
未清韵默默回头,叶闻人依旧在临帖,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她的到来。
他的神态一如往常,甚至比往常还稍微显得愉悦些,清雅的微笑甚至一直挂在脸上。本来是欢喜的,可看着他这般,她忽的心中生出些微不确定起来。闻人从来都是心软的,更是温和的,如此漠不关心的闻人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他?
邱家
柳绿端着饭菜,小心翼翼的敲门:“大少爷,您开门吃一点,好吗?”邱家的丫鬟已经走了许多了,人手不够,再加上向来爽朗爱笑的大少爷变得死气沉沉暴躁易怒,吓的所有的下人都不敢靠近,只有她不放心胆敢进来。
里面没有回应。
柳绿不死心,仍然在敲,“大少爷!”
肩膀忽的被人拍了拍,柳绿一回头,却见着未家十四少爷冷着脸站在她的后面,她忙欠了欠身:“十四少爷!”
未轻寒看了柳绿一眼,手一挥,柳绿手上的饭菜被他这么一掀哗啦一声全部摔倒在地,碗倒菜翻洒了一地:“不想吃以后就别送了,下去吧。”
未轻寒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峻,连声音都冰冷异常。柳绿心中一惧,躬了躬身,匆忙退了下去。
未轻寒一脚踹开门:“邱荣祥,你要是再这么发疯,老子烧了你那些书!”
邱府,芙蓉轩。
云念裳静静看着匍匐在地上全身颤抖个不停的女子,女子的脸几乎要藏在暗夜之中:“我、我已经听你的吩咐下了药了,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老爷,老爷受不住的,老爷身子本来就弱,肯定是受不住的!”
云念裳淡淡的笑了声,笑声不及眼底:“你可比你的主子爱老头子多了,为了让老头子开心,你居然连这种事情做的出来,你可曾想过,我云家那么多条冤魂就因为你们,到现在还不得安歇!”
“我、我偿命给他们,求求你,不要,求求你千万不要说!事情都是我跟大夫人做下的,我们来偿罪孽,老爷跟大少爷都是无辜的,求求你了!”
云念裳妩媚的眼眸里慢慢缩了起来,她伸脚一踹,原本匍匐在地上的女子应声倒地,眼里全是冷冽的寒意:“那你就去死吧。”
半晌过后,大夫人院子水井之中,忽的发出一声重响,水中月已破。
云念裳听到死讯之时正在揽镜自照,一听香叶传话,她手上铜镜忽的碎裂成片。
如今仇人还只剩下一个而已,只要再等等,她的仇就可以报了!
一晃又是半月。
已经是初冬时节,叶落草枯一派萧条冷然,邱府看似平静,但人心早已经乱成一团,邱家虽然还未倒,可已然有了倒掉的架势了。
※
夜深人静。
琵琶声在暗夜之中响起,声音恍若烈火焚烧,又似破冰之声,转或间已经转为冰冷的凄凉,琵琶之音在偌大的邱家上空不断盘旋,若裂帛一般。云念裳一身艳红女装,衣襟半掩露出冰肌玉骨,手中的琵琶早就没了声响。她一人独行,却是无人相伴。
缓缓推开袁红雨的房门。房门发出吱呀一声,里面的人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屋内一片死寂。
云念裳缓步走到床榻前,袁红雨闹了一日,已然睡下,足足半个月,她已经憔悴的不成人形,哪里还有当初分毫美态。云念裳静静的看着她,妩媚的眸里闪烁着强烈的恨意。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足足十五年了!
十五年日日夜夜被仇恨啃噬着,她恨不得吃她的皮剥她的骨!她的爹娘,她的兄弟,甚至连她肚里不成形的孩子都是她害死的!幸亏苍天有眼,让竹轩起火,更让万三金重伤昏迷,一切都是老天开眼!
床榻上的女人猛的惊醒过来,憔悴眼里俱是茫然之色。
云念裳轻轻笑了声:“袁红雨,你想不到你自己还有今天,你坏事做尽,也没有想到还有今天吧。你做梦也想不到在你身上下毒的,居然是你最信任的陈妈。你们主仆二人都该死!”
她冷冷失笑,将早就准备好的契约书从袖袋里取了出来,“我要你整个邱家产业,并不为过!若不是我要你看着我做上大位,我一定要让你现在就死,死!”说道最后一声,她目眦欲裂,整个人几乎癫狂了一般。
“这就是你想要的?”冷冷的声音蓦然在背后响起!
云念裳身子一僵,蓦然回首,媚眼里全是不置信的神色:“怎么可能,你不是昏了吗!你怎么可能还醒着!”
万三金舒了舒筋骨,朝着云念裳很是歉然的笑了笑,神态闲适而清朗,整个人倚在门框之上笑意涟涟的看着云念裳惊恐到狰狞的表情。她忽然忍不住想要叹息了:“三夫人,你等了十五年,为何不再多等一年呢?若是我不知道,我是绝对不会跟你为难的。”
“不可能,不可能!”云念裳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之上,下意识看向床榻上的女人。袁红雨张着眼睛,还处于迷茫的状态,根本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忍不住又尖笑出声,声音尖锐的仿佛要划破天际,“你们知道了又如何,我有袁红雨陪着我一起死,她就是疯子,从此以后都是一个疯子!”
万三金微微动容了下,不觉有些歉然的看向站在门口的邱荣祥。袁红雨的疯病真的不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陈妈的死也不在她的料想之中,她没有想到云念裳居然这么狠,她想要的根本不是袁红雨性命,居然是袁红雨的聪慧。
昔日驰骋商场的铁娘子变成一个疯子,这样的差别,任是所有人都不是能够接受的。
邱荣祥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云念裳,经过这一个月,他似脱胎换骨一般,明显已经成熟了不少,但眸里仍然明显掠过些微痛色,这些日子的经历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在经史子集上看到的所有,到如今方知,书本无用。
他沉默了会,方才哑声道:“三娘,何苦呢。”
云念裳凤目陡然迸出尖锐的火色:“何苦?哈哈哈哈……”她仰天长笑,笑声似穿透云霄,生生的生者痛死者泣,笑声陡止,“你这个娘害了我一家子,你知不知道!她又何苦,她又有何苦……”
邱荣祥忽的双膝及地跪倒在地。
云念裳吃了一惊,旋即又冷笑出声,“你想为你娘求情?邱荣祥,你以为就算你知道了是我做的又能如何,现在邱家全部在我的手上!就你一个书呆子,你能够奈何得我?”
邱荣祥痛苦闭眼,泪水滑落两腮:“大姐,收手吧。”
如果不是十四带他看了所有一切,若不是娘偶尔清醒时将一切说的清楚,他打死也不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云念裳蓦然僵住:“你乱叫些什么?”
万三金轻轻叹了口气:“三夫人,你可知陈妈为何要寻死,当年你爹因为倾家荡产自焚而死,逃出来的又只是你一个?”
云念裳不置信往后退了退:“你什么意思?!”
万三金看了邱荣祥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出了门。有些事情,她这个外人,还是应该避嫌才是。
屋门紧闭,屋内忽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她下意识往前走了许多步,等确保不会听到任何东西时才停了下来。
一轮弦月挂在柳梢头,风清月朗,今晚是个极好的月色。
“不好奇?”
她回过头,果然见着未轻寒慢慢踱了过来,月色之下整个人仿佛笼了一层荧辉,衣袂随风青扬,倒有几分出尘脱俗的风范。
※
“你不好奇?”
万三金没有回答,未轻寒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细长的凤眸全部锁在万三金身上。
万三金轻轻叹了口气:“这是人家的家事,我掺和在其中,本来就不对。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必然有其存在的理由,而我从来不喜欢听秘密的。”听了,就会不由自主的被当作自己人,她还不想与邱家有过多的牵扯。
“这次让云念裳主动招罪,你的功劳可不小,邱家肯定视你为最大的恩人。”
在内,有半信半疑的邱荣祥与桃大夫做内应,在外,居然找了叶闻人装作收购邱家产业,她自己就假装昏迷免去云念裳的杀机,再加上袁红雨的突然病发,一切都如上好的药引子,让云念裳主动蹦了出来。
这种心机,果然是一个女子所为?
怪道叶闻人那般笃定任她指挥调度。
万三金迎风微笑,春风温润,散乱的鬓发为风所惑,在夜色之中随风舞动,仿若镀上了一层皎洁的银光。
未轻寒忽然觉得很看不惯她那些散乱的发丝,伸手抚上她束发的簪子,轻手一抽,便宜却精致的银簪已经落入他的手里,万三金一头黑发少了发簪管束立刻披散,轻风浮动,仿若浓密黑云,风姿旖旎,女儿家的娇态显现无疑。
万三金将飘落在面前的长发塞至耳后,皱眉讨要发簪。
未轻寒却是不给她,翻手将银簪收入袖中:“你还欠我一个定情信物。”
万三金朝天翻了一记白眼:“未轻寒,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跟你绝无可能。”
“你自是说你的,我自爱我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未轻寒忽的倾下身子,在她唇边随意偷上一吻,不待她发怒,脚尖轻踮,衣袂飘摇间转瞬已经到对面屋檐之上,一跃一纵之间,说不出的帅气爽朗。
他居高临下的看过去:“这次比较有感觉。”
万三金默然无语。
这位小爷,还真的是……幼稚的让人发指啊。
※
半月之后。
邱家帐房。
万三金敛眉端坐在客位之上,微笑看着裘先生将算盘打的哗啦作响,表情很是平静。反倒小猴儿站在她的背后,一脸紧张的盯着算盘,倒像是他是当事人一般。
“三百匹布匹六十贯钱,再加上零零总总的花费,总共在帐房支出了三百六十贯钱。”裘先生噼哩叭啦的将算盘一通乱打,“第一次二十二个钱袋,总共赚了七百贯钱,但后来举办竹林大会,统共花了七百贯,十个钱袋共卖了两千二百贯,但允诺捐赠给江浙灾民的五成收益,所以只剩下一千一百贯。至于最后,竹轩失火焚烧不少摆设,约莫估计总共六百贯,加加减减,三金丫头统共赚了一百二十贯钱。”
黄叶小心翼翼的瞟了面无表情的邱大河一眼,“虽然按照契约规定,三金丫头要赚满八成,可最后那场火谁也不想的。这应该属于天灾,不应该算在里面吧。”
邱大河面无表情的看着账本,自从袁红雨疯了之后,他便也神奇的病好出山。万三金不曾问过他在那场过往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有些事情,她真的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裘恭也道:“大河,那三百匹布本来就准备当棉布来卖的,估计也就只能卖个一二十贯,现在能赚那么多,而且邱家的名声也打了出去,我想应该也够了啊。”
小猴儿紧跟着“啊啊啊”了几声。
“你们给我闭嘴。”
屋内所有人立刻闭嘴。
邱大河喝完旁边这么一群无聊起哄的人,抬眼看向表情一直处于淡然状态的万三金,眉毛略挑:“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万三金定定看过去,微微一笑:“虽然我很想请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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