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云溪可爱的反应,龙千绝抿嘴浅浅一笑,心情忽然间大好。
红衣少年时不时地回头,偷瞄着身后的四人,一双闪动的大眼睛里狡黠和兴奋的光芒并存。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清凉的风,拂面而来。
山路一转,入目处,胜似瑶池仙境。
云溪四人停驻了脚步,举目观赏着此处的风景,豁然间心怀开阔,神清气朗。
在他们的不远处,有两名中年男子谪仙而立,正对着一面玉璧,仰头处,赫然是一副棋盘,黑白棋子,星罗密布。这两人似定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两眼紧盯着棋盘,化作了石人。
红衣少年蹦跳着来到两人身边,举头看了看棋盘,眉头轻轻一皱,甩甩头,忍不住嘀咕:“都两天了,怎么一个棋子都没动?”
他径自走到石桌旁,倒了两杯清茶,送到两人跟前:“师父、院长,你们先喝杯茶,歇息歇息。”
没有人理会他。
“你们这样不好!早晚会累倒的。”
还是没人理会他。
他无奈地叹气,最后只好亲自将茶水送到两人的唇边,将茶水强行给两人猛灌了进去。
红衣少年踱步回到了云溪等人的跟前,摊摊手道:“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根本就没有空来搭理你们。”
战天翊绕过了他,举步走到两名中年男子跟前,对着左手边的男子,恭敬地拱手一拜:“晚辈战天翊,乃是万凰学院的学生,特来拜见百里院长。”
这中年男子就是天龙学院的院长百里穆然?
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
云溪诧异。
“这院长的修为,恐怕早已入了传奇之境,远远超出了我等的理解范围。”龙千绝洞悉了她的疑问,凑近她耳边道。
“没错!传闻天龙学院的院长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晋升到了玄皇境界,实力深不可测,随着他的境界不断提升,他的容颜也就停留在了某个阶段,所以才会看上去如此年轻。”龙又廷小声补充到。
“原来如此,那他身边的男子又是谁?”云溪看这两人气度非凡,不似凡尘之人,忍不住产生了好奇心。
龙又廷摇了摇头:“不认识,想必是哪位隐世的高人吧。”
这边战天翊的问候,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气氛不免得有些尴尬。他又恭敬地拜了几拜,可惜依旧没有人理会他。
战天翊转首,朝着云溪等人投去了无奈的目光,摊摊手,表示他也无能为力了。
“珍珑棋局?我倒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珍珑棋局,居然能让两位隐世的高人如此痴迷?”
龙千绝缓步上前,来到了玉璧下,他静静地观望着棋局,墨色的眼眸逐渐化了开去,整个人徐徐进入了同百里穆然二人同样的入定状态。
云溪看着龙千绝的神色有些不对,走到他的身旁,推了他几下。
“千绝?千绝?”
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棋局莫非有问题?
云溪拧眉,也顺着棋盘的方向望去,左看右看,不过是黑白分明的一副棋罢了,唯一特别的,就是这盘棋目前的走势是黑子与白子陷入了僵局中,针锋相对,谁也不比谁更高一筹。
云溪对于棋道了解不深,只是略懂,所以并不入迷。
“千绝?”她又轻唤了下龙千绝,发现他的眼神之中黑得可怕,眼眸深处有无数的漩涡在疯狂地激涌着,像是远古的古战场,在进行着一场旷日持久的撕拼。
不止他的眼神如此,其余两人的眼神也是如出一辙。
难怪他们对外界毫无反应,原来他们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正经历着外人无法想象的厮杀中。
“怎么会这样?”云溪转头看向战天翊和龙又廷,他们二人也在观察着棋局,可是两人的眼神澄清明朗,并没有像三人一般沉迷其中。
“大哥、九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千绝看起来已经被棋局所迷,会不会出事?”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眉角,龙又廷蹙眉道:“珍珑棋局精妙深奥无比,听闻只有拥有棋缘之人,才有可能入局。一旦入了局,除非自我醒悟,破局而出,否则将走火入魔,终生痴痴呆呆,活在棋局之中。”
“什么?!”云溪大惊,这消息如五雷轰顶,来得太过意外了。
红衣少年轻笑了声:“你们不必这么担心!有我师父和百里前辈一起联手,一定能破局的!”
云溪眸光一沉,忽地出手突袭,牢牢地掐住了红衣少年的脖子:“你是故意引我们来此的,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红衣少年反应不及,被她逮了个正着,红着脖子道:“你少诬赖人!又不是我要带你们来的,是你们非要逼着我带你们来这里,也不是我要让你们看棋局的,是你们自己要看的。现在出事了,就来怪我,你们到底讲不讲道理?咳咳、咳咳……”
“不怪你,还能怪谁?你若是早点痛快地答应了给我们调换气囊,能有后边那么多事吗?我告诉你,若是千绝有任何的意外,我要你给他偿命!”云溪盛怒,手中的力道也跟着加重了几分,少年的双脚逐渐离了地,脸色涨红,差点喘不过气来。
龙又廷见状,忍不住上前劝阻:“云师妹,放了他吧!他未必就是有心的,这珍珑棋局本身就非同寻常,世上千人之中,也只有一人能有棋缘入局,他如何能想到千绝就是其中之一呢?”
“咳咳,就是就是,咳咳,我又不是故意的!”红衣少年连连点头附和。
云溪怒意未消,手上的劲道却是慢慢变小了,最后用力一推,将红衣少年给丢到了一边。
红衣少年哎呦叫着,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委屈道:“这珍珑棋局是我师父历经千山万水,寻找了数十年,才好不容易得来的。此次前来天龙学院,就是为了与百里前辈一同参悟,一同突破他们多年的瓶颈来着。一旦他们参悟了珍珑棋局的奥妙之处,破局而出,他们三人的修为都可以大大增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别人想遇都遇不上呢。你们别老是把事情往坏处想,多想想好的一面,你们就该偷着乐了。”
“你给我闭嘴!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云溪冲着他狠瞪,心情无比烦躁。
“干嘛那么凶?”红衣少年委屈地嘀咕道,待收到云溪横扫过来的冷眼威胁之后,他连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心想这几个人的修为怎么都这么高?他们真的是从排名最末的万凰学院来的吗?看来这大比武的实际排名,也不是那么可靠嘛?
“云师妹,我看我们暂时也没有办法唤醒千绝了,只能等他跟院长他们一起破局而出了。”龙又廷肃然的神色道,眉宇间难掩担忧之色,珍珑棋局的确是好东西,可是却也十分危险,谁也无法保证他们是不是真的能破局而出,也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活在棋局当中了……
“妹子,别急!你要相信妹夫的本事,他一定能破局而出的。”战天翊安慰道。
云溪伸手,轻抚着龙千绝的脸庞,满目的忧色,早知道如此,他们就不来了。什么珍珑棋局,她一点儿都不稀罕,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一直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他们三个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若是一直待在这里,万一有外敌来袭,岂不是很危险?”云溪再度厉目扫向了红衣少年,在他们来之前,这两人就一直是这样了,想必是有什么防范措施吧?
“你放心啦!他们虽然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但一旦有外敌偷袭,不用他们自己动手,那珍珑棋局本身就会释放出强大的力量攻击强行入侵者,所以他们三个比他们自己保护自己都还要安全。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拿剑刺一下他,看看究竟能不能伤到他?”红衣少年俏皮地眨眨眼,言语轻松道。
云溪冷哼了声,狠瞪了他一眼,她若是真的要试,也是拿他的师父先下手。不过,她倒是信了他的话,试想两大高手想要破解珍珑棋局,必定是作好了周密的考虑,否则也不可能随随便便选一处无遮无拦的深山野林里边来破局了。
“你叫什么名字?”云溪盯着红衣少年问道。
“轩辕夙嘉。”红衣少年眼珠子灵动地转着,略带防备,“你想干什么?”
“轩辕夙嘉,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能不能给我们调换气囊?”云溪加重语调道。
轩辕夙嘉扁了扁小嘴,用力地甩头道:“所有的气囊都是按正好的数发放的,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而且每个气囊上边都刻有各个学院的字样,就算我从别的学院那里给你弄来气囊,你们也是没法用的。反正你们的身手都很不错,多三个人跟少三个人,有什么差别?”
轩辕夙嘉无所谓地摊摊手。
云溪深吸了几口气,目光之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很好,这笔账她暂时记下了。
“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给我好好地看牢他,他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就拔光你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
暴戾的凶光,如猛虎一般煞人。
轩辕夙嘉缩了缩脖子,小嘴砸吧着,只敢暗暗嘀咕。
“凶什么凶嘛?”
“你最好把我的话当回事!”云溪突然伸手,扼住了他的下巴,另一手将一粒药丸弹入了他的嘴里。
她冷冷地勾唇:“记得每天午时按时来我这里领取解药,如果被我发现你没有好好地照看他,你就等着肠穿肚烂而死吧!”
“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呕呕呕……”轩辕夙嘉吓得不轻,拿手使劲地抠自己的咽喉。
“没用的,这毒药入口即化,就算你把胃水都抠出来了也没用。”云溪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冷声道,“年轻人,接受事实吧!”
轩辕夙嘉气得跳了起来:“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给我彻底解毒?万一他们一年半载都没有能破局,那我岂不是每天都要在这里陪着他们?”
“什么时候破局,什么时候给解毒,你就认命吧!”云溪冷哼了声,从储物戒指当中,取出了一件厚实的狐裘,温柔地披在了龙千绝的身上。
山中的阴气较盛,容易风寒。
踮起脚尖,在他英俊的脸庞上印下一吻,云溪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眼下还得解决比武的事宜,容不得耽搁了,希望千绝能尽快破局,重新回到她的身边来。
“九叔,麻烦你留在这里照看千绝,我对轩辕夙嘉不能完全放心。”
“好,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龙又廷凝神看了看龙千绝,又看了看云溪,担忧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欣慰。行事果断、临危不乱,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是千绝。
云溪再度深深地回顾一眼,转身,翩然离去。
战天翊冲着龙又廷颔了颔首,紧跟上云溪的步伐,兄妹二人相继下了山。
“呵呵,这下子你们又损失了两员大将,不知道接下来的比试会怎么样呢?”轩辕夙嘉笑呵呵地说道,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兴奋,哪里还有方才因为服了毒药之后的痛苦神色?
“你就不怕她一个心情不好,就不给你解药了吗?”龙又廷温润地笑道,不跟他一般见识。
轩辕夙嘉扁了扁小嘴,翻白眼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好不容易才把毒药的事给忘记了,你又提?”
他倒是忘得够快!
龙又廷低笑了声,道:“忘记了,不等于不存在,我这位云师妹的脾气可不好,你在她的面前,最好不要随意开玩笑,尤其是开她最在意的人的玩笑。”
“好啦,知道啦!人家又没有恶意。”轩辕夙嘉拿手扇扇风,随意捡了个位子坐在了石桌旁,一派闲适的表情,随遇而安。
凤眸微翘,龙又廷细细地打量着他,总觉得他哪里有些古怪,不过直觉上他并认为对方有什么恶意,所以也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静静地入座,静静地等候着三人破局。
从后山归来后,云溪的心情更加郁闷了。
且不说报废的三个气囊没法用了,比赛队伍当中的主力又少了两名,这比武还怎么继续下去?
“靠!逼老娘发飙!”
饭桌上,云溪越想越气,突然摔碗怒骂。
整张桌子上的碗碟齐齐震颤了下,满桌的人连忙端起自己的碗筷,拿惊恐的目光看着她,生怕她朝着他们发飙发泄,这一顿饭就没法吃了。
“鲲鹏学院的人,你们给我等着!看我不将你们搓扁捏圆!”
一只可怜的馒头在她的手掌心里扭曲变形,直至最后化成了粉末。
“娘亲,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小墨墨替你报仇去!”云小墨端着饭碗,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闪亮闪亮的。
“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云溪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大嫂,那鲲鹏学院的人实在太卑鄙了!居然对我们出阴招。既然他们不仁,也就不能怪我们不义了,我们不如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把他们的气囊给划破了,让他们没法全员出赛!”龙千辰端着饭碗,忿忿道。
“嗯,我赞成!干这种事,我最喜欢了!”同样端饭碗的动作,白楚牧乐呵呵地附和道。他现在差不多都已经把这里当成自个儿的家了,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
“我们可是名门正派,怎么能做这么缺德的事?”云溪轻咳了声,正色道。
“我大哥可是凌天宫的尊主,人称一代邪尊,跟什么名门正派压根就扯不上一点关系!依我看啊,我们不如假扮成厨子,在他们的饭菜里下药,让他们拉个死去活来,看他们明天还怎么上场比武。”龙千辰忽地立起了身,顺手将白楚牧从边上扯了起来,“嗯,说干就干!咱们现在就去准备泻药!”
白楚牧激动地放下了饭碗,跟着他站了起来,一脸要干坏事的兴奋。
“等等!”身后传来云溪的声音。
两人停步。
“大嫂,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我们还对他们客气什么?对敌人仁慈,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就是!以前那个雷厉风行、有仇必报的云娘子,都到哪里去了?”
龙千辰和白楚牧两人忿忿不平,要多激动有多激动。
云溪挑了挑眉梢,撇嘴道:“我有说要阻止你们吗?”
两人诧异。
“喏,这是我特制的泻药,药力保证比一般的泻药强上百倍!”阴冷的字眼从云溪的口中幽幽吐出,“下手狠点,不要给我面子!”
两人微颤颤地从她手里接过药瓶,面面相觑,果然,她还是那个雷厉风行、有仇必报的云娘子,比他们狠多了!
“大嫂,你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龙千辰和白楚牧两人接了任务,屁颠屁颠地去了。
“娘亲,我吃饱了,先去玩了哦。”云小墨眼珠子一转,连忙放下手中的饭碗,迈着小腿冲出了房门。
云溪正在气头上,没有留意儿子的小心思,指关节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妹子,别担心!院长只是让我们进前三名,只要我们进入到四强赛,希望就很大了。”战天翊说道。
云溪抬眸,深望了他一眼:“大哥,你如此看重此次的大比武,想必是冲着今年的冠军彩头而来吧?既然它们对你如此重要,我们又怎能轻言放弃?”
战天翊闻言,浑身一震,眼波微动。原来她如此细心,一直记得此事,心中无比得感动和温暖。他点了点头:“不错!我的确是冲着它而来,只可惜天龙学院和白虎学院的实力太强,我并没有存太大的希望。尽管如此,还是想尽力试试,如此才无愧于心。”
战天翊刚毅的侧脸上神色波动,气息瞬息激荡了起来。
云溪看着他,望进他眼底深处,忽然间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