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魁停顿了下,语调一转道:“敏敏,你可知道为何为父和太上长老们都如此反对你和云清的婚事?”
“为何?”云溪认真倾听着他的话,心中暗暗掂量着,想不到今日能从司徒魁口中获悉如此多的秘密。
“为父方才也说了,以往司徒家的继承人每一代都是男子,也只有男子才可以将司徒家的血脉一代接着一代传承下去。可是,这一代传到了你这里,你却是个女子……你可知道为父和太上长老们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绝望?也就是说,咱们司徒家族传到了你这一代,也算是到头了。将来无论你嫁给了谁,那么你的骨血都将不再属于司徒家族,司徒家族也就再没有人可以开启神器的力量。”
“司徒家族没有了神器的护佑,那么又该如何在十大家族中立足,如何在天下间立足?这世间从来都是强者为尊,实力为上,一旦司徒家族失去了权柄和可以倚靠的力量,那么到时候就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云溪听到这里,也明白得差不多了:“所以……爹想让我嫁入赫连家族,以求司徒家族能够得到赫连家的庇佑?”
“没错!还有一件秘事,也不妨告诉你。那上官家族正是因为与我司徒家族一样,这一代的继承人乃是一名女子,家族之中消息盛传,人人自危,所以家族之中内乱不断,最后终于遭来灭门的惨祸。”
原来如此。
上官家族的人自知上官家族在经过了这一代之后注定会走向没落,所以每个人都开始为自己谋前程,各自为营,纷争不断,最后被圣宫趁虚而入,几乎灭了满门。
而司徒家族则谨慎得多,李代桃僵,故意让人以为司徒南星才是这一代家族的继承人,这才阻止了家族内的人心纷乱。
端木家族亦是如此,端木静继承人的身份一直被隐藏得很好,直至家主辞世后,才终于有人知道了有关于继承人的身份,所以便有了杀端木静变为请端木静的巨大决策转变。
“敏敏,身为司徒家族的女儿,神器力量的传承者,你没有别的选择。现在,家族面临危急关头,正需要你站出来,开启神器的力量,守护家族!”
“敏敏,这是你的责任,义不容辞的责任。”司徒魁捉起她的手,亲自将银镯子戴入了云溪的手腕。
云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银晃晃的镯子闪耀着夺目的光亮,像是在华丽丽地宣告着她的胜利。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将神器弄到了手,还是司徒魁亲手将神器送到了她的手中,成就感萌然而生。
一抹精光自眼底划过。
神器既然已经到手,不如就趁现在逃离司徒家?
“敏敏,爹知道为难你了,可是现在形势迫人,圣宫的人来势汹汹,倘若你今日无法动用神器的力量,那么司徒家族恐怕真要步上上官家族的后尘,万劫不复啊。”
面对司徒魁的诚心恳求,云溪心中竟生出了不忍,这份不忍却是因为司徒敏敏。她设计夺了司徒敏敏家族的神器,已是不厚道,倘若再对司徒家族撒手不管、不闻不问,那就未免太过无情了。
也罢,看在未来堂嫂的面子上,那就做一回好事,先帮司徒家族解决了麻烦再走不迟。
“爹,你就放心吧,敏敏一定尽力而为。”
当两人赶到激战的战斗圈,司徒家的中坚实力已经消耗得快差不多了,一开始九大太上长老们还能与对方势均力敌,可是慢慢的,他们发现对方的实力根本不能按常识来评判,他们的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量,从不知疲惫为何物。交战之时,他们从来都是全力出击,只攻不守,这等不怕死的打法,谁能扛得住?
战斗圈当中,云溪看到了本该是死人的冷眉儿和宋曦,表皮的确没有变,然而两人的眼神空洞,全然跟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分别。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悲哀,她居然对他们生出了同情心,死了也无法安息,还要被人如此利用,不可不谓悲惨。
她的视线继续环扫,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龙千绝所装扮的“祥长老”,按说他也是太上长老之一,应该与其余九大太上长老们并肩作战,可他偏偏就是油滑得很,先不说一开始就姗姗来迟,现在来了,也是左一下右一下收拾那些虾兵蟹将,却从不与三大尊者正面对敌。
云溪微泯了下唇角,心中暗自偷笑,真是服了他了,他就不怕事后大家合起伙来攻讦弹劾他?
再观赫连紫风,他也来到了现场,同样的,他也没有加入到与三大尊者的交战当中去,而是酷酷地立在一旁观战,一派我是客人与我无关的悠然姿态。
“敏敏——”司徒魁在旁提醒了声。
云溪回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恐怕他也是从未见过神器的真正力量吧?他以为神器就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使的么?
眼神微敛了下,划过一抹冷然,云溪转首瞥了一眼司徒魁,傲然的神色道:“吩咐下去,让所有人统统退到一边。”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的口吻。
司徒魁明显愣了下,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对她发号施令的女子就是他的女儿。
“敏敏,你刚刚说什么?”他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向来柔顺温和的女儿身上哪来这等上位者的气质?
云溪冷冷地勾唇,既然神器已经到手,她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伪装下去。答应帮他对付圣宫的人,已经算她看在司徒敏敏的份上,发善心了。
她侧身正面向他,锐利的目光直入对方的眼底,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说,如果不想让司徒家族灭门,那就立即让所有人统统退到一边去!”
司徒魁回视着她,浑身一震,发自内心地生出一股寒意,他本来身上就有伤,这一震之下,他竟有些摇摇欲坠。
“你、你到底是谁?”
知女莫若父,他已经发现了对方不是他的女儿。
“我是谁,你无须知道。你只须知道,从今往后,神器就不归司徒家所有了!”
云溪冷然一笑,拔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腕处轻轻划上一刀。
她动作利落,神色冷傲,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司徒魁看着这样的她,更加确认她一定不是自己的女儿,哪怕是得了暂时的失心疯,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转变。
然而此刻,令人惊讶的不再是她的身份,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被她割伤了的手腕上。
那一只戴了银镯子的手腕很快渗出了鲜血,殷红的血液顺着同一个方向疯涌,就像百川汇聚,全部涌向了那一只闪烁着幽光的银镯子。它就像是贪得无厌的血彘,贪婪地吸允着她身上的血液……
银色的幽光逐渐放大放亮,直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司徒魁看到眼前的景象,再一次陷入了迷惑中。她到底是谁?倘若不是他的女儿,那么如何能催动神器的力量?
难道女儿真是中了邪,所以才会表现出不一样的性情?
方才在戴上银镯前,她还好好的,就是在戴上了银镯后,她的性情才产生了变化。司徒魁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明,他在心中认定了一个自以为的事实,那就是问题出在了银镯身上,一定是银镯本身拥有着一种奇怪的力量,这才使得戴上它的人性情发生了突变。
如此认定之后,司徒魁心中便再没有了顾虑,冲着众人高喊道:“大家统统退到我身后来!快!”
☆、V42 云溪要下厨
伴随着司徒魁的喊声,众人纷纷退出了战斗圈,太上长老们用余光看到了司徒魁以及他身旁的“司徒敏敏”,顿时了悟,也跟着退出了战斗圈。
然而,激战当中,对方哪里容得你想退就退,想逃就逃?
司徒家的人撤退之际,圣宫之人也跟着掩杀过来,将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杀向了以司徒魁和云溪为首的队伍。云溪很快就被暴露在了对方的全力攻击目标下。
云溪心中大震,右腕上的银镯还在不断地嗜血认主,她现在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哪里还有余力去对付强敌?
该死的!她怎么忘记了神器还有认主苏醒这档子事呢?
“小左——”现在也只能靠小左了,反正都是神器。
耳朵里,小左跃跃欲试的声音钻了进来:“主人,交给我吧!”
左的声音没有比现在更为动听的时候了,云溪的心中顿时落下了一块大石。
杀气如狂风席卷。
司徒魁就站在云溪的身侧,此时却已是心惊肉跳,他的双目紧盯着云溪的手腕,脑海中突然间蹦出无数的疑团。
女儿第一次使用神器,究竟能不能掌握神器的使用方法?
都说神器威力无穷,然而面临如此强敌,它真的能抵挡得住吗?
还有,他已经来不及细想还有什么,那利刃般的杀气已经扑面而来……
“敏敏,小心——”千钧一发间,司徒魁突然迈前一步,张臂挡在了云溪的跟前,大呼着司徒敏敏的昵称。
一刹那间,云溪的心中某处,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下。
注视着前方高大的背影,有一股暖流在心底徐徐淌过,虽然她不是真正的司徒敏敏,然而生死关头却有人愿意心甘情愿地为她抵挡危险,她如何能不感动?
或许她想错了,司徒魁是爱女儿的,只是因为家族的权柄所累,他无法权衡究竟是女儿的幸福重要,还是家族的利益重要。
云溪毅然地伸手拨开了司徒魁,她虽然没有绝对的把握对付来势汹汹的圣宫众人,但她也不希望司徒魁就这么以身犯险。
“让开,我来——”
司徒魁刹那回首,定定地看着她脸上决然的神色,不禁失神。
云溪的另一侧,另有一个声音秘密传入她的耳中:“溪儿,若是无法阻挡,不要勉强。”
是龙千绝的声音。
云溪略略转首,就看到了龙千绝所化装而成的“祥长老”,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默默地站在她的身侧,随时准备着与她并肩作战。
云溪微微勾唇,浑身上下顿时充盈了力量。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银镯停止了嗜血,耀眼的光华逐渐膨胀,呈球状自她为中心不断扩张,很快地,便将司徒家族的所有人全部笼罩在了光环之中。
众人惊奇。
这一切的变化看似漫长,实则就发生在几个呼吸间。
这时候,自天边传来了一个箫声,音调诡异,节奏奇特,与其说是曲子,倒不如说是某处信号的传递。
对面,疯狂掩杀而来的圣宫众人在听到了这个箫声后,齐齐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止,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停煞脚步,收敛杀气,随后转身快速地离开了现场。
“走、走了?”司徒魁结巴着,有些难以置信。
云溪微挑了下眉梢,颇为惊诧,回首看向龙千绝,而龙千绝却是转头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眉宇紧蹙。
一场浩然大战就此平息。
此刻的司徒家族元气大伤,九大太上长老各自身上也多少带着伤,气氛极为阴郁。
云溪低首打量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在吸食了自己的血液后,银镯看起来色泽更加饱满和丰润。
“小左,银镯没有器灵吗?为什么我感应不到?”她记得刚刚收服小左的时候,它可是时不时地在她耳边嘀咕来着,怎么这一次一点动静都没有?
左很快给了她一个足以让她晕倒过去的理由:“主人,它一下子喝了你这么多血,因为贪喝,所以喝醉了。”
云溪的额头掉下无数的黑线,原来喝血也有喝醉的?
天下奇闻!
幸好她还有小左,要不然的话,倘若方才圣宫的人没有离开,而是奋力向她攻来,那她岂不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完完了?
心底一阵唏嘘,以后可再不能做这种不靠谱的事了。
谁说只要拥有了神器,就能万事俱安?
又是谁说只要能启动神器的力量,就可以天下无敌?
统统狗屁!
云溪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心那个疼啊。
正暗自唏嘘间,忽然间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云溪抬头,对上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她眉头轻皱了下。
对于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普通的弟子甚至一般的长老们都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唯有那几名见过神器的太上长老心知肚明,他们用着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云溪,直看得云溪浑身爬起鸡皮疙瘩。
“敏敏,去包扎一下伤口吧。”司徒魁稍显温和的话语在边上响起,其中充满了父亲般的慈爱。
云溪眉头紧拧了下,之前她都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跟他说明自己不是司徒敏敏了,为何他现在还依旧把她当作司徒敏敏呢?
细想了一番后,她恍然大悟,在他的认识当中,能开启司徒家族神器的人,唯有司徒敏敏一人而已。他万万也想不到,除却司徒敏敏之外,还有一个人也能开启神器的力量。
也罢,既然脸皮还没撕破,那就暂时这样吧。
回到司徒敏敏的闺房,云溪给自己的手腕随意上了点药,便开始着笔书信。
“多谢家主亲赠神器,来日有缘,必当亲自拜谢——知名不具。”临了,她还不忘在书信的最后描上一个象征圣宫的图腾。
什么叫栽赃嫁祸,什么叫气死人不偿命,这就是她要的效果,一箭双雕!
倘若司徒魁看到了这封信,得知自己亲手将神器送入了陌生人的手中,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再加上一个属于圣宫的图腾,他一定会联想到今日圣宫突然来犯,又突然撤离,必定与她得到了神器有关,那么圣宫抢夺了司徒家族神器的罪名,就完全坐实了。
满意地收笔,云溪的唇角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小坏蛋!”龙千绝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看到她书信的内容,只得无奈地轻叹了句,话语之中满是宠溺的味道。
云溪回首望向他,俏皮地一笑:“走吧!我们后天再来司徒家族。”
“后天还来?”龙千绝挑着狭长的眸子,很是不解。神器都到手了,她还想干什么?
“暂时保密!”云溪笑得很是神秘。
留了书信,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司徒府。
两人前脚刚走,司徒魁很快就寻了来。
“敏敏,开门,是爹。”
“敏敏?”
在门外喊了几声,都没听到屋子里任何动静,司徒魁感觉不妙,连忙推门而入。
“敏敏?你在吗?”
环扫了一圈,司徒魁很快就发现了平躺在书桌上的书信。
“多谢家主亲赠神器,来日有缘,必当亲自拜谢——知名不具,啊——”司徒魁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他揉了揉眼,再次阅览了一遍书信的内容,整个人怔在了当场,手上一抖,任由书信自指间滑落。
“圣宫!居然是圣宫的阴谋!”司徒魁浑身冷汗淋漓,神器是从他手里弄丢的,这下子该如何跟家族里的太上长老们交待?倘若圣宫再来一次突袭,那么司徒家族必定灭亡无疑。
这时候,有弟子前来禀报:“家主,赫连公子前来辞别。”
“赫连?赫连公子?”司徒魁听到赫连紫风的名字,就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连忙捡起地上的书信,将它使劲地揉成粉末,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人心思变,司徒家族就真的完了。
“快,去请赫连公子。”
这是司徒府外三里地的一户农家小院,地处偏僻,却是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云溪和龙千绝两人一旦到了府外,就换回了原来的容貌和装束。
之前约好了,待事成之后,三人就在此相聚。
待两人抵达时,却未见到赫连紫风的身影,倒是有一男一女自小院里踱步而出。